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分房子事,没在家里,四季宾馆,秋萍订了包房。
老大让他老婆全权代理。进宝这边派出秋萍和居里。二姑、三姑都是自己来。
家庭会议多少年不开,秋萍很看重,她让居里陪,最关键是,三姑这边,也是居里去串通了口供。属于知情人。既然都是女眷,多居里一个不多。
这天早晨,东方出门前叮嘱居里,“看着点妈。”居里说知道,不会让妈吃亏。东方说我是怕给别人亏吃。居里道,罗东方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东方窜走了。居里把世卉交给家芝,让送幼儿园。
她便如穆桂英陪佘天君般,大战天门阵。快到四季宾馆,居里还叮嘱婆婆,说妈,你可千万别先说话,三姑先说,到时候你看我眼色行事。
秋萍不禁对居里另眼相看,这个儿媳妇,原来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颇有头脑和见地。到前台问包房,小姑娘说已经有人到了,婆媳俩上楼,发现是老三先到的。她昨夜从海外飞回,就在四季订的房间,抬步便能过来。
居里上前抱了三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跟三姑的工作,秋萍已经做在头里,如果她得了房,给三姑分现钱。
三姑本就恨这个大嫂,她叫不出口,她跟大伯的原配夫人是同学,即便离了婚,原配在海外还帮她不少。
约定时间到了。没动静。等了一刻钟还是没人来。
三姑抱怨,怎么回事,分房子都不积极。过半小时,二姑姗姗来了,和老大老婆——她们的大嫂,居里和东方的大伯母一起。
大伯母今天穿得老气些,不像她在世博园工作时穿得干练招展,阔腿裤,黑罩褂子,刻意为之。也是为了压场子,一屋子人,除了居里,都比她年长有资历,她多少有些心虚。
人到齐了。感觉仿佛是苗家炼蛊,蛇蝎蜈蚣蜘蛛都放在一处,就等着相互厮杀。屋子里静静的,都是老手,敌不动我不动。谁也不肯先说话。
居里给三姑使了个眼色。三姑清了清嗓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难得人到齐了,妈妈这些年身体不好,我们又都在外头,事情都托给老四两口子,老大老二,我先表个态,这个房子我不要啊,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大伯母一听话锋不对,脸色沉了下来。老二跟着站了起来,说我同意老三说的。
统战工作做得不错。老二倒向我方。
秋萍心里舒坦,觉得是时候站出来了,这才款款起身,道:“二姐,三姐,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这房子,你们这么说我也不能就拿着了,还是要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办,这么多年,没人提过,但老太太是明白人,谁对她怎么样,她心里一本清账。”
秋萍本打算把老大老婆唬住。可大伯母到底不是吃素的,她笑着起来,说:“老二老三不要是她们的事,我们家老罗不能不要,一样是儿是女,谁也不必谁多长几个脑袋,二姐三姐都高风亮节了,那就是我们两家分。”
老二本就是被策反的,一听没她的份,坐不住了,对秋萍嚷嚷,你不是有老太太的遗嘱吗?拿出来啊!
居里连忙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举着手机,绕场一周,尤其在大伯母面前停久一些。
“这不行,”大伯母说,“一张照片,原件呢,我就不信妈这么不明事理,都给老四,成什么样子,一碗水端平了吗?逢年过节生日庆典我们老罗哪次不给钱,老太太病了几次,也都是老罗掏钱给进宝的,这个进宝知道。”
秋萍据理力争,“没说大哥大嫂不好,可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这么分。”
大伯母说老太太的意思?就算是,也是你挟天子以令诸侯,遗嘱公证了吗?或者这遗嘱根本就是假的,糊弄谁呢。
居里和秋萍对望一眼,知道虚张声势是没用了,这个大伯母根本不是那种能糊弄的主,尽管三家顶一家,可大伯母不怕,比茅坑的石头还硬。没有谈判的余地。越有钱越抠!为富不仁!老二老三虽然被统战了,但也都是骑墙派,随时可能倒戈。
大伯母端起茶喝了一口,润软嗓子,说:“这房子是爸妈的房子,谁想独吞是不可能,老四,你们说这么多年妈由你们照顾,问题是你给别人机会了吗?我几次三番要接妈来住,你都说妈不愿意。”
秋萍嗷一嗓子,“那就是妈不愿意!”
大伯母哼了一声,说谁知道呢,半路截胡也说不定。
秋萍被刺痛了,她多年付出没得到肯定倒罢,可被理解为阻挡别人做孝顺儿女,她实在无法忍受,“半路截胡?真是抱歉,我安秋萍书香门第出来的,还没真学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谁最擅长半路截胡谁知道,大哥这个胡,被截的底都不剩。”
炸了。
大伯母顿时炸了。上前要撕打,却被居里拦在头里。老二老三也忙说有话好好说。大伯母一边朝外面走,一边嚷嚷说不谈了,没得谈,法庭见!
秋萍咬牙切齿,“法庭是你家开的?吓唬谁?做人得凭良心,不然,呵呵,生不出儿子,这么多留给谁?”
一剑封喉。大伯母上位后,一直没生,是她心中最痛。她转头痛骂道:“你生那儿子好?!尽他妈干一些坑蒙拐骗的事!谁不知道!还有你老公,借老罗的两万块,趁早还!”
面子掉地上了。
秋萍脑门一蒙,进宝借钱?两万?秋萍气弱,“别胡扯……”
大伯母冷笑道:“问你男人去!”说罢,扬长而去。
老二老三见没有结果,反倒埋怨秋萍,嚷了几句,及时撤了。
居里扶着婆婆,一路失魂落魄到了家,进宝正在客厅摆弄他那些小玩意。秋萍包都没放,径直走到进宝跟前,问,“你找大哥借钱了?”进宝没想到秋萍开门见山问这个,是,他借了,偷偷摸摸地,但他本打算偷偷摸摸还上。
“又去炒股?”秋萍火逐渐升高,“还是买金融产品?”
进宝不吱声,其实是推牌九输的。可这话不能说,摆不上台面,比炒股还可恶。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秋萍老泪纵横,拽着皮包猛抡。
进宝护住头,任凭母狮般的秋萍发泄着。他知道,他欠秋萍太多,他们罗家欠秋萍太多……暴雨打浮萍。
居里愣在一旁,不敢过问,插手。
打了大约三分钟,秋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呜呜哭了起来。
居里抱住婆婆,也掉泪了。秋萍一辈子好强,可没想到在这个最该她得大份的房子问题上,却一点好处也占不到。平分,或许这房子只能平分,秋萍一辈子的努力,也就被这平分给均了。
“打官司吧……”秋萍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