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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剑刀灭獠(1)

  一

  还有半个时辰就是黎明。

  九十六匹马来到了一座己废置多年的庄院。

  庄院中元人,只有蛇鼠幻动吱叫的声响。

  但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在这里。

  他们只是在这里停顿下来,把马匹拴好,然后继续向前进发。

  马蹄声太响亮了,那不是偷袭的好方法。

  所以,到了这里之后,他们就以脚步来代替马匹。

  然而他们的行动仍然极快。

  九十六人在山路上走,简直完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来。

  已是拂晓时分。

  九玄神丐谷长青本来还在长青洞里呼呼大睡,忽然间听见一种奇特的声响,不由立刻惊醒。头探出外瞧个究竟。

  长青洞是一座小山岗里的一个小洞。

  这小洞本来是属于一只黑熊的,但谷长青却把它赶走,霸占了熊巢。

  这小洞距离九玄洞并不远,大概只有五六十丈光景。

  谷长青与九玄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本是好友,郝世杰屡次邀请他到九玄洞中居住,但他却宁愿住在这个山洞里。

  他以长青二字为山洞命名。但九玄洞的人却叫他九玄神丐。

  他无所谓。

  别人叫他什么,他都不在乎。

  他也常常对人说,自己住在九玄洞外的山洞里,不啻就是九玄洞的“护洞大将军”。

  无论是谁想闯入九玄洞,最少得先闯过他这一关。

  但是这时候他探头出外一瞧,不由呆住。

  他看见了无数白衣大汉,正悄悄的接近着九玄洞。

  刚才他听见的声响,也不是这群白衣大汉发出来的,而是几只编幅受到惊吓,纷纷飞走而发出的声音。

  谷长青几乎已忍不住要大叫起来。

  但就在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一张脸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高六六?”谷长青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

  谷长青刚叫出“高六六”的名字,这黑脸人已一手掩住他的嘴巴。

  “嘘!”这人不错是高六六,他一手掩住谷长青的嘴巴,然后立刻把他推回洞穴里。

  “别作声!”高六六低声说。

  “这群家伙,显然不怀好意,说不定是来火烧九玄洞的!”谷长青说。

  高六六气定神闲:“这个俺知道。”

  谷长青一怔。

  “你早已知道他们会来?”

  “失礼!”

  “他们……”

  “他们是神血盟的‘夜白煞队’。”

  “夜白煞队?”

  “不错,咱们早已接到消息,知道这干鸟汉,必定会偷袭九玄洞,所以俺现在就来通知阁下,明白了没有?”

  谷长青一笑:“明白了。”

  二

  长青洞是个洞,但九玄洞却不是洞。

  它本是一所庄院。

  这时候,正该是绝大多数人好梦方酣的时候。

  即使九玄洞设有哨岗,但在这时候向它施予突袭,仍然是最佳时机。

  不论在战场上,或者在武林中,拂晓出击总是最容易得手的。

  九十六人已悄悄潜入九玄洞。

  “不留活口!”这命令将会被彻底执行。

  可是,他们怎样也想不到,九玄洞里根本就没有人!

  该住着人的地方,空空如也。

  该有人了望守卫的哨岗,现在连一人影也没有。

  黑袍蒙面人知道不对劲,立刻下令撤退。

  但就在这时候,他们忽然发现四周都出现了人!

  九十六人的声势,无疑已很不弱。

  但和这四周出现的人相比,他们的声势居然给压了下去。

  黑暗中,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人数总共有多少。

  但他们最少超过三百人,那是绝无疑问的。

  当然,人数的多寡,并不能够决定胜负。

  这九十六人,也许比一千个武林高手还更厉害。

  但这也要看对手是什么人。

  倘若对方人数比他们多,而每一个人的本领又不比他们为差的话,那么自然还是人数众多的一方大占优势。

  九玄洞中的高手不少,那是众所皆知的事。

  但无论怎样,九玄洞的真正高手,绝不会超过三十人。

  那其余的二百余人,只有两个可能性。

  第一:全都是滥竿充数,虚张声势之辈。

  第二:他们根本就不是九玄洞的人。

  这不是对峙,而是包围。黑袍蒙面人带来的所有手下,连同他自己在内,已被九玄洞的人重重围困着。

  二个自发老人,突然下令:“燃亮火炬!”

  数十根火炬同时燃亮起来。

  这位老人正是九玄洞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

  “你们太猖狂了!”郝世杰冷冷地盯着那黑袍蒙面人。

  “九玄洞调兵遣将,果然神出鬼没,佩服,佩服!”蒙面人沉声说道。

  “这一次,你们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郝世杰嘿嘿一笑:“各位是不是感到有点意外?”

  蒙面人道:“你本不该知道我们这一次的行动。”

  郝世杰道:“但老夫现在却已知道了,而且还把你们重重包围。”

  蒙面人道:“是铁凤师料到的?”

  郝世杰冷冷一笑:“你猜的不错!”

  蒙面人道:“他的伤势如何?”

  郝世杰道:“在老夫手下,除了死人之外,再严重的伤势都有办法治好的。”

  蒙面人道:“我要见铁凤师。”

  郝世杰道:“铁凤师也想见一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蒙面人冷冷道:“他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还活着。”铁凤师的声音终于响起。

  曾经奄奄一息的铁凤师,现在又神气地出现了。

  “那一剑,很精彩,铁某败得心服口服。”

  蒙面人摇摇头:“你没有败。”

  铁凤师道:“虽然你也给我的剑刺中,但伤势远不如我那么严重。”

  蒙面人说道:“但那时候,我在车子里。”

  铁凤师道:“那又有什么分别?”

  蒙面人道:“我可以从车子里看见你怎样发招,但你却无从观察我在车子里的行动,甚至是任何姿势。”

  铁凤师不由微微一笑:“你为什么忽然这样坦率?”

  蒙面人淡淡道:“也许我们已到了要真正决一死战的时候,又何须把真相隐瞒下去?”

  郝世杰忽然冷冷一笑,对铁凤师道:“他是在拖延时候!”

  蒙面人陡地大笑。

  “郝老洞主,你若以为凭这些人就可以把我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境,那可是大错特错。”

  铁凤师也笑了笑道:“濮阳玉,倘若你以为你们可以冲出重围,那也是大错特错!”

  “濮阳玉?”蒙面人冷冷一笑:“谁是濮阳玉?”

  铁凤师目光如刀,直逼视着这个用黑中蒙住脸孔的黑袍人,一字一字清楚的说道:“你就是濮阳玉!”

  幸好现在濮阳胜不在这里,否则他一定会给铁凤师的说话吓了一大跳。

  他甚至会认为铁凤师疯了。

  自己的弟弟,怎会变成神血盟的人,来攻打九玄洞?

  这简直是荒谬、无稽,无法令人相信的事!

  蒙面人又笑了。

  他在笑声中拔剑。

  “铁凤师,不管我是谁,你我今天这一战,已是无可避免。”

  铁凤师摇摇头:“这一战可以避免,可免则免。”

  蒙面人目露杀机:“为什么?”

  铁凤师缓缓道:“不管怎样,我总算是你的手下败将,正是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了?我一向是个很认命的人,既然输了,就不想在第二次拼命时白白送死。”

  蒙面人目光闪动,道:“你又有什么花样?”

  铁凤师道:“九玄洞中高手如云,阁下要找人决斗,不必一定选择我。”

  蒙面人道:“莫非有人对我这条性命有兴趣?”

  铁凤师悠然道:“多的是!”

  “谁上来?”蒙面人冷冷一笑,目注着郝世杰:“是不是你?”

  “杀鸡焉用牛刀?”突听一人怪声笑道:“这一阵,就由俺来对付你好了!”

  这人的声音很古怪。

  但他的轻功却绝不赖,一幌眼间已来到了蒙面人的面别。

  无独有偶,这人居然也是蒙着面孔而来的。

  他一身灰衣,面上罩着一块灰头巾,手里提着一杆银枪。

  蒙面人冷冷一笑:“你也来依样画葫芦?蒙着自己的面孔?”

  灰衣蒙面人哈哈一笑:“这种事,你干得,俺为什么不干得?”

  蒙面人道:“你是谁?”

  灰衣人道:“你听着,俺就是武林第一枪,浑号‘枪枪夺命’的胡不笑。”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不是胡不笑,而是胡说八道。”

  灰衣人嘿嘿一笑:“你就当俺是胡说八道也元不可!”

  蒙面人说道:“你们虽然人数众多,但真的硬拼起来,恐怕还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灰衣人道:“常言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俺现在杀了你,他们又还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蒙面人怪啸二声:“好,我现在就来领教阁下的武林第一枪!”

  他的剑终于出手。

  一剑刺出,赫然是武当不传之秘的北斗七星剑法。

  刹那间,剑光如网。

  灰衣人仿佛已在这一刹那间落入了网中!

  灰衣人究竟是谁?

  他的武功路子究竟怎样?

  蒙面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先出手,本来是有点吃亏的,因为他根本无法预料对方将会用怎样的招数来向自己反击。

  但抢先出手,也有它的好处。

  最少,它可以造成一种先声夺人的气势。

  当然,蒙面人一出手,就是绝不留情的杀手招数。

  在他的想像中,这灰衣人未必是对方的主力所在。

  最少,除了他之外,还有郝世杰和铁凤师。

  倘若不尽快杀了这灰衣人,他们这九十六人的处境就更加不利!

  好快的剑。

  灰衣人仿佛已被这重重剑网困住。

  但是,他那杆银枪,却还是一直没有动。

  动的只是他的身子。

  蒙面人陡地发出一声吆喝,怒道:“这算是什么武林第一枪?”

  灰衣人淡淡一笑反问道:“要怎样才能算是武林第一枪?”

  蒙面人答不上。

  他只好继续挥剑。

  剑一挥,刺出了千百道剑花。

  但这千百道剑花,其实还只是刺出了一剑。

  剑花好看。

  但真正致命的却不是剑花,而是那尖锐、准确、凶狠的一剑。

  但这可怕的一剑,忽然软弱下来。

  剑尖忽然向下。

  蒙面人的心也已同时沉了下去。

  因为就在那最凶险的刹那间,灰衣人手中的银枪已动。

  它不是刺向蒙面人,而是斜斜的,从蒙面人的右肩划下去。

  叮!

  一阵裂帛声响,蒙面人的黑袍己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嗤!

  蒙面人的目光已散涣,手中长剑也跌落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枪法?”

  灰衣人道:“武林第一枪,就是这样的。”

  “不!这根本就不是枪法……你……你是……”蒙面人的声音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的性命已走到了尽头!

  蒙面人己倒下。

  但九十六个青衣大汉脸上的神情还是没有变。

  他们仍然是那么冷酷,仿佛蒙面人之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铁凤师走到蒙面人的面前,正要伸手把布中揭开。

  那灰衣人却突然叹了口气。

  “不必看了,他不是濮阳玉。”

  “他不是?”铁凤师眼色一变,显然还是有点不相信。

  他终于揭开了蒙面人头上的黑布中。

  这人的确是不濮阳玉,而是一个满面麻子的汉子。

  “毒木郎费西园?”铁凤师认出了这人。

  “不错,正是费西园。”灰衣人沉声道。

  费西园是神血盟中高手。

  他在神血盟中,地位不算太高。

  他看来似乎还没有真正的资格可能指挥这九十六个手下。

  铁凤师明白了。

  这一个蒙面人,并不是濮阳玉,而濮阳玉极有可能就在这九十六个青衣大汉之内。

  虽然这九十六人没有蒙面,但濮阳玉却可以易容。

  他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的人。

  但敌人的注意力,却一定已集中在那蒙面人的身上。

  费西园无疑是高手。

  但是他却绝不是这群人中最重要的一个。

  所以,那灰衣人并未擒贼擒王,只是击杀了其中一人而已。

  铁风师忍不住怒叫了起来:“濮阳玉,你有种的就站出来!”

  九十六个青衣大汉没有人站出来。

  但有一人在发号施令:“冲出去!”

  这个发号施令的人,脸色青白,两颧高耸,声音沙哑。

  他是那九十六个青衣大汉之一。

  铁凤师已在那刹那间看出,这人曾经易容。

  “濮阳玉!”他倏地喝叫起来。

  他正想上去,却给几个青衣大汉缠了上来。

  混战立刻展开。

  灰衣人也向那人疾扑过去。

  那青衣汉子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是谁?”

  灰衣人似是一呆,但接着却挥枪攻了出去。

  郝世杰也大叫:“不管他是谁,杀了再算!”

  这并不是怪刀神翁嗜杀,而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不杀对方,就得死在对方的刀剑下。

  一场混战随即展开!

  战团极广阔,血影片片飞溅。

  一经接战,神血盟的白衣大汉立处下风。

  这并不是他们窝囊,而是九玄洞的攻击力量,远远超乎他们意料之外。

  因为这里并非只有九玄洞的人,还有丐帮、长鲸帮、华山派和天台派的高手,也汇合在一起。

  这些武林人物,本各处于天南地北,不知如何,此刻竟然齐聚此地,而且还表现得相当团结。

  团结,永远是一种最强大的力量。

  倘若只有九玄洞的人,说不定早已溃不成军。

  这九十六个青衣大汉,确是一支精锐雄师。

  但除了九玄洞之外,再加上这数大门派帮会的力量,情况就绝不相同。

  激战之下,神血盟伤亡惨重。

  只有极少数人冲开二条血路,得以幸免。

  铁凤师的伤势其实只是痊愈的八成左右。

  但在这一役,他的表现却是令人吃惊的。

  他把凤凰神剑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最少有十几个青衣大汉,在他的剑下伤亡。

  倒是那灰衣人,遇上了劲敌。

  那曾经易容的青衣汉武功高得出奇。

  他也是用剑,但剑法却比毒木郎费西园还更厉害。

  苦战良久,灰衣人才总算一枪刺穿他的咽喉,获得最后胜利。

  这时候,大局己定。

  神血盟这一役,损兵折将,碰得头焦额烂。

  然而,那个曾经易容的青衣汉子,原来也不是濮阳玉。

  濮阳玉已经杀出重围,逃之夭夭了。

  濮阳玉的真正身份已被揭破。

  他是五龙上人的弟子。

  然而他学的武功,却并非只是五龙上人的武功。

  他还有另外一个师父。

  这师父赫然竟是血公爵卫天禅。

  传言他杀了卫宝官,其实这只是掩护的手法。

  卫宝官没有死,只是隐藏起来。

  濮阳玉却可以藉着这一个传言,与抗拒神血盟的人混在一起。

  他们在制造机会,来使濮阳玉可以混水摸鱼。

  然而,司马纵横却揭穿了这年青高手的假面具。

  濮阳玉不能再耽下去,只好放弃原来的计划。

  但现在,司马纵横不见了,濮阳玉也不见了。

  局势演变下去将会变成怎样。

  三

  正午,晴。

  在一座竹林后,有几间很雅致的石屋子。

  竹林很静。

  石屋子四周更静。

  穿过这几间石屋子,后面有一条可容马车驶过的石路。

  石路蜿蜒曲折,路旁相隔不远就有一间茅屋,或者是一座亭阁。

  石路尽头,距离那座竹林已最少有一里。那座竹林本已地处偏僻,这里更是宁静得出奇。

  这里有一间很宽宏的屋子。

  在这屋子的厅院里,一个赤发老人,正捧着一杯酒,不断的在叹气。

  在他的背后,一个自衣人笔直地站立着。

  这白衣人赫然正是濮阳玉。

  濮阳玉的神情,看来相当难过。

  因为他偷袭九玄洞的计划,已彻底失败。

  赤发老人正是血公爵卫天禅。

  他忽然把酒泼在地上,然后转过脸,瞪着濮阳玉。

  “玉儿,你可知道,这一次本盟的损失有多大?”

  “弟子知道,弟子愿负全责。”

  “唉,这是死罪。”

  “弟子连累数十兄弟,死不足惜。”

  “但你若死了,又怎能戴罪立功?”

  濮阳玉跪了下来:“盟主能给予弟子机会,弟子感激万分。”

  卫天禅道:“你现在先退下去,也不必太担心,这几天之内,多点休息,多吃点丰富的食物,倘若需要女人,向花堂主说一声便是。”

  “谢谢盟主。”濮阳玉退下。

  卫天禅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到大屋子门外停下。

  “诸葛总护法求见盟主。”一个家仆匆匆走了进来。

  卫天禅点点头。

  不久,一个头戴高冠,身穿黄袍的老人进入大厅。

  这人就是神血盟中,地位极高的总护法,“血手罗刹”诸葛超凡。

  诸葛超凡与卫天禅谈了一会,长孙倚凤也来了。

  卫天禅也召见他。

  长孙倚凤已在诸葛超凡推荐之下,加入了神血盟。

  卫天禅盯着他看,过了很久,才忽然说道:“果然是名不虚传,我们正需要你这种能担当大任的人材。”

  长孙倚凤神态恭谨:“属下愿听从盟主调度,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卫天禅陡地纵声大笑。

  “本座不要你死,我要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死的只是那些敢与本盟作对的人!”

  诸葛超凡也笑了起来,道:“盟主说得好!”

  卫天禅却忽然皱了皱眉:“本座也不想只是‘说得好’,光是会说,不中用,不中用!”

  诸葛超凡忙道:“不错,我们要做得好,那才最实际。”

  卫天禅点点头。

  他瞧着长孙倚凤,目光忽然落在他腰畔一柄刀之上。

  长孙倚凤立刻把它解下。

  “这是老刀匠游疾舞铸造的猎刀。”

  卫天禅目光大亮:“猎刀!”

  “正是。”

  “可否给本座瞧瞧。”

  “不行。”长孙倚凤摇摇头。

  卫天禅、诸葛超凡俱是一怔。

  诸葛超凡正想开口,长孙倚风已接着说:“盟主若只是拿去瞧瞧,那实在令属下十分失望。”

  卫天禅哈哈一笑。

  “要怎样才能令你满意?”

  长孙倚凤道:“盟主若不这喜欢这柄刀,属下那是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语音略顿。

  诸葛超凡道:“倘若盟主喜欢它,那又如何?”

  “那就恳请盟主收下此刀,因为只有盟主那样的人,才能使它扬威天下,发出万丈光芒。”长孙倚风的声音,看来极其诚恳。

  卫天掸大笑。

  长孙倚凤己把刀献上。

  卫天禅接过刀,刀锋犹在鞘中,一股锐厉之气己逼人而来。

  呛!

  刀抽出,光华暴射,映目生寒。

  卫大禅也不是没有见过名宝刀的人,但此刀一亮,仍然使他不禁为之深深地吸了口气。

  过了很久,他才叹息一声,缓缓道:“游侠舞果然是刀匠之圣,猎刀不愧是刀中之王!”

  长孙倚凤大悦。

  “恭喜盟主,从此之后,盟主就是刀王之主!”

  卫天掸脸上露出了愉快的微笑:“本座也要恭喜你,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盟的千秋堂堂主了!”

  诸葛超凡哈哈一笑,道:“还不多谢盟主。”

  长孙倚凤正待开口,卫天禅已挥了挥手,道:“你若有什么事,不妨对盟主直说。”

  长孙倚凤沉吟半晌,似是欲言又止。

  卫天禅皱了皱眉:“长孙堂主,咱们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你心中有什么疑难之处,又何必隐瞒不说。”

  长孙倚凤吸了口气,才说道:“既然盟主。总护法部这样说,属下只好坦白一点了。”

  “快说,快说!”卫天惮道。

  长孙倚风叹了口气,道:“精英堂目前有个极大的隐忧,就是面临着黑狼帮的威协。”

  “江南黑狼帮?”卫天禅倏地咆哮起来。

  “不错,”长孙倚凤又再叹了一口气,道:“黑狼天子严川魂的爱妾容小仙,就是死在属下手中的。”

  卫天禅一怔。

  “你怎会于了那婊子?”

  “她勾引属下的表弟,事后还把他杀了。”

  “可恶”,卫天惮目中出现怒意:“如此淫贱婆娘不杀留来何用?”

  长孙倚凤苦笑一声:“但严川魂却认为属下无故杀害其宠妾,两年以来,一直处处与精英堂的弟兄为难。”

  卫天禅道:“莫非他对于那贱婆娘的丑事,全然不知?”

  长孙倚凤道:“初时属下也是那样想的。”

  卫天禅道:“实则又如何?”

  长孙倚凤道:“其实容小仙勾结表弟之事,严川魂早已知道,他也该知道理亏的是容小仙!”

  卫天禅道:“但他仍然处处与你为难,这岂不是存心要挑你的筋骨?”

  长孙倚凤道:“这个把月以来,黑狼帮更变本加厉,精英堂最少有十七八个弟兄,给他们暗算身亡。”

  卫天禅冷冷一笑,盯着诸葛超凡:“总护法,你认为怎样?”

  诸葛超凡道:“黑狼帮不但威协着长孙堂主,而且对本盟也似乎毫不买帐。”

  “呸!”卫天禅陡地咆哮起来:“严川魂他算是老几?凭他也敢来跟本座争锋头?”

  长孙倚凤神情肃穆,道:“属下愿去全力对付黑狼帮!”

  “你去?”

  “个错,属下愿以性命保证,誓把黑狼帮群匪,悉数歼灭!”

  卫天禅盯着他,忽然大笑道:“够胆色,总护法果然没有看错人。”

  说到这里,略为停顿一下才接道:“对付黑狼帮,必须要用最狠辣的手段,万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否则,说不定会给这群黑狼反咬一口。”

  长孙倚凤:“现在精英堂与神血盟,同是一家,而这些日子以来,精英堂的弟兄也给黑狼帮烦够了,这一次剿灭群狼,就由本盟的鹰组武十来于,至于长孙堂主,则要负起领导之责!”

  长孙倚凤一怔,继而苦笑道:“他们会服从属下吗?”

  卫天禅双目圆睁:“你现在已经是本盟的重要人物,他们谁敢不服从?”

  他脸色一沉,又说:“你有绝对的权力可以指挥鹰组每一名武士,谁敢抗命,杀无赦!”

  长孙倚凤点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卫天禅这才露出满意之色:“那群不知死活的黑狼,那个自以为可以成为黑道武林之王的严老匹夫,很快就会知道他们是错得多么厉害了!”

  说到这里,不由纵声大笑。

  四

  三天后,在青湖城西南六十里外的一座废堡中发生了一场可怕的血腥火并。

  江湖上极可怕的一个帮会——黑狼帮,在这一役遭遇到重创!

  黑狼帮帮主黑狼天王严川魂,身中数十刀,惨死在废堡之内。

  而黑狼帮里恶迹昭彰的姑苏三魔。聋哑双毒也元一幸免。

  消息传出,哄动之极。

  但却居然没有人知道,黑狼帮是给什么人重创的。

  有人在怀疑精英堂。

  但精英堂中人,却全然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一役。

  而长孙倚凤也没有说什么,似乎这是别人的事,与己无关。

  初二,月如钩。

  卫天禅召见长孙倚凤。

  诸葛超凡也在座,大厅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他面色沉重,对长孙倚凤说:“歼灭黑狼帮之役,长孙堂主表现出色,盟主很欣赏。”

  卫天禅道:“但本盟的敌人,还是不少。”

  长孙倚凤说道:“未知盟主是何所指呢?”

  卫天禅瞳孔收缩,道:“你可曾听过碧水阁这地方?”

  长孙倚凤摇摇头。

  “属下从未听说过。”

  卫天禅叹了口气:“碧水阁主人,本是本座的妻子。”

  “原来是盟主夫人。”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把本座当作丈夫。”

  长孙倚凤目光一变,闭上了嘴巴。

  这是盟主的家事,不宜插口。

  只听得卫天禅沉声接道:“她不把本座看作丈夫也还罢了,更可恶的,是她一直暗中勾结外人要把本座置诸死。地广长孙倚凤吸了口气,但仍然没开口。

  卫天禅续道:“这两年来,碧水阁中人不断与本盟作对,本座实在是无法再容忍下去。”

  诸葛超凡点点头,道:“看碧水阁的动向,似乎是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

  长孙倚凤肃然道:“这未免是太过份了。”

  卫天禅道:“长孙堂主,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长孙倚凤呐呐说道:“江湖上,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但是碧水阁的主人,却也曾经是盟主夫人,这……”

  “这一点你不必再去考虑”,卫天禅目光收缩,冷冷道:“正是覆水难收,她既不把本座视为丈夫,可见咱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长孙倚凤道:“倘真如此,碧水阁不啻是另一个黑狼帮,非彻底毁灭不可。”

  “对!”卫天禅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个贱妇,这可恶的碧水阁,绝对留不得!”

  诸葛超凡道:“盟主既有歼灭碧水阁之意,未知是否已订下歼敌之计?”

  卫夭禅沉吟半晌,问:“你可曾听过秦斩这个人的名字?”

  “秦斩?”长孙倚凤思索了好一会,才摇摇头道:“属下从未听闻过这人的名字。”

  卫天禅道:“秦斩年纪与你相若,其师父乃唐千里。”

  “唐千里?”长孙倚凤“噢”地一声:“那倒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剑客。”

  卫天禅冷冷一笑:“此人徒有侠名,其实却是个伪君子。”

  长孙倚凤怔了怔,道:“这倒是出人意料。”

  卫天禅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就像齐拜刀,司马纵横、铁凤师之流,他们人人都叫什么大侠,奇侠,其实还不是沽名钩誉之辈?”

  长孙倚凤道:“属下亦有同感。”

  卫大禅道:“司马纵横死在你手下,那是不必谈了,齐拜刀归隐泉林,过着神仙般快活生活,也不必理会,但那铁凤师跟司马纵横颇有点交情,两人平时朋比为奸,好不风流,他日后必然会对你不利,可要小心。”

  长孙倚凤脸上露出傲然之色,道,“属下杀得了小司马,就绝不怕什么辣手大侠,盟主大可以不必担心。”

  卫天禅目露关切之色:“长孙堂主的英雄气概,叫人佩服,但就只伯铁凤师横施辣手,暗箭伤人,那就防不胜防了。”

  长孙倚凤道:“对付铁凤师,属下自有一套办法,盟主不必过虑。”

  “本座这就放心了,”卫天禅一笑,接着:“至于那秦斩,是唐千里的弟子,而唐千里却曾与那贱妇有所勾搭长孙倚凤忍不住道:“唐千里如今何在”

  卫天禅道:“死了。”

  “真的死了?”

  “看夹不假。”

  “秦斩又有何阴谋?”

  “他组织了一个七星帮,处处与本盟作对。”

  “七星帮?”

  “不错,你听过没有?”

  “七星帮之名,倒是听闻多时,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帮主是谁。”

  卫天禅冷冷一笑:“正是秦斩。”

  长孙倚凤沉吟了好一会才道:“莫非七垦帮现在已和碧水阁的人混在一起?”

  卫天禅点点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但这只是近十几天之内的事。”

  长孙倚凤问道:“盟主认为该当如何呢?”

  卫天禅道:“正如你刚才所说,他们是另一个黑狼帮,非铲除不可。”

  长孙倚凤默然。

  卫天禅目不转瞬的盯着他:“长孙堂主,你是否愿意再接再厉,为本盟再建一功?”

  长孙倚凤恭声道:“属下不敢妄自谈论功劳,但只要是盟主嘱咐,属下一定万死不辞!”

  “你又来了!”卫天禅哈哈一笑:“别说这种话,本座相信你,诸葛总护法也相信你,这一次你的任务虽然艰巨,但却一定可以完成。”

  长孙倚凤道:“是,属下自当尽力而为。”

  卫天禅脸上的神态又渐渐严肃起来:“可是,碧水阶的力量,绝非黑狼帮可以比拟。”

  长孙倚凤道:“对于碧水阁,属下实在一无所扣,这一方面,还务求盟主多加指示。”

  卫天掸道:“这个自然,本座总不成会让自己的属下闭着眼睛去对付敌人。”

  诸葛超凡道:“我们对敌人的行动,向来有极详细的资料和了解,正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是可以绝对放心的。”

  卫天禅沉吟着,忽然对长孙倚凤道:“但这一次的行动,恐怕要动用到精英堂的弟兄,才足以应付。”

  卫天禅道:“那么你现在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三天之内,诸葛总护法自然会把详细的计划向你说出。”

  长孙倚风鞠躬,抱拳道:“属下告退了。”

  直到长孙倚凤的影子消失了,卫天禅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诸葛超凡忽然冷冷一笑,对卫天禅说:“这小子真会装蒜。”

  卫天禅却摇摇头。

  “说到装蒜这一门子功夫,他还是不行。”

  “他还不行?”

  “当然不行。”

  “何以见得?”

  卫天掸冷冷一笑,道:“他太着急要加入神血盟,而且刚成为本盟一份子,就要屡建奇功,这和他从前的性格,大不相符。”

  诸葛超凡怔了怔。继而笑道:“原未盟主对他这个人,早已了如指掌。”

  卫天禅瞳孔收缩,冷冷道:“他很聪明,一上来就替我们解决了黑狼帮,而黑狼帮真是咱们神血盟的敌人,也是精英堂心腹大患,他此举,只不过是借刀杀人,两家有利而已。”

  诸葛超凡点点头:“不错,他的装蒜功夫,还是不行。”

  卫天禅淡淡一笑:“和咱们相比,他还只不过是一头初生之犊。”

  诸葛超凡道:“盟主,有一件事,属下还是大有疑惑。”

  卫天禅道:“你说的是不是司马纵横的事?”

  诸葛超凡点点头:“长孙倚凤是不是真的已经杀了他?”

  卫天禅冷冷一笑:“你认为他能杀得了司马纵横吗?”

  诸葛超凡道:“倘若长孙倚凤以暗袭的手段杀了他,也不是奇事。”

  顶禅道:“但根据丁世华与齐巨山的报告,他们是面对面的决斗,但丁、齐两人,却未曾亲眼目睹那一战是如何进行的。”

  诸葛超凡道:“盟主怀疑司马纵横未死?”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但那颗脑袋……”

  “要造一个假的死人脑袋,实在是太容易了。”

  诸葛超凡恍然大悟。

  “司马纵横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点,本座还是未能确切知道,但九玄洞一役,玉儿认为,那使用银枪的灰衣人,极可能就司马纵横。”

  诸葛超凡冷冷一笑:“想不到江湖后辈的花样,比我们还要多千百倍。”

  卫天禅缓缓道:“但他们的花样,却徒然使本座得益而已。”

  “这当然是已经得到了司马纵横的同意。”

  “可是,他们却想不到,这徒然是自送猎刀而已。”

  “除了猎刀之外,还有一问古董店。”卫天禅淡淡的说。

  诸葛超凡连忙说道:“那宝华轩,属下……”

  “别紧张,本座绝不会怪责你,”卫天禅悠然一笑,“你喜欢古董,本座喜欢宝刀,正是各得其所。”

  诸葛超凡吸了口气。

  卫天禅挥了挥手,又道:“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报酬,别放在心上,但碧水阁的事,一定要全力办妥。”

  诸葛超凡点头不迭:“属下知道,属下知道。”

  卫天禅一笑,笑得就像只已稳可擒获兔子的狐狸。

  五

  尤其瞧出公孙燕方才三招剑法,凌厉奇奥,竟是自己数十年所仅见,由此推想,这女娃儿和丐帮长老擒龙手公孙忌渊源极深,恐怕还另有名师。

  他外号阴魔,自然是老奸巨猾之人,没有问清对方来历,那肯多树强敌。

  这时孟迁已在室中点起灯火,尚师古依然高踞八仙桌上,缓缓转过头来,两道碧光荧荧的目光盯着公孙燕,细声问道:

  “女娃儿,丐帮公孙忌,和你如何称呼?”

  公孙燕暗暗一惊,心想这老魔头眼光果然厉害,人家既然瞧出自己来历,何用再事隐瞒,这就躬身道:

  “你说的正是先父。”

  阴魔微微一怔,接着点点头阴声道:

  “老夫昔年,曾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十年不出,想不到公孙大侠已经谢世了!”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

  “那么你师傅呢?又是那一位高人?”

  公孙燕道:

  “我师傅就是铁拐婆婆。”

  尚师古阴笑道:

  “铁拐婆婆虽是丐帮四长老之一,但也算不得顶尖高手,那能教得出你适才使的几招剑法?”

  目光一聚,问道:

  “这教你剑法的是谁?”

  公孙燕道:

  “那是另外一位师傅传给我的,这位师傅,不在江湖走动,告诉了你,谅你也不会知道。”

  阴魔脸色微微一变,长竿朝榻上一指,道:

  “他是你何人?”

  公孙燕道:

  “是我大哥!”

  阴魔又道:

  “可是负了重伤?伤在何人手下?”

  公孙燕道:

  “你有十几年不出了,可曾听到过双龙堡的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么?”

  阴魔沉吟了下,点头道:

  “你大哥就是伤在毒眼乌龙佟天禄掌下?震伤内腑?目前仗着‘万年温玉’保住心脏,伤势才不致恶化?”

  公孙燕听得一怔,这魔头说得好像亲眼目睹一样,哦,他绕着弯子,分明在试探自己口气,他双腿被阴山寒铁所伤,只有“万年温玉”才能医治。

  心中想着,不由冷哼道:

  “你想夺取‘万年温玉’是不是?”

  阴魔阴笑一声道:

  “万年温玉只能保持他伤势不起变化,不能治疗伤势,但却有一种药物,可使令兄霍然而愈。”

  公孙燕道:

  “你说的是什么药物?”

  阴魔并没立即作答,迟疑了一阵,才道:

  “毒龙丸,伏景清的‘毒龙丸’,老夫十年之前,误中阴山寒铁,双腿血脉凝冻,非‘万年温玉不解。……”但老夫要是得到付景清的‘毒龙丸’,也一样可以痊愈……”

  他前面的话,自然是答复公孙燕讯问,但说到后来,却好像是心口想商之词!说到这里,突然双目一睁,凌凌绿光,注视着公孙燕,道:

  “以令兄伤势而论,要是没有‘毒龙丸’,恐怕难以挽救垂危生命,但老夫却须‘万年温玉’始能使双腿复苏……”

  公孙燕短剑一横,冷冷的道:

  “你是想用强夺取了?”

  阴魔阴恻恻的笑道:

  “老夫练就‘阴极磷光’,伤人百步,真要用强,岂是你娃儿挡得住的?”

  公孙燕道:

  “那么你待怎的?”

  阴魔道:

  “老夫之意,由老夫替令兄打通奇经八脉,阻止伤势恶化,你把‘万年温玉’借与者夫十二个时辰,只要老夫双腿复原,定当设法弄上一粒‘毒龙丸’,作为酬谢,这是两全其美之事,你意下如何?”

  公孙燕淡淡的道:

  “我大哥伤势虽重,不一定只有‘毒龙丸’才能救治,毒龙丸既然也能治愈你双腿,你不会自己设法去弄上一粒?”

  阴魔厉笑道:

  “老夫言出如山,同意不同意,可由不得你……”

  话声未落,忽然冷笑一声,转头喝道:

  “窗外何人?”

  “老夫?”窗外一个洪亮声音,应声说道:

  “尚师古,你门下弟子乘老夫外出,盗伐阴沉竹,还剑伤老夫应门童子,该是如何说法?”

  阴魔瞧了吕兆熊一眼,阴声笑道:

  “我当是那一位老朋友来了,哈哈,原来还是点苍掌门驾莅荒山,请恕尚某行动不便,有失迎近,寒夜客来茶当酒,请到里面奉茶如何?”

  公孙燕听说来的是点苍派掌门人灵鸳老人,自己以前听铁拐婆婆说过,灵鹫老人以剑法驰誉武林,罕有对手,他此时赶到,无异替自己解围,心中方自一喜!

  只听灵鹫老人洪声道:

  “不必了,尚兄只须命你令高徒出来见我就是!”

  尚师古阴笑道:

  “兄弟双腿不便,命小徒取一支阴沉竹代步,些许小事何值掌门人亲来问罪?”

  公孙燕瞧了他手上碧绿长竿一眼,暗想原来他手上这支就是阴沉竹,难怪连自己的白虹剑都削不动它。

  灵鹫老人怒道:

  “尚兄可知我点苍山,只此一支阴沉竹么?”

  尚师古阴阴的道:

  “掌门人可知兄弟行动,非阴沉竹不可吗?”

  灵鹫老人大笑道:

  “尚兄既能行动,何不出来见见老夫?”

  阴魔点头道:

  “不错,兄弟正想瞧瞧点苍流云剑法?”

  两人一个不进来,一个也不出去,只是隔着窗子说话,公孙燕希望两人把话说僵,自己才能趁机逃走。

  果然,那阴魔尚师古伸手取起阴沉竹,回头喝道:

  “迁儿,你去打开窗户。”

  孟迁答应一声,迅速走近窗前,推开窗户。

  阴魔尚师古趁公孙燕微一分神之际,右手一起,八尺来长的阴沉竹,突然奇快无比,朝仰卧榻上的毕玉麟胸口点来!

  公孙燕瞧得大惊,白虹剑闪电般往上架去!

  “叮!”短剑和阴沉竹才一接触,只觉竹竿上传来一股阴柔弹力,一下把自己震出半步!竹竿正搭上毕玉麟胸口!

  “你待怎的?”

  公孙燕又急又怒,正待纵身扑去!

  尚师古脸露阴笑,摇手道:

  “姑娘放心,老夫决不伤害令兄丝毫,你快抱起令兄,随同老夫出去,等打发了灵鹫老儿、老夫就以本身真气,替他打通奇经八脉,虽不能使他伤势完全好转,但老夫保证可以使他清醒过来。”

  公孙燕见他手上阴沉竹抵在大哥胸口,只要他稍微用力,立即震碎心脏,心中一时没了主意,抬头道:

  “你不能伤害我大哥。”

  尚师古阴声道:

  “老夫何等人物,岂会说了不算,老夫真要夺你万年温玉,何用多费周折?”

  公孙燕心头小鹿,不住狂跳,但此时除了俯首听命,委实别无他策,只好一手握剑,一手缓缓抄起毕玉麟身子。

  尚师古又道:

  “你抱着他先飞出窗去!”

  公孙燕心头一喜,暗想他既要自己先飞出窗去,倒是机不可失,自己只要飞出窗外,不再受他挟制!

  “紫云纵”天下无双,自己功力虽浅,但有灵鸳老人在窗外等候,无法分身,凭他两个弟子,决难迫得上自己,就是追得上,自己可也不怕了。

  她念头闪电掠过,那还多说,一手抱着毕玉麟,双脚一纵,身如浮矢掠空,往窗外电射而出!

  这一下当真奇快绝伦,那知身形一停,只见毕大哥胸口依然虚飘飘的搭着一支阴沉竹!

  并没因自己的纵出,稍有脱开,侧头一瞧,阴魔尚师古一个身子,竟然悬空挂在竹竿上,跟着自己飞了出来!

  这一手“借虚着力”的功夫,直把公孙燕瞧得目瞪口呆,自己满心想借机逃走的希望,已落空,只好站定身子。

  阴魔尚师古也缓缓落到地上,但他手上那支阴沉竹极细的竿头,却依然搭在毕玉麟胸口之上。

  这时吕兆熊、孟迁两人,也已跟着纵出,垂手立在阴魔身后。

  尚师古咀皮微动,用“传音入密”说道:

  “姑娘把令兄让达儿代抱,你替老夫去接那灵鹫老儿几招。”

  公孙燕正待开口,尚师古又道:

  “老夫言出如山,对令兄决无加害之心,就是‘万年温玉’,也要等老夫替令兄打通奇经八脉,让他清醒之后,才借与老夫一用,使你可以放心。

  至于者夫要你去和灵鹫者儿动手,也决不会让你吃亏,你只要听老夫吩咐行事就是。”

  公孙燕听他说话口气,不像有假,暗想他要是真有加害之心,也不过举手一震之劳。

  何况他说过用本身真气,打通毕大哥奇经八脉,虽不能使他立时痊愈,但足可减轻毕大哥伤势,而且还保证使毕大哥清醒过来。

  这对公孙燕来说,即使没有受到挟制,也是极所盼望之事,她想了一想,终于依言把毕玉麟交到孟迁手上。

  阴魔尚师古微微一笑,也把搭在毕玉麟胸口的阴沉竹收了回去。

  孟迁敢情已经得到他师傅的指示,为了取信于她,双手接过毕玉麟之后,并没朝他师傅走去,却反而跟在公孙燕身侧。

  公孙燕心头略放,抬目之际,只见院落前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白髯老人,肩头背着一柄长剑,负手而立,抬头仰望天空,一袭蓝袍,在夜风中飘动,看去神态安祥,但另有一股慑人威仪!

  暗想此人敢情就是点苍掌门灵鹫老人了?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也只是公孙燕飞出窗外的转瞬间事!”

  灵鹫老人两道眼神,缓缓落到阴魔尚师古身上,沉声说道:

  “尚兄,你对老夫如何交待?”

  尚师古阴阴一笑,伸手掂了掂阴沉竹,拱手道:

  “掌门人亲自来了,兄弟这里先谢了不告而取之罪。”

  灵鹫老人当真脸若鹫鸟,上丰下削,双颧凸出,两颊削尖,颏下一把山羊胡子,雪白如银!此时脸色铁青,目光炯炯,冷嘿一声道:

  “阴沉竹点苍之宝,尚兄说得好不稀松?”

  尚师古阴森脸上,却挂着微笑,点点头道:

  “掌门人有话一并说清楚了,兄弟少不得有个交待”

  灵鹫老人嘿道:

  “老夫先前还只当是尚兄门下弟子,出于好奇,如今才知竟然出于尚兄教唆,那是存心砸点苍的台!”

  尚师古皮笑肉不笑的道:

  “岂敢,岂敢!”

  灵鹫老人听得勃然大怒,洪声喝道:

  “尚师古,你也大小觑老夫了!”

  尚师古阴笑道:

  “好说,好说,掌门人一十九招‘流云剑法’,兄弟久仰得紧!”

  灵鹫老人纵声大笑,道:

  “那么尚兄是有意赐教了?”

  尚师古呵呵笑道:

  “兄弟行动不便,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掌门人亲自寻上门来,自非三言两语就肯甘休,兄弟不陪几招,怕也不成。”

  灵鹫老人嘿道:

  “很好,咱们就一言为定!”

  阴魔尚师古看他步步进入自己谋算之中,心头暗暗高兴,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依然脸露阴笑,徐徐的道:

  “咱们这一场,虽是了断过节,但兄弟之意,还是不宜伤了和气,双方点到为止,定个数目,掌门人素以剑术驰誉武林,不知自问有多少招,何以胜得兄弟了?”

  他这话间得灵鹫老人一呆!暗想:凭自己数十年浸淫剑术,江湖上普通高手,能在自己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是不易;但阴魔尚师古武功极高,“阴锵剑法”谲诡阴辣,为旁门中最厉害的剑法,自己和他一经动手,五百招之内,决难分得出胜负……

  尚师古见他沉吟不语,阴笑了笑道:

  “兄弟之意,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不知掌门人意下如何?”

  “三招?”录鹫老人双目神光电射,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

  即使阴魔尚师古武功再高,任他在十年之中,不出江湖,勤修苦练,但要在三招就赢得自己岂非侈谈?

  阴魔尚师古微微一笑,点头道:

  “不错,兄弟方才说过,咱们只是点到为止,不宜伤了和气,是以兄弟之意,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划地一丈,以三招为限,被逼出圈外者输。”

  灵鹫老人皱了皱眉,道:

  “好,咱们就这样吧!”

  话声一落,反腕从肩头撤出长剑,只听呛然龙吟,一弘秋水,随手漾起,身形一旋,匹练匝地!

  那一声清吟,余音未绝,灵鹫老人身在原地,但四周地上,剑痕宛然,划了一道一丈见方的圆圈,洪声说道:

  “尚兄请下场吧!”

  他这一下拔剑划圈,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接暇!

  阴魔尚师古瞧得暗暗一惊,只此一剑,已可看出他剑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心中想着,一面缓缓回过头去,朝公孙燕道:

  “女娃儿,你可以下场了,出去接他三招。”

  公孙燕瞧了孟迁手上的毕玉麟一眼,缓缓往灵鹫老人走去!

  耳中只听阴魔的声音,轻如蚊子,细声说道:

  “女娃儿,你只管放心,气跑了他,老夫立时动手,替令兄打通经脉,好让他早些清醒过来!要知灵鹫老人剑法已入化境,只是他瞧到你一个女娃几家下场,自然乍恃身份,不肯率先动手,你就用方才对付劣徒的那三招剑法就够,出手务必迅速,制敌机先,最最要紧!”

  公孙燕走入圈中,只见灵鹫老人一手拈着雪白的山羊胡子,脸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直盯在自己脸上,使人不可逼视!

  她只觉心头有点跳动,这可并不是临场胆怯,而是因为这次行动,并非完全出于自愿,只是毕大哥落在人家手里,受人挟制而来。

  当然自己也希望毕大哥能够早些清醒转来,灵鹫老人的两道目光,好像两柄利剑,一直瞧透自己心事似的,使自己起了不安的感觉。

  她略微镇定,毅然抬头道:

  “你们说好了三招为限,就由我下场接你三剑。”

  灵鹫老人在五大门派中,身份极尊,阴魔尚师古自己坐着不动,却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下场,岂不给他极大难堪?当下脸色一沉,大声喝道:

  “尚师古,你这算什么?”

  尚师古双目一闭,竟然一声不作。

  公孙燕瞧他不理睬自己,心中不禁有气,也大声叫道:

  “喂,我就是尚师古要我来接你三剑的呀!”

  灵鹫老人怒气迸顶,皱皱眉道:

  “女娃儿,你是尚师古门下……”

  话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这女娃儿如果是阴魔门下弟子,怎会直呼乃师名讳?

  公孙燕已摇摇头道:

  “我才不是他门下呢。”

  灵鹫老人奇道:

  “那么你怎会听他的话,要和老夫动手?”

  公孙燕从腰间掣出短剑,说道:

  “这个你不用管。”

  灵鹫老人虽然被她顶撞了一句,倒也并不生气,拈胡道:

  “女娃儿,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公孙燕道:

  “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怎会不知道你是点苍派的灵鹫老人,只是我从前没见过你罢了,听总听人说过。”

  灵鹫老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女娃儿,总共才只有这点年纪,居然也卖起老来,一面笑道:

  “你既然知道老夫,怎么还敢下场来,你学过几年剑法?”

  公孙燕心头暗暗哼了一声,故意张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道:

  “我跟师傅只练了三天剑法,师傅说,就凭这几手剑法,已足可对付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绰绰有余……”

  灵鹫老人纵声一阵大笑,道:

  “老夫练剑五十年,你娃儿只练了三天,如何能和老夫动手?”

  公孙燕见他瞧不起自己,不由脸上一绷,道:

  “你笑什么?你不管我练了几天剑,只要我能够赢你就是了。”

  尚师古阴阳怪气的接口道:

  “掌门人,这女娃儿说得不错,艺有未曾经我学,你练了五十年的剑,在她也许三天就足够了。”

  剑术一道,乃是兵刃之祖,有人耗尽毕生精力,难达大成,阴魔这句“你练了五十年的剑,在她也许三天就足够了”的话,简直存心损人!

  灵鹫老人听得双目乍睁,寒芒四射,厉喝道:

  “尚师古,你怎不自己下场?”

  尚师古阴笑道:

  “她代表兄弟下场,一切荣辱,悉归兄弟,咱们早已有言在先。”

  公孙燕回头瞧瞧孟迁,只见他依然站在原地,心下略放,尚师古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女娃儿,准备发剑!”

  公孙燕抬头道:

  “你们说好了吧?”

  灵鹫老人虽然听出阴魔的口气,也许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有两手,但她就是在娘始里就练剑,也只有这么一点年纪。莫非阴魔另有什么诡计不成?心中想着,一面笑道:

  “老夫承认你代表尚师古就是!”

  公孙燕短剑一抡,道:

  “那你就发剑吧!”

  灵鹫老人发出一声嘹亮长笑,点头道:

  “那很好……很好……”

  他口中虽然连说着很好,但以他的身份,那肯出手。

  公孙燕道:

  “你不肯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话声出口,娇躯一闪,使出“紫云纵”身法,一下往灵鹫老人身边欺近!

  灵鹫老人身为点苍掌门,一派宗主,在武林中享誉数十年,会过多少一流高手,但公孙燕使展的“紫云纵”身法,快逾闪电,他真还是初次遇上,不觉微微一怔。

  就在他微一怔神,公孙燕已欺到身侧,白虹剑一连三剑,飞洒而出!

  这一连三剑,虽然招式不同,发有先后,但因速度实在太快了,看去好像是三支长剑,同时出手,使人眼花缭乱,无法闪避。

  不!根本瞧不清剑影,只是一大片银虹,拥着朵朵银花,云霞流动,向身前涌到!

  点苍派“流云剑法”,原是从点苍十九峰的流云变幻,参悟而来,是以取名“流云”。但“流云剑法”,和公孙燕这三招“紫云剑法”相比,“流云剑法”只是一片流云,那有人家的云腾霞蔚之势?

  “流云剑法”在江湖上夙以轻灵迅疾著称,但速度上那有公孙燕这三招击电奔雷的神速?

  灵鹫老人当真在自练剑五十年,他想不到公孙燕会发动得恁地快法,一时之间,连对方如何发招都没有瞧清,遑论出剑封解?不由长叹一声,返剑入匣,飘然朝圈外飞出!

  要知双方一共只有一丈远近距离,为了便于发剑,当然是中间空地较多,两人都站在圆圈边上,公孙燕往前欺上,灵鹫老人就后退无地。

  如果以一般比剑来说,在这一丈见方的圆圈之内,即使后退无地,也可以从左右两边躲闪,决不可能一下被逼出圈外,但公孙燕这三招剑法,一经发出,宛如一片锦云,银芒流动,幅度极宽,逼得灵鹫老人不得不向后退。

  耀眼银光,一闪而没,公孙燕站在圆圈尽头方才灵鹫老人立足之处,灵鹫老人却已在三尺之外,怔怔而立,脸上露出无比惊愕!

  公孙燕从小听父亲时常说起五大门派,也听到过灵鹫老人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是个正派中人,如今自己却帮着阴魔,把他打败了。

  她瞧着灵鹫老人怔怔出神的模样,心头好像十分难过,公孙燕心头起了一阵内疚,急忙说道:

  “喂,老人家,你不要难过咯,我师傅说过,这套剑法,已经算是天下第一了,因为还有一种剑法,威力虽强,却是只有三式,不成套的。”

  灵鹫老人点点头道:

  “不错,天下第一,确是天下第一了,小姑娘,你方才使的三招剑法,实是老夫生平所见,想不到老夫练剑五十年,天下还有不曾见识过的剑法……”他仰天一声长笑,接着又道:

  “老夫想请教姑娘师承宗派,和剑法名称,也使老夫增长一次见识,还有,你方才说还有三招威力极强的剑法,不知出于何派,也望一并见告。”

  要知灵鹫老人身为一代宗匠,毕生练剑,见多识广,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学,都有个见闻,只要对方一出手,便可看出他的出身来历。

  可是他对公孙燕这三招剑法,不但从未见过,简直没听人说过!

  此刻听到公孙燕说出这套剑法算是天下第一,而且另外居然还有一种剑法,威力极强,怎不叫他目瞪口呆,惊诧无比?

  公孙燕瞧他辞色十分恳切,一时不好回绝,只得说道:

  “我那师傅,不在江湖走动,她收我做记名弟于,我只跟她学了三天剑法,我也不知道师傅的宗派来历,我这套剑法,师傅说过,叫做‘紫云剑法’。

  那另外一种剑法,不是师傅这一门的,师傅说威力才强呢,那才真是天下第一,不过一共只有三招,师傅没有说哪一派咯。”

  灵鹫老人黯然无语,歇了歇,叹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夫所学,真是沧海一粟罢了!”说话声中,袍袖一展,身形倏然朝墙外飞去!

  尚师古拱拱手,阴声说道:

  “掌门人恕兄弟不远送了!”

  “哈哈哈哈!”

  一声响彻群山的长笑,接着阴魔话声响起!因为笑声来得太以突然,也太以响亮,公孙燕、吕兆熊、孟迁三人,只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好像这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辨不清笑声,发自何处?

  阴魔尚师古听得脸色大变,两只眼睛,绿光暴涨,望着右厢屋脊,阴阴的道:

  “伏兄大驾光临,怎不请下来一叙,何用作此惊人之笑!”

  他说话虽然还是阴声阴气的好像没有力气,但右手却已从身旁取过阴沉竹,暗暗蓄势!

  公孙燕不知来的又是何等人物,但听那声大笑,来人分明是功力极高之士,是以也迅速退到孟迁身侧,一手握住剑柄,纵目打量。

  “哈哈,尚师古,灵鹫老儿可谓盛怒而来,泄气而去,十年不见,山人还当你练了什么厉害功力,原来还是仗着阴谋诡计胜人。”

  公孙燕依着阴魔目光望去,只听发出的声音,确是从右厢屋脊传来,但这人说到最后一句,人影却已近在眼前!

  公孙燕心头一惊,定睛。瞧去,谁说不是,朦胧月色之下,离自己不远,不是已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长发披肩,身穿黑色长袍的道人?他从何处飞落?什么时候飞来的?自己居然一无所觉!

  阴魔尚师古对他似乎十分忌惮,拱拱手,笑道:

  “兄弟技不如人,只好把灵鹫老儿气跑了,就算了事,别教伏兄见笑。”

  披发道人冷嘿道:

  “灵鹫老儿算得什么,你尚师古倒并非技不如人,想是腿伤未复,不大愿树敌罢了。”

  阴魔连连拱手道:

  “好说,好说,伏兄也把兄弟说得太高了。”

  披发道人在说话之时,两道炯炯目光,忽然瞧到侍立阴魔身后的吕兆熊身上,用手一指,厉笑道:

  “偷上茅山通天观,倒翻山人许多药瓶的,可是你吗?”

  公孙燕心头不期一惊,暗想原来这披发道人,竟是名震江湖的“一城三山”中的“茅山毒指”,无怪口气有这般大法,她心中想着,只见吕兆熊一眼瞧到茅山毒指伏景清朝他一指,不由吓得脸如上色,慌忙不迭的往后躲闪!

  阴魔陪笑道:

  “伏兄歇怒,兄弟命小徒上茅山专程叩谒,乞取一粒‘毒龙丸’,不料适逢伏兄外出未归。

  小徒深知兄弟双腿被阴山寒铁所伤,非伏兄‘毒龙丸’,难以复原,一时为师心切,擅入伏兄丹室,兄弟闻悉之后,已严予训戒,还望伏兄多多原谅!”说到这里,回头阴喝道:

  “没出息的东西,伏老前辈虽然指法神通,但当着为师,也不会贸然对你小辈下手,这般胆小,真替老夫丢人,还不快去向伏老前辈认罪。”

  吕兆熊应了声“是”,慌忙走到茅山毒指面前,跪到地上,叩头道:

  “晚辈吕兆熊,给老前辈磕头,望伏老前辈恕罪。”

  茅山毒指伏景清,原是个火爆脾气的人,给阴魔师徒一番做作,气也消了大半,大喝一声:“滚起来,便宜了你这小子!”

  吕兆熊堪堪爬起,茅山毒指突然眼球一转,盯了孟迁手上抱着的毕玉麟一眼,张目问道:

  “你手上抱着的娃儿是谁?”

  孟迁冷不防被他一声大喝,吓得后退了一步!

  公孙燕挺身一拦,伸手摸了摸剑柄,应声道:

  “他是我大哥。”

  她这一抬头,正好和茅山毒指正面相对!

  才看清楚这位名震八荒的大魔头,生得一张蟹脸,凸眼突颧,闪着一对凶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生相狞恶已极!

  阴魔尚师古心头堪堪放下一块大石,此时看到茅山毒指突然注意到毕玉麟身上,不由又紧张起来,绿阴阴的目光,紧紧盯着茅山毒指,右手也同时握起阴沉竹!

  茅山毒指似乎未加注意,只是朝公孙燕打量了一下,目光转到毕玉麟身上,沉吟道:

  “这娃几好生面熟,山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朝孟迁道:

  “你抱过来,给山人瞧瞧!”

  孟迁不敢答应,回头向师傅瞧去。

  尚师古忙道:

  “伏兄,这娃儿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兄弟答应替他打通奇经八脉,才由小徒抱着。

  迁儿,你过来!”

  公孙燕心中一动,暗想:自己曾听毕大哥说过,他有一次遇到茅山毒指,要想收他为徒,那时他母亲生了重病,幸亏茅山毒指送了一粒“毒龙丸”,才把病治好,后来还教了毕大哥一指法。

  不错,阴魔尚师古也说过,毕大哥的伤势,只有茅山“毒龙丸”可以救治,婉妹妹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茅山毒指既然以前对毕大哥垂青,也许不会吝惜一颗“毒龙丸”的。

  心念疾转,倏地伸手一拦,道:

  “你要过去,把大哥给我。”

  尚师古道:

  “女娃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公孙燕道:

  “你又不在这时候替大哥立即疗伤,抱过去干么?”

  茅山毒指瞧不懂他们争些什么,怪笑道:

  “一个重伤之人,又不是什么稀世奇宝,有什么好争的?”

  阴魔原是工于心机的人,茅山毒指无意说出“稀世奇宝”四字,在他听来,还当是伏景清故意说的,心头不由一紧,阴笑道:

  “女娃儿,你要是不放心,何不和迁儿一起过来?”

  公孙燕并没理睬,却朝茅山毒指说道:

  “老道长,我大哥叫毕玉麟,你老还传过他一招指法呢!”

  茅山毒指听得一怔,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刺耳怪笑,点头道:

  “不错,不错,是姓毕的小娃儿,难怪山人眼熟得紧,哈哈……”

  他这笑声凄厉震耳,公孙燕听得有点心头发毛!

  茅山毒指笑声一落,接着双目寒光四射,厉声道:

  “是谁把这娃儿打成这般重伤?小子,你还不抱过来给山人瞧瞧?”

  他左手悬空一招,孟迁只觉自己身子被一股极大吸力吸往,脚不由己的往茅山毒指身前走去!

  阴魔尚师古心头大急,左手五指伸屈之间,接连弹出!

  朦胧夜色之中,只见飞出一连串浅绿星火,丝毫不带风声:宛如电光石火,向茅山毒指身后大穴袭到。

  这星星绿焰,速度奇快,看去当真一闪而至,使人避无所避!

  茅山毒指总究久经大敌,阴魔弹出的星星绿焰,虽然无声无息,但他轻微的弹指之声,如何瞒得过茅山毒指?这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茅山毒指伏景清背上好像长着眼睛,身形一偏,右手袍袖同时向后挥出!

  一连串飞洒而来的星星绿焰,和茅山毒指电漩卷出的无形罡气,才一接触,只卷了两卷,便倏然没去!

  茅山毒指伏景清连头也没回,口中冷嘿一声,道:

  “尚兄十年不出,‘阴极磷光’果然大有精进,你何故偷袭山人?”

  尚师古眼看对方不动声色的就把自己认为足可傲视江湖的“阴极磷光”破去,心头也着实一惊,阴笑道:

  “伏兄居然练成道家罡气功夫,兄弟不胜钦佩之至!”

  其实他哪里知道茅山毒指虽然使出道家罡气,一下扑灭了他的“阴极磷光”,但右手衣袖,却也被进火烧穿了几处细孔,只是大家都没留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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