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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幕后

  五裘耀和吃了早饭,在回宿舍的半路上,突然一个男人从旁边蹿出来,手里拿着血书,一下子跪在了裘耀和的面前,很像电视剧里旧社会穷人拦轿告御状的镜头,令裘耀和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安地停住脚步,吃惊地看着面前跪着的男人问:“你是谁?”

  这时吃完饭的外地客人也都围上来了,这个告状的男人低着头,双手举着一张白纸,上面用鲜血写着一个“冤”字。正在此时,招待所的管理员老张过来了,他上前拉着这个男子说:“起来,跪着干什么?裘书记是共产党的县委书记!”

  男子仍然举着状纸,哭着说:“裘书记,我男人冤啊……”裘耀和愕然了,看着老张问:“怎么回事,他到底是男是女?”

  “快起来,起来对裘书记说……”老张硬是把跪在地上的“男人”拉起来,“裘书记,她……是县纪委耿直的老婆!”

  “什么?你是纪委的耿直的老婆?”裘耀和吃惊地说,“那你为何这身打扮?”

  “裘书记,求你为我男人申冤……做主……”她失声痛哭起来,“裘书记,我男人真的没有受贿10万块钱呀!他向市纪委反映县领导卖官和腐化堕落问题,谁知传到那个领导的耳朵里了,于是他们就合伙陷害我男人……”

  “那你为什么如此打扮呢?”裘耀和刚说了一句,又说,“走。”然后他对老张说,“老张,你去开开小会议室的门。”老张说了一声:“是!”快步地走了。

  来到招待所的小会议室,裘耀和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周颖,是化肥厂工人,现在已经下岗在家。”“你先说说为什么这身打扮。”

  “裘书记,我男人耿直被诬陷后,他一直不服,出事之前,他就有预感,对我说,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叫我给他伸冤。”周颖擦着泪说,“没过几天,我男人突然被带走了,从此就没有回家,我找郁书记问过多少次,他不仅不告诉我耿直在哪里,而且把我骂了一顿。没有想到,从那以后,始终有人暗中监视着我,有两次我去车站,都上不了车。你到石杨当县委书记后,听老百姓说你是位好官、清官,我就想找你告状。你的办公室我自然去不了,我连县委的大门也进不去,想进招待所找你,也有人盯梢,我实在没有办法啊!”

  “还有这样的事?”裘耀和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你就……”“我听说你吃早饭时间很有规律,一大早就扮成男人,偷偷地混进招待所……”

  裘耀和说:“周颖,你说你丈夫没有受贿,怎么才能证明呢?”

  周颖说:“裘书记,你想,我丈夫在县纪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县纪委的常委才是副科级,县房产开发公司尤经理的案件我丈夫只是一个参与者,抓那个案件的是刘书记,你说贿赂他有什么用?”周颖看着裘耀和,“一天晚上一个自称尤经理的家人,把我丈夫找去,容不得我丈夫推托,几个人把他灌醉,到了半夜才把他送回来,第二天早上我丈夫发现一个包,打开一看,里面有10万元钱,他慌了手脚,四处打电话,好不容易找到一起吃饭的其中一个人,便骑着车子把那10万元钱送过去,两人见面后,那个人坚决不肯把钱收回去,没办法我丈夫扔下那个装有10万元钱的黑包,掉头就跑了。”

  裘耀和拉长脸说:“为什么不把钱交到领导办公室去?”

  “裘书记,你不知道,在县里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那样做的,弄得不好,领导怀疑你不知受了多少贿,再说了,领导把这事公布出去,那当事人就增加行贿办案人的一条罪状,那你就会受到许多人的指责和辱骂!”

  “那后来呢?”

  “没过几天,举报耿直受贿10万元的信到了县委领导手里,领导就认定我丈夫受贿,容不得解释,就把我丈夫抓起来。”周颖哭着说,“县法院判了10年,他不服,坚决要上诉。我知道,他们都串通好了,要杀人灭口,县委、县纪委、法院联合起来整他这样一个小人物,他有天大的本领也翻不了案呀!”周颖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裘耀和说:“别哭,哭什么,哭能解决什么问题?”“裘书记,我家耿直真的是冤枉的呀!”周颖哽咽着说,“裘书记,你是大好人、好领导,你无论如何帮助耿直伸冤哪!”

  裘耀和站起来说:“你呆在这里别动,没有我的话哪里也别去,无论是谁,记住!”

  裘耀和匆匆回到宿舍,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给县纪委书记郁钟打了电话,要他马上把耿直受贿案的有关材料送到他办公室,并且说耿直的老婆就在招待所,让他派人来带走,最后裘耀和说:“我告诉你,周颖我交给你了,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听说一直有人监视她、跟踪她,你给我查一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裘书记,能有这样的事!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呢?谁有这么大胆子!”郁钟说,“裘书记,我马上派人去把她带回来,简直无法无天,居然跑到你那里去胡闹!”

  “怎么,你们不接待人家?”裘耀和提高声音说,“向上级领导反映情况这是一个公民的权利,你们就是认定耿直犯罪,他老婆也没罪呀!”

  裘耀和放下电话,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如果周颖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说明耿直受贿一案其中必有大的隐情。她居然女扮男装找他告状,说明这其中不仅有人帮她出点子,还在暗中帮助她,而且说不准真的有人就在招待所附近进行监视。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事,想到这里,裘耀和心中有些恼火,好像顿时石杨的上空被层层乌云遮盖着。

  想到这里,裘耀和突然想到周颖还在楼上小会议室,于是匆匆离开宿舍,当他来到小会议室时,发现周颖不见了,怎么找也不见人影。他便把管理员老张找来,老张一听说周颖不见了,吓得脸色大变,说:“裘书记,坏了,一定出事了!”

  裘耀和说:“能出什么事?光天化日之下,这可是县政府的招待所,而且是我和周颖谈话!”

  “裘书记,这里面很复杂,有人专门在跟踪、监视着周颖,他们估计她一定会找你告状的。”老张慌慌张张地说,“裘书记,招待所这个地方很复杂,周颖刚才在拦着你告状时动静那么大,很可能消息传到那些人耳朵里,我看周颖凶多吉少!”

  “老张,别制造紧张空气,去,派两个女服务员去厕所里找一找!”裘耀和想了想说,“再问问楼下服务台,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上楼来。”

  老张去了半天回来对裘耀和说:“裘书记,周颖肯定不在女厕所里,你交代过她千万不要离开,而且她也知道有人监视、跟踪她,她绝对不会轻易离开会议室的。”老张又说,“据一楼服务台服务员说,现在正处于吃早饭时间,客人来来往往,并没留心,只是刚才看到从楼上下来三个男人,中间那个男人又瘦又矮,两旁两个男的好像是架着中间的那个人。所以,我认为周颖就是被那两个男人强行带走了。”

  裘耀和皱了皱眉头,说:“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回到宿舍,见郁钟还没有来,裘耀和便给蒋开盛打电话,让蒋开盛半小时后到他办公室去。

  裘耀和突然想到他刚才给郁钟打电话时不该把周颖在招待所的事告诉他,不知为何,裘耀和在这一瞬间对郁钟产生莫名的怀疑。他在头脑里开始对郁钟这个人进行认真而慎重地审视起来。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郁钟,裘耀和正准备出门,郁钟来了。

  “对不起,裘书记,我来迟了,路上碰到人,聊了一会儿。”郁钟搓着手说。“这个周颖,也太不像话了,居然跑到县委书记这里胡闹。”

  裘耀和的脸上显得很难看,他盯着郁钟看了一会儿,说:“郁书记,你终于来了,可是你来迟了,周颖就在我们通话过程中,被人带走了,或者说是被绑架了。”

  “裘书记,你又开玩笑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你县委书记眼皮底下绑架人!”

  “你这是在批评我,”裘耀和有些自责地说,“我犯了错误,我想得太不周到了,我只回到宿舍给你打了个电话,前后不超过10分钟,周颖就失踪了!”

  裘耀和的目光盯着郁钟看着,郁钟被看得有些发毛,立即躲开裘耀和那剑一般的目光。

  “噢,原来是这样,”郁钟笑起来了,“这怎么能说周颖是被绑架了呢,说不定是她自己走了,裘书记,你别自责了。”

  “好了,郁书记,周颖失踪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裘耀和拿起公文包说,“耿直的材料呢?”“我已经叫办公室的同志准备了,过一会儿送到你办公室去!”

  裘耀和怏怏不乐地来到办公室,这时公安局长蒋开盛来了。蒋开盛仍然身穿崭新的公安制服,佩戴着显眼的一级警督警衔,看上去确实年轻、英俊、威武。

  裘耀和看看蒋开盛,又立即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文件。蒋开盛自觉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叫了声:“裘书记……”

  裘耀和没抬头,说:“今天请你来,想请你谈谈石杨的社会治安情况。”

  一句话问得蒋开盛愣住了,他不知道裘耀和是什么意思,想到那天因为110和小平头的事被裘耀和不轻不重地批评了一顿,他心里至今还窝着一肚子火,当时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一定调查这两件事,可他却故意躲着裘耀和。现在裘耀和突然问他社会治安怎么样,他一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说:“裘书记,石杨县近几年的社会治安虽然不能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是目前社会环境还是比较良好、安定的,各种案件的发案率在省市都是比较低的。”

  “是啊!你这个公安局长领导有方。”裘耀和突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蒋开盛,蒋开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避开裘耀和那剑一般的目光,裘耀和冷冷地一笑说:“可我目睹了两件事,一是那个小平头公然跑到人家家里去强xx女孩子,我打了110,110始终不来,而你至今对此案也没有交代;第二件事,就在今天早饭后,耿直的老婆在招待所找我告状,在一号楼二楼小会议室居然失踪了!据有关方面推测,是被人绑架了!”裘耀和提高了声音,看着蒋开盛,“这就是你县公安局长眼里的社会治安一片阳光?”

  “裘书记,一个150多万人口的大县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不发生呢?出了一点小问题,就能说明整个社会一片黑暗吗?”蒋开盛一步不让,此刻他也许忘记了他面对的是县委书记,或者是他故意在发泄心中对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的不满情绪,“中国的国情就是这样,改革开放带来的阵痛不可避免,我觉得形势还是一片大好的。”

  裘耀和说:“你这是什么理论,简直是莫名其妙。”裘耀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住了。“裘书记,您别生气,我是就事论事!”

  “我先不和你说别的,你现在立即组织力量,把周颖给我找到,如果真的被绑架了,一定要安安全全地把她解救出来。”裘耀和十分严肃地看着蒋开盛,“这是不是你们公安局的事?”

  蒋开盛还想说话,裘耀和摆摆手,坐下来看他的文件。蒋开盛有些不知所措,想继续解释,可看看裘耀和,不知为什么,心里怦怦跳了起来。第一次尝到受领导冷落的滋味。站了一会儿,他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六

  耿直被关进看守所里已经77天,从他被不明不白地带走开始,他觉得天塌下来了,自己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面对被侮辱、冤枉的苦难生活,他想哭,想自杀。他甚至怀疑中国还是不是共产党执政,怀疑中国怎么可能建成一个法治国家?在石杨这块土地上还有什么法治可言,皇朴人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反对。谁要是有不同意见,谁就要丢官,坐牢。

  他被带到反贪局那些日子,虽然只有27天,可是如同27个世纪。那是一个什么地方,他从没见过,那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那些人哪是在办案,简直是把人往死里整,轮流对付他,不让他睡觉,把他吊在一个高高的椅子上,3只300W大灯泡对着他烤,他坚持不了了,昏过去时,他们就用冷水把他浇醒。这那是办案,简直是逼供,不承认受贿10万元,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整。到了看守所,他几次想自杀,可是他终于想明白了:如果他自杀了,那么他的受贿案永远也翻不了了,他的家人将永远背着黑锅。耿直一直在盼望妻子会向上级替他申诉,他也坚决相信他的案子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所以在法院开庭那天,他拼命为自己辩护,可是法官就是不让他说话,一审判决后,他坚决上诉。就在这时,一天吃晚饭时,送饭的周大爷低声告诉他,石杨县新来了县委书记,而且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在那一瞬间,耿直似乎心里一亮,可是随即心里那希望的火焰又熄灭了。即使新的县委书记是一位清官,可石杨县这样一个大县的县委书记工作千头万绪,猴年马月才能知道他的事情,就是听说了,县纪委、反贪局、法院硬是把他这案子弄成一个铁案,县委书记岂能为他翻了案。想到这里,耿直又偷偷地躲在暗中落泪,没想到这帮东西如此歹毒。

  “耿直,起来!”随着一声叫喊,一个男人一把把耿直拖起来。

  自从到了看守所,耿直就和那些等待判刑的犯人关在一间1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10来个人睡在一起,进来的时候还是初秋,转眼已是冬天,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放着芦席,每人一条被子。起初,耿直哪里能睡着,总是失眠,渐渐地也就适应了这种生活。他在恍惚中被拖起来。不知什么原因,也不敢问,他知道,只要一句话让对方不满意,他们便是一顿死打。他渐渐地明白了,这是一个见不了天日、没有道理可讲的另一个悲惨世界。

  耿直被带进一间屋子,两个穿便衣的男人也不像审案子,开口就说:“耿直,你还要上诉吗?”耿直看看对面的两个人,问:“你们是谁?”

  “你他妈的问我们是谁?”其中一个胖子站起来,恶狠狠地说,“老子能叫你死!你小子还不够资格问我们是谁!”

  “要上诉,先把你的皮剥下一层。”另一个瘦高子说,“劝你还是早点认罪伏法,到劳改农场好好改造,少受皮肉之苦,你老婆也不至于受你的牵连。”

  “你们……你们把我老婆怎么了?”耿直急了,大声嚷了起来。旁边那个人一脚踢在耿直的腿弯处,耿直随即跪倒在地,那人骂道:“叫,你叫什么,狗日的!”

  胖子挥挥手,说:“那我告诉你吧!你老婆还挺能干的,她女扮男装去找新来的县委书记裘耀和告状,可她没想到,县委书记哪里有时间去过问这点屁事,把她晾在那里,于是又被我们弄走了。”

  “你们把我老婆给绑架了!你们……你们不是他妈的人种啊!”耿直挣扎着,指着胖子骂了起来。

  旁边那个男人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打得耿直两眼直冒金星;另一个男人一把抓住耿直衣领子,大声叫道:“好,你还骂人,老子割掉你的舌头!”

  “耿直,你只要承认受贿,不再上诉,并且写信给你老婆,让她不再告状,我们就把你老婆放了,否则,你想想,你老婆会是什么下场?”

  “你们是什么人?我不信。”耿直在地上挣扎着,“让法院的法官和我说!”

  “我看你小子欠揍!”瘦高个子说,“老子打你皮开肉绽,你想见法官,你还想上天,上月球上去呢!”耿直又挨了一顿揍,趴在地上,不吭声了。

  胖子又说:“耿直,你放着好好日子不过,举报什么?皇书记怎么着你了,无冤无仇的,你当你的纪委科长,他当他的县委书记,人家不是提拔副市长了吗?”

  耿直抬头看了看,“兄弟,咱们都是石杨人吧!咱都是老乡,怎么相互都不同情,反而害自己的兄弟了呢?皇朴人给你们什么好处了,他在石杨当了5年县委书记,不是也走了吗?远的不说,赵某某走了,付某也走了,可是你们和我都留在石杨呀!我们的祖祖辈辈,将来我们的子孙都不会离开石杨的,你们就这样忍心害我全家吗?”

  “你小子硬的行不通,又来软的?”胖子似乎换了一种口气,“你小子有种,不愧石杨人!”

  “耿直,我们看你也可怜,真的,”瘦高个子说,“我们和你也无冤无仇,但你为什么要拿自己身家性命去反腐败,碍你什么事,你管得了吗?”

  耿直从地上坐起来,苦着脸说:“兄弟,听了你们的话,我真的很受感动!”他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中国现在官场上有腐败,我算什么,确实轮不到我来管,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皇朴人如此的心狠手辣啊!”

  “耿直,事已至此,你就认倒霉吧!”胖子说,“现在低头认罪,想想办法让老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带好孩子,等你出来吧!”

  “照你们这么说,石杨的天上就永远遮着乌云,永远也见不到太阳了?”耿直想了想,又说,“兄弟,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我认为我们共产党还是有希望的,皇朴人算什么,不就是一个县委书记吗?跟他后面跑的人也还是少数,石杨150多万人民心里都有一本账,我坚决相信,所以,就是把我弄死了,把我弄得家破人亡,难道石杨县那么多正直的人,那么多老党员、老干部都相信我是腐败分子吗?比如说你们,即使你们现在迫于某种压力,为他们卖命,但是你们是了解我的,你们也是知道真相的,你们肯定知道我是冤枉的呀!”

  这时胖子和瘦高个子,还有那个带他来的那个男子,三个人相互看了看,胖子挥挥手说:“把他带回去。”

  “等等!”耿直突然说,“兄弟,我知道你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我想打听一下,我老婆到底怎么了?”

  三人又相互看看,胖子说,“耿直,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想想自己的事该怎么办吧!”

  “三位,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好处的,哪一天我被平反了,我一定在石杨大酒店办一桌最好的酒宴请你们!”“那我们就等着吧!”胖子冷笑了一声说。

  带走耿直后,胖子说:“你别说,说不定耿直的案子哪天真的翻过来了。你没听说才来的县委书记裘耀和不同于皇朴人,也不同于过去的任何一个县委书记吗?”

  瘦高个子说:“耿直老婆把这事已经告到裘耀和那里去了,现在周颖又失踪了,裘耀和能不管这事吗?我看这事,麻烦还在后头呢!”

  “不过裘耀和一个人也不是神仙啊!”胖子说,“皇朴人虽然调走了,但是……”“那我们怎么办?”瘦高子说,“万一将来……其实我早就有些担心。”

  “所以……”胖子看看外面,低声说,“我们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老实说,耿直刚才的那些话对我们不能不说没有作用!”

  “可是我们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呀,就说耿直的上诉问题吧,我们该怎么办啊?”“他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我们也总不能把他给打死了吧?”七

  蒋开盛打开手机,迅速拨着号:“喂,皇市长吗,我是蒋开盛,我已经进了沂州城区,您在哪儿?好,我马上就到,待会儿见!”

  奥迪轿车进了城区,很快进了市第二招待所,一进房间,只见皇朴人和尤义兵低声说话,见到蒋开盛,尤义兵迎了上去,三个人热情地握着手,很是激动和亲密。

  “皇市长,你走了这段时间,石杨乱套了。”蒋开盛气愤地说,“一个39岁的县委书记,还那么不成熟、不稳重,省委不知怎么想的,省级机关那些处长能和县委书记相比?你说裘耀和他懂什么?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他连一把也没烧起来,只是带着机关那么多干部扫马路,拖垃圾,打扫卫生。县委书记干这种事,你说这县里的经济怎么能搞上去呀!”

  “不抓工,不抓商,只抓四面光。”尤义兵狂笑着,“你别说,他还真能,你们知道这叫什么?‘作秀’!这也是创造点新闻啊!一个人想出风头,那是千方百计的,炒作一部电视剧,往往都是炒演员,炒演员就是拿演员的私生活说事,炒来炒去,原来是为炒作电视剧。裘耀和还真行,别的没学会,学会炒作自己。他在省里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处长,一下子哪来的那么多政绩,这样弄点新鲜货,你们不都是在帮着炒吗?”

  皇朴人没有笑,冷冷地说:“也好啊!我在石杨5年没叫你们当当扫马路的清洁工,你们这下子可以尝尝环保工人的滋味了!”

  蒋开盛拿起茶几上的中华香烟,一边点一边说:“皇老板,耿直的老婆居然闯进招待所,向裘耀和告状了!”

  尤义兵说:“这个耿直应该早点弄走他,否则将来许多事情会坏在他手里。”皇朴人默默地看着蒋开盛,突然说,“老祁什么时候到,还有正震呢?”

  “都说好的,我临来时都和他们约好的,很快!”蒋开盛看着皇朴人,“上午裘耀和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叫我必须尽快把耿直的老婆周颖找到。”蒋开盛停了一会儿又说,“他妈的那帮东西都是他妈的饭桶,居然从他们的眼皮底下让周颖混进了招待所,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女扮男装?”“是啊!这个女人也真他妈的想得出,还真有点像古代电视剧里那样!告他妈的屌御状!”蒋开盛嘴不干不净地骂道。

  “你别小看这事,”尤义兵说,“这可是有人帮助精心策划,有人内外勾结的。否则,她一个女人,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进了招待所,又怎么能在裘耀和吃完饭回来的路上拦住裘耀和呢?她根本就不知道裘耀和长得啥样子,我看这事麻烦大了!”

  “人呢?”皇朴人问,“这事怎么越闹越大,你们千万别小看裘耀和,我和你们的看法不一样,裘耀和决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也并非你所说的39岁的不识事的小处长,他绝对是一个有勇有谋的硬家伙!他一定会把石杨县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的!”

  没等蒋开盛和尤义兵说话,皇朴人又说:“你们以为他新官上任三把火都不知道怎么烧?他能让开会迟到的副县长,还有那些书记、乡镇长、局长们站在门外听会,以及亲自带头打扫卫生,这些都不是一般人所为。你们等着看吧,他的火还没有真正开始烧呢!不会只是三把火,他有的烧呢!”

  皇朴人的手机响了:“喂,哦,明连哪,来吧!”关掉手机,“明连来了,今晚得好好招待你们!”“你当市长后第一次请我们吧!”尤义兵说。

  “谁说第一次,”皇朴人笑笑,“我的大门永远向你们各位敞开着,一个副市长,招待朋友的权利还没有?”

  门推开了,祁明连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握着手说:“老板,裘耀和也来市里了!”“你怎么知道的?”蒋开盛有点神秘兮兮地问。

  “我在市区看到他的车子了,他还是从省里带下来的车子,省城牌照,显眼得很呢!A-00176号。”祁明连边坐边说,“这个家伙没有一点人情味,皇书记一走,把一号车连驾驶员都给晾起来了。”

  “是啊,小许怎么办,我又不好说这话。”皇朴人指着大家坐下来,“人家从省里带车子下来,我怎么好说车子给小许开?”

  “小许可是历任县委书记的司机,从来就没离开过一号皇冠车啊!”蒋开盛说,“听说小许托了好多人说话,裘耀和就是不点头。”

  “皇老板,裘耀和这时到市里干什么来了呢?”尤义兵问。“大概是参加市委常委会,沂州组建不久,干部逐步到位,多数是研究干部。”

  “他妈的,我们的命运都抓在裘耀和手里呢!”蒋开盛显得有些紧张,“皇市长走了,尤书记你也走了,尤书记当局长了,他管不着,可我和明连,还有成正震……

  “听说老郁也被裘耀和弄得不开心?”皇朴人问。“对,还有郁书记,”蒋开盛拍着腿说,“郁钟是因为耿直的事,可能挨了裘耀和的批评。”

  “耿直与他有什么关系?”皇朴人回过头问,“郁钟来不来?”蒋开盛摇摇头说:“我打他手机,他吞吞吐吐的,说他手里事情太多,脱不了身,并且让我向你打个招呼。”

  “向我打什么招呼,我现在也管不着他。”皇朴人显得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不过现在也不是胆小怕事的时候,一个县委常委、纪委书记,挺直腰杆子嘛,怕什么呢?”

  “郁钟是县委常委,又是纪委书记,耿直的事肯定会涉及到他的,他推也推不掉!”尤义兵解释说,“我估计他现在压力很大。”

  “得尽快让法院把这个案子结掉。”皇朴人有些不耐烦地在室内徘徊了一圈,“他要上诉,就让他上诉。中院还会支持他?一审判决后,上级法院总是支持基层法院工作的。”

  “皇书记,这可不能太大意,还是要向有关人员打打招呼好。”蒋开盛说。“小成呢,怎么还不到?”皇朴人看着手表,“开盛给他打手机。”

  蒋开盛随即拨通了电话,成正震说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让他们先开始,他到了就直接去餐厅。

  皇朴人说:“那好吧!我们马上开始。”但他并没有走的意思,取出手机,“今天还有一个客人。”说着就拨起电话来。

  尤义兵、蒋开盛、祁明连三人相互看了看,又同时看着皇朴人。大家都在想,这个神秘的客人会是谁呢?

  打完电话,皇朴人说,“你们别大惊小怪的,既然是我的客人,肯定是自己人,而且是对我们有帮助的人。”蒋开盛笑笑说:“那当然了,到底是谁?”

  “你们都不认识,省里的,省纪委的。”皇朴人轻轻一笑,“走,我们先干几杯再说。”

  进了餐厅,大家围着皇朴人就座,皇朴人左边留下一个位置,这时小姐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进来了。皇朴人忙上前拉着男子的手说:“来来来,梅处长。”随即转身对蒋开盛、尤义兵、祁明连三人说,“梅处长,年轻有为。”接着又把三人分别介绍给梅处长。

  皇朴人没有祝酒词,只是举着酒杯说:“来,让我们欢迎梅处长的到来!”说着带头干了杯,“梅处长,沂州是全省最穷的市,但是沂州有好酒,全省四大名酒的三沟一河,划市后,沂州占了半壁江山。”皇朴人兴奋起来了,“沂州的人热情啊,来!再干一杯。”

  接着各人又开始轮流给梅处长敬酒,由于梅处长是初次见面,大家只能喝酒闲聊,不涉及其他事,也没有人问起成正震。看看一瓶茅台已经喝光,就在开第二瓶茅台时,成正震来了。

  “对不起,路上耽误了。”成正震没有入席,直接来到皇朴人身边,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市委常委今天研究干部呢!”

  皇朴人点点头,小声说:“这很正常,别管他。”随后大声说,“小成,你迟到了,罚三杯酒!”

  成正震端起酒杯连喝三杯,皇朴人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吃点菜。”随后又说,“小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纪委的梅处长。”

  成正震伸出手,一边握一边说:“幸会幸会,来,梅处长,我来迟了,敬你两杯。”

  梅处长站了起来,拿过酒瓶,给成正震连倒两杯酒,在成正震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说:“小成,来,我再敬你两杯,你是皇市长的得力干将!”又诡秘地一笑,“在这个桌上你最年轻,”说着又在成正震的肩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豪气冲天地笑了起来。成正震只觉得肩头一阵疼痛,心头升起几分不快。分明是拿他这个副县长不当回事。但是又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头,只好忍气吞声地把两杯酒喝了。

  就这样,成正震虽然是后来的,却一连被灌了十多杯酒。皇朴人始终控制着喝酒的局面,喝到恰到好处时,吃了饭,送走了梅处长,大家又回到皇朴人的宿舍。

  席间因为有了梅处长,有许多话都不便说,现在各人又喝了点酒,头脑兴奋得有些难以自制。

  成正震说:“我看裘耀和有点来者不善,处处咄咄逼人,好像有准备而来,那天开会拿我开刀,真不是东西!”

  “简直不像话,”蒋开盛拍着沙发,“一个副县长开会迟到几分钟,居然让站在外面听会!我看中央开会,一个副总理迟到,也站在外面?野蛮,胡来!一点人情味没有!”

  “你们都要谨慎点,他说什么就什么,千万别和他拧着干。”皇朴人皱着眉头说,“他年轻,总想干出点惊人的业绩来,谁撞到他的枪口上谁倒霉,另外,你们要团结,但又不能让他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是最关键时刻,一年过后新的矛盾产生了,他的精力就会转移了。”

  在通常情况下,一个地区的主要领导变动了,后任领导必然会调整自己的工作思路。谁也不可能按照前任的老路走下去。于是常常被人们认为前任和后任之间的矛盾,或者冲突。现在石杨县同样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前任县委书记皇朴人提拔为副市长了,看,他的这些下级仍然怀念过去的感情,这也许是人之常情啊!但是,裘耀和到底如何处理这些关系呢?

  八

  天色微明,一辆红旗牌轿车离开石杨县城,箭一般地朝西南方向驶去,进沂州市区时,大街上除了环保工人就是锻炼身体的人。红旗轿车并没有减速,在市政府第二招待所大门口,驾驶员突然减速进了院子。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青灰色长风衣,慌慌张张地跑向二号楼。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酣睡的皇朴人。身边一位年轻的女子轻轻地推推皇朴人:“嗯,有人敲门!”皇朴人翻了个身,侧耳听听,又是一阵敲门声,皇朴人顿时坐了起来,吓得两只手微微颤抖着,低声说:“快,快,穿衣服,我觉得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真的,那我怎么办?”年轻的女人慌了,“会不会是检察院的人?”“放屁!”皇朴人一边骂一边竭力镇静着自己,“你盼我倒霉,检察院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你自己……”女人噘着嘴说,“看你自己紧张的。”两人一阵忙乱,皇朴人穿好衣服,下了床,一边开门一边说,“你在屋里千万别吭声。”说着随手关好门,到了外间,一边用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一边来到门口,“谁?”

  “皇市长,是我!”皇朴人一开门,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皇朴人没好气地说:“是你!一大早,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来人尴尬地苦笑着说:“皇市长,你……你给我想想办法哪!”这声音像是哀嚎又带着乞求。

  皇朴人这时才把来人引进客厅,轻轻关上门:“到底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市委常委昨天下午研究干部了……”来人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点烟的手筛糠似的颤抖着。“怎么了?”皇朴人睁大双眼,“这么快你听谁说了什么?”

  “裘耀和好狠毒啊!”男人哭丧着脸,“他先拿我开刀了!”

  “老郁,郁书记,”皇朴人有些着急了,“你怕什么?你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不让你在石杨干,那就换个地方,不提拔,还能把你这个副县级降了?”

  “我得到消息,”郁钟抖抖索索地说,“把我的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免了,但没有任职。这事可怎么办?要不然我一大早干吗跑来找你呀!”

  “你听谁胡说八道,一个副县级领导干部怎么会免了挂起来。”皇朴人冷笑起来,“干部政策不允许的,你这消息来得未必可靠。”

  “据给我透露消息的人说,确实是真的。”郁钟着急地看着皇朴人,“裘耀和亲自点了汪益鹤来接替我的位置。”“对你没有说法?”

  皇朴人顿时睁大双眼,翻着白眼珠,伸长脖子,看着郁钟。

  “说是先就地免职,以后再安排!”郁钟几乎哭了起来,“其实免职我并不怕,就怕……”停了一会儿,又说,“就怕耿直的事抖了出来,再带出点其他什么事,不要说再给我任职,恐怕……”那样子岂止是惶恐!还有些可怜。整个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皇朴人看着郁钟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就在这一刹那,皇朴人由气愤变为同情,随之又转为慌张而恐惧,谁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皇朴人到底还是努力振作精神,如今自己已经从正县级登上副市级这样关键岗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级领导干部,不觉又信心十足。暗暗作了深呼吸,气沉丹田,然后从容地摆出一副高贵的架势。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你这个样子,还是纪委书记,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个数?真是没经过世面,要有点自信嘛,有什么了不起,邓小平还三落三起呢,终究是一个伟大人物。你看你,才听到一点小道消息,就吓成这个样子,要是真的有点什么,就跳进长江了?赶快回去,我给你打听打听,看看具体情况,市委常委又不姓裘。”

  “皇市长,那就拜托你了!”郁钟欲走又留地停在门口,“皇市长,对我个人的事另作别论了,我一直担心耿直的事,好像裘耀和已经盯上了这件事,他现在催着让我将耿直的材料给他。”

  “我知道了,不管你当不当纪委书记,这事该怎么处理,你应该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了。”皇朴人的脸色极为难看,“好了,我就不留你吃早饭了,注意点影响。”

  不知为什么,皇朴人有些心神不宁,巴不得郁钟立刻走人。对于往日这个逆来顺受的下级,突然间从心底有几分厌恶。郁钟当然还念着过去的情分,伸出手,皇朴人根本不想做这样的程序,但是还是勉强伸出手,可郁钟只抓住皇朴人的两个手指。还没来得及握一下,皇朴人已经将手指缩回去了。

  郁钟心事重重地走了。

  皇朴人回到房间,无心和床上的这个女子啰嗦,便叫她赶快离开这里,正在这时房间电话响起来了,皇朴人拿起电话:“喂……哎……你别管这些事,我知道,等周末我回去再说吧!好,好,挂了!”

  “你老婆?”“你快走吧!注意走廊里的人。”

  皇朴人匆匆地洗了一把脸,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觉得自己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居然把个女人带进招待所的房间里风花雪月!多少为自己的荒唐行为而捏着一把汗。不觉暗暗警告自己,以后定要小心从事才是。一进餐厅,迎面碰上裘耀和,这是皇朴人万万没有想到的,说实在的他和裘耀和虽然都同为副市长,但是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裘耀和的工作以石杨为主,这是省委和市委都明确过的。按说对于前后任的县委书记,工作上也应有所移交,除了形式上的,比如大会上的交接仪式、办公室的移交外,哪怕是表面上的,介绍石杨县一些大致情况,尤其是干部队伍的状况,可是不知为什么,两人除了见面点头问声好之外,却从没有单独交谈过。到底是他没有主动还是什么原因,那就说不清了。但是皇朴人有些感觉到,裘耀和和他之间平淡得如一杯白开水。在这一瞬间,他想自己离开石杨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的心里真的有些顾虑,特别是昨天晚上尤义兵、蒋开盛、祁明连和成正震一块喝酒时谈到的情况,刚刚郁钟又来说他被免职了,皇朴人顿时全身有些不寒而栗,心情变得灰暗起来,有些悔恨自己在担任石杨县委书记那几年做过的很多事情。这种心情过去是从没有过的。

  裘耀和走过来了,微笑着伸出手:“皇市长,你好!”“你好,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皇朴人说。

  “裘耀和!”裘耀和说,“我这个人不喜欢人家称官位,官那东西太虚了,实在一点好,叫我老裘吧!自己的名字是专用名词!名字就是留给别人叫的,是吧,朴人市长。”

  “那怎么行呢!”皇朴人早已把手抽出来,“这样,在市里称市长,到县里称书记,开常委会时称常委!”

  “那太复杂了,我这人喜欢简单。”裘耀和爽朗地笑了起来,“我这个人是搞科研出身,从来就是重结果,不重视过程,你以后就叫我老裘或者直呼其名,名字就是给人家叫的,对自己没有任何作用。”

  说实在的,自从皇朴人见到裘耀和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只有39岁的年轻县委书记不同于一般人。在他身上有一般同龄人不具备的气质。当然让皇朴人不能轻视他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苦苦奋斗了50年,才爬到副市长这个高级领导干部岗位,而裘耀和年纪轻轻地就戴上市委常委、副市长这样尊贵的桂冠!

  两人在餐桌上坐了下来,皇朴人说:“听说你在石杨干得不错啊!轰轰烈烈,火开始烧了?”

  “烧什么火啊!我在向你学习,你在县里干那么多年县委书记,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怎么,昨天来的?”皇朴人吃着饭说。他在头脑里琢磨着,想探听一下市委常委会上的内容。“参加常委会,晚上太迟了,没有回去。”

  “这叫什么话,你应该在市委、市政府、石杨各占三分之一时间。”裘耀和笑笑,低头继续吃饭,皇朴人问:“听说讨论干部了?”“是啊,沂州组建不久,干部得逐步到位。”

  裘耀和是那样坦然,那样满不在乎的样子。是啊,作为副市长的皇朴人还怎么能继续下去呢?毕竟他们之间虽然同为副市长,可是思想深处的距离却相距甚远。两人的谈话也就无法深入了。吃完饭,裘耀和说:“皇市长,有些事情还要向你多请教,你在石杨干了5年,我可是一个新手哟!”

  “你说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郁钟这个人怎么样?”

  “你指的是哪方面?”皇朴人犹豫了一下,“对一个干部的评价还不能用简单的两个字好和坏来概括,因为任何一个干部成绩总是主要的,应该肯定的,缺点是次要的,也是难免的。”

  裘耀和似乎被将了一军,“皇市长的辩证法学得比我强,是啊!任何事物都是两面性的,我说的是郁钟这个纪委书记是否称职?”

  皇朴人并不介意地走出餐厅大门说:“他的纪委书记是市纪委和市委常委考察、任命的,我想市委在考虑他的职务时不会没有理由的吧!”皇朴人一着不让,处处主动,“他在石杨任纪委书记期间应该说还是努力想把工作做好的,但是做纪检工作又是得罪人的工作,可能有一些人会有点意见,这也难怪,什么事让百分之百的人都满意那也不容易。俗话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裘市长,你在石杨当几年县委书记看看,恐怕也难以做到人人满意。”

  “皇市长的辩证法学得很出色,我到石杨后多少也听到一点关于皇市长的评价。”裘耀和一着不让,“不过主流大节是一个人的根本,毛主席的功过是七三开,但是谁也无法抹杀他对中国共产党的创立和解放全中国的功绩!至于我嘛!只要求达到五五开就心满意足了!”

  皇朴人似乎感觉到裘耀和话中的含意,真想进一步发起猛烈的攻势:你还年轻了点,别在我面前卖弄。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多少有些担心这个头脑简单、认死理的年轻人。想到这里,决定不去惹他。马上换一副面孔奉承道:“裘市长,你年轻有为,又是刚从国外镀金回来的洋学生,在石杨混两年回来当市长、书记,前途无量啊!”

  裘耀和说:“我可没有混日子的想法,更不是到石杨镀金的,有人说石杨是大染缸,我倒要看看,不改变石杨的面貌,我决不离开。”

  “到底年轻人,朝气蓬勃,血气方刚。”皇朴人心中好像有些胆战,总觉得裘耀和今天带着挑衅性地谈话,心中甚是不痛快,“裘市长,恕我不能陪你了,我上午有个会。”

  看着裘耀和离去的身影,皇朴人想到郁钟。现在他回忆一下刚才裘耀和的一番话,在这样的时候,裘耀和向他了解郁钟的情况,完全说明郁钟得到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他真的没有想到裘耀和这么快就对县级领导干部动手了!皇朴人的心里不觉升起一股寒气,甚至他想到尤义兵、祁明连、蒋开盛以及成正震。这样想着想着,皇朴人真的巴不得放弃副市长这个高贵的乌纱帽,夺回那顶石杨县委书记的桂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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