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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奇怪的相会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落到地上的那架直升机的前面几束灯光强烈地照亮了主干道,阻挡任何人出去,除非冒着自杀般的危险冲过去。斯莫林猛地把宝马掉转车头,冲向一片崎岖不平,布满车辙的草地,向高地驶去。车子左右颠簸着。突然哐当一声,车子撞到了什么东西,颤巍巍地歪到一旁。海泽尔和艾比尖叫起来,一瞬间连邦德也认为要翻车了。他意识到这是中了一颗大口径重型子弹,他知道这颗子弹会带来什么后果。然而宝马奇迹般地又直立起来。现在城堡已经在他们的左面了,直升机远远落在后面。

    他们又中了三颗子弹,一颗击中前面的车门,没有造成损害。远距离狙击手肯定使用了夜视镜。

    “我们是不是可以徒步走?”邦德压过噪音高声喊道。

    “徒步走,他们就会把我们捉住。沿着这边过去有一条沟——长满了野草,但是还没完全被封死。”他极为平静地说,这时从他们上面某个地方又射来一颗子弹。“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他关闭了车灯向前驶去,探着头向黑暗中张望着,引擎紧张得发出阵阵哀鸣。

    “就在那儿!”他发出胜利的欢呼。“现在祈祷吧。”

    他换了低速挡,踩着脚闸,车子慢下来、他们向右拐去,车轮却提出了抗议,车身后面剧烈摇摆起来。

    “你参加过汽车拉力赛吗?”邦德随便问了一句,以便分散姑娘们对这种惊恐场面的注意力。

    “没有!”斯莫林大声笑着说。“但是,我参加过苏联军事情报局的车赛——见鬼!”他们好像撞到了一堵无法穿透的树墙上。

    “挂低挡,然后加速!”邦德喊道。

    汽车底盘穿过灌木和小树裸的根部,发出一声猛烈的响声和一阵摩擦声,然后是树枝和树叶沙沙抽打车子的声音。茂密的树木减低了他们的速度,但车子没有停下来。它嘎吱嘎吱,乒乒乓乓地响着,突然撞到了一道栅栏上,他们闯了过去,前面又出现了一道足有七英尺高的铁丝网。

    斯莫林换了挡,加速朝铁丝网撞过去。这一次的效果更有戏剧性。斯莫林和海泽尔撞到了仪表盘上,邦德像是被弹弓狠狠弹到了斯莫林的座位的靠背上。艾比的结局最好,她躺到地面上。当邦德受伤的手臂撞到驾驶座位上,引得他轻轻喊叫起来的时候,她焦急地喊着:

    “詹姆斯?你怎么……喔!”由于车子的颠簸,她又爬了起来。

    汽车向着前面的路蹿起来,搅到铁丝上面,劈劈啪啪停了下来。斯莫林用力打开车门,喊道:“能出来就都出来吧!”

    邦德试着打开他那一侧的车门,但是车门被铁丝绞住了,于是,他也学着斯莫林的样子用力打开了门。出去以后,这两个男子围着汽车爬,赤手去搞铁丝_一会儿,他们就被铁丝划破了,流出鲜血,两个人都用他们自己的国语骂了起来。他们渐渐把缠在汽车上的铁丝清掉了。

    “现在我们在什么地方?”邦德问道,喘着粗气。

    “我们必须把这辆汽车扔掉,另换一辆,”斯莫林说。他俯下身去,躲开一段像蛇似的弹起来的铁丝,那铁丝只差几英寸就刮到他的脸。

    “在哪儿呢?”

    “我有一辆很好的罗沃尔-维提斯,藏起来了——这么说对不对?藏起来了?”

    “对的,”邦德从后保险杠上拉开最后一根铁丝,说道,“在这个国家你肯定是称王称霸的人物,马克西姆,你能把汽车藏起来,把进出的道路也伪装起来。”

    他们又回到汽车里。“不只是我一个人。我敢肯定齐尔诺夫在附近也有更多的交通工具。我们还要再受一段这种罪。”

    斯莫林转动点火器的钥匙,引擎喘息着,又熄灭了,反复了几次。最后点着了火。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斯莫林挂上挡,仍然没有开灯,他把汽车拐到路上。向左朝着都柏林至威克洛的公路驶去。

    “他们首先会派出奔驰来追我们,可能还有其他两队人马,”斯莫林说道,“但是,我们转换了车道,可能有好处。我一直藏而不露。任何人都不知道我有这一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远吗?”邦德问道。他要打个电话。

    “直着走有15英里。”

    他们迅速穿过了几条过道,看起来这些过道是由许多遗留下来的S形弯道构成的,两面长满灌木和树篱。谁都不说话,但是,艾比偷偷把手轻轻放在邦德的手掌上,然后又撤了回去,在昏暗中她凝视着从许多伤口和划痕里淌出的鲜血。

    她什么话也没说,伸手把裙子提起来,露出了一段丰满白皙的大腿。她撕开她的长袖女衬衣,把很大一块浅颜色丝绸扯下来,又用牙把它撕成两片,然后,充满柔情地把邦德两只受伤的手包了起来。

    “真可怜,”她悄悄耳语道,“我要用我的吻把它们治好。”

    说着,她低下头,用嘴唇亲吻着他的手指。先是这只手,然后是另一只,她用舌头舔着他的皮肉,又用嘴唇吸吮一只手的中指。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爱我的双手,”邦德悄悄说道,“感谢你,艾比。”

    从这阵狂热中清醒过来,她抬头用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什么危险我都不怕。”她喃喃地说。

    开出几英里后,他们急转弯驶入一条通往一片大森林的狭窄小路。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在前车灯的映照下,树木灰蒙蒙的。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堆用木板圈起来的木柴。又行驶了半英里,他们驶到一条直接通向树林的小路上。一块招牌明明白白写着:任何车辆不得入内。仅限行人通过。

    “看到了吗,马克西姆?”邦德问道。

    “我们是在爱尔兰,詹姆斯。这样的招牌都是有名无实的。但不管怎样,我想一个禁止汽车入内的地方,可能就是藏一辆汽车的最好的地点。”

    “你们苏联军事情报局是不是也这样教你们啊?”

    “我想是这样吧。但是,我敢肯定,即使齐尔诺夫的伙计们都很聪明,会去搜寻这辆宝马,但是,他们不会去搜寻那边那位漂亮的女士的。”

    他猛一打轮,把汽车甩到小道上,几乎擦到冷杉树厚厚的树干上,这时前车灯在中间的一片空地上照到了一个用树枝堆起的圆丘。

    “嗨,全都下车。把那辆汽车请出来,然后用那些树枝把这辆车藏起来。我必须查查地图了。”

    不到十分钟,一辆布满灰尘,但却是崭新的黑色海盗维提斯出现在空地上,那堆树枝把宝马掩盖起来。斯莫林从海盗的左前轮走开几步,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挖了几下,找到一个装着两串钥匙的小口袋。邦德站在旁边,小声说道:

    “让那两个姑娘到车里面去,马克西姆。我有话跟你说。”

    斯莫林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海泽尔进了车子的前面,艾比则进了车子的后面。然后,他又朝邦德走来,离那辆海盗有段距离,在那儿,姑娘们听不到他们说话。

    “首先,”邦德凑到离斯莫林很近的地方,“你在柏林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叫米沙的老伙计?因为,如果你没有这个伙计,马克西姆,你就应当照顾好你的女朋友。”

    斯莫林点点头。“有,米沙是在我身边,但是,他是克格勃安插的人。你应该知道,詹姆斯,在克格勃和苏联军事情报局之间永远也扯不清楚。我们都全力以赴地提防着对方。你问到他是因为他是齐尔诺夫暗杀小组的成员。他现在在伦敦,是吧?”

    “对。现在,他正在执行其他计划。我可以相信你,马克西姆,但是,我想知道我们这是到哪儿去。你说过甩掉他们的追踪,我们到西科克去。”

    斯莫林在朦胧中微笑着。“你有一些特殊的关系,詹姆斯。我也有一些。我在斯基贝尔林保留了两个人。他们有一架轻型飞机。到夜间我们可以飞得很低。我们可以躲避侦查,可以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著名的德文郡着陆。我已经做过几次了。”

    邦德知道这是可能的。难道特工局和“五局”几年来不是一直在怀疑有轻型飞机非法入境吗?虽然还没有找到入境的地点,但是,他们知道从北爱尔兰来的那几个家伙,而且认为其他的无照营业者也在这么干。

    “好吧。齐尔诺夫要捉住我们和这两个姑娘,可能还有京格尔和迪特里希。如果我们驱车前往斯克贝尔林,那么我们现在就不能行动,我们要等到明天凌晨。这就意味着我们一直待在离出发点不远的地方,这可不是好事儿。我们都需要休息。我必须往城堡打几个电话……。你明白吗?”

    斯莫林点点头。

    “我们今晚为什么不先开车走一段路?”邦德盯着手表说,“我们在10点的时候可以到达吉肯尼。可以在那儿过夜,然后明天下午晚些时候继续走。我估计你可以用电话和你的人联系。他们能站住脚吗?”

    “怎么站住脚?”

    “作为克格勃的双重间谍。”

    “克格勃不会发现他们。他们是我的人。这是我第一次带人去找他们。”

    “好吧。他们不会搜寻一辆黑色的海盗车,但是,他们会追踪四个人。一旦我们到了公路上,我们就可以打电话在两个不同的旅馆订下房间。你可以开车把艾比和我送到附近的地方,然后开车到你们的旅馆去。我们约好明天早晨见面。”

    “这样很好。我在后备箱里有两个手提箱。里面没有一件你能用的东西,但是,提着它会给人一种旅行的印象,是不是?两个姑娘明天可以在吉肯尼买些东西,不过她们可要小心。艾比在那个大挎包里有几件衣服,这样她可以过得去了。”

    “你都带了些什么证件,马克西姆?”

    “一张英国护照,一张国际通用驾驶执照和几张信用卡。”

    “都是真吗?”

    “最后的伪造证件都是出自克纳明斯基大街的。我的名字叫帕墨斯顿。亨利-J-坦普尔-帕墨斯顿①你喜欢吗?”①英国政治家,1784-1865——译者

    “喔,喜欢。”邦德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嘲讽。“你必须祈祷上帝保佑:那些护照检查员可别是研究19世纪政治学的专家。”

    “你说得对。”在黑暗中都可以感觉到斯莫林开心的微笑。“他们那些人主要注意的就是:汽车模型,铁路上的火车,还有狄克-弗郎西斯和威尔布尔-史密斯的小说。他们很少有人上过玛格利特-德拉勃或者金斯立-阿密斯的研究生课程。我们通过邮递的问卷进行过彻底调查。只是提了一些简单问题,但是很有效果。85%都包括在我们小小的表格里。我们说这是一种市场调查,而且提供了5000英镑的奖金。一个在希思罗工作的男人中了奖,其他人也得了很小的安慰奖——随身听,笔,日记本。你知道这种事。”

    邦德叹了口气。至少苏联人有时候是很仔细的。“喂,帕墨斯顿先生,你不认为我们该走了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包德曼先生。”

    他们做好了安排:斯莫林和海泽尔应该住在克隆梅尔-阿姆斯旅馆,而不是住在吉肯尼,到那儿开车还要30分钟。邦德和艾比在吉肯尼的纽帕克旅馆登记,那里距那著名的城堡不远。在斯莫林看来,这是最佳方案:他们彻底分开了。令人吃惊的是,离开那片茂密的树林只有15分钟,他们竟然遇见了一个完好无缺的涂着白色和绿色油漆的电话亭,在那儿就可以预订旅馆的房间。

    “你可以睡到床上,”邦德在汽车的后座对艾比说。“我坐在那儿守夜。”

    “我们等着瞧吧。”艾比把手放到他的手中。“我一向知道你是个绅士,詹姆斯。但是,我需要的可能并不是一个绅士。”

    “我还要履行一些职业上的责任,”邦德平静地回答。

    艾比咧嘴笑了。“我可能也喜欢职责。我敢肯定,你干任何事情都会带有职业的风格。”

    斯莫林和邦德确定了电话联系的简单密码,将近10点钟,他们到了吉肯尼。斯莫林把车开过纽帕克,在离它有100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他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提出一个黑色旅行袋,把它交给了邦德。

    “这里面有我的几件衣服,还有刮脸刀和牙刷,”他笑着说。

    艾比有一个大挎包,她曾经带着它从阿什福德城堡旅馆到了她以为是避难所的那个城堡。作为包德曼夫妇,他们在旅馆受到了友好的接待。接待员告诉他们餐厅已经下班了,但是厨师可以“很快做出你们喜欢的饭菜。”邦德突然意识到自己饿极了。

    艾比开始还表现得文雅和克制,“喂,来点清淡的快餐吧。一份牛排,可以加点土豆,一份青菜沙拉,还可以加些奶油冻,或者一些法式糕点——噢,还有咖啡,面包,再来点儿葡萄酒?”

    “还要别的吗,夫人,”招待员笑着说。“您还要什么,焙烤霍尔斯坦牛肉,法式油炸,青菜沙拉和水果沙拉,我们都有。”

    “这就够了,”艾比很快地说。邦德知道她也饿坏了。他点点头同意了,挑了一瓶勃艮第白葡萄酒,这酒的酿制年代和牌子令人难以相信。艾比又要了一些绷带和消毒剂。

    “我们的汽车出了点儿毛病,我丈夫把手烧坏了。”

    邦德认为,总的说来,艾比-海瑞提吉女士还是个挺可爱的人。但是,不管可爱不可爱,他们刚刚被领进他们的房间里,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找电话,那房间的布置尽管缺少一点独创性,还是舒适的。他对这个并不感到惊奇,因为旅馆大厅的装饰就采用了带有浓郁的西班牙格调的土坯式风格。

    “我必须把你的手处理一下,”艾比急切地说,“而且,詹姆斯,他们随时都会送饭来。”

    邦德用手势示意让她不要说话,伸手摸到了他那件奥斯卡-佳可伯逊牌夹克最上面那颗扣子,用大拇指指甲盖撬下一条大约一英寸长,四分之一英寸厚的灰色塑料带。他打了一个外线电话,然后又拨打了三姐妹城堡的号码,这是他用心记住的。他听到自动交换机接通了,在铃响之前的一秒钟,他把一块塑料贴到送话器上,用力压了压。过了两秒钟,传出一个细小尖锐的嘟嘟声,有点像一个声音发哑的口琴。通过耳机,他听到一个微弱回应的嘟嘟声,这意味着他在城堡的电话里植下的那几颗黑色塑料颗粒已经对信号做出反应了。由于小巧的“口琴窃听器”被激活了,现在他不仅能够听到电话中的谈话,而且还能听到每个窃听器周围30英尺内的任何声音。甚至远在澳大利亚或南非,他都能接受到同样的信号。这些小巧,功率强大的仪器可以在数千英里之外被激活,从而使电话机成为一个有活力的,随时可以使用的麦克风。在这时,邦德只能听到一些奇怪的,杂乱的噪音,可能是从一间没有电话的房间里传来的。他轻轻放下听筒,看了一眼手表。他知道必须继续激活这些窃听器,直至得到结果。艾比一直在徘徊,茫然不知所措。她手中拿着绷带和消毒剂。

    “詹姆斯,请让我给你的手包扎一下,好吗?”

    邦德点点头,仍然在出神地盘算着是否要给斯莫林打电话。肯定有人到城堡里去了,即使只是为了照顾一下受伤的英格丽德。但是,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听到,这就意味着:齐尔诺夫已经派出了每个能够派出的人,其中也包括他本人,到乡村去搜寻他们了。

    他叹了口气。“行啊,好吧,艾比。你放心大胆干,没关系。”

    事实上,她干得漂亮极了。她会安慰人,温柔,但是,非常不安。正在她照料他的时候,饭菜送来了,她刚一结束,他们就开始吃饭。

    “吃完饭,我要洗个澡。”她含着半口饭说,“对不起,我等不了了。我饿极了。”

    “没问题,艾比。你非常善良。”

    她隔着刚才拿到房间里的小桌子看着他。她低着头,但是她抬起眼睛,半睁着,然后睁得大大的。“我要把所有的善良都展现在你面前,詹姆斯。你是那座可怕城堡中的强大的顶梁柱。”

    “我可不要什么回报,我亲爱的。”

    “哦,但是,自从在那艘潜水艇见到你以后,多年来我一直都喜欢着你。你在城堡的电话上都安了窃听器了,是吗?”

    “你可真够机敏的,艾比。”

    “机敏?什么是机敏?是性感吗?我发现你非常……”

    “机敏的意思就是说你非常伶俐,……对捕捉事物很聪明。”

    “但是,那是很明显的事,你现在在干什么呢?在我们准备‘奶油蛋糕’的时候,我们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奶油蛋糕’这个名字太愚蠢了。你在城堡里安了窃听装置,是吗?”

    “当然了。”

    “那么,你就是一个聪明的窃听小专家了,詹姆斯,你能从这个电话上偷听城堡里的事情了。”

    “我认为你用的词汇不对,艾比,但是,没关系。”他微笑着,这时她扬起了面孔。

    “詹姆斯,亲爱的,我希望你别听它们了,好吗?”

    “这要看情况。现在那儿没有人。”

    “我希望你别听了。喔,我真希望你别。”

    “我们看看吧。我必须随时试试。”

    他们吃完了饭,艾比走进了浴室,邦德把饭桌推到了走廊里。正当他要拨通城堡的电话时,艾比从浴室出来了,只穿着她所说的“女人短内衣”,看起来非常妩媚,她很自在地咧开嘴笑着,拿着她的袋子又不见了。

    他又试了一次城堡的电话,这一次他听到一阵简短的谈话。一个男人正用俄语和英格丽德说话,显然她非常虚弱。谈话没有什么意义,他又等了15分钟,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他放下电话,躺在床上,感到疲惫,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胳膊和双手上的疼痛。

    闭着两眼,他在思索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不管他喜欢不喜欢,他必须定时激活那些窃听器,而且,经验告诉他,如果从城堡中再也听不到声音,几小时之内他们所有人都必须转移。如果他们一起回到英国,他可以带这两个姑娘到他自己的一处秘密联络点去,这个联络点他一直是对情报局保密的。那时他就要向M汇报斯莫林的事了。这次任务至少可以说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正在他构思着他怎样对M辩解时,艾比又回到卧室,她的头发闪闪发光,身上只是半遮半掩地套着一件银灰色缎子长睡衣。

    “浴室现在空下来了,詹姆斯。”她让睡衣从肩头滑了下去。“如果你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你可以去洗洗。”

    邦德看着那年轻的勃发着生机的身体,他又感到了他刚才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纯真的吸引力。慢慢地,他从床上爬起来,走进了她的两只臂膀中。他们的第一个吻仿佛持续了一生的时间。他的双手摩挲着她锦缎般光滑的纤巧的臀部,就在他的思绪退缩回来,想到一件大事的时候,艾比回报了他刚才的那个吻,她的舌头在他口中伸展着,变得坚实起来。他退了回来,凝视着她睁得大大的蓝色眼睛。

    “带着这些绷带,我要洗澡可能很不方便。”他的喉咙有些发干。“不知你能不能……”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洗个澡?”

    艾比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他毫无反抗地跟着,走进浴室。她打开水龙头,邦德任凭她把他的衣服脱掉。他躺在暖融融的水中,她就站在他面前,赤裸裸地,用肥皂擦着他的身体,用双手每一根手指仔仔细细地摸着他的全身。当他洗净了身子的时候,她也钻进那个狭小的浴盆,侧身躺下,抬起一只腿搭在他的腿上,在热乎乎的水中他将她拥抱起来。

    结束以后,艾比用粗毛巾擦干他的身体,重新又包扎好他的双手。这一次是他领着她回到了卧室。尽管她的外貌天真无邪,但是,很显然,她绝不是初出茅庐,因为她不仅显示了巨大的持续力,而且显示了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那一夜,他们又相互主动做了三次爱。一次是带着急风暴雨式的狂热;然后是充满了激情——艾比爬到他身上,随着她身体的节奏背诵着一首能够激发美感的诗;而最后一次,则带着万种柔情,这使邦德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妻子特莱茵。

    在那一夜,邦德试着给城堡打了几次电话,一直没有结果。最后,他放弃了,拥抱着艾比双双坠入了梦乡。

    突然一惊,他醒来了,意识到天快亮了。他温情脉脉地从艾比光滑的身子中撤出来,看了看手表。时间是5:30。从床上溜到地上,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他的双手感到微微有些疼痛,那只被法费撕咬过的手臂依然在抽动。洗漱起来比他想象得要容易些,邦德穿好衣服,带上ASP手枪、警棍和几件暗藏的武器。

    艾比仍在熟睡,秀发散布在枕头上,面容恬静。她可能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才能精力充沛,于是邦德把房间的钥匙装起来,悄悄走到走廊里。客房服务的桌子已经不见了,整个旅馆笼罩在寂静之中。正当他向楼下大厅走去时,那寂静被下面传来的厨师准备早餐的阵阵声响打破了。询问处没人值班,因此他向投币式电话机走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爱尔兰硬币。

    从克隆梅尔-阿姆斯旅馆传来的回答显然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满,他不得不再次请求给他接通帕墨斯顿夫妇的电话。在接线员回话之前,他等的时候太长了。

    “对不起,先生,他们已经退房走了。”

    “什么时候?”他的头脑中响起了警钟。

    “我刚刚接班,先生。他们的几个朋友突然来了,他们这样告诉我的。帕墨斯顿夫妇大约半小时前退房走的。”

    他谢过了接线员,很快挂断了电话,这时他的神经发出了尖锐的响声。什么样的“朋友”?他已经知道了答案。黑色修道士——齐尔诺夫将军——他抓到了斯莫林,而且很快就会到邦德和艾比这儿来。无论还有半个小时,或十分钟,对邦德来说,至关重要的就是控制局面。他立即拨通了都柏林的一个电话。电话铃响了几次,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

    “我是穆雷。”

    “我是佳克,我遇到麻烦了。我必须通过官方解决。”

    “你在哪儿呢?”诺曼-穆雷紧张不安地问。

    “在吉肯尼。纽帕克旅馆。我听说你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蛇怪被人劫走了,还有你在机场上看到过的那个姑娘。你说的关于黑色修道士的传闻也是真的。那儿有个地方叫三姐妹城堡……”

    “我们对三姐妹城堡非常了解。我们没有司法权。那是大使馆的财产。那儿发生了一阵争吵,佳克。那是你干的吗,啊?”

    “多少有一点儿,但是现在我和那个从阿什福德城堡旅馆出来的姑娘在一起。明白吗?”

    “明白。”

    “我们也要被人劫走了。如果你能……”

    但是,穆雷抢过话题,说道:“我对蛇怪的情况非常了解,可是那是个临时拼凑的东西。我将尽力而为,佳克。留神你的背后。现在要把事情公开了,你这样说的?”

    “非常正规,也非常危险。”

    “我表示怀疑,但是,你逃出来,到都柏林去。我们没有接到劫持你的命令。”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劫持了蛇怪,可是,结果很糟糕。现在,你准备走吗?”

    “我没有车子。”

    “喂,你可以偷一辆,佳克。我听说你干这种事儿挺内行。”穆雷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把电话挂上了,留下邦德看着手中无声无息的电话。

    艾比,他心中在想:我必须把她救出去,即使我们不得不藏在灌木丛里。正当他要离开电话的时候,头脑中又冒出一个想法。他应该再试试城堡中的“口琴窃听器”。他拨通了电话,把小塑料带压在送话器上。突然传来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几个人正在城堡的几个地方说话。听到那些话,他不由紧紧抓住了电话。

    “他们把叛徒斯莫林和他的姑娘丢了。真屎!”这是用俄语说的。

    这时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然后是英格丽德的声音。“将军感到非常高兴。”

    一阵更清晰的对话可能是从通讯室传来的。

    “是的,消息已经收到,知道了。汉斯。”这个声音大声喊着,从远处传来回答,然后声音近了。“汉斯,在罗马的小组终于追踪到他们了。迪特里希和那个叫贝尔辛格的男人昨天晚上跑了。你能见到头儿吗?”

    “他正在追踪另外一对儿呢——无线电无信号。”

    “关掉它。迪特里希和贝尔辛格要到香港去。”

    “天哪,我不相信。”

    “将军也不相信,但是,要找到他。尽快找到他。”

    香港,邦德在想。京格尔和迪特里希真的打算远离欧洲了。他带着艾比逃走得越快,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就越好。他跑上楼梯,到了他们的房间,打开房间的门锁,径直奔向床铺。

    “艾比!艾比,快醒醒……”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因为被褥已经掀掉了,艾比不见了。

    他还没来得及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做出反应,一个声音贴着他的耳朵悄悄说道:“别想着掏枪了,邦德先生。你对我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我可以把你崩了,现在,就在这个房间,如果我不得不这么干的话。把两只手放到脑袋后面,慢慢转过身去。”

    他过去曾经在录音带上听到过这个声音,因此,当他转身的时候,他知道会看到一张在西方很少见的面孔——线条清晰,几乎带有法国人的特征,那是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维奇-齐尔诺夫将军的面孔,他就是克格勃八部S处总侦察长黑色修道士本人。

    “一次奇怪的会晤,喔?邦德先生?这么长时间,我们一直都在档案卷宗上互相追踪着。”

    齐尔诺夫脸上露出了微笑,手中拿着一支大号自动手枪,身后站着三个彪形大汉,仿佛是三条准备扑杀的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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