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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白惠之罪

  刘洁扬着一份检测报告冲进办公室,咚咚咚走到章雨面前,兴奋地说:“可以逮捕白惠了。”

  老张赶紧凑过来,检验报告却一把被章雨抢在手里,他快速看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递给老张,对刘洁说:“你马上去请白惠回来,我要找杜宇聊聊。”

  杜宇这两天精神似乎好多了,脸上也有了些红润,章雨一见他就愉

  快地问:“杜宇,你好像脸色好了嘛。”杜宇笑笑说:“心无挂碍,自然清凉。”章雨说:“你身负杀人重罪,却能心无挂碍,为什么呢?”杜宇说:“这是你们的挂碍,对我来说,要么被判刑,要么洗冤,

  我身陷囹圄,也做不了什么,挂它干吗。”章雨说:“佩服啊,这就叫随遇而安吗?还是豁达?看来,这拘留室倒成了世外桃源、静养之地,我们却无福消受。”杜宇认为他在讽刺,也不回答,等待着他切入正题。

  章雨给他松了手铐,说:“走,我们去办公室聊聊。”

  杜宇心里诧异,也只好跟随而出。他以为章雨说的办公室不外是审讯室,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办公室。章雨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掩上门,还亲自沏了一壶茶,杜宇心里疑惑,却也不问,只是泰然处之。

  “来来,尝一下今年的春茶,放了一个月了,没时间喝啊。”杜宇应道:“那应该要走味,你要将茶叶放冰箱里。”章雨望望四周,故做恍然之态说:“是啊,这办公室还是能放下一个冰箱的,只是要自己挣钱买啰。”

  杜宇还没摸出这位年轻警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专心品起茶来,一口之后,的确甘清香醇。近一个月来,连口热水都没喝上的他,这一口甘茶可以令他终生难忘了。

  章雨也喝了一口,看到杜宇那般陶醉,他心里倒生出嫉妒来,自己终日劳碌奔波,喝一口茶也达不到杜宇那种陶醉境界,从这一刻来说,他的人生还远在杜宇身后。

  “好了,章警官,茶也喝了,你的人情我也领了,有何见教,请说吧。”杜宇不卑不亢地欠欠身说。

  “这个,”章雨沉吟一下,想着应该从何说起,“杜宇,我想问你,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应该也想清楚了不少,你还认为凶手是白惠吗?”

  杜宇点点头,说:“是她,虽然证据显示是我,让我替她入罪,我也没意见,毕竟是我妻子,我有理由保护她,只要她因此而幡然醒悟,不再伤害人就行了,唉。”杜宇这话说来沉重但平静。

  章雨微笑着问:“你认为我们警察就真的会乱扣帽子,制造冤假错案吗?”

  杜宇忙说:“不不不,警察要讲证据,我有罪是有证据的,而白惠的罪是我猜测的,不过,章警官,你敢说警察手里就没有出现过冤假错案吗?”

  “有,但一定不是在草率的情况下,定罪需要充分的证据,假如出现错假案,相信最终也一定会得到纠正的,国家也会对此作出国家赔偿。”章雨坦诚地说。

  “但愿这次你们不会犯错。”杜宇说。

  章雨又问:“杜宇,我还有一个问题,假设白惠正是凶手,你认为她出于什么动机杀害张二英?”

  杜宇摇摇头,苦笑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从她的行为上,她是要陷害我,你们扣留我,不就因为那天的对话吗?她指出我埋藏赃物的地点,事实上,我并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她告诉我的,所以,我认定她才是凶手。而她似乎知道你们在监视我,所以故意有这段对话,这一手明显就是要让我陷入牢狱之灾。可是,我想不明白,她这么工于心计,为什么不设计直接杀了我呢?多干脆,既然她这么恨我的话,何必再多累上一条老人的性命。”

  章雨对他的分析也频频点头赞同,诚恳地说:“杜宇,你说的疑点我们也注意到了,可是我们一直找不到她的动机所在,还有,我仔细看过你的日记,别介意,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我在想,白惠是曾经多次翻阅过的,会不会是一个女人在极度嫉妒的心态下产生的冲动行为呢?”

  “我不了解这种极度嫉妒是什么样的状态,会令人失控么?”

  章雨点点头,走到书架上抽出一本英文书籍来,拍着封面说:“这本书叫《连环凶杀之连续性考解》,奥地利一个犯罪心理学家著的,他的研究成果很多,比如女人为什么比男人容易嫉妒、容易冲动,那是因为女人身上含血清素较低,血清素含量决定了人控制情绪的能力;那么,他说到女人犯罪的动因百分比最高的正是嫉妒,极端的嫉妒,这种情绪一旦产生到一定的高度和深度,本人根本无法控制和压抑它,通常造成两种行为——自残和残人。”

  “你认为白惠因为嫉妒而残人?”杜宇问。

  “我想有这种可能,这位作者在研究这种行为的时候发现,由于嫉妒而产生的犯罪,目标通常不是被嫉妒者,这很有趣吧?为什么呢?我觉得奥地利人总结得很有道理。”

  “他怎么说?”杜宇忙问。

  “他说,因为罪犯真正想看到的不是被嫉妒者死去,而是他的痛苦,罪犯要亲眼看着对方受到痛苦折磨,生不如死,如果对方很快死去,罪犯的嫉妒心理就得不到彻底宣泄。所以说,这种罪犯最可怕,你很难捕捉到他的犯罪规律,他不是精神病人,但也不是正常人,没有规律可循。”

  杜宇听得后背冷汗淋漓,“白惠会是这种人吗?她至于嫉妒到这种程度吗?”

  章雨将书放回架上,回过身来说:“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我想问你一件事,白惠在这些年里,还受过其他方面的重大打击么?这种打击会是她最终犯罪的催化剂,嫉妒就好比雷管,而突发事件便是导火索,两者一碰,砰??”

  杜宇紧锁眉头,苦苦思索着,“她流产过两次,一直很想要个小孩,医生却告诉她可能无法生育了,这算打击吧;第二回,她还患过短时间的抑郁症,产生过自杀念头,不过后来一直没有复发了,应该不算突发事件吧。”

  章雨同情地看着他,突然问:“杜宇,你真的了解白惠么?”

  杜宇抬头疑惑地看他。

  “杜宇,你们结婚近十年了,从你的日记看来,你从来也没有真心关心过白惠,甚至没有一篇是为白惠而写。其实这也不容易啊,同床共枕十年,她的心理变化,你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吗?”

  杜宇默默点头,章雨说的话他想过,在拘留室的日子里,他什么都想了,这十年的点点滴滴都过滤了一遍,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像是,他发现,自己对于白惠的记忆竟然是那么少,少得甚至想不起白惠有哪些裙子让他印象深刻,记不起白惠做过哪道菜让他回味。

  “杜宇,有些事情你错过了,后悔的那天,也是你发现无法补救的那一天。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有一天能从这里走出去,可能同时是白惠走进来,你们注定从此再无法聚头了,夫妻缘分走到尽头,可悲吗?”这番话,才是章雨今天真正要说的。

  杜宇肩膀微微颤抖,他觉得无地自容,章雨的话字字都如重锤般敲打着他的心。可除了心里的酸痛,他现在能做什么呢?

  屋子里出现了沉重的静寂,空气被挤压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杜宇突然重重敲击了额头两下。

  章雨发出一声叹息,平和下口气来,说:“杜宇,刚刚我接到一份检验报告,白惠当晚穿的拖鞋上找到了极少量张二英的血迹,并且此鞋印也和现场收集到的鞋印对上了号,最重要的是,手套里面还找到了微量人体皮屑,通过NDA排列,与我们取到的白惠样本是一致的,这些就是有力的证据啊。”

  杜宇吃惊地竖直了身体,使劲盯着章雨,仿佛这又是另一场阴谋,太突然,他需要适应。

  章雨对他微笑点头,表示这一切都是真的。

  杜宇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刷刷刷纵横一脸,他紧紧抿着嘴巴,生怕一松口,警察的话就要改口了。

  章雨默默地看着他,明白此刻杜宇需要平复心情,可惜啊,他刚刚过到“心无挂碍,自然清凉”的境界就这样被自己破坏了,他觉得自己有点恶作剧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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