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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秘案录(颜心记) 正文 第四章 一张皮

    苏侍郎脸色就一僵,焉能听不出这话中带的刺。

    他讪讪笑了两声,察觉到两侧的目光真的是如芒在背,片刻他才嗫嚅着问:“那个,不知,裴大人前来、除了恭贺小儿……可还有别事?”

    裴谈闻言幽幽看了苏侍郎一眼,半晌说道:“不急,等婚宴结束以后,我再与苏大人详谈。”

    一听这话,苏侍郎心就凉了半截,他假笑着拱拱手,就转过身灰溜溜地走了。

    还吩咐下人,除了宴会斟酒的人,谁也不要主动靠近裴谈。

    裴谈是什么人?

    大唐素有五姓七宗和关中四大姓,都是普通人不可企及的在云端的家族。关中四大姓是说包括当今皇后的韦家,河东裴氏的裴家,和同属河东的柳氏,薛氏。裴家是关中四姓除了当今皇后韦家之后,最底蕴深厚的家族,裴家五代为相,是贵门之中的贵门。

    而好巧不巧的是,裴谈这个大理寺卿刚刚上任,就撞上了一桩大案。

    那就是兵部尚书宗楚客的儿子宗霍,在长安街上当街纵马,撞死了一个人。这件事情,说大自然是大,毕竟是一条人命。可是话又说回来,那死的毕竟只是个卖鱼的小贩罢了,宗霍身为一品大员的公子,谁也不认为这两人的命是同等的。

    但是,越想不到的事,最后越是让所有人都惊掉了眼珠。

    死的卖鱼的那家人的女儿,去大理寺击鼓鸣冤,那时候裴谈刚被封为大理寺卿,第三天。

    裴谈立刻就带着大理寺一干人,直接去了尚书府。

    当时宗楚客正在宫里,和中宗以及大臣议事中。

    裴谈到了尚书府,那宗霍一开始还摆出很傲慢的姿态,不信裴谈敢把他怎么样。

    谁知裴谈一句话没说,直接让手下狱卒上前,把宗霍死死按在了地上,枷锁一铐,宗霍就懵了。

    等宗霍想起来撕心裂肺地挣扎,已经晚了,尚书府都是一些体态单薄的下人,哪里是大理寺孔武狱卒的对手,就算是,谁又敢和大理寺直接叫板?

    裴谈当天官服加身,俨然一副办案的样子,首先别人看见他那一身就已经胆气虚了三分。

    而宗尚书回来,得知了自己儿子被铐过去的事,立马就赶到了大理寺要人。

    可是裴谈已经闭门谢客,并不打算见宗尚书。

    而且裴谈一纸案宗递交到了刑部,这就是要刑部核验批复以后,他就要把宗霍送到断头台。

    刑部的人一看这案宗,吓得屁股都坐不住了,这个案卷谁敢批?

    于是刑部的人当然立刻又告诉了宗楚客。

    宗尚书一看裴谈这个竖子,竟然敢来真的,顿时气怒攻心,直接进宫找中宗申斥。

    可是这下就轮到中宗为难了,一面是裴谈执意要定罪,一面是宗楚客执意要保住儿子。

    后来连皇后都求情,让中宗念及宗楚客只得这么一个爱子,希望网开一面处理。

    韦后都出面,中宗自然也动摇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裴谈带着那个小贩女儿进宫,让她跪在了中宗面前。

    小贩的妻子重病,家中只得一个女儿,年逾十八尚未嫁人,便是因为家贫。现在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原本就困境的家庭雪上加霜,等于以后母女二人根本毫无活路。

    中宗恻隐之心大动,顿时对撞死了小贩的宗霍更是痛恨至极,加上裴谈煽风点火,中宗便在冲动之下下了圣旨,要依大唐律法处死宗霍。

    裴谈带着这个圣旨,回去就吩咐把宗霍押到法场,准备正法。

    说到中宗冲动之下写了圣旨,也是马上就后悔了,可是圣旨啊,岂能反悔。无奈之下中宗只能立即再追加了一道圣旨,之前的旨意没有写明行刑的时间,追加的这道圣旨上面,中宗便说,硬拖一个月再执行。

    可是再怎么拖,也还是要执行的。

    就像是衰神撞了扫把星一样,所有坏事都凑在一块了。而裴谈,原本名声就不怎么样,现在他一封官,就要弄死一个一品大员的公子,满京城现在私底下都送了个煞星的名号给裴谈。

    侍郎夫人眼珠转着:“也是那宗尚书倒霉,裴谈想必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想烧一烧呢。”

    大理寺正是掌管刑狱的地方,所有死人活人案子都要送到大理寺侦办。要不京城人怎么说裴谈是煞星呢,瞧瞧他连当一个官,都不是什么体面的官。

    侍郎夫人咬帕子恨,苏守约是她心尖上的儿子,大婚日子被这样的人上门,想想都膈应。

    ——

    裴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喝酒的时候,他也没有解下手上的白绢帕。

    苏家的婚宴,办的是盛京最豪华的流水席。堆放贺礼的地方,俨然已经成了一座小山。

    他看到有一个文弱书生,将袖子里一个像是丝带一样的东西,丢在了那堆贺礼中间。

    宴席所有座位中,裴谈这里最清静,他把酒当水喝,斟酒的婢女都要战战兢兢才敢往他身前凑。

    日头推移,新郎官终于出来了。

    崔氏女身份金贵,当然不会露面陪众宾客饮酒,此刻,想必早已送入洞房了。

    新郎官苏守约,一身华丽红喜服,胸前戴着红花,朝着众位宾客走来。一边拱手,一边客气利落地饮尽了杯中酒。

    宾客们股掌喝彩:“苏公子好酒量!”

    苏守约也看见了裴谈,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避让,直接大步子走过来。

    “裴兄。”他拱手。

    裴谈的年纪,其实比他们这一众京城公子大不了多少,苏守约觉得称一声裴兄,正是很恰当。

    可是旁边两个侍从皱皱眉,有些硬邦邦说道:“我们大人一个月前封了大理寺卿。”

    在京城,有了官职的人都应该被叫大人,其人任何称呼都是轻慢。

    苏守约脸上显然僵了僵。

    旁边有看客窃笑,连新郎官,一抬腿都踢到了铁板上。

    而裴谈既没有纠正两个侍从的话,也没有应承苏守约,只是端起了桌上的酒,淡淡说道:“恭喜苏公子抱得美人归。”

    苏守约赶紧端起了酒:“裴……大人客气了。”

    两人喝了酒,苏守约还是有点尴尬,随口说了几句,就离开裴谈这里去了其他座位。

    裴谈端着空酒杯,看着苏守约走过的地方,那些客人一看新郎官来,都纷纷站起身相迎。

    裴谈的目光注视在一个穿着布衣常服的人身上,那人带着冠帽,面庞白净,看起来像普通书生,只是那衣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像是此人太瘦撑不起来。

    席间这样打扮的人不少,都是远近过来看热闹的寻常百姓。

    和其他人都盯着新郎官苏守约看不一样,那个人的眼睛一直没有落到过苏守约身上。

    直到酒过三巡,裴谈从席间起身,准备走人,这时也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离开。包括那个像是书生一样的奇怪宾客。这个人走过来,就在门口撞了裴谈一下,反应过来后那人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说着那人就匆匆走了。

    裴谈盯着门口那人消失的身影,慢慢低头,从怀中捡起了那样物事。

    侍从一见这东西脸色顿时大变道:“大人,这是什么?”

    裴谈看到了手心的东西,薄如蝉翼,软塌塌在掌心,边缘似乎有些红色的纹理。裴谈用两根手指搓了搓,似乎是搓在了人的皮肤上面。

    裴谈这时也看出来了,他神色幽凝不见底:“像是人皮。”

    那匆匆撞了他的人,往他怀里踹了一张人皮?

    侍从立即转身斥问身后:“看见那个人了吗?”

    两个随从有点慌张:“不、不曾。”

    侍从立即沉下脸:“你们跟我去追。”

    这时淡淡一声道:“不用了。”

    侍从诧异:“大人?”

    裴谈盯着门口,“我们回大理寺。”

    回了大理寺,裴谈自然是把仵作叫了过来,把手里那张东西扔了过去。

    仵作也是一看之下脸色微变,接着又细细抚摩了半天,然后才谨慎地凑到鼻下,隐约嗅了嗅。

    “大人……确定是人皮无疑。”

    裴谈眸色加深:“活人……还是?”

    仵作惊了一下,活人和死人身上的皮肤,也是很不同的,裴谈这么问的用意显然不止于此。

    仵作慢慢将那人皮放下:“皮上有尸臭,多半是死人。”

    而且边缘的血迹已经泛黑,隐有异味,这些都不像是活人身上剥下皮肉的征兆。

    “这上面的图案你可认得?”良久,裴谈的目光落到了那张人皮上的怪样刺青。

    仵作立时盯着瞧了半晌,才说道:“回禀大人,小的也并不认得。但小的……有一样猜测。”

    裴谈道:“说来听听。”

    仵作抬首看向裴谈:“身体发肤都受之父母,寻常绝不会有人会在身体上刺字,王公贵门的人更不可能。但古时有一种墨刑,就是在犯了重罪的奴仆身上,刻上字以示惩戒。哪怕日后这奴仆被赦免,这种刑罚也会在身体上跟随一辈子。”

    这才是曾经最没有尊严的刑罚之一,让人永远失去被宽恕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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