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起见,我还是洗了澡,找了一件小柯留下的宝蓝色绒面旧西装,还借用了八爷的香水。古龙水。男人必备。可喷完之后,又觉得是不是太不爷们,原来的汗味加上香水味,酿造出一种古怪的杂交味。
只好拿着西装站在露台上,来回抖动散味。老张上来晾衣服,见我行为怪异,问:“有味道,西装不好洗就去小街上有干洗店。”
过来闻闻。“挺香的嘛。”老张说,“就是有点怪。”
我说也是。
“喷点花露水。”说着,他就要转身回屋帮忙。我连忙说不用。老张就一点,花露水比这些都好闻。
嚯,一洒,他那哪里是一点。
我更为难了。就这一件像样西装。老张问:“平凡,恋爱了?”
“没有。”我连忙否认。
“没恋爱整得人模狗样干吗。”
“就是给人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老张这刨根问底的毛病不好。我连忙出门,拿着手机上地铁,私事,不能动用公司的交通工具。四眼妹约在大望路。吃日式火锅。我到了,她们人还没到。时间还早。我找了靠窗的座位,四人座,宽宽敞敞。距离约定时间十分钟,我给四眼妹发了消息,说了座位号。不知为什么。虽然说好了是演戏,我还是有些紧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办好。
嗓子有点不舒服。哑,干。我喝了口水。用力清理,还是不行。似乎有痰。我努力清理,声音可不小。痰快出来了。我低头向垃圾桶。
“喂!”
我肩膀一沉,被击中了。是四眼妹的声音。眼前四条腿。两个人。痰吐到一半。人来了,我抬起头,脸憋得通红。迅速调整状态,一吸气,痰顺着气管进肚子里去了。该死!
眼前站着两个“女生”。
并没有妈妈。
陪着四眼妹的,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梳着马尾辫,一张嘴,牙套蹭亮,嘴巴似乎都闭不拢。
“我妈临时有事,这是我表姐。”
哦,家长换人了。
“坐哪边?”我站起来以示礼貌。她们要坐同一边,统一战线,那女孩上下打量我,似乎已经进入考察阶段。我有些不自在。
安顿好,点好餐。四眼妹才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廖平凡,这位是我妈的特派代表,我亲爱的表姐,朱莎秋。
“莎秋姐好。”我礼貌地。也是给四眼妹面子。
锅子上来了,还有菜。一边吃,一边考察。表姐摆弄了一会手机,开始装作不经意实则刻意地问:“平凡是哪里人?”
我严阵以待,果断回答,“祖籍江苏泰州,跟刘强东一个地方的。”
“祖籍,现籍呢?”
“现籍安徽六安。”
“哦,六安,这个地方好像听到的不多。”表姐已经是大人口气了。四眼妹也不帮衬我,只是抿嘴笑,低头吃。猪。
“什么学历哇?”表姐问。
“本科。”
“小本科。”她加了个小字。看不起人,我有点不舒服,可绝不能露出来。“也该做点正经事。”她继续说,“两个人在一个行业,很危险的。”
我不知如何应答。吃菜。四眼妹看着我笑。
“对未来有什么打算?”真不愧是妈妈的特别代表,表姐坚决对表妹负责。
“未来,只能努力。”我畅想着。
“呦,”表姐门牙上沾了一条菜,但不耽误她表示惊讶,“这太虚了吧,总要在北京定居吧。”
“还没想过。”
“你得想!”表姐恨铁不成钢。四眼妹清清嗓子,表姐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对我,换话题。
“谈过几次恋爱呀?”调子拖得长长的,真是大家长附体。
“一次。”
“这是第二次?”表妹诧异,“还是这是第一次?”
“怎么才叫谈过?”
表姐来精神了,前胸卡在桌子边上,伸着脖子,也不怕热气熏脸,“牵牵小手那不算的哦,得有实质性的接触。”
知道她指什么。四眼妹微嗔,“姐,瞧你这问的。”
“怎么啦?这个开诚布公没什么的嘛。”
“不知道您的实质性接触到什么程度?”我弱弱地。
“上床。”表姐掷地有声。
我一口龙利鱼差点没喷出来。咳嗽。连续咳嗽。四眼妹说姐干啥呢,看把人吓的。表姐立刻说这有什么的,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我还把他吓着怎么可能呀,都是负责,对彼此负责。
“没有。”我调整好喉咙状态。
“没有?”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年纪,一次都没有似乎是种失败。标准的死宅男。
“处男?”表姐越问越深入。
“打飞机算不算……”我小声地,这顿饭吃得真不可思议。
表姐的牙套差点没惊得掉出来,“真是宝贝一个,妹妹你捡到到宝了。”这话是对四眼妹说的。四眼妹似乎并不领情。表姐又对我说:“意思是,你跟我妹是第一次?”
“表姐!”四眼妹看不下去了。
朱莎秋这才住嘴。狂风暴雨渐渐过去。可以好好吃饭了。桌面上菜品几乎扫尽。“服务员,加菜!”我喊道。
面子得做足了,好人就做到底吧。
吃完饭,表姐说要看电影。我同意,四眼妹也说没意见。
是个爱情电影。三张票。表姐非让我坐中间,落座之后,她就捉住我的手,放到四眼妹手里,笑呵呵道:“年轻人,看电影就应该这么看。”我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在占四眼妹便宜。
转头看她,四眼妹目视前方,任凭十指紧扣。好像没事人似的。行吧。演戏就演到底。表姐抱着爆米花,准备就绪。
是个谈前任的电影。
看出来,好多人看到中场就都已经撑不住泪眼婆娑吸溜鼻涕,到散场,不少人痛哭流涕,我倒是无感,即便月舞对我再不好,也不至于到痛哭流涕的地步。
表姐哭得稀里哗啦。
看来有必要安慰一下。
十指依然紧扣,已经发麻了。松开时,我和四眼妹都抱歉似的笑笑,好像刚才我们是在执行任务,一不小心受了点伤而已。
“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呀?!”表姐陷在剧情里出不来。
我们都劝她,那是假的,是电影。
“有情人应该终成眷属的呀!”表姐不肯离场。
工作人员来清场了。我们着急。
“你们一定要终成眷属,”表姐教育我们,“亲一个,现在就亲,嘴对嘴。”表姐下令。
哈?什么情况?我有些为难。
看四眼妹,她却是临危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