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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 第六卷:龙鳞 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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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拾掇好,刚要出门,沁瑶忽然想起西跨院的周夫人,天气日益转冷,虽然府中上上下下都已烧起了地龙,西跨外也不例外,可若衣裳单薄,仍旧扛不住,便止步,对温姑笑道:“温姑,一会给西跨院的周夫人送些冬裳去。”

    温姑应了,自安排人去张罗。

    到了门前,蔺效正要扶沁瑶上车,忽然街道尽头行来一辆马车,骨碌碌直奔澜王府门前而来。

    见此情形,不止蔺效和沁瑶,连常嵘几个都停下了上马的动作。

    这马车一望而知是澜王府的马车,驾车的两个人正是王府的护卫,一姓陈,一姓王。

    到了跟前,两名护卫跃下马车,笑着对蔺效行礼道:“世子,已将周夫人的女儿从定州接来了。”

    周夫人的女儿?蔺效蹙眉,周夫人他自然知道是谁,可何时又突然冒出一个周夫人的女儿?

    想了一会,才想起前不久曾听沁瑶说起周夫人的家人如今俱被蝎子精所害,仅剩一个暂住在外祖母家的女儿。

    想来是周夫人托了沁瑶将她女儿接回长安,沁瑶这才不得不让常嵘他们安排料理此事,照眼前情形看来,显然周夫人的女儿已接来了。

    他点点头,没兴趣置喙这等琐事,将此事全权交由沁瑶处置。

    沁瑶到了马车前,车中的人掀帘下来,果是位十四五岁的少女,生得周夫人如出一辙,都是一般的美貌,只是神情冷冷清清的,眼睛也略有些红肿,想来一路上没少掉眼泪。

    她身旁除了自己的婢女外,还有一名王府派过去的管事娘子,这娘子看见蔺效和沁瑶,忙领了她到沁瑶和蔺效,为她做介绍道:“这是世子和世子妃。”

    周小姐听了这话,二话不说跪下,扑通通一个劲的磕头,“多谢世子妃和世子救了我阿娘一命。”

    沁瑶忙要将她搀扶起来,柔声宽慰道:“何必如此,你一路行来,想来早就累了,你母亲盼你多时,现如今安置在西跨院,你早些进去与她团聚吧。”

    周小姐眼泪掉个不停,不肯起来,沉默地对着沁瑶又磕了三个头,方起身站定。

    管事娘子对蔺效和沁瑶行了一礼,扶了周小姐下去了。

    走至门前时,常嵘杵在门前,久久忘了挪步,管事娘子奇怪地看他一眼,温声提醒道:“常护卫?”

    常嵘这才回过神,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又低着头看了周小姐好几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让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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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瑶跟蔺效到宫里时,除了一对新人,该到的人都到了。

    皇上看到蔺效,忙招他近前,问他书院女官自缢之事,蔺效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说了,连带青云观的道士昨夜曾到书院除过祟之事,每桩每件,全没有任何隐瞒,一一向皇伯父做了汇报。

    皇上听了,果然露出极满意的神色,看着蔺效道:“你这孩子办事历来稳妥,皇伯父果然没看错人。”

    说毕,想起书院好端端死了人,不免有些不虞,极为不祥不说,学生们恐怕也会因此生出惧怕,不肯再在书院读书。

    可若要他就此关闭书院,让大半年的一番心血打了水漂,又实在不甘心,出了一回神,他幽幽叹口气,对蔺效道:“书院暂且先放着,等刘赞他们查得水落石出了,再定夺书院到底是封还是重开吧,毕竟上年书院重开时已然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里头还关系着宗室子弟联姻之事,若单单因一位女官自缢便封禁,不免让人觉得朕这帝王行起事来太过草率。”

    这话明显透着不死心的意思,蔺效早料到皇伯父不会轻易让书院重新关闭,一点不惊讶,只道:“皇伯父虑得极是。”

    这边沁瑶则跟怡妃说话,怡妃脸色没有往常水嫩,挂着些憔悴的影子,显是昨夜睡得不好,而且脸上虽带着笑,可沁瑶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里透着几分勉强。

    沁瑶心中纳罕,陪着怡妃说完话,退下在蔺效身旁坐下,抬眼扫了一圈,发现对面的吴王脸色也大不好看,未跟以前那样谈笑风生不说,就连夏芫进来,都只略带尴尬地笑笑,没上前跟她热络地嘘寒问暖。

    沁瑶看得真切,越发觉得奇怪,想了一回,想不出其中缘故,只好丢开手,又扫向怡妃身后,看了一会,没瞧见秦媛的身影,想来是患了“嗽疾”,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沁瑶垂下眸子,静静抿了口茶,看向宫门口,须臾,听得宫人传报,驸马和公主进宫了。

    殿上诸人立刻收拾好各自的表情,脸含笑意静候一对新人。

    过不一会,冯伯玉和康平现身,两人都着品服,齐齐跨过殿门,一道入内。因二人模样都极为出挑,单看外表,当真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冯伯玉脸色分外沉静,跟大婚之日毫无二致,康平却破天荒地有些扭捏,满面红霞,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害臊劲,,两人到了皇上和怡妃跟前,一左一右跪下,磕头道:“给父皇请安,给母妃请安。”

    皇上红光满面,看一眼冯伯玉,满意地捋了捋须,便招呼康平道:“起来起来,康平,到朕跟前来,让朕好好瞧瞧你。”

    康平这才露出了以前的小儿女意态,笑着跑到皇上跟前,全不惧怕父皇威严,依着她父皇大说大笑起来。

    怡妃脸上绽放着真心实意的笑容,在一旁细细打量女儿一会,又转头看向冯伯玉,见驸马静静立于殿中,说不出的丰神俊朗,怎么看怎么满意,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

    皇上和怡妃赏赐完,对两位新人祝祷完,便轮到几位长辈及哥哥了给康平和驸马见礼了。

    给二人的认亲礼,沁瑶头几日便准备妥当了。

    给康平的是一对玉麒麟,给冯伯玉本来准备的是一套前朝遗册,这套遗册当世所余不过两套,因知道冯伯玉素来喜爱墨宝,沁瑶特托付了裴敏帮着寻的。

    谁知蔺效一见,只淡淡说康平闺房中也有这套藏本,让沁瑶另换了一套徽州的金镶玉文房四宝,后者虽也算得名贵,但比之那套前朝遗册却寻常多了,可蔺效既然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沁瑶便依言换了。

    见礼时,冯伯玉低眉垂眸,目不斜视,捧过沁瑶递给他的文房四宝,道过一声谢,便回了殿中。

    蔺效始终在一旁淡淡看着冯伯玉,见他言行有度,不曾有任何逾矩之处,这才将视线移开。

    认完亲,怡妃拉着康平回永寿殿说私己话,吴王犹豫了片刻,也跟在母亲和妹妹身后,向众人告了退。

    进了内室,怡妃细问康平,早上的元帕她是见了的,可两人具体的相处情形她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只听嬷嬷回话说,昨夜送过水后,青庐里便再也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驸马是饮酒太多,还是太过斯文。

    公主也甚是老实,一夜无话到了天亮。

    康平懵懵懂懂,经不住阿娘的逼问,一五一十全都说了,怡妃越听越是火气,敢情昨夜二人的洞房便是这样过来的!这般例行公、粗暴仓促,毫无温存可言,何止是敷衍,简直就是对康平没有半点恩爱之情,也就康平这实心实意的傻孩子能被他唬弄住。

    哼,她冷笑,难道皇家的驸马是如此好当,真当皇家威严只是个摆设?

    康平见阿娘脸色不好,暗吃一惊,莫不是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可她细细回想,又觉得冯伯玉实在未对她做错什么事,性子冷淡她是成亲前就知道了,近日跟她说话也比往日有耐性多了。至于周公之礼,虽然跟她想的很不一样,可,可好像画册上教的也就是那么回事。

    她慌忙找补,“阿娘,早上用早膳的时候,冯伯玉他还给我夹了一块我爱吃的金栗糕呢,对我、对我极好。”

    怡妃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戳了戳康平的额头,“你啊!叫阿娘说你什么好!他是你的夫君,别说只是给你夹块金栗糕,便是再比这好上十倍百倍都是应该的!阿娘和你父皇将你当作眼珠子似的捧在手心里长大,生怕你受了半点委屈,难道就是让你到男人面前伏低做小的?你什么身份?能不能给阿娘争点气!”

    愈说愈气,怫然起身,扬声唤了宫人进来道:“来人,去传了驸马过来,说本宫有话问他!”

    康平见阿娘来真格的,急得直跺脚,“阿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冯伯玉待我很好,您非要这样做,我和驸马回去还怎么过日子啊?”

    “怕我找他麻烦?“怡妃瞪着康平,见女儿满脸惶急,重重叹口气,缓缓点头道,“阿娘若像你这般直来直往,早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放心,阿娘问他,自有阿娘的法子,不会让你难做。可阿娘也得先告诉你一句,阿娘费尽心思护着你无忧无虑地长大,绝不是将你送出去给人随便糟践的,你只需记住,这世间除了你父皇以外,你谁的眼色也无需看,谁的委屈也不必受。你且让冯伯玉来,我瞧瞧他可还有药可救,若无药可救,莫要耽误你的大好年华,趁早和离,另觅驸马。”

    康平气得大嚷,“您若找他麻烦,真逼得他跟我和离了,我以后再不嫁人,跟前朝的大公主那样出家做姑子去!’”你!“怡妃气得柳眉倒竖,瞪了女儿一会,干脆不再理会她,只对外头道,”来人呐,人都哪去了?“

    不一会,果然进来一人,却是长身玉立,一身贵气,根本不是宫人,而是吴王。

    “阿娘。”吴王上前给怡妃行礼。

    怡妃看到儿子,愈发怒意上涌,冷笑连连道:“你还来找阿娘做什么?看阿娘有没有被你活活气死?你劝你趁早拿根绳子来把我勒死,给我个痛快,免得慢刀子炖肉,隔段时日便来上一回。”

    吴王和康平听了这话,都面色一变,吴王更是直挺挺跪下,膝行到怡妃跟前,赔罪道:“阿娘!儿子错了!儿子不该不听您的话,任性而为,可此事怎能怪婧儿?往日她从未断过避子汤,也就这回跟儿子去别院,漏喝了一回,这才不小心怀上了。昨晚您将落胎药送过去后,她二话不说便服下了,后半夜在床上疼了一宿,儿子在一旁看着,心跟刀割了似的疼,阿娘,这事说起来都是儿子的错,阿婧她何错之有,”

    怡妃听了这话,脸色见转,淡淡道:“她真的主动喝了落胎药?”

    吴王面色悲痛,“说起来,这既是婧儿的头一个孩子,也是儿子的头一个孩子,可偏偏来得不是时候!”

    怡妃板着脸拉了吴王起来,“你们还年轻,康侧妃又素来体健,往后还怕没有庶子吗?一会让刘泉他们从库房里拿些好东西给康侧妃补补身,好生将养些时日,莫落了病根就是了。此事瞒得严实些,别让阿芫知道了,再过十日你们二人便要大婚了,若留下什么痕迹,落到她眼里就不好了。”

    吴王站起,只顾失魂落魄地站着,直到康平拉了拉他的衣襟提醒他:“阿娘跟你说话呢。”这才回过神,情绪低落地应了一声。

    怡妃看着儿子,忽然想起一事,告诫道:“你便是再喜欢康侧妃,到底只是一位侧妃,平日总该遮掩一二,何苦处处抬举她?她父亲近日由大司马提了上州刺史,可是你背后打点的?”

    吴王愣了片刻,随即摇头道:“此事儿子从头到尾并未参与,许是康诚知自己打点了也未可知。”

    “有这等事?”怡妃疑惑地皱眉,“若朝中没人抬举,怎会升得这么快?你最好去打听打听。“

    吴王道:“儿子已然打听过了,像是走通了王尚书的路子,左右无甚大碍,儿子也就未多加以理会。”

    “王尚书的路子岂是这么容易能走通的?“怡妃仍觉疑惑,“即便不是你所为,你好歹也该殚压着些,总不好让府中一位侧妃的父亲太过显贵,往后惹出什么乱子来。”

    说完,怡妃加重语气中的警告成分,“听阿娘的话,去查查,此事绝对不简单。”

    吴王思绪仍旧停留在康侧妃苍白绝美的容颜上,敷衍道:“儿子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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