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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第五卷 九鼎 第四章 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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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感仰道:“我又惊又怒,神智反倒醒了几分,只道是那流沙妖女为了帮神农,故意设下陷阱害我,于是一边聚气逼毒,一边抛开酒壶,说:‘我已经喝了,你怎地还不喝?’话音未落,眼前一花,果然多了一个女子,拍手笑道:‘傻瓜,这两壶酒乃‘归墟蓝田花’所酿,蜜酒入腑肚,血气如岩浆,任你真气再强,这次也得乖乖认输啦。”

    “归墟蓝田花?”拓拨野微微一愕,想起《百草注》中记裁了东海之外有无底大壑,是四海汪洋最终注入之处,名曰“归墟”。

    壑中有座岛屿叫做“甘山”,其土蓝如海,故而又名“蓝田’’,岛上有一种温润如玉的奇花,相传每年春天来临之际,花粉随风飘荡,所到之处,草木葱茏,百兽交媾,是天下第一催情之物。

    当年皮母地丘,他曾饱受“海誓山盟’’之苦,深知春毒淫药与普通毒药截然不同,越是运气强逼,血脉贲张,发作得越是猛烈,除了交合,几乎无药可解。

    三百年来,缚南仙日思夜想打败神农,一雪前耻,在酒中下此催情春毒,多半是料定武功也罢,毒药也好,全都奈何不得神农,惟有此物,即便神农也克制不得。灵感仰虽然神动盖世,误服此毒,也只有徒呼奈何了。

    果听青帝道:“我越是运气逼毒,春毒运行越快。周身火热,口干舌燥,却想不出究竟中了什么奇毒,盛怒之下,暮然出手将她制住,抓起那另一壶花酒。朝她喉中尽数灌入。心想,她既同中此毒,终得祭以解药……’’

    缚南仙俏脸晕红,叫道:“别再说了!”

    纤纤忍俊不禁,脸上也是一阵如火烧烫,已猜到后来发生之事。眼波忍不住朝拓拔野瞟去,心想:“原来他的身世竟是如此由来。”

    青帝又道:“抓住她的胳膊,情火如焚。迷迷糊糊中也不知作了什么,等到醒来之时,才知大错业已铸成。她瞧见我的脸容,大吃一惊,跳起身,厉声喝问我究竟是谁,我见她并非流沙妖女。亦大感惊讶……”

    缚南仙又羞又怒,不住地喝道:“你还说!你还说!”

    青帝殊不理会,续道:“她听说我是当世青帝。更是怒火勃发,突然便施以辣手,激战中,我腰间的七星日月锁被她的龙翼九刀劈断,掉落在地。若挨了平时,我多半早巳雷霆震怒,但那时心中有愧。只想速速逃离。从此离开天帝山,再也不曾回去。想不到……想不到上天竞如此戏弄寡人,让她就此诞下一子,又让你我三人失散至今……”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剧震,神壶乱转,气泡纷飞,纤纤失声惊叫。险些从乘黄背上摔了下来。

    拓拨野亦双臂剧震,朝后踉跄飞跌数步,心下大凛,凝神朝壶外探看,但见双蟒飞腾,巨尾雷霆猛击,黑白光浪螺旋怒舞,越转越快,仿佛太极光轮,其势之猛,竞丝毫不亚于翻天神印。刹那之间便连撞了壶身不下十次,震得众人金星四舞,骨骸欲散。

    广成子也已跌出湖面,脸色惨白,盘膝坐在冰峰上,十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辞,御使着石印当空飞旋。

    绚光如虹彩斜射,和乌丝兰玛的月母镜光纵横交织,笼罩着炼妖壶,又与双蟒的阴阳日双气交相融合、激撞,时而姹繁嫣红,时而深碧浅绿,变挨出五光十色地奇丽气浪。

    炼妖壶内隆隆剧震,四周妖灵接连不断地炸裂开来,激荡起流丽万端的急流气浪,仿佛巨大的漩涡,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猛,四人沉浮卷溺,飞甩趺宕,被万千巨力不断地拉绞、挤压,翻江倒海,难受已极。

    纤纤身下陡空,被枉流卷起,朝着壶壁当头撞去,还不等惊叫出声,手腕忽地一紧,已被拓拔野拽入怀中,紧紧抱住。她耳根一阵烧烫,想要奋力挣扎,熟悉好闻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浑身登时酥软如绵,泪水竞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所幸拓拔野凝神扫望壶外,未曾察觉,她飞快地擦去泪水,又听青帝“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些妖魔小丑,竞想到用阴阳五行之气来炼化我们。宁疯子的‘五色烟华’炼烧陶器也罢了,用来对付寡人,嘿嘿。”

    话音未落,那团魂识碧光突然横空怒舞,闪电似的没入纤纤玄窍,她失声低呼,又惊又怒,颤声叫道:“你……你想干吗?快出来!”丹田陡涨,真气爆涌,登时将拓拔野震退开来。

    缚南仙大怒,喝道:“老混蛋,滚出来!要抢寄体,自己到外面找去!”飞身冲掠,手掌陡然按住纤纤气海,方欲将青帝迫出,却耳鼻拓拨野陡然扣住手腕,叫道:“娘,陛下此计大妙!要想破除他们的阴阳五行阵,就必以牙还牙,针锋相对!”

    缚南仙一凛,已明其意。

    纤纤腹内传来青帝哈哈大笑声:“知父莫如子。西陵公主,且让寡人替你打通奇径八脉!’’经脉突然灼烧如裂,“啊’’地一声,疼得香汗淋漓尽出,双足却径匀凌空抄踏,不听使唤地冲入两仪钟,急速盘旋。

    拓拔野高声道:“妹子放心,青帝陛下绝不会伤你分毫!”亦旋身冲入钟内,取出十二时盘,绚先四射,投映在钟壁上。被壶外的阴阳五气浪所激,铜钟内壁早巳绿光充盈,太古蛇篆、男女裸图尽皆灼灼闪耀。

    纤纤虽然自小刁蛮任性、胆大包天,却终究是十未经云雨的单纯少女,见那男女裸像水波似的浮映虚空,宛如在盘腿交媾,登时羞得双额如醉,想起刚才青帝所说的荒唐往事,更是浑身滚烫,闭眼怒道:“什么淫邪妖物,快拿开!”

    奈何身不由己,双腿自行盘起。飞旋着坐在拓拔野腿上,一颗心更是嘭嘭狂跳,直欲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一时间也不知是惊是怒是羞是恼是毒是怕。

    从睫毛间偷偷望去,他那俊俏如玉地脸容只在咫尺之外,肌肤相贴,鼻息互闻……这景象多么象……多么象在梦中呵,如果她睁开双眼,会不会又孤孤单单地醒于满床的月光中呢?

    从那日在天帝苑与他重逢的那时起。每一日、每一刻,便恍恍惚惚,飘渺不定,而此刻,两两盘旋。绚光四耀,她更仿佛眩晕似的沉溺入一个虚幻而不真实的梦里。如果这只是一个梦。她又多么希望永不醒来呵。

    但当她瞥见他颈前悬挂地泪珠坠子,心中陡一收缩。又象被尖刀猛烈刺痛,不知为何,郁积了许久的委屈、恼恨、伤心、苦楚这一刹那突然全都如山洪决堤、火山迸爆,泪水汹汹涌出,颤声哭道:“放开我!放开我!臭乌赋,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为什么……为什么……”犁花带雨,哽咽难言。

    拓拔野心中大痛,紧紧将她抱住。手掌贴者她颤抖地后背,想要劝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青帝对姑射仙子素极偏私怜爱,此时虽已相信拓拔野必是己子,见此情状,仍忍不住大为着恼,嘿煞冷笑,传音道:“小子,你倒是处处留情,风流成性。姑射因为你。已自行辞去圣女之位,云游四海,杳无踪影。哼哼,若今目是她在此,又何必借这丫头之身,两仪双修!”

    拓拔野一震,眼前闪过她的盈盈泪眼、淡淡笑靥,仿佛又听见她说:“吞下这颗鲛珠,你便会想起所有之事。而那些前生地旧事,你就忘了吧。你我之间,纵然真有三声之约,也注定是缘深份浅,如日月相隔……”心中又是一阵如绞剧痛。

    当日雷震峡中,情景仿佛,也是误入陷阱,也是青帝附体,他与她也是这般盘旋齐眉,两两相对……是以当青帝附入纤纤体内时,他便立时猜透其意。

    两仪钟与其他神器最大之不同,在与它必须由一男一女,合力驱动阴阳五行之气,才能转换八极,瞬间移位。眼下此地虽非大荒八极,无法瞬间脱逃,但青帝、缚南仙双双重伤,要想破除敌阵,惟有借助神钟之力,故技重施。

    青帝淡淡道:“西陵公主,眼下天帝山上,五幸比剑会盟,有妖女正化作你的模祥,蛊感人心,暗图不轨,你若想尽快脱身,拆穿奸谋,就老老实实地放松经脉,循环阴阳两气……”

    两人闻言大凛,待要相问,一股巨力突地从纤纤双手传来,将他们陡然震分开来。纤纤只觉丹田内真气如枉潮鼓涌,十二径脉、奇径八脉亦如春河冰裂、岩浆澎湃,席卷起强沛的滚滚气浪,透过双掌,汹汹不绝地冲入拓拔野体内。

    拓拔野早有所备,意如日月,气如潮汐,双掌向上,与她双手紧紧相帖,越转越快,阴阳两气在体内、体外循环绕舞,犹如春蚕织茧,随之越来越密,渐渐只看得见一团绚光,滚滚流转。

    包裹其中,肢体相缠,神魂相交,纤纤芳心狂跳,双颊醺然如醉,一阵阵从未有过的剧烈震颤从任督二脉直贯头顶,那感觉说不出的舒畅欢悦。(

    钟内五彩流离,霞光大盛,眼前一花,仿佛与他同悬浩瀚宇宙,四月星辰流舞,天风呼啸……

    她呼吸窒堵,泪水倏然滑落,凝挂在幻梦般微笑地嘴角。在这浩瀚无边、瑰丽莫测的世界里,只有星汉,只有风,只有他与她,只有那无始无终、无穷无尽、却又仿佛停止了的时间……

    恍惚中,只听虚无飘渺处传来青帝地声音,嗡嗡说道:“小子,出此神壶,也不知寡人元魂安在?这些妖鬼苦心积虑,设下重重陷阱,就是要我说出‘种神大法’,嘿嘿,老子岂能让他们如意?你听好了,

    ‘种神大法’第一要诀,便是‘物我合一,神游天外,随风花信,遍处可栽……”

    狂风怒舞,气浪如炸,霎时间,天吴虎爪巳拍至头顶。

    科汗淮下意识地避身下冲,断浪刀朝上反撩,水龙卷舞,蜿蜒飞转,眼见便要与那虎爪相撞,天吴虎爪突然一壮,纵声怪吼,当空绚光怒转,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涡避,气浪强猛,持水龙瞬间倒卷吸入。

    “轰!“冰地迸梨,须发倒舞,科汗准收势不住,顿时连同那“龙水刀“旋身拔起,一齐往气旋中心冲去。

    “八栋大法!“群雄大骇,陆吾等人更是惊呼失声,天吴终于使出了这天下第一妖法。

    单狐城中,他便曾出此怪招,险些持石夷真元尽数吞夺。此刻两人相距更近,科汗淮又巳倾尽全力,想要壮势全身而退,断无可能!

    “嘭嘭”连声,水流喷涌,沿着那气旋四周剧烈冲天甩射,科淮右臂齐肩没入,半身悬空,绚光滚滚,只觉呼吸窒堵,周身真气随着那水龙狂流,滔滔泻入天吴丹田,惊骇之意一闪而过,蓦地凝神聚念,意如日月高悬。

    天昊哈哈狂笑,霓光怒爆,那涡旋气流越来越猛,四周冰石翻滚,接连不断的拔地破空,螺旋冲来,百丈外的十几个龙族将士被那狂风所卷,亦踉跄前跌,若不是被后方群雄及时拽住,亦随之腾空卷入其中。

    嗤尤惊怒交迸,等要冲上前去解困,却被晏紫苏紧紧拉住,低声道:“呆子,五帝比剑,生死自负。若有旁人干涉,不但被救的一方完自由诗,解救的人也从此被逐出五族,永不能返回大荒,你放心,真到紧要关头,西陵公主和西王母自会设法相救。

    他转头望去,西王母脸色惨白,双拳紧攥,象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此时此刻,竟连这素来镇定睿智的大荒第一圣女也似束手无策。而纤纤站在数丈外,满脸忧骇,咬唇不语,更是六神无主。

    蚩尤蓦一咬牙。挣脱晏此苏,喝道:“科大侠对我恩重如山,见死不救?我本就是五族弃民,大不了带苗民再回荒外便是!”

    正欲冲身上前,忽听:‘轰“地一声,科汗淮竟陡然挥出左掌,气刀结结实实的怒撞在天吴虎身左肋。

    天吴吃痛狂吼,涡旋陡消,四只虎爪雷霆猛拍而下,重重地扫在他肩头,登时将他打得飞旋怒转,鲜血狂喷,一头撞飞到数十丈外。

    气刀既消。水龙狂舞,倏然冲天消敛。远处云层滚滚,水柱应声坍塌,直落天池。奇变陡生。众人哗然惊呼,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飞库手打科汗淮双何以能在无休止气汹汹外泻,周身动弹不得的情形下,突然聚气左掌,反攻脱身?

    惟有白帝、应龙、祝融隐隐猜现大概,科汗淮自创潮汐流,能随意变换经脉路线,方才生关头,必是集聚意念,骤然改变经络,将真气送入左手,趁着天吴不备,攻袭其兽身空门。

    可惜真气冲泻不止,刹那间所能外调终究不多,否则这一掌劈出,谁胜谁负,可真难预料了。

    天吴狂怒暴吼,蓦地腾空飞跃,八尾飞甩,八爪齐扬,朝着侧卧在地的科汗淮猛扑而去。

    蚩尤怒道:“滚你***紫菜鱼皮!-”破空冲起,苗刀狂飙电舞,凌空怒斩,“嘭”!斜地里撞中他地虎爪,登时将他硬生生朝北推移了数丈,其虎尾气堪堪擦着科汗淮扫过,劈砸在冰地上,登时掀炸起一个丈余宽的深坑。

    几在同时,白帝高声道:“胜负已分,水伯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影飞闪,与烈炎,六侯爷等人齐齐掠出,抄身抱起笠汗淮,飞回阵中,龙族群雄惊动少定。纷纷破口大骂。

    眼见科汗淮伤势虽重,却并无性命这虞,西王母如释重负,狂风吹来,背上一阵飕飕凉意,这才发觉周身已被冷汗浸透,直如虚脱了一般。这一场生死激战。竟比她亲身所历还要紧张恐惧。

    龙雅侯正直侠义,在水族中亦颇有人望,适才见他竟能以“断流气旋斩”遥遥御使“龙水刀”,更使得水族群雄心折敬服,是以天吴虽然将其击败,不族阵中也只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欢呼与掌声。

    白帝道:“这一战是水伯胜了,五帝比剑,惟有最强者才能登临神帝之位,龙族已败,还有哪一族的帝尊愿向水伯挑战?”

    话音未落,蚩尤斜握苗刀,昂然傲立,冷冷道:“苗帝乔蚩尤,与天昊老贼势不两立,今夜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众人哗然,精神大振。

    这两人一个苦修数十年,终得八极之身,一个因缘际会,窥悟三天子心法,彼此之偏偏又是夙仇死恨,这一场大战,可为针尖对麦芒,亦是群雄此次至为关注的比剑对决。

    天吴哈哈大笑,绚光闪耀,倏然还复人形,环顾众人,一字字道:“今日天下英雄毕集,正好为我二人作个明证。飞库网站乔蚩尤若打败我,蜃楼城连同本真丹,完壁奉上,天吴项上这八颗头颅更随时候取;他若是被我打败,就得交出三天子心法,永世为奴。,”

    群雄哄然,晏紫苏心中更是嗵嗵狂跳,紧张得几欲窒息。适才目睹天吴的狂暴凶威,后悔之意更是越来越甚,但她知道,此时无论自己如何劝说,蚩尤也绝不会再罢手了。生死胜败,只能交与上天定夺。

    蓦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平利心情,心中却是一阵如割的恐惧酸楚,泪水莫名涌上眼眶。

    她从不相信神魔,只相信自己,但此时,墨立苍穹之下,人群之中,竟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害怕与敬畏,低头合掌,凝神在心中默默地诵祷了几遍:“上苍,只要你能保证他平安,让我们白头到老,就算是永生永世得不到本真丹,就算我死后魂魄烟消云散,我也心甘情愿”

    忽听“轰”地一声,她周身一颤,众人惊呼迭起,。呐喊如潮,对战已经开始,屏住呼吸,徐徐睁开双眼,却看见喧沸的人海中,纤纤正怔怔地凝视着自己,眼波中说不清是悲怆、痛楚,还是凄伤。

    晏紫苏心中倏然抽紧,觉得那眼神好生熟悉!

    还不等细想,又听“轰轰”连声,众人齐声惊呼,她急忙转头望去,但见半空中人影交错,碧光纵横,与绚光刀浪接连相撞,势如奔雷,激窜起眩目无比的霞光气流,合着四周地呐喊吃喝声,当真如流星撞地,山岳崩倾。

    她心中突然剧跳,顿时将纤纤抛在了脑后,一边屏息观望,一边不住地默默褥告,将五族四海的神国灵尽数请遍。

    五族群雄中不少都曾见过蚩尤打斗,其中更有不少与他直接动过手,素如他真气狂猛霸烈,生生不息,刀势大开大合,相化无已,乃是至为纯正的“长生神木刀诀”,但今日再见,眼前一亮,俱是说不出的震撼讶异。

    他每一刀劈出,分明还是神木刀法,但往往又似是而非,仿佛暗藏了各族武学的数十种变化,时而刚正凌厉如金族,时而狂霸凶猛如火族,时而又圆转变幻如水族……其境界之深远莫测,比之前,竟似已叛若两人。

    却不知蚩尤修行《五行谱》亦是五年之久,虽不象拓拔野身具五德,尽悟五行之妙,但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也融合了其他各族不少绝学,只是转圜之间尚不能恣意随心,总像是隔了一层。

    自修得“三天之心法”后,触类旁通,加之按时辰修奇经八脉,随日月炼阴阳两炁,不知不觉中又尽悟八穴真气,一旦掌握了随心变换五行真气的奥妙,其威力之强猛,自远非当日可比。

    局外人再如何惊讶,都及不上天吴激斗不过数十合,他心中震骇已远远超过适才与科汗淮的对决。这小子所学博杂倒也罢了,最为古怪的,是他体内真气地循行变化。

    天吴虽以修得八极之身,可以强行吸纳他人真元,但此法最为艰难的,并不在如何吞纳真气,而在于如何“消化”与调用。吞吸的五属真气蕴藏在气海与奇经八肪中,所能真“吸收”化为已用的,不过十之一二,其他地不消数日,便会慢慢逸失殆尽。

    换了旁人,不是五德之身,若想同时调转两种以上的真气,势必相克相冲,自伤经脉,他苦修多年,亦仅能同时并举两属真气,飞库整理而蚩尤却能在五行之间穿梭回转,随心如意,更奇妙地是,其阴维脉此刻竟似乎正随着真气走向,在不断的细微变化,自行调整!

    倘若能夺得三天子心法,洞悉此中奥秘,纵然神农重生,伏羲再世,自己又有何惧!

    一念及此,天吴更是心焚如火,聚气全力猛攻,恨不能立时勒住蚩尤的脖子,逼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将出来。

    绚光爆卷,气流迸飞,蚩尤连接了数十刀,虎口微微酥麻,嘴用冷天,忖道:“当日金神与这厮相斗时,攻的便是他左肋,适才科大侠攻的又是他的左肋,可见他空门漏洞,便在此处。”想起那日一动,已然有了主意。

    当下纵声大喝,苗刀怒舞,猛劈在古兕瑰光斩上,身子一晃,假意把握不住刀柄,翻身踉跄,露出空门要穴。

    天吴大喜,身如鬼魅,左手闪电似的化爪拍入,气旋飞转,‘“砰”地猛击在他“期门穴”上,岂料手臂剧震,非但没能将呛真气吸入,自己体内真反倒倏然破掌而出,汹汹冲泻,惊怒交迸。

    原来蚩尤早有所备。翻身之际已经将千身真气转往阴维脉,沉潜期门,气话怒转,八极豁然贯通,边成一个狂猛无比的涡旋。

    此刻正值千夜,是阴维脉真气最盛之时,天吴掌心气旋虽也极之强猛,但比起当下八极这门的。“期门穴,”仍不免稍逊半分,是以这一掌拍入,不啻于自投罗网,待要挣脱已然不及。

    蚩尤一击得手,更不迟疑,喝道:“受死吧!”左手掌万翻转,朝他历肋猛劈而下。

    天吴大吼一声,奋力侧身回转,蚩尤手掌恰好拍在他“日月穴”上,掌心一沉,只觉突然冲入一个急速飞转气流的气旋之中,真气滔滔外,心中大凛,又是懊怒又是滑稽:自己竟犯了同他一样的错误!

    仓促间不及多想,挥刀疾扫,直劈其面门,”当“地一声,又与天吴的古兕瑰光斩相交,顷刻间光流滚滚,两面相连。真气在彼此体内汹汹回转,僵持不下,谁也不能动弹分毫。

    明月高悬,雪山寂寂,几只龙鹫沿着山岭冰川起伏飞翔,将近沉龙谷时,突然纷纷尖啼着冲天高飞,盘旋不敢下。

    遥遥俯瞰,谷内霞光流舞,吞吐明暗,仿佛被一个无形地气罩封压其间,更显光怪陆离。虽听不见任何声响,却明晰可见一团团光波回旋震荡,所及之处,雪山、冰瀑,姿态万千的冰塔,冰棱、冰蘑菇……无不粉碎崩塌。或破空乱舞,或汹汹冲泻入冰湖之中。

    震源自峡谷中央,一黑一白两条巨蟒绕舞飞腾,凶狂咆哮,不断地喷吐出熊熊烈焰;上方是一个逆向疾转地五色巨石,一个白衣人盘坐其上,衣发倒舞,弹指捏诀;下方冰湖惊涛如沸,万千惨白僵鬼周身银丝缭绕,纵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将那团眩目光球重重缠住,奋力朝下拖曳。

    那光球越转越快,“轰”,双蟒所喷射的赤火碧焰激撞其上,窜起数百道五彩斑斓地蛇状光流,山谷上空的无形气罩陡然一鼓,荡漾开几圈浅浅的彩晕弧线,朝着湛蓝的夜空扩散开来。

    那盘旋着的几只龙鹫避之不及,登时尖声惨啼,笔直疾坠而下,刹那间又象被波浪接连推抛,破空跌宕飞舞,血肉迸,碎羽缤纷。

    乌丝兰玛心中一凛,抬头望着那悠扬飞旋的鸟羽,妙目微眯,学好益重。此地的光芒、响动虽然无法传出,但波震却无法完全隔断,以五族帝神的修为,久而久之,必能察觉,若不能速战速决,一旦有人赶到,不仅前功尽弃,更有全盘皆输之虞。

    原以来青帝、缚龙神双双重伤,只余下拓拔野一人,合阴阳双蛇、翻天印、月母镜之威力,必可形成极之强猛的太极五行气旋,将炼妖壶内地四人熔烧炼化,变成阴阳二炁。

    不想那小子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依仗着两仪钟与五德之身,逆旋五行太极,气流相撞,势成对峙,任凭双蟒如何狂怒喷火,奋力绞杀,炼妖壶亦坚如磐石,纹丝不裂。

    势已至此,惟有倾尽全力,一决生死!乌丝兰玛思绪银团,蓦一咬牙,凌空翩然而下,柔声道:‘当日是昆仑蟠桃会上,拓拔太子只身独斗幽天鬼帝。五大冥王,绝世风姿,让人好生景仰,今宵良辰美景,故人相会,何忍再让我等一睹太子风采!”说着,轻轻拍了拍手掌。

    淳于昱坐在浮水上,仰头吹奏巴乌,声音突转尖利,鼓声随之骤变,急促如狂风暴雨,而编钟声,号角声、丝琴声亦纷纷高转昂扬,极尽阻塞凄厉,听来让人毛孔悚然。

    五个身着红、绿、白、黑、黄各色衣裳,头戴青铁面具的鬼王纵声呼啸,从冰湖中站天跃起。

    接着,万鬼齐哭,无数尸兵纷纷破流冲起,随着那五大鬼王,推掌于前人后背,次第相连,排成五行长蛇阵,朝着炼妖壶壁的五个小球冲去。

    “嘭嘭”连声,五大鬼王双掌齐齐抵在那个小球上,身子一震,那玉石葫芦瞬间鼓起一团巨大的白色炽光,冲击波似的朝外滚滚迸爆,五色光焰轰然鼓舞,万千尸兵周身剧颤,眼白翻动,最末地数百人登时炸散抛飞,呜呜凄嚎。遥遥望去,就像五条颜色各异的长龙在空中猛烈摇摆,去霞翻腾。

    阴阳双蟒咆哮飞转,陡然逆旋收紧,仿佛两道铁箍,将五行鬼军牢牢缠缚,气流滚滚,透过那五行长龙阵汹涌不绝地冲入炼妖壶中,广成子更不迟疑,蓦地念诀低喝,翻天印陡然涨大数倍,怒转疾沉。

    轰隆连震,被四面上与上方的重重巨力向激撞,炼妖壶飞族速度顿时大减,火流刺目飞甩,离心拖曳。气流怒爆,霞芒冲天乱舞,那剧震之声直如万千雷霆交相迭撞,震得乌丝兰玛心中怦怦狂跳,妙目瞬也不瞬紧紧盯着神壶,竟是从未有过地紧张。

    二十余年的艰辛筹谋,哎心沥血,忍辱负重,紧要关头,约不容得有半点闪失,哪怕波震远及天帝峰,只要能在五族群雄赶来之前,将这眼中钉、肉中刺拔去,便算是大功告成!

    当是时,忽听“轰轰”狂震,那炼妖壶竟突然反向疾旋,阴阳双蛇、五行龙阵猝不及防,收势不住,登时顺着神壶怒转冲入,霎时间绚光倒涌,漫天气流陡然收缩,就连那翻天印也知道磁石附铁,随着神壶急速飞旋。

    乌丝兰玛又惊又喜,只道在乙方重重压之下,拓拔野终于不支崩溃,念头未已,呼吸一窒,脚下陡空,一股强猛无匹的涡旋气流突然将她兜头拽起,朝着炼妖壶口急吸而去。几

    几在同时,只听惨呼迭起,五大鬼王迎头猛撞在壶壁上,周身剧颤,光芒闪耀,满脸惊骇恐惧,气流自双掌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五个小球中。

    后方万千尸兵亦嘶声惨叫,接连贴身相撞,筛糠似的籁籁乱抖,那情景瞧来说不出的滑稽诡异。

    她心下大凛,下意识地翻身聚气,抄手抓住旁侧的一个僵鬼,正想借力冲起,突觉掌心一紧,丹田内真气如怒海狂涌,轰然冲泻而出。

    “摄神御鬼大法!”霎时间惊得寒毛尽乍,奋力挣扎,手掌却生了根似的紧紧吸附在那尸兵肩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体内真气透过僵鬼,朝炼妖壶中滔滔奔泄!

    眼角扫处,太极双蟒悲吼飞腾,巨身交缠,被神壶绞得团团飞转。

    广成子亦不能幸免,伏身紧贴于翻天印上,脸色惨白,一道道气光穿过双掌,冲泻不绝。

    炼妖壶虽可炼化魂魄,威力无穷,但其效力紧限于壶内。此时壶口被两仪钟所封,内外阴阳隔绝,又怎么会发生如此咄咄怪事,竟将众人真元隔着壶壁,汹汹吞吸?饶是水圣机狡黠慧,亦猜不出半点端的。

    正自迟疑骇怒,又听文成子蓦地一声大喝,“嘭!”翻天印凌空飞转,气流倒涌,重重地撞在他地胸口,顿时血箭狂喷,连人带印,冲天翻旋飞抛。生死关头,他竟宁可以“回山返石大法”自断经脉,反震脱逃。

    上空压力骤消,涡旋失衡,“轰!”阴阳双蛇趁势甩尾逆旋,双双破空飞起。

    炼妖壶绚光陡然朝外一鼓,气流滚滚炸舞,乌丝兰玛眼前一黑,登时被高高甩起。五大鬼五,万千尸兵亦纷纷惨呼飞弹,或翻身猛撞在崩塌附落的冰石上,血肉迸飞;或手舞足蹈,一头栽入冰湖之中,惊涛喷涌。

努努书坊 > 蛮荒记 > 第五卷 九鼎 第四章 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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