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接下来……就是女巫大赛了。这才是今天的意义,不是吗?当蒂凡尼和簇拥着她的女孩子们一起走出帐篷时,她听见了叽叽喳喳的细语声。人们在说:现在女巫大赛还有意义吗,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
人们又拉起绳子,围出了一个广场,许多年老的女巫拖着她们的椅子坐到边上,终于,大赛就要开始了。蒂凡尼朝绳子那边慢慢走去,在草地上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手中拿着威得韦克斯奶奶的帽子。
她意识到别的女孩子都在她的身后,也意识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人们交头接耳地传着话。
“……她真的那么做了……不,是真的……走过沙漠……看到那种沙粒……她的靴子里都是那种沙子……他们说……”
在女巫中间,流言蜚语传得可比流行性感冒还快,她们传播流言的速度令人吃惊。
没有评判员,没有奖项,就像佩特拉说的,女巫大赛不是那样的。它的目的只是展示一下你能干些什么、你进展得如何了,人们看后心想:“那个某某某,她的进步很快啊。”说真的,女巫大赛并不是比赛,没有人会获胜。
如果你相信这种鬼话,你也会相信月亮是被一个叫威尔伯福斯的妖怪推着,在天空上绕着圈儿走的。
不过有一点儿是真的,大赛通常是由一位年长的女巫施展一些需要一定技能,但并不怎么新奇的魔法开始的,她的法术人人都曾见识过,不过依然会博得大家的赞赏。这样就开了一个头,气氛热了起来。今年头一个出场的是老好人特兰普尔,带着她那群会唱歌的老鼠。
蒂凡尼的注意力不太集中。在场地的另一边,众多年长的女巫围着威得韦克斯奶奶,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像一个女王坐在她的御座上。
人们继续窃窃低语。也许她睁开了眼睛,也打开了她的耳朵,因为蒂凡尼似乎觉得她能听见场地上每个人的低声耳语。
“……没有受过训练,就那样做了……你看见那匹马了吗?……我没有看见马!……打开门,她就走进去了!……是的,可是是谁把她带回来的呢?是威得韦克斯,是她!……没错,我是怎么说来着的,任何一个小傻瓜都能凭运气打开那扇门,但是需要一个真正的女巫才能把她带回来,她才是获胜者……和怪物对抗,把它留在了那儿!……我看你什么也没做,而那个孩子……那儿有没有一匹马啊?……本来打算表演我的跳舞扫帚,但是现在,看来没意思了……为什么威得韦克斯女士把她的帽子给了那女孩,嗯?她要我们怎么想?她从来没有把帽子送给过人!”
你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像夏日的闪电,在一顶顶尖顶帽之间噼噼啪啪地响着,闪着火花。
老鼠们努力地唱着《我永远吹着泡泡》,然而显而易见,它们的注意力不在歌唱上。老鼠是神经过敏、极度敏感的动物。
这一会儿,威得韦克斯奶奶身旁的人们都低头凑在了一块。蒂凡尼知道,一场场热烈的交谈还在继续。
“你知道,蒂凡尼,”身后的露西·沃贝克对她说,“现在你要做的是,比方说,站起来,说那是你干的。让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你干的。我的意思是说,从来没有人在女巫大赛上做过,比方说,那样的事情!”
“这一下那个横行霸道的老巫婆要输了。”安娜格兰姆说。
但她不是横行霸道的,蒂凡尼想。她是坚强的,而且她希望别的女巫也是坚强的,因为每一个穿越生死边界的人都将经历危险。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是一种考验。这时她的第三思维出现了,接着她在帐篷里没有思考清楚的思路往下思考着:
威得韦克斯奶奶,你知道蜂怪只会来找我,是吗?你和巴斯特谈过话,你告诉过我。你把我当成了你今天的魔法表演吗?你猜到了多少?知道多少?
“你会获胜的,”迪米蒂·哈伯巴伯说,“即使是在那些年长的女巫当中,一些人也会高兴地看到有人杀杀她的威风。人们知道发生了一次重大的魔法事件。方圆数英里所有的沙姆博都碎了。”
那么我会赢的,只因为有人不喜欢另一个人赢?蒂凡尼想。好吧,那还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她当然会站起来的,你们瞧着。”安娜格兰姆说,“她会解释可怜的小孩是怎样被怪物拖进了另一个世界,她怎样把她带了回来。如果我是她,我就会这么做。”
我料想你会的,蒂凡尼心想。但是你不是她,也不是我。
她盯着威得韦克斯奶奶,她正在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女巫挥手告别。
我不知道,蒂凡尼想,她们是否说了这样的话——“应该杀杀那女孩的威风,威得韦克斯女士”。她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奶奶转过身,看到了她的眼睛——
老鼠们结束了歌唱,尴尬地站在那儿。人们停止了交谈,接着开始鼓掌,因为是时候这么做了。
一个蒂凡尼不认识的女巫站了出来,走到广场中间,双手高举,激动地小幅度急速地拍着巴掌,鼓励观众们继续热烈地鼓掌。
“好极了,多丽丝,太棒了,自从你们去年表演以来,一直这么棒。”她激动地说,“非常感谢你,很精彩,非常棒……啊嗯……”
她停了一下,在她身后,多丽丝·特兰普尔正四肢着地,想要把她的小老鼠们赶回它们的盒子里去,有一只老鼠有一点儿歇斯底里。
“那么现在,也许……哪位女士愿意,嗯……上台?”司仪小姐说,她尖尖的声音好像一只就要碎裂的玻璃球,“哪一位?”
台下一片沉默,没有人应声。
“别害羞,女士们!”这一次,司仪小姐的声音更尖锐了。组织一场每个人都是天生的组织者的活动可不是好玩的:“我们不必要谦虚!有人吗?”
蒂凡尼感到尖顶帽转动着,有人转向了她,有人转向了威得韦克斯奶奶。数码【21】外的草地上,奶奶也接收到了这些目光,她拂去某人搭在她肩膀上的一只手,始终目光锐利地看着蒂凡尼的眼睛。我们都没有戴帽子,蒂凡尼想,你曾经给过我一顶看不见的帽子,威得韦克斯奶奶,我为此谢谢你。但是今天我不再需要它。因为今天,我已知道我是一个女巫。
“哦,来吧,女士们!”司仪说,现在她几乎要发狂了,“这是女巫大赛!为了我们的友谊而举行的有益的竞赛,在兄弟情谊的友好气氛中!肯定有某位女士……或者年轻的女士,也许……”
蒂凡尼笑了。应该是“姊妹情谊”,不是“兄弟情谊”,我们是女士,是姐妹,不是兄弟。
“去吧,蒂凡尼,”迪米蒂催促着她,“她们知道你是很棒的!”
蒂凡尼摇摇头。
“哦,唉,就是这样的,”安娜格兰姆转动着眼珠说,“那个坏女人搞坏了这女孩子的脑子,照例如此——”
“我不知道是谁搞坏了谁的脑子。”佩特拉厉声地说,卷起她的袖子,“但是我要表演我的小猪魔法。”她站了起来,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骚动。
“哦,我看到了,那是——啊,是你,佩特拉。”司仪有些失望地说。
“是的,凯斯门特小姐,我打算表演一个小猪魔法。”佩特拉大声地说。
“但是,嗯,你似乎没有带着小猪。”凯斯门特小姐吃惊地说。
“没错,我要表演一个……不用小猪的小猪魔法!”
她的话引起了一阵轰动,有人叫着说:“不可能!”有人喊道:“你们瞧,这儿尽是些小孩子!”
司仪凯斯门特小姐求助地看了看四周,但是没有找到帮助。“哦,那么好吧,”她无助地说,“要是你肯定,亲爱的……”
“是的,我肯定。我要用……香肠!”佩特拉说着从口袋里变出了一根香肠。她手举着香肠,这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蒂凡尼没有看见这个戏法。威得韦克斯奶奶也没有看见。她们彼此凝视的目光好像一根铁条,连凯斯门特小姐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而无心加以干涉。
不过蒂凡尼听见了人们的尖叫声、惊呼声,接着是如雷的掌声。在这样的时刻,人们会为任何表演鼓掌,恰似被阻拦的水会从任何一个出口涌出。
接下来女巫们一个个站了起来。勒韦尔小姐表演了一个球的魔术,一只只球停在半空中,变换着方向。一个中年女巫演示了一种防止人们噎死的新方法,这听上去似乎毫不神奇,但是等你了解到这方法可以让一个几乎要死去的人又变成了一个活力十足的人,你就会明白,这可比得上一堆挥动着小树枝的魔咒!其他女巫和女孩也一个接着一个上场了,有人表演大魔术,有人表演手指上的小魔术,也有人表演烟花,还有人展示了止牙痛的方法,最后一个人表演时,发生了爆炸——
接着再没有人上来了。
凯斯门特小姐又走回了田野的中央,她甚感欣慰,大赛终于举办成了。她最后一次对所有想上台的女士,或者说“是真的想上台的年轻女士”发出了邀请。
场上一片沉闷的寂静,你甚至可以用一根针戳一戳那厚沉沉的静寂。
然后她说:“哦,好吧……既然这样,现在我宣布大赛圆满结束了。大帐篷里将举行茶会。”
蒂凡尼和威得韦克斯奶奶同时站起了身,对着彼此鞠了一躬。然后奶奶转过身,走进了赶去喝茶的蜂拥的人群中。这时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人群不自觉地,好似大海在一位伟大的先知面前那样分开了【22】,威得韦克斯奶奶从人群中走了过去。
佩特拉被一群年轻的女巫簇拥着。小猪魔法很受欢迎。蒂凡尼排在一队人的后面,最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但是你本来能赢的!”佩特拉说,她脸红红的,半是高兴半是担心。
“这没关系,真的。”蒂凡尼说。
“你放弃了它,”她身后一个刺耳的声音说,“它就在你的手里,而你却弃之如敝屣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蒂凡尼?你是不是觉得很丢脸?”
“现在你听我说,安娜格兰姆。”佩特拉愤怒地用手指着她说。
蒂凡尼伸出手去,按下了佩特拉的手臂。她转过身,很高兴地看着安娜格兰姆,微笑着,这令安娜格兰姆感到不安。
蒂凡尼说:“在我的家乡,安娜格兰姆,我们举办牧羊犬大赛。牧人从各处赶来向人们展示他们的狗。获胜者可以获得银制的牧羊人弯手杖,镶有银扣子的银腰带,以及其他各种奖品。安娜格兰姆,你知道大奖是什么吗?不,你猜不到的。噢,比赛是有裁判的,但是大奖不是听他们的。有一位——曾经有一位矮小的老妇人,她总是站在人群对面,斜靠着护栏,嘴里抽着烟斗。她的脚边上坐着两只最漂亮的牧羊犬,它们的名字叫雷鸣和闪电。它们跑起来是那么快,空气中都溅起了火星,闪闪的犬毛比太阳更亮。然而她从没带它们参加过比赛。她甚至比羊更了解羊。每一个年轻的牧羊人想要的,真正想要的,不是什么愚蠢的奖杯或腰带,而是当他离开比赛场地时,看到这位老妇人能从嘴里取出烟斗,平静地说上一句‘这个能行’,因为这句话意味着他是一个真正的牧羊人,而所有的牧羊人也都会知道这一点。如果你告诉他,他应该去挑战老妇人,他会诅咒你,跺着脚,吐着唾沫告诉你他绝不会。他怎么可能赢她呢?她就是牧羊人的化身。那是她整个的生命。你从她身上夺走荣耀,荣耀也从你身上消失了。你不理解这一切,是吗?但这是女巫这一行的根本、灵魂和核心。灵魂……和……核心!”
不过蒂凡尼明白这些话对于安娜格兰姆来说,说了也白说,因此她是这样说的:“噢,你闭嘴吧。我们去看看还有小圆面包吗,好吗?”
头顶上,一只秃鹰高声叫着。她抬起了头。
大鸟乘风飞去,它飞到高空中,开始了漫长的飞翔的历程,它将一直向着家乡飞去。
它们永远飞向那儿。
珍妮跪在她的皮锅边,睁开了眼睛。
“他回来了!”她说,匆忙站起了身。她急切地朝那些在一旁看着的菲戈人挥了挥手。“不要只站在那儿瞧着!”她命令说,“抓两只兔子去烤!烧火!烧一大锅水,我要洗澡!看看这个地方,简直就像垃圾堆!赶快打扫干净!我要这儿光彩熠熠地迎接我们的首领!去偷一些特制羊脂酒!砍几根绿色的大树枝,冬青或者紫杉!把金盘子擦亮!一切必须闪闪发亮!你们还都站着等什么?”
“嗯,你想要我们先做什么,凯尔达?”一个菲戈人紧张地问。
“所有的事!”
在凯尔达的卧室里,他们在她的一个碗做的浴缸中倒满了水,她用蒂凡尼的旧牙刷擦着身子。门外传来了菲戈人努力完成她多重命令的忙碌声。不一会儿,古墓里飘起了一股烤兔子的香味。
珍妮穿上她最好的长裙,梳好头,拿上她的披巾,爬出了洞口。她站在那儿,遥望着群山,一直站了一个多小时,天空中小小的星星变得越来越大了。
作为凯尔达,她要欢迎回家的勇士。作为妻子,她要亲吻她的丈夫,责备他离开了那么久。作为女人,她觉得她的心因为欣慰和感恩,都要幸福得融化了。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