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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尸

  钟声响个不停,但山上显然居民稀少,并没有多少人影出现。

  云寄桑循声向正北而去,卓安婕抱着明欢跟在后边。

  羽檄钟的钟台设在山涧旁,有三丈之高。台上高悬着一口重达千斤的青铜巨钟。钟旁立有敲钟的铁和尚,只要打开机关,水力驱动下,铁和尚便会推动钟槌,开始敲钟。

  此刻,众人正围着钟台,人人面露恐怖之色。就连一向镇定的曹仲也脸色铁青,手足颠抖。

  —个男子的尸体横悬钟旁,取代了钟槌的位置。铁和尚正机械地推动尸体,死者的头颅不断和钟身相撞,发出沉闷的嗡鸣声。

  随着一次次的推动,粘稠的血浆不断从死尸上涌出,在钟面上涂抹着暗红的血漆。低沉的钟声中,那浓黑的暗红衬着青铜钟面的梵文,是如此醒目,又是如此诡异。

  “四……四师弟……”罗谙空失神地道。

  原来这便是张簧,可是,他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凶手又是何时用尸体换掉钟槌的?他的死亡和刚才的刺杀又有什么关系?云寄桑的中指又开始疼了,不得不用拇指不断搓着。

  曹仲飞身跃上钟台,在铁和尚背后一按,那铁和尚“咯吱”一声,寂然不动,那血腥的钟声也随之停歇。

  曹仲正要将张簧的尸体解下,云寄桑突然出声阻止:“门主且慢!”说着纵身跃上钟台。

  钟台有五丈方圆,全部以青石垒成,上面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足迹。云寄桑探头向四周看了看,又围着铁和尚踱了一圈。在铁和尚的背部,他发现了一个浅浅的白色痕迹。他用指尖轻轻蹭了几下,那痕迹便消失不见了。

  “云少俠?”曹仲不解地道。

  云寄桑抬手阻止他发问,来到尸体前,仔细查看。

  死者身着一件满是污垢的宝蓝茧绸长衫,赤着左脚,右脚上则穿了一只芒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尸体的头颅已撞得血肉模糊了,但勉强还认得清面目。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惊骇之色,似乎在临终前看到了极为恐怖之事。两条鹅卵粗的绳索分别穿过死者的小腿和胸前,又打了活套结,这样只靠尸体本身的重量,便会让结越缠越紧,不会让尸体脱落。很明显,凶手是个谨慎的人。

  他又查看了尸体的肌肤,发现已经出现尸斑。显然,张簧已死了至少一个时辰。

  很快,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奇怪……”

  “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么?”不知何时,罗谙空也跟了上来。

  “你们看……”云寄桑从尸体的衣襟里枯起一撮泥土,“死者的发间和鞋缝中都有红色的沙土,这说明尸首曾经被掩埋过。”

  罗谙空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凶手埋了四师弟后,又临时起意,再将他挖出来挂在这里?”

  云寄桑摇了摇头:“死者的枕骨、头顶和四肢后侧都有尸斑,说明尸体在形成尸斑的过程中,是仰面平躺的。而现在尸体却是头向下,呈俯卧之势……”

  两人凝目看去,果然,被吊在槌绳上的张簧正是脸朝下方。罗谙空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这说明张兄被杀害后,尸身在挂在这里之前,一直是仰躺着的,而且被埋了至少一个时辰。”

  曹仲双目一寒:“也就是说,凶手杀人后先埋尸于某处,然后在晚宴开始前才将尸体挖出来,换掉了钟槌……”

  “正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凶手为何定要先掩埋尸体?只是简单地藏起来不是方便得多?还是说,他非常担心尸体被人发现,甚至不怕麻烦,反复地埋尸挖尸……”

  “看来就是如此了。”罗谙空抹了抹通红的眼圈,满脸悲切之色,“想必是因为某个缘故,凶手定要在晚宴时用四师弟的尸体敲响钟声,又怕尸体提前被人发现,这才先将尸体埋了起来,以确保万一。可怜四师弟不仅被害,连尸身都不得保全……”

  “罗兄是说,凶手想用这具尸体传达什么信息?”云寄桑若有所思地道。

  罗谙空点头道“若非如此,怎会偏偏在师父遇刺时钟声才响起?”

  曹仲冷冷一笑:“能将时机把握这么准确的,也只有出席晚宴的人了。”

  “确有这个可能。”云寄桑坦然道。

  “可是,钟响时大家都在堂上啊!”谷应兰讷讷地道。

  云寄桑微微一笑,跃下台去,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片刻后双目一亮,弯腰拾起一物,又重新跃上钟台,伸出手掌:“你们看,这是什么?”他的掌心里赫然是一枚小小的铁丸。

  “这不是铁菩提么?它和敲钟有什么关系?”曹仲奇道。

  云寄桑将铁菩提高高抛起,又重新接住:“我刚才在铁和尚背部发现的那道痕迹,应该就是这铁菩提留下的。依我判断,凶手应该用了某种手段定时,并以机关将铁菩提射中铁和尚的背部,使其按时敲钟。”

  “也就是说,发出暗器的机关就在铁和尚背后不远处!”罗谙空猛地一拍双手,“我这就去找!”说着跃下了钟台,向前寻去。

  “云少侠果然明察秋毫,曹某何幸,有少侠在此作客,相信无需多久,定能找出真凶,为我这可怜的徒儿报仇!”曹仲一脸怅然,似乎在为张簧的死而伤心。

  “门主放心,寄桑定会尽力。”云寄桑说完,继续勘查着尸体。

  凝稠的血液不仅从撞烂的头颅流了出来,腰腹处的衣服更是被血浸透了。奇怪,尸体的血未免流得太多了。无论怎样,先把尸体放下来吧。他默默地想,抬头望了卓安婕一眼。

  卓安婕会意地点头,挥剑斩断吊索,托着张簧的尸身轻轻放到地面上。

  云寄桑蹲下来,小心地解开张簧的腰带,翻开了衣襟。目之所及,大片血迹从腰间渗出,将月白的中衣染成了一片猩红。张簧怀里没有揣什么东西,凶手显然已将遗物都搜走了,但云寄桑还是发现有奇特的东西掺杂在血液中,那是一些极其细小的银色珠粒。

  水银?张簧的衣襟里也有水银?是炼丹时落下的么?可为何衣襟外没有?还是说,他将某个含有水银的物件揣进了怀里?

  摇了摇头,云寄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掩起他的中衣。

  “啊一一”谷应兰和汪碧烟同时发出尖叫。

  “我的上帝……”彼得神父不停地在胸前画着十字。

  那突如其来的战栗再一次剌入云寄桑的心头,他的心颤抖着,纠结成小小的一块,然后又突然爆炸,浓浓的血色染红了眼前的世界。他强行克制着呕吐的欲望,细细看去。

  尸体两胁被斜着割开了,从伤口处,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白色的脊骨和红色的血管。此刻,腰椎的两侧已空无一物。

  尸体的肾脏被摘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挖走尸体的肾脏?

  云寄桑只觉得心跳越来越激烈,似乎下一刻便会跳出自己的喉晚。

  他咳嗽了一声,捂住嘴巴,继续查看伤口。

  突然,他发现在血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便让卓安婕为他折了两根细树技,缓缓伸进尸体的腹腔,将那异物夹了出来。

  “那是什么?”曹仲凑过来问。

  他凝目望去,发现那异物竟是一张揉成一团的黄色符纸。

  抖了抖上面的血渍,云寄桑将那纸团展开。黄色符纸上,朱红的篆字狰狞而醒目:

  一一“朽树故根,返枯成灵。灭我万罪,使我永生。”

  夜风呼啸而过,吹得云寄桑手中的黄表纸簌簌作响,那十六个红色的篆字蝌蚪般扭曲不定,直欲破空飞去。

  “这……这是…”曹仲脸色大变,语不成声。

  “是无心,无心他回来了。”梅照雪淡淡地道,凄美的容颜却全无血色,苍白如纸。

  “胡说八道!无心他死了!已经死了!”曹仲激动地大叫。即使刚才的剌杀,也没让他如此失态。

  众人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那样的诡异而恐惧,仿佛“无心”这个名字是什么恶毒的沮咒一般。

  只有彼得神父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弟子李钟秀则神色镇定,脸上的笑容淡定自如,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无心……这个无心究竟是谁?他又和此事有何关系?看曹仲的样子,分明对此人极为忌惮。难道这无心不是他的弟子?云寄桑暗自思忖着。

  “找到了!机关找到了!”不远处,传来了罗谙空兴奋的大叫声。

  偶形居中,云寄桑轻轻把玩着罗谙空找到的机关。

  那是一把普通的铁弩。铁弩是绑在山涧边的石栏上的,旁边有一个盛水的铜盘,水从盘中的漏嘴处滴下,流入计算时刻的权器。一个时辰后,权器水满,便会牵动铁弩的机栝,将铁菩提打出。

  据曹仲说,整个装置并不复杂,傀儡门的弟子,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做出。

  “这铁弩乃是军器,怕是不好弄到吧?”云寄桑试着将弩拉开,不过因为只有一只手,很不方便。卓安婕接过铁弩,拉开后递回他手中。

  罗谙空摇头道:“这玩意儿最是普通不过,只要有图纸,随便一个铁匠都能打造,只是这弩太大了,携带不便,搞不好就会被官府发现,所以很少有江湖朋友会随身携带。”

  云寄桑皱了皱眉,轻扣扳机。那铁弩“砰”的一声轻响,但是他手中却并无多大的震动感。

  “好弩。”云寄桑轻赞一声,将铁弩递给卓安婕,“傀儡门可结过什么死仇大敌么?”

  “都是江湖中人,再怎么小心也结过—些仇怨。”罗谙空沉思片刻,缓缓摇头,“不过能让人杀上门来的倒是不多。再说,就算人家要报复,也没必要弄这些玄虚,何况……”

  “何况,凶手还要精通傀儡之术……”云寄桑喃喃地道,突然抬头,“曹门主不打算报官么?”

  “报官?”罗谙空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云兄,实话实说,能做下这种事的必是本门弟子。不瞒云兄,我已探听清楚了,四天后京城便会派人来,师父一场富贵是跑不掉的。当然,前提是门里不出乱子……”

  原来如此……云寄桑点了点头。曹仲野心勃勃,显然不甘心只做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以自鸣钟结交权贵,最终立足于朝堂之上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平时门里哪些人和张簧交往较多?”

  罗谙空苦笑道:“云兄明知四师弟和我交情最好,何必多此一问。”

  “那罗兄可知道,他最近可有异常的举动么?”

  “这个……”罗谙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察觉。四师弟为人腼腆,不善言辞,向来是安分守己的人。”

  云寄桑点了点头。罗谙空分明在掩饰什么,想从他口中探听张簧的消息怕是不大可能了。

  沉思片刻后,云寄桑突然道:“无心是谁?”罗谙空欲言又止,目露犹豫之色。

  “这般吞吞吐吐的……”卓安婕丝毫不给这位故交留面子,“莫非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罗谙空走到门口,向外望了望,确定无人后,这才返身回来,压低声音道:“不是罗某不想说,而是此事关系到师父的颜面,传出去不好听。”

  “故弄玄虚,快说。”卓安婕屈指敲了下桌子,很有些女神捕的风范。

  “我说,我说……”罗谙空显然是怕了她,忙道,“李无心是我的三师弟,三年前已亡故了。”说着目露惋惜之色,我曾和你们说过令狐天工是本门的天才,其实他那点本事和李师弟比,根本就望尘莫及。你们知道,本门是在师父当上门主之后,以摇发傀儡起家的。可是你们却不晓得,在李师弟到来之前,大家对这摇发傀儡根本就是毫无头绪,连门边儿都摸不着。李师弟入门后,不到半年工夫便找出了其中诀窍,以此为契机,师父这才将摇发傀儡研制成功……”

  “这么说来,他在傀儡一道上的造诣比曹门主还高?”云寄桑问。

  罗谙空点头道:“是。说来惭愧,李师弟根本就是无师自通,他上山时对傀儡之术已经十分精通了,之所以上山拜师,却并非为了学艺,而是看上了门内的诸般材料设施。你知道,制造傀儡不仅耗时耗力,更要有足够的财力支撑才行,否则就算一个人才华绝世,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原来李无心出身贫寒。只是他又如何喜欢上了傀儡?莫非真的是天纵英才不成?云寄桑暗暗猜测着。

  “李师弟上山后,潜心修炼,苦苦钻研傀儡之术。他遍阅古籍,从—本佛经上到了‘经押之术’的记载,苦思冥想后终于造出了‘经押’之枢。此术用于傀儡上,就是让机簧之力经由曲轴齿轮作于关木之上,再由‘经押’分配其力,牵动关木,让傀儡四肢活动。这样一来,传力机关与配力机关分离,傀儡的动作比之以前丰富灵活了岂止十倍。”

  卓安婕皱眉道:“这么说来,是这李无心独具匠心,造出了摇发傀儡?”

  罗谙空面露苦涩:“可以这么说。李师弟一人之智,胜过了我们傀儡门所有的人,其中也包括师父在内。我们今日所造的傀儡虽然花样百出,可再怎么变化,核心却依然是李师弟的经押之术。”

  云寄桑和卓安婕不由动容。他的傀儡之术已达到后人无法超越的境界,这李无心可称得上是一代宗师了。

  “尊师呢?不知是怎么想的?”云寄桑淡淡地问。

  “师父自然是夸李师弟学究天人,得之是本门的大幸。至于师父真正的想法,却不是我们能揣度的。”罗谙空嘿然道,随即叹息了一声,“李师弟虽然在傀儡之道上是天才,于人情世故却并不精通。终日只知在自己的房里研究傀儡制法,和其他同门的关系并不好。而这其中,尤以二师弟和他关系最差。”

  “又是瑜亮之争吧?”卓安婕笑问。

  罗谙空点了点头:“令狐的本事,比起李师弟来差得远了。在李师弟到来之前,他确是本门数一数二的天才,于运用水力上有独到之处,很是得师父的看重。但是李师弟一来,他的光彩便全被夺了去,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每次李师弟研制傀儡有了进步,他都沉着脸。本门有一门功夫叫‘幻手千象’,因为太过难练而失传了,令狐却只凭着秘签上的记载独自修行,摸索了五年,终于掌握了其中诀窍,硬生生将这门功夫练成了,这才有了‘神手’之誉。可李师弟入门不过一年,竟然也练成了这门功夫,两人在才华上的差距,可想而知。”

  “我看令狐兄有些沉默寡言,他向来如此么?”云寄桑问道。

  “令狐这人就是这样,为人阴沉,门里没人喜欢和他相处。不过他容貌清秀,学识也好,倒是很有女人缘。只是他不怎么搭理那些女人,也不知是心高气傲,还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李无心呢?他又是怎样一个人?”

  怎样的人?罗谙空的眼睛微微眯起。怎样的人……

  “木牛流马?”黑衣少年抖了抖手上的图纸,眼中一片讥诮之色,“大师兄是说,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便是诸葛武侯呕心历血造出来的木牛流马?真是笑话!”

  “师弟说笑了,说笑了。师兄我也是得了祖冲之的秘本残篇,苦思冥想之下,这才得了此图。只是为兄愚钝,不能得其真意。师弟才华绝世,定能看出其中的关键,若是认为此图有误,不妨直说……”身为大师兄的自己腆着脸,弯着腰,堆起一脸的笑容,那模样像极了乞食的哈巴狗。

  黑衣少年端起茶盏,发现已空,刚一皱眉,自己已经提着茶壶,恭恭敬敬地将茶盏满上。

  黑衣少年缓缓吸了一口茶:“蜀中多山,按此图造出来的东西,走走本门的甬道也还罢了,要是在号称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上走,怕走不出几十里就成了一堆垃圾。垃圾啊,大师兄……”

  那种冷锐的嘲笑,冰锥一般刺进自己的心脏。

  垃圾?谁是垃圾?我么?

  “师弟说得是,说得是……”自己还在笑着,脸上的肌肉几乎僵硬了,“我也知道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是垃圾,上不得台面。这图我也请教过其他人,他们却都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不过我想,这门里就算其他人都不行,我李师弟总是明白的。所以,我这不是向师弟你请教来了么?”

  “师兄这算是妄自菲薄,还是……不耻下问?”黑衣少年眯着眼笑问。

  “哪里、哪里……师兄我是自惨形移、自惭形秽……”自己点头哈腰地道。

  “好个自惨形移!”黑衣少年的眉头一扬,“既然师兄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也不好推辞了。这做人么,总要不为己甚才好,师兄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对,不为己甚,不为己甚……”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提笔在图上勾勒了几下,递了过来:“行了。”

  自己一把揪住,却抽之不动。

  黑衣少年的双指紧紧捏着图纸的边缘,眼里那份冷意似要貫穿自己的灵魂:“大师兄,记住我说过的话,做人,要不为己甚才好……”

  说完,双指一松,自己身子一仰,险些跌倒。

  望着那个狂傲的背影,自己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愤恨,手中的图纸仿佛是一张白色的铅皮,沉甸甸的坠手。

  不为己甚?难道说……罗谙空摇了摇头。嘿,他人死都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罗兄?”见他不说话,却一个劲地摇头,云寄桑不由又问了一句。

  “呃,李师弟么……”罗谙空沉吟片刻,勘酌着道,“他人确是才华横溢,只是性子孤高了些,眼中除了傀儡,便无旁人了。”

  “那他行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不妥之处?那倒没有。”罗谙空想了想又道,“若非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不知为何,他一直对洪师弟敬而远之,从来不肯与其来往,依我看,他似乎是在提防着洪师弟。”

  “洪扩机?他和张簧不都是后来入门的么?又能和李无心有何仇怨?”

  “我也觉得奇怪,李师弟虽然不好说话,却也不是拒人千里的人。连门里的傻全都能和他搭上话,偏偏就是看不上洪师弟。”

  “傻全?”

  “就是小全,照顾欧阳师叔祖的那个童子。”罗谙空叹息了一声,“这孩子本来不傻,李师弟死后他发了一场高烧,把脑子烧糊涂了。本来挺伶俐的一个孩子,唉……”

  “除了小全,贵派当真就没有和他走得近的人了?”云寄桑沉声问道。

  “这个……”罗谙空犹豫再三,终于咬牙道,“若说还有人能在李师弟心里占一席之地的话,那就是敝师母了。”

  “曹夫人?”云寄桑一愣,随即想起了方才钟台之上.梅照雪那怪异的举止,“她和李无心又是什么关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声长长的叹息后,罗谙空摇了摇头,缓缓道,“师母在嫁给师父前,和李师弟原本是一对恋人。”

  “什么?”云寄桑和卓安婕对视一眼,都大为惊奇。

  只是无论云寄桑再怎么旁敲侧击,罗谙空对梅照雪和李无心的事也不肯多说了,最后借口天色已晚,匆匆告辞而去。

  “想不到,曹夫人居然是此案的关键……”卓安婕叹道。

  “未必……”云寄桑摇头道,“从罗兄的话里,至少可知曹仲和令狐天工两人都与李无心有怨。若是凶手真是来为李无心报仇的,那这两人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他的话能信几分?”卓安婕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讥诮,“莫忘了席上令狐天工的那句话!”

  云寄桑眼中一亮:“师姐是说,罗兄的木牛流马并非他自己造出来的?”

  卓安婕点头道:“他能耐多大,别人不清楚,令狐天工自然是清楚的。”

  “这样一来,与李无心有瓜葛的已有四人之多……”云寄桑将手指一一蜷在手心,“曹仲、罗谙空、令狐天工、梅照雪……”

  “别忘了张簧,若是与他无关,凶手又怎会选他下手?”

  云寄桑笑了:“再这样下去,师姐就成了大明头号女神捕了……”

  卓安婕自得地一笑,掏出葫芦,痛饮美酒。

  “既然罗兄的话不可信,那我们明天再去造访曹门主好了。”云寄桑望着窗外,轻声道。

  窗外,山深雾黑,月色晦暗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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