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星光家翻垃圾无功而返,我严重怀疑刘星光那天根本就不在家,可小柯说有线报,一准在家,只是我们道行浅,没拍到干货。折腾到半夜才结束,当天我就感冒了。
那刘星光“御用”的垃圾桶里,除了臭菜叶,似乎也翻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哦,翻出来一个布头,小柯非说是小号的女人胸罩,是绝对的证据,可经过梁超仔细检查,后来发现那不过是一只大号的眼罩。
我病了一个礼拜,在这期间,以学习为主,主要是修图,给图加水印,给合作方发邮件定时为他们提供套餐。这是我们工作室主要的收入来源。
我问小柯,我们的合作方有多少。小柯说,固定的有六七家,都是订的套餐,每月固定给他们多少图就行。
“当然,”小柯挤了一下眼,“图和图不一样,视频又不一样,不过这些都是实锤。”我傻傻地问有什么不一样。小柯轻轻拍了一下我脑袋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你记忆力挺好,不至于这么小白吧。”我憨憨笑。小柯这才说:“新闻分大小,那我们提供的图片也是有等级的。要按劲爆程度收费,明星出轨,大牌恋爱这些价格自然会抬高,而且好多我们都是独家供图的,不容易。”我连忙表示赞同。
饿了,我们一起吃泡面。我开始打听公司的历史,我把冰箱里唯一的鸡腿,在微波炉里转好了,让给小柯。“八爷他为什么要开这个公司?”我问。
小柯狠咬一口,鸡腿残了,“赚钱呗,反正我来就是赚钱。”我连忙说,赚钱的事情很多啊,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那些明星也挺可怜……
小柯立刻说:“谁不可怜?你不可怜,我不可怜,你为了拍一张照片都生病了,你难道不比那些明星可怜?平凡我告诉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人都可怜,但你得自己学会成全你自己。想那么多干吗,既然进了公司,那就干。”比我还年轻气盛。
话说多了,嘴一张,啪,鸡腿坠地。小柯哎呀一声。地上满是灰尘,补救来不及了,可怜了半个鸡腿。“都怪你,乱问。”小柯歪派我。我连忙认错。“行啦,下次还让给我。”嚯,已经预定下一次了。
吃完了,我去丢垃圾。回来后,我们的微信小群里跳出个笑脸,是八爷,夸我扫街拍的吴奇隆的照片好。哦,那不是我的功劳。是超哥不小心拍到的。我连忙要解释。小柯阻止,“算啦,是你眼尖,昨天在那小饭馆你怎么就一眼发现他是吴奇隆,还戴着口罩呢。”我嘿嘿一笑,“听声音啊。”
小柯说你行。又补充说,不过八爷似乎挺喜欢你的。
“喜欢?”我联想到潜规则。惊悚。这年头什么事都有,进了Z8,同事们给我普及过一些恐怖故事。
八爷看上去不像。
“不是那种喜欢,我不懂措辞,”小柯解释,“就是,怎么说,就是……赏识,对赏识,欣赏你。”
我不懂八爷欣赏我什么。小柯猜测,“可能你看上去很傻其实很聪明,不,八爷说,你跟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哦,我醍醐灌顶。有成就的中年人总喜欢在年轻人身上捕捉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梁超进门。径直走到我面前,问:“赵伟娜的车牌号是多少?”
天,考验无处不在。我可怜的脑细胞。
幸亏我是赵伟娜的粉,记得格外清楚,我几乎脱口而出:“CM6753!”
回答正确。我看到梁超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喜怒不形于色。但地中海周围却是草木飘飘。
“准备。”超哥对小柯说。小柯立即起身拿家伙——他的摄影器材。“我呢,”我不知如何自处。
“跟上。”小柯帅气地比了一下手势。梁超已经开始化装了,简单,给他的地中海盖上西瓜皮,穿上多口袋马甲,真的像一名普通的中年男子,爱好山地旅游那种。
他们脚步很快。我追在后头,戴上鸭舌帽。“这趟是?又是扫街?翻垃圾?”我追着小柯问。我对刘星光家垃圾桶里的大号眼罩心有余悸。
“办案。”小柯再度帅气地。他把头发后捋,倒扣鸭舌帽。
办案。是的,我们这一行管去拍明星叫办案。狗仔侦探也是侦探。是侦探就要办案。好吧,这是我的第一次办案。我跟着两位前辈上了车,司机老张已经恭候多时了。手刹旁边有个苹果核。应该是刚吃完的。
“吃饭了没有?”老张问。看来是一场持久战。
我和小柯异口同声说吃了。梁超不说话,他显然没吃。老张递来一袋饼干。梁超没说什么,接过来,就着水吃。
天又快黑了。谁都不喜欢天黑办案,可一来,夜色是个掩护,二来,明星们都喜欢晚间出行。办案去燕莎。北京老牌的高档商场。那附近住了不少明星。晚高峰,堵车,好在我们预留了时间。梁超接到线报,说当天赵伟娜会去燕莎拿订购的衣服。
“我们在燕莎有眼线?”我问。实际是外行话。
梁超不回答。他一向很酷。小柯解释说:“宾馆、饭馆的服务员,商场的柜姐,机场的工作人员,都是我们布眼线的地方。”
我依旧天真,问:“这是不是违反职业道德?他们能愿意?”小柯再次给我上课,“给钱呗,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而且,以消息卖钱,跟道德不道德没关系,平凡,你应该好好调整调整心态,我们是记着,我们只关注事实。明星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却能享受那么好的资源和待遇,名利双收,为什么不能报?”
有道理。我无从反驳。
前方,全是车屁股的红灯。老张一个加速,窜了一格。技术不错。梁超夸了老张一下。我也跟着赞叹。小柯对我说,你以为张哥只是个老司机。
什么意思?我问。小柯说:“张哥以前可是在鄂尔多斯拉煤的司机。”
鄂尔多斯,拉煤,哦,内蒙古,煤矿。离我太过遥远,我来自南方。
“厉害。”我称赞,虽然我并不知道厉害的点在哪。后来我才知道,老张的确在鄂尔多斯拉过煤。他和一个伙伴一起买了辆车,合伙拉煤,但没想到后来不下心撞死了人。赔了八十万。终于金盆洗手。我第一次知道,鄂尔多斯的路比北京的难开。
鄂尔多斯的路是高低起伏的,看不见前方。相比之下,北京拥堵的交通不算什么。
梁超吃完了,擦擦嘴。“准备。”他调整了一下假发,别上卡子。
快到地方了。
直接开进车库。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先找到赵伟娜的车。车在,人就在,今天就不会白跑。
“车号?!”梁超问,口气像教官。
我条件反射,“CM67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