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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起住下去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别碰旧时伤

所属书籍: 和你一起住下去

    谢楠这天下班后去了张新公司,她专心做帐,张新已经把员工放走了,专心对付自己的策划方案,戴维凡则在专心对着电脑抽烟加发呆,八点半时张新的女朋友罗音带了宵夜上来,招呼他们一块吃。戴维凡也不吃,走到窗台那看着外面,沉默得实在反常。

    “我二师兄怎么了,没见过他这样呀。”谢楠好不纳闷。

    罗音斜他一眼:“春天来了,老戴春心萌动了吧。”

    “可是我怎么觉得二师兄一年四季都会动春心呀。”

    张新和罗音齐声大笑出来,戴维凡回身,恨恨地说:“谢楠,你平时看着挺老实的,现在也来一块挤兑我了呀。”

    罗音拼命忍笑:“人家谢楠多一针见血呀,把你那点臭毛病一句话概括齐了。”

    戴维凡从来对罗音的讽剌挖苦没有还手之力,总是跟张新说:“你找个这么厉害的女朋友完全是来治我的。”他踱过来夹个小笼包丢自己嘴里:“你们啊,现在都很齐心了,全以打击我为乐。”

    谢楠知道这个二师兄一向自命风流,如果能有女人让他尝到为情所困的滋味了,倒也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她不打算再打趣他了,于是转而说到他们的会计业务:“大师兄二师兄,我觉得你们目前这样的业务量,可以考虑请一个专职会计,对你们的发展会比较方便一些。”

    “哎,谢楠,听说你把隔壁老王的带帐给辞了。”

    “是呀,刚做完最后一次,我觉得他的公司运作得不规范,我不想多事。”

    张新点头:“也是,他那边现在是有点不靠谱,你谨慎一点没错的。我们这边嘛,我知道你是在为我们考虑。不过目前业务还没稳定下来,我和老戴再商量一下,你还是先做着再说。”

    谢楠辞了那边带帐的工作,一方面是对他们公司不看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于穆成已经许诺忙过这一阵子,工业园正式开工,他的生活恢复以前的规律,会多陪陪她。他对她生活节俭,除了正职工作还两头带帐很是不解。

    “你缺钱用吗?”

    “除了比尔·盖茨和巴菲特,谁敢说自己不缺钱呀。”她理直气壮地说。

    于穆成很受惊:“居然拿他们两个来堵我。”

    她也觉得好笑:“好吧好吧,我会先辞掉一家的,另一家的老板是我师兄,他们的公司越做越好,迟早要请专职会计,估计做不了多久了。”

    于穆成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我可是记得你许过愿,真拿我当你男朋友以后,会刷爆我的卡,考虑一下几时兑现吧。”

    谢楠头一次听到男人申请女友花他的钱如此殷切,不禁哑然,然后发狠:“拿钱砸我是吗?好,等你有空了就陪我去商场,到时候你可别吓着了。”

    于穆成大笑:“说定了,我要看看以你这么俭省的习惯,会败家到什么程度。我去帮你提东西,保证不叫停。”

    谢楠从广告公司出来,走向停车场,想到这里,嘴角浮上一个笑意,夜色温柔,四月初微带凉意的春风吹在脸上,十分惬意。她正要拿钥匙出来,手机先响来,她接听,话筒里传来的是项新阳的声音,她觉得颇为意外。

    “你好,新阳,有什么事吗?”

    “楠楠,你现在在家吗?”

    谢楠迟疑一下:“我在外面。”

    “我有点事,想见见你。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谢楠并不想与项新阳见面,但他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坚持,她只好说:“好,你告诉我地点,我开车过来吧。”

    项新阳此时正坐在停在江边咖啡馆外的车内,隔着玻璃,光影绰约,他能清楚看到临窗对坐的一男一女正在含笑交谈,那男人是于穆成。

    晚上,项新阳正与人吃饭时,突然接到徐燕电话,说想约他坐坐。他与徐燕素无交情,正要推托,徐燕却强调有重要事情面谈,于是两人约在这间江边咖啡馆见面。可是就座后,徐燕东拉西扯,并没谈到任何要紧事情。项新阳疑惑地看着徐燕:“你约我过来有什么事?”

    徐燕轻松地说:“我们也是校友,有时间约着坐一下不是很平常吗?”

    项新阳从来也不喜欢徐燕,不过知道他们无旧可叙,她必然不是简单地想约老同学叙旧那么简单,他决定再等等,看她几时扯上正题。

    徐燕突然示意他看向咖啡馆的另一个角落,那边刚刚走进来一男一女,在靠窗桌边相对坐下,正神情轻松地闲聊着,项新阳并不认识他们,不解地看着徐燕,徐燕歪着头笑道:“那位男士叫于穆成,是谢楠的现任男友。”

    项新阳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再看向那边。他在那天追着谢楠的车子绕回单行道时,看到谢楠与一个高大的男人拥抱在一起,夜色下并没看清面目,现在只见那男人身材高大,穿着白色衬衫,姿势放松地坐着,端正的面孔上含着笑意,正听着对面漂亮女孩子说话。他移回视线看着徐燕:“然后呢?”

    “坐他对面的女孩子是我们市发改委张主任的女儿,张嘉仪,新近从美国留学回来,进了我们银行工作,上个月副行长特意介绍他们相亲认识,据我所知,他们来往得很频繁。”徐燕悠闲地说,“谢楠应该还不知情。”

    项新阳审视着徐燕:“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不想看她被蒙在鼓里啊,她这些年也够不容易了,如果再摊上男人谈心的事,我猜她大概会受不了。哎,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有点奇怪你突然的慈悲之心。”项新阳冷笑。

    徐燕大笑:“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说的是事实,你去我们银行稍微打听一下就能证实。不过我不打算直接去跟谢楠讲,她对我成见太深,恐怕会觉得我是不安好心搬弄事非。”

    项新阳当然不认为徐燕安的会是好心,不过他此刻无暇多想,眼睛一瞟,只见于穆成执起水果茶壶,给那女孩子加满,一边说着什么,那女孩正微笑注视他。说这是一个谈得投机的场面,真不为过。

    徐燕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告辞走了。

    项新阳招手叫来服务员结帐,出门上车,回头看咖啡馆,思前想后,还是拿出手机拨通谢楠的电话。

    谢楠开车到江边咖啡馆时,先看到的是于穆成的白色宝马X5停在路边,不禁一怔。项新阳从他的车里出来,用下巴示意一下,她看过去,自然看到了咖啡馆里对坐的于穆成和那个女孩子。

    “新阳,没必要特意叫我来看这个。”她皱眉轻声说,急急返身准备上车,不想给于穆成看到,误会她在跟踪他,不料项新阳随即拉开她的副驾门坐了上去。

    “走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我们换个地方。”

    谢楠完全无可奈何,只得坐上去发动车子,她想了想,打方向盘插入沿江路上的滚滚车流,向前开去。

    项新阳注视着她娴熟稳定的开车姿势,有点感慨。

    “以前我教你开车的时候,你总说看见人多车多会害怕。”

    谢楠微微一笑,的确,她开车是项新阳教的,学车之初,她胆子很小,只敢夜晚在通往湖畔小区的路上试着开一下,当时那条路十分偏僻,倒也适合练车。项新阳再三表扬她上手快,怂恿她进市区,她都坚决不从。拿到驾照以后,她仍然有些怵,没有轻易尝试独自开车,更别说上闹市区。与项新阳分手后,她再没摸过方向盘。

    毕业后,她去应聘另一份待遇稍高的出纳工作,对方要求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驾照。她硬着头皮交上驾照,声称有两年多驾龄,居然被录用了。

    头一次独自开着公司的车上银行,她战战兢兢,钥匙插进去,好半天不敢打火,只努力回忆着当初在驾校学车的细节,可是浮上心头的全是项新阳的声音。

    “放松,先挂一档,再松手刹。”

    “不要长时间踩着离合踏板不放。”

    “停车后一定记得把手刹拉起来。”

    “不不,千万记住,油门不能这么猛踩猛抬。”

    她终于鼓足勇气发动了车子,不长的一截路开过去,精神高度紧张,汗水浸湿了衣服,待到了银行下了车,已经手脚发软,不料又迎面遇上徐燕,不禁后悔应聘那份工作。

    可是没有多久,她也适应了下来,可以自如地开车去任何地方,也可以面对徐燕神情自若。人的潜力还真是需要一个激发的过程,她想。

    “怎么可能还害怕呢?我不是21岁了,新阳。”

    “是呀,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今年28岁,我31了。”项新阳说起两人的年龄,目光中流露着不自觉的温柔与感叹,“一转眼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自己头上看到第一根白头发的,不过,后来白发越来越多了,我还真不在意了。”

    谢楠记得那天在绿门咖啡馆隔桌看见他鬓边黑发中夹杂的银丝,不禁有点怃然,她很快将车开到隔了几站路的另一家咖啡馆,两人下了车,在门前露天咖啡座坐下。

    “新阳,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为我好,可是两个人相处,肯定得有各自的生活空间,我不可能去管穆成与别人的日常来往,那样就太可笑了。”

    “那个女孩是别人特意介绍给他的发改委主作的女儿,你也不去管他与别的女孩子相亲并交往吗?”

    谢楠怔住,半晌无言。项新阳看着她,她穿着薄薄的米白色中袖小西装,白衬衫袖口挽起,头发随意披在肩头,气色看上去比他上次见到时要好得多,此时神情怔忡,但并不意外,显然对他说的消息并非全无准备。他心中一痛,轻声说:“你竟然就这么容忍他?”

    “坐在一起喝咖啡并不代表什么。”谢楠强打精神说,“而且,这件事真的跟你没有关系,新阳,你别管了。”

    “我怎么可能眼看着你再被别人辜负。”

    谢楠一下握紧了拳头,她需要咬紧牙才能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再被别人辜负——这句话简直如同一句咒语,轻易击中她心底最脆弱的一面。她怒视着项新阳,声音压得低低地说:“你凭什么还跟我说这个?”

    “对不起,我……”

    谢楠抬手阻住他,手扶桌子站了起来:“你想要我怎么样,冲进咖啡馆去质问他吗?不,新阳,以前徐燕含沙射影说什么时,我没去质问你,因为那会我根本不相信她,我选择信任你。虽然这信任看起来太盲目太傻了点,可是结果其实是一样的,质问大概也不过就是早点知道结局罢了。”

    “徐燕跟你说过什么?”

    谢楠摇摇头:“过去的事不用提了。至于穆成,我也不想去质问他,他一向处事很有分寸,他没对我主动说起的事,我不打算去问他。但我会诚实对待他,相信他做出选择后,也会诚实对待我。”

    “那么你的选择呢?楠楠,你准备就等他选择完了然后接受吗?跟以前对我一样。”

    “不然要怎么样?留不住的,我不会费事去挽留,这算是生活教会我的一点常识。就这样吧,以后请你不要再跟我讲这些事了。”

    谢楠猛然转身,绊在椅子扶手上,趔趄一下,不等项新阳伸手过来扶她,她站稳,急急走向停车的地方,迅速发动车子。她开回了小区停好车,只觉得已经累得不行了,好象刚刚不是驾车穿过市区,而是跑了半程马拉松。

    她拖着步子爬上四楼,顺手开了电视,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这才想起来,刚才忘了回自己家拿衣服,可是她真懒得动了,面前荧幕上放着一个古装武打剧,各式装束的男女怪叫着厮打成一团,她看得厌烦,却居然根本不想伸手拿遥控器换台。

    她的心里纷乱得不下于荧幕,各种念头一个接一个在心里翻涌,徐燕与项新阳的话交替在她耳内响着,于穆成与那个女孩子对坐谈笑的场景不停浮现在她眼前。她一时只觉得心跳得时快时慢,有些不胜负荷了。

    她长时间呆呆坐着,只到腿有点发麻了,才换了一个姿势。她记起茹冰的话,泡个澡能减压,决定去试试,至少好过这样发呆。

    谢楠从来都是淋浴,还真没用过主卧浴室里的那个按摩浴缸。她走进去,把浴缸注满水,然后脱了衣服,慢慢将自己浸进稍带点烫意的水中,她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静静半躺着。

    往事一点点掠过心头,她以为伤口早就愈合,留下的无非是个隐秘的疤痕,她并无反复舔食伤口顾影自怜的瘾头,只要不去摸,就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是这样被人强行触碰,仍然会痛。

    她读完大三的那个暑假,项新阳开车送她回家,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父母。父母这才知道她在与这个男孩子恋爱,虽然有点意外,可是站在他们面前的项新阳看上去俊秀而有礼貌,看谢楠的目光温柔,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泡了毛尖给他喝,然后赶着去买菜做饭,盛情招待他。

    吃饭时听说他们联名买了房,谢楠的父母一齐大惊,等项新阳走后,她妈妈马上说:“你这孩子,他要买房让他买好了,你为什么要白白挂个名上去,小心别人说你贪财。”

    谢楠觉得好不冤枉:“真不是我要挂名的,他硬要写我的名字上去。”

    “你现在主意倒是很大了,居然瞒了这么久才说。”

    “我不是怕您发火吗?”谢楠心虚地嘟哝着。

    “他大概也没跟他家里人说吧。”

    “我不知道,他说是用他自己的钱买的,他自己还贷。等我毕业了……”她越说声音越小,却只见妈妈看过来的目光严厉,势必不能混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我和他结婚,一块还贷。”

    “胡闹。”一边的爸爸忍不住了,呵斥道,“你才多大就想到结婚了。”

    “我毕业了就22岁了,早到法定婚龄了。”爸爸一向宠她,她脸已经红了,还是大着胆子回答。

    父母面面相觑,着实没想到一向腼腆的女儿会这么坦然谈到结婚。

    停了半晌,爸爸说:“楠楠,你们两个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别一时冲动就做这么大的决定。”

    “我们不是一时冲动啊,我们已经恋爱快三年了。”

    妈妈消化一下这句话,又火了:“难道你一进大学就恋爱了吗?你还真是出息了,什么都瞒着家里。”

    父母意外归意外,并且有很多现实的考虑,可看她态度坚决,只训诫她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以胡来,便也默许了,准备有什么话都等她毕业了再说。

    自那以后,整个假期,每到周末项新阳都会尽量开四个小时去谢楠家所在的那个城市住上一天。小城生活宁静,当地居民爱好喝茶,到处都开着或豪华或简单的茶楼,谢楠带他在城中和周边游逛,指给他看小时读书的学校,介绍旧时同学给他认识。她的父母做好吃的等他们回去吃,给他泡好当地产的毛尖。

    她家住二楼,楼下是一大片种了金银花的花坛,正对着她家窗口,夏天金银花盛开,清香透窗萦绕室内,十分怡人。

    她伏在窗口看项新阳离开,含笑挥手,情不自禁想到,将来两人结婚,住到那个湖畔小区,她一样能嗅着花香送他出门上班。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开学以后的十月份。那天项新阳带她看完电影,开车送她回来,她脚步轻快地向宿舍走,却正碰上徐燕与一个男生争执,她一向不想招惹徐燕那张刻薄的嘴,马上往另一条路走。

    回宿舍后,两人在水房又碰上了,徐燕不客气地说:“刚才看热闹看得开心吗?”

    “我一向不爱看热闹。”她不悦地回答,脾气再好,也不肯由得对方这样无礼了。

    “可我爱看热闹,而且我预告一下,你马上有很大的热闹给我们看了,远比收一后备厢的花来得轰动。”

    谢楠一怔,她其实一向不是招摇的性格,多几个人注意到她,她就会红脸,那次项新阳送花后,她已经悄悄告诉他别再这样。她也答应了父母注意自己的言行,想不通徐燕此时如此笃定的预告是什么意思。

    “谁都爱看童话故事,可是不见得谁都能当童话女主角,更何况12点总归是要到的,到时候王子去娶正牌公主,灰姑娘现原形,马车变南瓜,你说这种热闹有趣吗?我都等不及了,哈哈。”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碰巧提前知道点消息,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还是等项新阳来给你揭晓好了。”

    徐燕扬长而去,谢楠有几分不安,那几天项新阳情绪不高,只是说家里生意似乎有点问题,不过他很快又说也没什么大事,他爸爸总能应付过去的。除了这个以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被徐燕当热闹看,也不想拿这话去问项新阳。

    等到项新阳消失几天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分手时,她才知道,徐燕的预告来得真是准确。

    现在徐燕再次对她发出了预言,她尽管努力选择忽略回避去想那些话,却仍然心境紊乱,只努力运用理智说服自己冷静。然而今天项新阳却偏偏也来触痛她,让她没法保持表面的镇定了。

    按摩水嘴冲出的水流和漩涡柔和不间断地冲击下,谢楠绷紧的身体似乎得到了放松,心却一点没有轻松下来。

    一只带点薄茧的大手轻轻抚到她脸上,她睁开眼睛,于穆成正站在浴缸前关切地看着她:“怎么眉头皱这么紧,不舒服吗?”

    “还好啊,”她侧头把脸贴着他的手,“就是有点累了。”

    “以后不要去做那份兼职了,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她不置可否:“你今天又加班了吗?”

    “今天倒没加班,只是有个应酬,没办法。”

    她不再追问下去是什么样的应酬,只怔怔着着于穆成,他高高地站在她面前,薄薄的嘴唇含着点笑意:“对你看到的还算满意吧?”

    谢楠再怎么愁闷,也禁不住笑了,她当然记得他对她提出交往时,她第一次打量他时,他说的正是这句话。她重新看向他,轻声说:“倒是比刚开始顺眼很多了。”

    于穆成大笑,在浴缸边缘坐下:“我永远比你宽容,我对你的评价远不止于顺眼。”

    谢楠突然有点百感交集,很多话想脱口而出,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穆成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诧异:“怎么了?看来我还是夸你夸少了。居然一夸就这副表情。”

    她只能垂下眼帘苦笑:“是呀,我从小就这样,经不起表扬。别人一夸我,我倒不自在了。”

    “真是奇怪的孩子,来,跟我说说,你还有什么怪癖吗?”

    “很多啊。我还怕见生人,怕人多的场合,怕别人跟我开玩笑,怕……”她猛然打住,再讲下去,她就差不多讲到一直萦绕她的心结了,“以前我妈叫我下楼去小卖部买包盐,我都要扭上半天。”

    于穆成好笑:“原来你从小就是个别扭的孩子。”

    “嗯,从小别扭。学钢琴时第一次上台演出,我哆哆嗦嗦地被老师推上去了,只鞠了个躬,抬头看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吓得就跑了下来再不敢上去了。”

    “后来怎么收的场?”于穆成大感兴趣地问。

    “老师逮到了我,批评、利诱全用上了,我软硬不吃,就是不肯上台。”记起这段往事,谢楠对着天花板笑了,“结果只好取消我的节目。”

    “难道以后都没上台演出吗?”

    “哪呀,回家挨了我妈一顿揍,顿时老实了,跟老师写了检讨,下回演出,乖乖上了场,一点别扭不敢犯了。有了第一次,以后再上台,只当下面是一堆大白菜,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了。”她突然记起,项新阳第一次与她搭腔时,她也提到了这个,这个联想让她猛地合上了嘴。她看向于穆成,只见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禁有点忐忑不安。自己竟然如此不坦然,又让她一时自惭。她移开视线,将头靠回到浴缸边的毛巾上。

    于穆成却俯头凑近她,明亮的眼睛凝视着她:“情人节那天,我请你弹琴给我听,你是不是也拿电话那头的我当大白菜了?”

    谢楠“扑哧”笑了:“有你这样要求多多的大白菜吗?”

    于穆成做出深受打击的样子:“我觉得我要求不算多,而且都很合理啊。”

    谢楠一时想不起怎么反驳他的良好自我感觉,只好哼一声不理他。

    “对了,你妈对你很严格吗?我感觉严厉的妈妈教出来的女儿要么很叛逆,要么就是你这样的乖乖牌。”

    “我妈严着呢,不过我爸宠我,我妈要打我,他就会护着我。”

    “原来你的别扭得用一通揍来治呀。”于穆成若有所思地说,谢楠狠狠斜睨他一眼,他忍不住大笑,伸手试一下水:“水都凉了,赶紧起来。”

    “把你的睡衣借给我吧,我忘拿衣服上来了。”

    “不借,看你以后还要不要天天跟逃难似的把衣服背上背下。”

    谢楠咬着嘴唇不理他,将身体沉入浴缸更深一点。

    于穆成扯过一条大浴巾,示意她站起来。她不动,只歪着头看着他,他坏笑,冷不防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一带,她身不由己被拖了起来,他正要展开浴巾裹住她,她恼火地一挣,直接投进他怀里,湿淋淋的身体顿时将他的衬衫全弄湿了,于穆成丢掉浴巾,直接抱起她:“这可是你招的我,不能怪我。”

    她不语,紧紧搂住他,吻向他的嘴唇,带着点说不出的情绪。她很少有如此主动大胆的时刻,可是只有在她罕有的主动触发出他比平常来得激烈的动作中,她仿佛才能找到了某种两人无限贴近契合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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