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乐乐家出来,居里庆幸东方没来搅这个局。从乐乐给钱雇东方那一天,居里就想到有爆发的一刻。她没料到的,是如此戏剧化的场面。居里佩服乐乐,无论多么扭曲的局面,乐乐能稳住,化解。三两句话,乐乐妈暂时不闹,至少表面上平静,后面的事,慢慢处理。
但居里也有些沮丧。因为老秦在饭局中说买房似乎是跟玩似的,而她,却始终买不到一处何处合适的房——她中意的太贵,太偏远又小的,她看不上。居里深切感觉到,买房跟相亲差不多,需要撞大运。
“姨,咱现在也没事,去中介转转呗。”娣儿给建议。居里说那些中介,如果有好房子早都给我打电话了。姨甥俩正说着,居里电话响了,一接,是中介,还真就说的是房子的事,说是有一处房子不错,小二居,面积也不大,特别适合居里这种家庭的需要。
居里本有些踌躇,首付款根本没到位,可她被老秦那席话激的,又实在心里痒痒。“看看又不犯法。”娣儿继续吹风。她知道小姨的心思。去,居里心一横,反正东方现在发了,马上年底利息钱收回来,还愁买房吗?去!坚决去!一会到地方,中介带着去了。
一个活泛的小姑娘,号称是蒙自路卖二手房最多的业务员,年纪不大,嘴巴溜得很。一口一个姐。“这样的房子你还考虑什么呀,都是抢,”几个人站在屋子里,中介小姑娘唾沫横飞,“放眼蒙自路,有低于四万五的吗?有这种房型吗?还是七十年产权,这房子也不算旧,买了就升值,自住投资两相宜。”娣儿四处转悠。是,中介说的不错,十层,带电梯,虽然一梯四户,但房型还不错,正方形,客厅和卧室都朝南。居里动心了。
“你等会,我跟我家里商量商量。”居里笑着,连忙给东方打电话。可电话不通。她只好先攻秋萍,大致说了一下。秋萍没说不行,只说改天再看看。旁边中介听着,插嘴说,改天可以就没这个价了,而且后面还排着队要看要买呢,大姐,不下定金就不等你了,我是看咱们都是街坊邻居才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再给我几分钟。”居里挂了电话,又给东方打,简要说明了情况,就让东方拍板。东方也有些犹豫,说一百多万的东西,没那么急吧。居里火上来了,“现在就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又不是第一天了,天府家园知道吧,一百六十百万,你到哪买这房,这是跳楼价。”东方说你要不跟中介先说明天我们再来,居里说不行,东方说那你稍等我一会,我下班过去,这正办着货呢。
话说到这份上,居里只能同意。转身跟中介小妹说明情况。小妹眼一横,说那不行,那我不等你了。居里做公关,说小妹呀,就等一会,我们下楼坐坐嘛,咖啡店。小妹一百个不情愿,抬腿要走。居里拦住说,你等等,她把脖子上阿曼达送她的梵克雅宝的项链取下来,套到小妹脖子上,道:“我们都是诚实的人。真不会走,这个押给你,行了吧,这可是梵克雅宝的正品。”娣儿凑上去解释,说值两万多呢,四叶草。小妹脖子上戴着珠宝,算定金,这才态度松动些,答应去楼下咖啡厅再等一等。
下了楼,进咖啡厅点了东西,中介小妹倒不客气,拣最贵的猫屎咖啡消受。居里一咬牙,买,为了房子,出点血也值。三个人胡乱聊。居里尿急,夹着包去洗手间,店里说没有,居里只能出去借用。咖啡店旁边是家中介公司,跟居里找的小妹是竞争对手。
居里去借洗手间,业务员倒没阻止,居里方便完毕,长了个心,问店里业务员,“小伙子,你们知不知道天府家园18号楼那套房子呀?”小伙子问是不是她要买。居里说有这打算。小伙子撇撇嘴,笑道:“大姐,是哪个黑心要卖给你?那房子里刚死过人的,煤气爆炸,一死两伤,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居里差点没站稳,手扶着桌子,不不不,她告诉自己,必须稳住心神。她夹好包,对着玻璃门整理好妆容,调整好情绪,回到咖啡店。娣儿和中介小妹还在喝咖啡。三杯咖啡花了快三百,居里心疼得滴血。可恶!该杀!可居里还是面带微笑对小妹,说妹妹,一会我老公就来了,我们再等一会。小妹说没问题。
“不过妹妹,这梵克雅宝可是我老公送我的,”居里喜眉善目,“他来了要看到戴在别的女人脖子是,那就……呵呵。”居里装作不好意思,手却伸过去了。
娣儿见小姨要项链,连忙上前去小妹脖子上取。
居里的理由充分,小妹从命,可刚取下来,居里便大怒道:“瞎了眼的东西!有你这么卖房子的吗?!”
小妹见情势突转,连忙跳开,“大姐,怎么了,怎么骂人呢!”
居里说:“骂人,骂人还是轻的,那房子里煤气爆炸死过人你怎么不说。”
小妹狡辩:“谁说的,没死,只是伤。”
居里拿起包抡小妹,“还说没死!”
小妹围着桌子打转,求饶:“大姐你这就不讲理了,哪个房子没死过人呀,这有什么呀,多少年前,上海这一块也是荒地都是坟头,有什么可介意的!”
这就算承认了。
居里更气,一个追,一个躲,好像旋转木马般围着圆形小茶几打转,店里的人都看这表演。
“这边!”娣儿一声吆喝。
居里和小妹同时转头。娣儿端起咖啡一泼,一团咖啡色汁水直奔小妹脸部去,小妹脸被淋成咖啡色了。
四周哄然,居里笑得最大声。
小妹这才想起自己手里也有一杯猫屎咖啡。我泼!
这回正中居里面部。她也中弹了。
娣儿见小姨受辱,抢过身边一名客人的咖啡又泼。可这回小妹变聪明了,一个闪身,夺路而逃。
娣儿要追,居里叫住她,说算了,遇上这种人算自己倒霉。
也是太想买房了。
“回家。”居里说。
旁边那位被借用咖啡的顾客不答应,嚷嚷要求居里和娣儿必须赔。居里二话没说,就掏钱赔了,并对娣儿说,这个我愿意赔,这算你见义勇为成本。
出了咖啡厅,天色昏黄,高楼大厦的缝隙间,太阳落下去。好像两个粗筷子,夹着一颗咸蛋黄。娣儿饿了,她说姨,去日月光吃点东西吧。
居里斥责道:“还吃什么,刚花了三百,回去吃吧,月月交七百,不能白交。”
娣儿嘟囔着嘴,她怕吃家里的饭,秋萍和进宝很少做肉,都是青菜。
“脸都吃绿了。”
东方来电话,说还有点事情没办完,一会就到。居里告诉他不用来了,并说晚上她和娣儿回家吃。
挂了电话,居里还在用纸巾擦拭着脸上犄角旮旯的地方,比如鼻子缝儿,比如眼皮褶儿,一边擦一边骂,“什么他妈的猫屎咖啡,就是屎,就是臭,屎没有不臭的,中介没有不坑人的!还喝什么猫屎咖啡……”
娣儿纠正她:“猫屎咖啡可不臭。”
居里把脸凑过去,“你闻闻你闻闻,不就是从猫腚眼拉出来的么,还非说好喝,香,都是炒作,都是矫情,什么物以稀为贵,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