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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剑形倩影

  蓦的徐玉麟一声长啸,宛若龙吟!

  但见那黑黝黝乌云也似的庞然黑影,半空里打了个旋转,疾然下降!

  一阵劲风扑地,尘上飞扬中,场上落下了只庞大的兀鹰,巍然屹立,神威非凡!

  忽听徐玉麟兴高采烈的大呼道:“‘天云!’‘天云!’”竟向兀鹰奔去。

  铁剑真人,“崆峒五龙”中的三龙,喝声“那里逃走!”齐都向徐玉麟追去!

  灵猿狒狒,电火般当先射到兀鹰跟前。

  那兀鹰“哇哇哇!”大叫数声,双翅连拍,挥起的尘砂迷蒙,令人几乎双目难睁。

  就在这时,突地一条黑衣人影,由兀鹰背上疾然射下,毫光闪现,一柄耀眼夺目的宝剑,弹起千条银虹,竟向铁剑真人与三龙撞到,崆峒派的四名高手,原是恐怕徐玉麟乘鹰趁机逃逸,所以急起直追,怎料巨鹰上突的射出一个黑衣人来,半声不响。撤剑就打!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非但便铁剑真人等大感意外,疾然后跃散开,连其余在场群里,也都为之错愕不置!

  但见那乘鹰而来之人,青巾裹头,青色劲服,足蹈皂鞋颇为英挺,只可惜面罩青纱,难见“庐山真面”!

  徐玉麟对来人瞧了瞧,高声喊道:“欧阳兄住手!”可是来人仿佛闻所未闻,竟自向铁剑真人四师兄弟,大出煞手,毫不留情,似是以遇深仇世敌般的排起命来。

  铁剑真人既被列为当代十二剑手,其剑术造诣,自不必细说,至于“崆峒五龙”中的二龙,也决非是泛泛之辈。

  这三龙:一个是混江龙黄必达;一个是搅海龙李其俊;一个是独角龙楚风,三人都是五十上下年纪,身材魁梧生像威猛,俱各使用一柄青铜剑。

  那独角龙名列五龙之末,但武功却在五龙之首,生像也怪,额上长了只三寸多长的内角,状至可怕!

  此人非但武功尽得崆峒绝艺,并且练就一种歹毒暗器,令人难防,西南各省武林道上,莫不畏之若蝎。

  这四个一等一的高手,联合搏斗起来,威势自非凡响!

  但是青衣-面人对此四名敌手,似乎并未放在心上,每至吃紧之际,则挥出一招奇奥剑式,将对手迫得不得不撤招避让,接著次招递出时,便把四人逼得手忙脚乱。

  在场那多江湖豪雄,对青衣人的奇妙剑学,却认不出究竟是何路数?

  原来这青衣-面人确是三才剑欧阳青,他自在锯齿山向东道上清真人借得神鹰“天云”之后,便邀游天下,向武林各大门派,以及各方枭雄霸王,传言在泰山之会前,不得对太乙门与飞云堡滋生事端,否则,唐松年必将“紫玉狸”不惜予以毁去。

  这计划原是出于“紫阳玉女”,欧阳青确也做到,可是暗中他却亦为自己进行著另一种歹毒阴谋。

  徐玉麟见欧阳青对他置之不埋,竟与崆峒派大打出手,一时也不便再行出上,于是凝神观战起来。

  他逐渐的发觉欧阳青间或施出的招式,威力无穷,奇奥莫测,不由一怔,更加注意。

  终于,他已瞧出了端倪,原来欧阳青几招绝学,他自己也曾练过的,那正是“迥旋之路”中的一零八式,不过因“紫阳玉女”所嘱,向未用过。

  看样子欧阳青仅是十几招反覆施为而已,并未全部学会,但仅只如此,就把四个对手杀得手忙脚乱,倘若欧阳青能连续施展几招的话,必然都要伤在他的剑下!

  徐玉麟看了一会,暗暗惊奇道:在当时进入“回旋之路”时,只有他自己,而且据“紫阳玉女”所说,连她本人都没学过那套武功,那么欧阳青又是何处得来,这岂不是透著天大的怪异之事?

  徐玉麟正自思忖间,突听欧阳青一声清啸,剑光大盛,十几招奇学连续施展,犹如银河倒泻。大江东去,一发难遏。

  四个崆峒高手,骤然间窘态毕露,危机送现,要非铁剑真人犹能力持镇静,及时递出几招攻敌必防的奇学,略阻锐锋,恐怕就要立时丢丑。

  但是也就在那胜负立判的紧要关头,欧阳青的剑势便也不能继续发挥威力,而又须从头再起就这样的打了半天,欧阳青奇招三复施为,徐玉麟已观察到他仅仅会了十八招,已是放心不少。

  铁剑真人武学经验何等丰富,此际也已观察出对手的剑术,仅限如此而已,心中已自有了个打算。

  这位老道人,以“混元剑法”名震武林,但他因要观欧阳青武功路数,故未施为。

  主意既定,七十二式“混元剑法”,蓦喝一声,绵绵递出。

  他按心迫使欧阳青施那十八式奇学,是以剑势倏变中,一抡疾攻猛打。

  果不出他之所料,欧阳青奇招送现,非但将铁剑真人名重江湖的“混元剑法”,掩盖得黯然失色,犹能以一敌四,占尽上风。

  欧阳青因久战不下,此刻也是全力而出。

  此人心怀偏狭,有仇必报,他居心要把对手毁掉三五个,以雪胸中之恨,然后跨鹰逸去,返回锯齿山,隔岸观火,待到全部计划成功,那时清敌徐玉麟已毁,苏玉娇还不乖乖就范吗?

  双方各有所怀,自是尽施煞手。

  蓦地一声金铁交鸣,欧阳青一剑将混江龙青铜剑削去大半。在第十六招奇学上,又把搅海龙肩胛刺中,然而十八招施出之后,正待撤剑从头再来,其间闪出了个瞬间良机。

  铁剑真人所期待的就是这须臾一瞬,他怎肯放过?

  但见他身旋如风,剑走轻灵,一招“魂断望乡台”,寒光闪闪,单向欧阳青胸前三十六处大穴。

  名家身手,的是不凡!

  欧阳青心中一凛,撤招变式不及,只听铁剑真人沉喝一声:“著——”徐玉麟惊“啊!”出口,只见欧阳青单面青纱,已被铁剑真人剑尖挑飞,露出了张潘安、宋玉也似的俊脸,但在腮边上却划上了一道三寸长的血糟,殷红的鲜血,沿颊而下!

  打斗也在同时停住,观战群豪,目光集中于欧阳青那张从此由俊美而将变为丑陋的脸上,每个人的心里都为他而感到深深的惋惜!

  铁剑真人目光中充满了悲愤,仇恨的火焰,直盯著欧阳青那付也是愤懋至极的面孔,冷峻的喝道:“贫道看你出手剑式,料定是你,揭去你的面纱,你该当众宣布在崆峒山所作的罪恶了吧!”

  欧阳青面孔抽搐了一阵,半声不响,手中剑银光闪闪,迳向铁剑真人撞去!

  挟怨出手,自然又是那十八招绝学,诡异威凌,骇人之至!

  铁剑真人连翻带滚,窘态毕现的始才未伤在他这猝然的攻势。

  冯振武、周其东,因服过徐玉麟的千年灵芝液,此刻已伤愈无得,李其俊已数过金创药,裹伤完毕,黄必达复从门人手中取了柄钢剑,于是“崆峒五龙”在铁剑真人领导之下,齐向欧阳青联手攻上。

  欧阳青自以为世上无双的面容,毁在铁剑真人剑下,怒愤已达极点,仿佛一头负伤猛兽,咬牙切齿,豁出了性命!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的是罕见,直把在场观战之人看得凛然心惊。

  徐玉麟本想出手遏止,无奈事情真像已经揭穿,欧阳青所作所为,非但是崆峒派饶不过他,就是任何武林同道,才必唾弃,此刻如再出手助他,岂不更使人误会为狼狙成奸,遭天下英雄仇视?

  他本是个心性纯厚之人,那知欧阳青胚子理所怀的鬼谋?所以,他总是觉得眼下届势,管也不好,不管更是不忍………

  徐玉麟念回百转间,蓦听一声佛号高宣,斗场旁突地出现了三位金衣大和尚,敛目望去,正是昆仑派的掌门“空空长老”与“昆仑双杰”。

  万里疯侠、青城一剑等众,已自与“空空长老”相见为礼,徐玉麟也只好撇不眼前打斗局势不顾,跃身过去,向三位高僧招呼。

  “空空长老”目睹斗场情形,不由又念了声:“阿弥陀佛!”

  疯侠凑近“空空长老”,“哈哈”笑道:“掌门法驾到此,也是想看看热闹吗?”

  “空空长老”胖大的脑袋微微一点,道:“贫僧辞别贵派掌门之后,同两位师弟行脚到此,无意遇上,并非是有意而来。”说罢,竟向斗场中瞧去。

  倏的,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像是发现了一件使他颇为震惊而却不敢置信的事清,怔怔的“啊!”了声,便向斗场凝目注视起来。

  片刻之后,他反身向疯侠问道:“程老施主,那位用剑的青衣少年,是何人门下?姓甚名谁?你可瞧出他的武功路数吗?”

  疯侠略微沉思,答道:“这人名叫三才剑欧阳青,据老疯子所知,原是个江湖上的独行客,不知后来怎的又成了‘北雁老人’之徒?至其剑法门路,老疯子虽然瞧出一些端倪,但却一时想不出是何门何派?”

  “空空长老”又向剑气如虹的欧阳青望了一眼,对疯侠道:“你看出那少年适才的一招剑法了吧?”

  疯侠摇摇头,表示不知。

  “空空长老”沉思片晌,道:“这位欧阳小施主,十几招奇奥武学之中,竟然荟萃了昆仑、武当、峨嵋数派武术精华,脱化而成的奇招异式,倘非细察,决难识出……”

  “空空长老”倏然住口,又向斗场凝神而视。

  徐玉麟听得暗自吃惊道:这位老和尚目光果是厉害,幸亏自己曾未用过那一零八式,不然还真的又要惹出麻烦来啦!

  “空空长老”忽然又对疯侠道:“敝派前几代掌门中,有一位法号‘青松子’的,不知程老施主曾经听说过?”

  程百康挠挠那头乱发,不解的道:“老疯子听是听说过,而且………”

  “而且你也听说过百年前那件武林奇案吧?”

  “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空空长老”深长的叹息一声,道:“看来这宗百年前一百余武林高手,神秘失踪的奇案,就要揭晓了!”

  他略一停顿,又道:“这位欧阳施主的剑法中,有一招乃是由敝派前代掌门‘青松子’祖师,独家‘乌龙夺’法里演化而来,要非贫僧曾经亲眼见过祖师的夺法,实在还觉察不出呢!可是‘青松子’掌门祖师,却在那宗命案中失踪,从此,那‘乌龙夺法’失传江湖,想不到百年之后……”

  猛可中一声惨叫,把“空空长老”的话音止住,流目看去,只见“崆峒五龙”的混江龙黄必达一条左臂,被欧阳青齐肩挑飞,身躯见了几晃,侧向斗场一边!

  “空空长老”高宣了声佛号,音如洪钟般喝道:“各位施主暂请住手!”

  这位当代高僧,沉喝中已然运用了佛家的“狮子吼”功力,将在场所有群豪,齐都震得两耳欲袭,内力较差之人,心弦颤凛不已!

  欧阳青被他这声沉吼,震得剑势一缓,只见独角龙楚风就机欺近,一剑剌出。

  他冲势迅猛,欧阳青匆忙里挥出一抬“横江截浪”,想把对手宝剑毁掉。

  可是独角龙拼著宝剑被毁,依然未撤招改式,“嚓!”的声,剑从中断,而欧阳青却力贯右腕,便将挥出的剑势猛的斟斜上挑。

  说时迟,那时疾!欧阳青“九龙剑”青芒掠过对手肋间的同时,独角龙禁风额头上那只肉角,突地喷出一阵蒙蒙细雨,罩向欧阳青面门。

  只听同时响起两声惨-,紧接著兵刃叮当落地交响!

  欧阳青两手捂面,满地乱滚,声若狼嗅!

  独角龙肋骨斩断数条,倒在血泊中!

  出云龙倏地跃起,向欧阳青掉落地上的那柄青芒泛射,耀眼夺目的宝剑抓去!

  徐玉麟身形急纵,半空里一招“风雨雷鸣”拍出。

  一股刚猛狂飙,带著「轰轰”雷鸣之声,把出云龙几将抓去剑柄的身躯,凭空震起,像只脱了线的风筝,飞出数丈之远,摔落尘埃!

  “崆峒派仇恨谅必已报,那个再妄自出手,这就是榜样,剑非崆峒所有,何得妄贪!”

  随此话昔,徐玉麟傲然跃落剑旁,顺手检回,走向欧阳青。

  这时欧阳青已自伏地不动,徐玉麟把他翻转过来,不由倏然变色!

  只见欧阳青已奄奄一息,一张俊秀的面孔,已变成个血肉模糊,两只眼眶凹陷,双睛流出变为两滴黑本,那模样可怖至极,使谁看了也会心惊肉跳,惨不忍睹!

  “空空长老”念声:“阿弥陀佛!”跃至跟前。

  他一见欧阳青尚有一息,迭忙蹲下身去,以一只肥大的手掌,抵在欧阳青的背心上,以其无穷内力绵绵注入。

  霎时间,欧阳青身躯微微抽动了一阵,呻吟一声,断断续续的道:“徐兄,我……我对……不起你,那柄剑……送你了!”复又昏迷过去。

  “空空长老”又将内力导入他的体内多时,始才出声问道:“欧阳青施主,你那十数招奇奥剑法,是由何处学来?”

  欧阳青口里流出滩黑血,嘴唇掀动了几下,艰难的道:“你问……问……徐……”头一偏,双腿一伸,竟自气绝死去!

  “空空长老”站起身来,双掌合什,念声佛号,向徐玉麟瞧了一眼,转身退往一旁。

  徐玉麟眼见欧阳青中了剧毒死去,向铁剑真人冷峻的说道:“崆峒派被誉为当今武林名门正派,原来竟也是些善于用毒之士,哼!真叫在下寒心失望之至!”

  当此如许武林豪雄之而,铁剑真人受此数落,直使他难以站立,然而这却是活生生的事实,岂容他出言相辩!

  原来独角龙禁风,额头那只独角乃是中空,内藏特制皮药,盛满蚀骨腐肉毒水,与人近搏不敌时,以内力运出,喷成细雨,中人立即剧毒攻心而死,无药可救!

  徐玉麟虽身怀灵丹妙药,怎能料到欧阳青仅是面部受伤,会死得那决?而且见其已成这般模样,即保住性命,岂不更便他痛不欲生?所以迟疑了一会,欧阳青便即回生乏术了!

  崆峒派虽已报仇雪恨,然而本身所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之惨!

  出云、独角,双龙并亡,混江已成残废,而派中掌门走火入魔,虽生犹死,这局面怎不使铁剑真人老泪纵横?

  仇恨已雪,死者已矣,铁剑真人悲痛了一阵,命门下弟子,收拾尸首,一言不发,竟自相率离去!

  “空空长老”走向徐玉麟问道:“少施主谅必知道令友欧阳施主剑术,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吧?”

  徐玉麟自然明白这大和尚所问为何,因此,略微迟疑,答道:“晚辈于这件事情不太清楚,还是请掌门大师见到‘神剑北童’,或是紫阳女侠,问问他们两人可能知道。”

  他本想将“不归别庄”之事说出,但转念一想,欧阳青由何处学来那几招武学,自己确是不知,那么又何必节外生枝,徒增困扰呢?然而他又不善于说谎,把这件事情推个一干二净,所以他叫‘空空长老’去问询‘神剑北童’与‘紫阳玉女’。

  “空空长老”略一凝思,道:“请问少施主,这两位施主现在何处?”

  徐玉麟突然答道:“都在晚辈飞云堡中。”

  “那么少施主否劳驾带贫僧等往贵堡一行?”

  “大师谅必深知晚辈现下处境,各大门派所发生之失物伤人案子,真像未能大白之前,晚辈不拟返堡,大师若能等候,明年泰山聚会时,当可会见此二人,否则,那就只好屈驾自去敝堡问他们了。”

  徐玉麟此言说来,不亢不卑,“空空长老”自是不能强人之难,而且他对这位少年俊彦,还深具敬佩之心呢!

  “空空长老”道:“既是如此,贫僧自不能强你所难,那么就此别过啦!”说罢,便向在场诸人,合掌一礼,便兴“昆仑双杰”,悄然离去。

  徐玉麟由秦大川协助,就地崛了个坑,准备将欧阳青的尸首掩埋。

  万里疯侠忽然向徐玉麟说道:“少兄弟,据老疯子从尚君的话语里推测,你这位欧阳朋友,对少林、武当等各派失宝伤人之事,恐怕大有干连,你著我们要不要把他的身上仔细的检查检查?”

  徐玉麟答道:“唉!不是老哥哥提醒,小弟倒真的把这件重大事情疏忽了!”

  于是,同疯侠两人,把欧阳青浑身详细的搜索了一遍,但除了在他身上搜出了一方鲁缟白巾之外,什么事物也没有。

  徐玉麟把这方白巾迎风一抖,凝目细视,不由神情黯然!

  原来这方白巾上,以鲜艳彩色,绘著一个栩栩如生,维妙维肖的少女半身形像,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白马红娘苏玉娇!

  苏玉娇是爱他的,也是被他所爱的第一个少女。她在他心灵上占据著重要的位置,虽然他与紫阳玉女有金钗玉佩之盟,夫妻之实,但是他对苏玉娇是不忘情的。他已经取得了紫阳玉女的谅解,倘若苏玉娇那方面也能如紫阳玉女一般的豁达,这事情便不难容刃而解,亘古迄今,二天共侍一夫,颇不乏人,何况娥皇,女英已开历史之先河呢!

  苏玉娇与他萍本相逢,一见钟情,为他几乎断送了宝贵的生命,这都是使徐玉麟寝食难忘的,而她因公孙小情之故,不辞而别,由变生妒,这也是一个女子的常情,他了解她的心清,所以非但不怪她,反而时常自谴自责。

  如今,苏玉娇的肖像,怎的会在欧阳青的身边?……

  徐玉麟正在睹影思人,陷于迷惘的沉思中,忽听疯侠说道:“小兄弟呀,那上面有什么文章,看了半天也不说话,可不可以给老哥哥瞧瞧?”

  徐玉麟与苏玉娇之间的情爱,疯侠是尽知的,自然此事在徐玉麟来说,更用不著瞒他,何况他对这位风尘大侠,乃是由衷的敬爱呢!

  “那么老哥哥你就瞧瞧吧。”

  徐玉麟说毕,随将方巾递给疯侠。疯侠接过一看,竟然“哈哈”笑道:“怪不得小老弟这般失魂落魄的,原来这上面还真的大有文章哩!哈哈!看来绘此形像之人,倒是位难得的精工巧匠……”

  他说到这里倏地住口,竟自双手托著方巾,凝神细瞧起来,一会之后,又将方巾对著日光透这些奇怪的动作,直使徐玉麟大惑不解?

  好一阵工夫过去,疯侠终于摇头道:“小兄弟你可是曾经发现这上面还另有文章吗?”

  “没有。”

  “那么你再仔细瞧瞧看?”

  徐玉麟凑遇过去,又对那方巾审视了一遍,这才发觉,在苏玉娇的形像之下,隐隐约约仿佛像是指著一小片山水,因为颜色极淡,若不注意,很难看清。骤视之,更容易误为是沾上的一些油渍。

  徐玉麟问道:“老哥哥可是瞧出些什么名堂来了吗?”

  疯侠客色一整,道:“这是一片地理图形,只可惜我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来?”

  “可否请他们都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人能识得这是何处?”

  疯侠微一颔首,随向青城一剑、“四金刚”等人成道:“各位请过来瞧瞧,这方巾上面乃是何处?”

  于是众人都凑拢过去,每人瞧了一遍。

  在场人众,除了徐玉麟、夏侯芝馨之外,几乎都是江湖上的一流老手,但却没瞧出半点端倪,不过,那是处地形,已是无可置疑之事。

  徐玉麟将方巾揣起,随同秦大川两人一阵手忙脚乱,将欧阳青的尸首掩埋了。

  秦大川趁众人不留意之际,向徐玉麟低低的说道:“贤侄,愚伯父对那地形,倒看出了一些明目来,只是以我观测,这张图形,实是描绘于苏姑娘肖像之前,乃是洞庭湖君山的一处所在,只因我觉得此事恐怕关系重大,所以不便当众说出。”

  秦大川早年以机智见称,而有“神算子”之名,徐玉麟对他所说之话,自是深信不疑,随即低低问道:“以伯父意见,对于此事当如何处置?”

  秦大川方欲再说,只听疯侠成道:“两位已经把他掩埋妥当,我们也该上道啦。”

  秦大川看看徐玉麟,道:“贤侄,我们走吧,那件事清随后再说。”

  徐玉麟颔颔首,向疯侠行了几步,问道:“老哥哥,我们行上何处?”

  万里疯侠毅然答道:“九顶连环山。”

  徐玉麟问道:“九顶连环山在何处?去做什么?”

  疯侠“哈哈”笑道:“小老弟你可是看到苏姑娘的美丽容貌,什么都忘啦!哎呀!难怪,难怪,你老哥年青的时候………唉!不提啦!小老弟,尚君那老兄,既没偷‘青城锈剑’,你这位武了的欧阳朋友,身边也未搜到任何东西,我们不到‘九顶连环山’,去找那十使者之长的什么‘飞云堡主’,又去找谁呢?”

  徐玉麟被疯侠起先几句话说得俊脸上抹过数阵羞红,垂首不语,待他话毕,笑道:“老哥哥,那‘九顶连环山’可是在那里呢?”

  疯侠道:“沂山之西,徂徕山之东,你老哥熟悉得很哪!”

  众人方欲举步起行,猛抬头,但见迎面官道上尘上滚滚中,有一辆飞快马车,疾冲而来。后面有十几条灰白人影,穷追猛赶,于是齐都停下步来,聚精会神的望去。

  徐玉麟敛目一瞧,蓦地跃起,直似一溜白烟,迳向那尘上中的马车迎头驰去!

  徐玉麟纵身跃起,风驰电制似的向那马车奔到,只见车前一名身材袅娜,长发披肩,面貌姣好的绿衣女子,手中长鞭往空一绕,挥出一声清脆的响音,那拉车的四匹长程健马前腿一仰,“灰”的声刹住。

  那长发绿衣女子一见徐玉麟便即飞下车辕,福了福展颜笑道:“相公你好?”

  徐玉麟迭忙还礼,望著绿衣女子愕然问道:“姑娘你是——”

  “我是绿云呀!噢,怪不得相公不认识小婢了,公主已经给婢子恢复本来面貌啦………”

  忽地,十几条灰衣人影围拢上来,绿云把话咽住,凤目圆睁,娇嗔喝道:“你们这些贼秃,死命的纠缠,是何用意,难道真要试试姑娘的厉害不成?”

  徐玉麟流目一瞧,但见来人都是些灰衣和尚,却非中原僧人打扮,他于少林寺中,从“空空长老”的口中,已得知西域密宗僧侣,大举东来中土,因此,心理已自有数,默运功力,静观其忧。

  只见绿云话毕,十几个僧人当中,走出了个紫棠面皮,浓眉巨目,像貌威武的中年高大和尚,向绿云神光个个的瞧了一眼,声如洪钟的说道:“这位女施主,出口伤人,不觉得太无道理吗?”

  “呸!”绿云不屑的啐了他一口,怒斥道:“你们这些贼秃,既自称走出家人,为何无缘无故的对姑娘穷追不舍,难道说就有道理不成?”

  “那是因为你这辆车太奇怪的缘故。”中年僧人道:“你的主人可在车中,能否打开车门,让贫僧瞧瞧?”

  绿云喝道:“凭你们这些蛮夷化外秃驴,也配!”

  那中年僧人被绿云骂的勃然变色,大喝一声,竟向“死亡之车”呼的拍出一掌!

  一股狂猛劲力,迳向“死亡之车”撞去。

  绿云只是引目而视,却并不出手拦阻。

  徐玉麟不知就里,正待向前阻挡,可是那僧人的掌风已经触上车身。

  说也奇怪,那僧人的掌劲,在徐玉麟的估计中,何上千百斤之巨,但是“死亡之车”非但丝毫未损,而且安稳得一动未动!

  中年僧人不由微微一愕,就在这当见,突然听“呀”的声响,车门开处,两条人影,疾似鹰隼般向他扑到。

  徐玉麟敛目看时,这两人一个是“武相”古之洞,一个竟是“赛西施”马大嫂,心中一阵狐疑,正自不明紫阳玉女派他们因何来此?忽听身后一阵“哈哈”大笑,原来疯侠一干人众已及时赶到。

  这时“武相”古之洞与马大嫂两人,已联手和中年僧人打将起来。

  赛西施马大嫂的武功,徐玉麟早已窥知一二,只是“武相”古之洞的手下如何?尚还不知,他按心要一睹当年武林至圣绝学,看看在“武相”手上能发挥至若何程度,所以,一时也不想向前制上。

  三人除了马大嫂依然使用一支细竹为兵刃之外,“武相”古之洞和那甲午僧人,则是各以内掌相搏。

  古之洞曾获过“天地一尊”的绝学,出乎动作风度,自与一般江湖人物小同,只见他气态从容,每拍出一掌,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无丝懈可桀。

  他的掌势虽无刚猛骇人之劲,但是一股阴柔绵绵的劲气,却是徐玉麟出道以来,未曾见过的精妙掌法,看样子,古之洞似无意与那僧人结怨,因为在其出掌吐劲中,已留了许多分寸。

  至此,徐玉麟才深深的觉得,那当年的武林至圣,决非浪得虚名。虽然那中年魁伟僧人,掌势雄浑,招数狠辣,在表面上看起来,威猛无伦,可是他的掌风,一经与古之洞的掌风相触,便被化于无形,而他也就得赶紧撤招后退,否则,古之洞的那股绵柔劲气,即如排浪般的涌上身来。

  马大嫂的“九环杖法”,曾经威震云梦一带,此刻,她已足尽情施为,一支细竹杖贯注了无比的内力,挥动得直似龙蛇飞舞,凌厉异常。

  仅在徐玉麟看来,马大嫂的这股力量,非但于古之洞无益,而且妨碍了他的掌法施展。

  看那中年僧人的武功,也的是不弱,招数自成一派,实为中原武学所未有,要非有吉之洞参与,倘以马大嫂和他单打独斗,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哩!

  眨眼间,三人已斗了百余回合,仍然难分胜负。

  徐玉麟被古之洞的掌法所吸引,忽听疯侠说道:“少兄弟,你可识得这些僧侣是何来路吗?”

  “他们可能是西藏密宗派的僧人吧?”徐玉麟道:“那个和尚的武功,还真不弱哩!”

  疯侠道:“你说得不错,他们正是密宗僧人,以老哥所知,这个中年僧人,大概就是图喀兰宫掌门人‘哈佛’的大弟子,法号‘达拉’的………”

  他说到这里,忽被斗场中的突然变化所打住,徐玉麟凝目看去,只见那中年僧人,灰色架裟,无风自涨,掌势倏地出迅疾理为阴绵沉稳,竟对马大嫂的细竹杖视若无睹,任其挥打,一味的揣对古之洞以柔制柔的掌搏起来!

  但见马大嫂那支竹杖,虽对僧人不离上下左右,可是却无法伤他分毫!

  徐玉麟看得不由心中一震,暗自吃惊道:难道说这和尚也会“佛门玄罡”不成?

  “佛门玄罡”为中原武林绝学,已失传江湖许久,徐玉麟出已圆寂的“无垢头陀”处获之,非能以之防身,且可以反震之力,伤于无形,他自得此失传以久之武学后,确曾获益极多,克敌致功。

  但是他仔细一察,那僧人此时所施,似又不像佛门罡气功夫,因为他只能使马大嫂的竹杖,难以击上身体,却无反弹之力——这是什么功夫?

  徐玉麟正在思忖中,突见一旁掠阵的十数名密宗僧人,个个暗运功力,正自蠢蠢欲动,复见绿云立于“死亡之车”前,向那些僧人吃吃而笑!

  那些密宗僧侣,正欲出手之际,竟被绿云笑著得垂手不动了,但是却一双双的眼睛,齐都投射到她的身上。

  徐玉麟将此情形看在眼里,甚感气恼;这绿云婢子太不像话,在此时此地,竟敢当著他的面前,向一些出家人卖弄风骚!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绿云婢子,原是浮名远播的“沂山魔女”,所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这也无啥好气,回去对紫阳玉女说明,好好教训她一番,也就是了。

  就在这当儿,忽听一声哀-出声,徐玉麟流目望去,只见那十数名密宗僧侣当中一人,无缘无故的竟自倒地打起滚来,紧接著一个………两个………三个………大约十三名密宗僧侣,在一霎之间,齐都一样胡芦!

  万里疯侠、青城一剑等等,无不为此突然情况,大为惊诧,密宗虽非友善,可是这种忽然倒地乱滚乱叫的变化,却令人十分那罕!

  那中年僧人,在与古之洞死并力搏间,被此变化愣骇得莫知所措,招势略滞,被古之洞抢去先机,罩在了绵绵掌影中!

  这时,那十三名灰衣僧人,哀哼之声,向成一片,那胤抓乱滚的样子,使人既觉好笑,又复可怜!

  夏侯芝馨走近徐玉麟的身旁,柔声问道:“徐相公,你看这些和尚是不是著了疯魔?怪可怜的,你有没有办法孜救他们?”

  徐玉麟略微犹豫,答道:“他们并非中了什么疯,办法可能有,但不知道她肯不肯?”说著,迳向兀自站在那里发笑的绿云望去。

  夏侯芝馨大惑不解的,也看了看绿云,便又问道:“你可是说她有办法吗?她是谁?”

  “是的,她可能有办法救他们。”徐玉麟道:“她就是有名的‘沂山魔女’,现在名叫绿云,是在下………”

  说到这里,他倏地住口不言。

  夏侯芝馨道:“她会妖术吗?”

  “不是,那只是一条金丝花蛇的作怪。”

  “怎么我没看见?”

  徐玉麟微微一笑道:“她那条金丝花蛇,既小又快,你们都不注意,自然看不见。”

  “那么………”夏侯芝馨的话音,突被那中年僧人,虎吼也似的一声沉喝止住。

  徐玉麟与夏侯姑娘,同时向斗场上看去,原来那高大僧人已脱出古之洞的掌势范围,跃退丈许。

  赛西施马大嫂竹杖一挥,“横扫千军”迳向那僧人击到。

  说时迟那时快!徐玉麟纵身跃起,出手一掌,将马大嫂的竹杖斜斜荡开,接著吐气开声道:“马老前辈,暂请停手,在下有话要问这位大师。”

  马大嫂微一错愕,收住杖法,道:“徐相公你有所不知,这个秃驴也太可恶,死缠了我们好久,老身非要重重的教训他一番不可!”言毕,怒忡忡的将竹杖往地上“咚”的一顿,对徐玉麟的出手拦阻,似是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徐玉麟深知她的个性,也不予理会,竟向古之洞抱拳一揖道:“想不到古老前辈也来啦,飞云堡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古之洞斯文的施了一礼,道:“飞云堡并无任何事清发生,徐少侠尽管放心,老夫此番远道南来,乃是另有他务。”

  徐玉麟见那中年僧人,正自走向遍地打滚哀嚎的同伴,随趁此机会,将青城一剑,夏侯芝馨、“四金刚”等人,一一向古之洞、马大嫂等介绍见过,疯侠。“了因”、秦大川和他们早已认识,自勿须客套。

  然后,徐玉麟走向绿云道:“请问姑娘身边可常有解药吗?”

  绿云笑道:“解药有是有,但须要叫这些秃驴多受会痛苦,再给他们,相公你以为怎样?”

  众人这才明白,那些密宗僧侣,忽然倒地哀叫,原是这位绿衣丽人所玩的把式,但是却并未看出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子,便把这十三个,看来武功都不在下流的番僧,毫不费力的齐都制倒?

  徐玉麟笑道:“常言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姑娘既是有解药,那就给他们吧!”

  只见绿云露齿一笑,由身边的掳囊中掏出个纸包来,向那正自眼看同伴受苦,不知所措的中年僧人,叫道:“秃驴拿去姑娘的独门解药,给他们服下就是啦,今日略施薄惩,下次再敢无礼,必然叫你们一个个同归西天!”说著,竟将手中纸包,往那僧人掷去。

  那中年僧人顺手抓住纸包,面现疑惑的向绿云问道:“女施主这药当真能救得他们吗?”

  绿云怒道:“中原武林中人,向以信义为重,那个同你们这些化外番僧开玩笑,信不信由你自便!”

  徐玉麟睹自叹道:“沂山魔女”之名,果不虚传,非但词锋犀利,咄咄逼人,而且见闻也很广博,竟能识出这些和尚原是西域番僧,行事狠辣利落,要非紫阳玉女把她降服,这人在江湖上还真是一大祸害呢!

  且说那中年密宗僧人,把纸包打开,略微迟疑了一会,终于无可奈何的,给倒地哀叫僧众,每人服下了一颗药丸。

  绿云这药,果是神效无比,那中年高大僧人,还未一喂完,先服下药丸去的人,竟然霍地跃起,立即药到病除!

  徐玉麟见被绿云暗施金丝蛇咬伤僧众,齐都痊愈,随走向那中年僧人施体道:“在下徐玉麟,江湖后进,请恕眼拙,大师可是西藏图喀兰宫‘哈佛’高僧大弟子‘达拉’大师吗?”

  那中年僧人合掌答道:“贫僧正是‘哈佛’法师大弟子‘达拉’,但不知施主何以见问?”

  言下,对徐玉麟似甚诧异。

  徐玉麟道:“大师武功卓绝,令在下甚为钦佩,尤其大师适才所用护身大法,颇似‘佛门玄罡’,不知在下所猜然否?”

  “达拉”似对“佛门玄罡”这个名词甚为不解,但他略微凝思之后,乃道:“贫僧所用护体功夫,乃是敝派秘传‘瑜珈心法’并非什么佛门玄罡,施主可是………”

  他行说至此,忽然住口,双目神光个个的对徐玉麟投了一瞥,若有所悟的又道:“施主可是中原江湖上盛传的白猿秀士吗?贫僧等奉掌门之命,分作四路远莅中土,正是要施主,想不到在此遇到,真是有缘!”

  徐玉麟清知密宗僧侣必是为了“紫玉狸”而找他,但他却依然故作不解的问道:“在下只不过是个武林后生,贵派如此劳师动众,来中土相寻,不知有何见教?”

  “达拉”略微沉思,道:“施主对于盛唐大内的‘紫玉狸’,当该知道原是敝派所有之物吧?”

  徐玉麟微然一哂,道:“大师此言,令在下甚是不解,‘紫玉狸’既属盛唐大内藏宝,怎又成了贵派之物?”

  “达拉”道:“施主也许不知,那‘紫玉狸’因安、史之乱,流落民间,为敝派一位先师用重金购得,但披当时太乙门的云中道人强行夺去,由此敝派与太乙门结下不世之仇,相传至今,已有数百年之久,据悉此宝,现任太乙门掌门人,已赠与施主,倘若施主能将此宝交由贫僧,带回西藏覆命,非但两派数百年之冤仇,可由此化解,更可免却一场争夺杀劫,贫僧言尽于斯,请施主三复思之。”

  徐玉麟爽朗笑道:“大师所说,可能是偏面之词,据在下所知,那‘紫玉狸’实是云中道人以重金购得,而被贵流一位法师窃去,去中道人复又夺回,由此,贵派当时那位法师怀恨于心,且复变更事实,遗言门下,与太乙门世代为仇。云中道人为此曾亲至贵派图咯阑宫,拟解释嫌怨,但贵派那位法师已圆寂西归,至空跑一趟,云中道人深知两派仇冤已结,为避免相互残杀,规定逐代单传………”

  徐玉麟略微一停,接道:“不错,太乙门掌门人已将‘紫玉狸’送与在下,在下不愿将此宝物据为己有,乃明白宣告天下武林同道,凡有意争夺‘紫玉狸’者,均于明春三月三日,集会东岳泰山印证武功,谁的武功天下无敌,谁就作为此主人,大师既来中土,何不等待泰山之会,于天下英雄之前,凭真章取回此宝,岂不名正言顺?”

  “达拉”怫然不悦道:“施主既是不愿化干戈为玉帛,也就罢了,为何捏造虚词,反悔本派先师为窃贼?事已至此,那就只好请施主到直喀兰宫一行了!”

  徐玉麟一听“达拉”之言,忽的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然后道:“‘达拉’大师,在下要去图喀兰宫之意已久,无须大师口出‘请’字,但在泰山大会之前,在下却不想前往!”

  “达拉”勃然怒道:“这——恐怕由不得你吧!”

  徐玉麟应道:“未必见得!”

  番僧达拉乃密宗“哈佛”掌门的首座弟子,十几年前,曾在中原江湖上出现过,此人武功修养,仅次于“哈佛”,为密宗僧侣中有数高手,也是“哈佛”心目中的未来接替人。

  “达拉”此番东来,确是“哈佛”之命,与四个师弟各率数名僧众,分作四路,向中原活动,主要目的乃是要向徐玉麟夺取“紫玉狸”,万一“紫玉狸”夺取不到,便对他劫持至西域,然再向太乙门进行要挟交换。

  “达拉”武功、心智、素养,都在上乘,所以知徐玉麟稍为交谈,便已识出。在他想:以其这多人手,徐玉麟或可答应把“紫玉狸”交出,即使对方不肯,然后再行动手,也算是先礼而后兵,所以,他将“紫玉狸”的原委说出,意在便在场武林人物不干预此事,然而他那里知道:“紫玉狸”之事,现下已轰动江湖,中原武林中人人欲得之物,岂能让西域僧侣取去,何况徐玉麟也并非是个易与之人呢?

  双方既是话不投机,针锋相对,斗争的形势,自是一触即发!

  徐玉麟对“达拉”的武功,已略窥端倪,是以言下毫不留清,而且太乙门数代弟子,曾经死于密宗僧侣之手,此仇更藉此机会,予以报复,反正自己迟早要与番僧为敌,以解决数百年来的冤仇呢!

  “达拉”进入中原之后,对徐玉麟所作所为,虽已明白,可是他觉得以一个年仅十八九岁的少年,武功再高,也总是有其限度的,所以在徐玉麟话毕,微作忖度,便道:“施主,这般小小年纪,就如此目中无人,不觉得太也狂妄吗?”

  徐玉麟哂笑道:“大师不分皂白于先,便欲强在下之难,那么就不算是狂妄吗?在下最后忠告大师,如想取得‘紫玉狸’,就请等待泰山之会,否则请便!”

  “好!”番僧“达拉”身形往后消退三步,功聚双掌,就要出手。

  徐玉麟昂然笑道:“大师既要动武,在下虽技浅艺薄,自当舍命奉陪,不过在下未与大师动手之前,倒有个两便意见,不知大师肯容纳否?”

  “达拉”道:“愿闻高见?”

  徐玉麟流目四顾了一下,从容而道:“大师既是‘哈佛’掌门首座弟子,想来此番贵派进入中原人手,定当受大师指挥,大师这路,共是十四位高手,倘若在下打胜了你们,那是在下的侥幸,就请大师传谕其他三路人手,第一、在中原走动,须恪遵武林规矩,第二、要想夺取‘紫玉狸’,须待泰山大会,否则,在下手下绝不留情。如果在下败在你们手下,那就任凭大师处置。”

  “达拉”忽然“哈哈”笑道:“这意见倒算公平,不过你说是要同我们十四人交手,还是要一个个的来?还是让我们联手群殴?”

  徐玉麟豪迈的答道:“悉听尊便!”

  “达拉”环目扫了在场群豪一眼,宏声道:“诸位在场施主为证,并非敝派不遵守武林规矩,这意见可是这位小施主亲自提出——说著向手下众僧以眼神示意他们各自准备。”

  夏侯芝馨姑娘,甚觉这种以一敌众的打斗,太不公平,正待想出言向徐玉麟说话,却被疯侠示意制上。

  番僧言毕,见中原在场群里,都无反应,以为这些人物与徐玉麟必是毫无干连,正遂其愿。

  于是在“达拉”指挥之下,迅疾的列成一个包围阵势,把徐玉麟困在当中。

  但见徐玉麟如玉树临风般,停立群僧中央,神态自若,仅是这种胆重与气态,已定使在场豪雄,自叹弗如!

  这时,番僧之中,有的撤剑,有的使杖,有的用铲,已各自拿出了称手兵刃,然而徐玉麟却并未动用他那一双古代神兵。

  徐玉麟向“达拉”双拳一抱,道:“大师请——”

  他“请”字甫出,群僧已纷纷抡动兵刃向前递上。

  十四个密宗僧侣,十四件兵刃,挟以雷霆万钧之势,骤然发难,齐都向徐玉麟的三十六处大穴招呼。这种情形,任何一个武林高手,必将手惶脚乱,至少也得闪让疾躲,可是这位武林新手,却仿若无觉,任管那件件兵刃,劈、刺、截、戮而至,仍然稳如渊岳,一动未动!

  在场群豪,齐都聚精会神的望著这位武功莫测的少年,揣摹不出他是在作何打算?

  突听一阵兵刃交击之声大震,紧接著密宗群僧的惊呼与纷纷倒飞!

  但见徐玉麟依然如故,而群僧却齐都面现惊愕,站在大远之外,楞楞的停下手来!

  徐玉麟爽朗一笑,道:“你们密宗派,一向所侍者为‘瑜珈心法‘,想不到中原武林中尚有比你们‘瑜珈心法’略胜一筹的‘佛门玄罡’功夫吧!”

  徐玉麟见群僧仅是怔怔的望著他不发一语,于是又道:“告诉你们‘瑜珈心法’只能护体,中原武林的‘佛门玄罡’,非但有护体之功,便能伤敌于无形,这是中原武学,比你们密宗胜过的地方,设若你们不信,在下无须还手,只让你们打上一阵,你们便即各个内俯受到震伤,轻则倒地,重则丧生!”

  密宗群僧,因适才出手尽力的一击,果已受到反弹震力,手臂发麻,情知徐玉麟此言半点不假,于是将目光齐投于“达拉”身上,意在请示其是否再打?

  徐玉麟对群僧表情,岂有看不出的道理,按著又道:“在下只是要你们密宗派的人,知道中原武学之长,今日的打斗协定,在下绝不使用此功,你们尽管出手吧!”

  “达拉”一听徐玉麟此言,于是话也不咎,宝剑一挥,群僧复又攻上。

  徐玉麟既是声言撤除了护身罡气,自是对群僧的二番攻到,绝不敢再在大意,但他按心要施展一下新近由“神州二奇”学来的两套绝学,所以依然未撤剑应敌。

  他只是在众僧兵刃堪堪近身之际,施展了式“清风拂柳”身法,从一个在别人看来极不可能的角度上,脱出剑光键影。

  众僧被他那巧妙的身法弄得微一楞怔之间,徐玉麟却把握了这个大好机会,上身一矮,二十四式“翻天腿”如排山倒海般便囊而出。

  这二十四式“翻天腿”,也可以说是中原绝学,更加上徐玉麟神力过人,轻功造诣已达化境,展施开来,简直是神鬼莫测!

  不一会工夫,十四个密宗僧侣,就有四五人被他踢得连翻带滚的退出战圈。

  正当其余僧人被他连串的腿法,扫得昏头转向之时,十二“风雷掌”紧跟而来。

  只听“轰轰隆隆”,犹如风雷大作声中,所有密宗僧人,都被他霞飞得人仰马翻。

  可是徐玉麟这两套绝学,尽管能将这十四名番僧打得翻翻滚滚,却是竟然伤不了他们分毫,在他们翻出之后,复又爬起来,死命的并上。

  徐玉麟这时,才明白自己虽将罡气撤除,可是对方显然齐都用上“瑜珈心法”,所以不能把他们伤著,不过在别人著来,这些番僧们那狼狈状况,也够觉得好笑的了!

  就这样的打了半天,番僧虽众,固然未把徐玉麟伤到毫发,可是徐玉麟也没将番僧制住,是以并未分出胜负。

  且战中,徐玉麟暗自盘算道:如此的打下去,必然得不出个结局,我既使要吓他们领略一番中原武林绝学,何不尽情施为,先把他们击毙几人,以为太乙门复仇雪恨,也好使他们深知中原武学的厉害,以免其猖獗中上。

  心念转动间,连续抽出了数掌,将番僧攻势逼退,“刷”的声,“九龙剑”已脱出鞘来。

  一道寒芒闪现中,使十四名僧人复又为之心头震骇!

  这古代神兵的雌雄双锋,此时尽落徐玉麟之手,左右齐飞,两剑并抡,威势又自不同!

  八九七十二式“上清奇门剑法”,绵绵展出,于是斗场中如同千万条银蛇飞舞,周围十丈方圆之内,尽被徐玉麟的剑气所笼罩,只见剑光闪动,却看不到人踪。

  他在演至“清歌曼舞”时,几个僧人的兵刃,已被其宝剑削断。

  “达拉”大师,不由大骇,他想不到对手少年,武功竟然高得这般出奇,但是势成骑虎,又不能不豁著性命干下去。

  蓦地一声清啸,突见徐玉麟挟著两柄青芒泛射的宝剑,脱空飞起,然后一个迅疾而美妙的转折,剑化长虹,犹如从天吐下,单向密宗僧侣。

  在场群豪中,那个不是武林高手,但是目睹徐玉麟这招剑式,谁也想不出抵御的招数来!

  青城一剑顾天南,虽身为当代十二剑手,也不由惊叹道:“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承旧人啊!”

  突然三声惨嚎响过,斗场中转为沉寂,竟然半点声息也没有了。

  众人凝目看去,三个密宗僧侣,身首异处,其余众僧齐都面无人色,战战竞竞的瞧著停立中央气定神闲的徐玉麟一动不动!

  要知西域僧侣,虽有“瑜珈心法”护体,无奈遇上了徐玉麟的这对古代神兵却发生不了作用。

  徐玉麟施剑未几,就将他们三人斩杀,这在密宗僧侣中,可以说是未曾遇到的事情,怎不使他们齐都惊骇得停下手来呢?

  “达拉”大师,手中宝剑,仅剩下了一半,他深知在那生死须臾之间,还是这位少年对手,剑下留情,不然自己一命,亦将难保!所以,他也直瞪著天神也似的徐玉麟,却一语不发。事实上局势至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玉麟抱剑巍立,气态从容中,向“达拉”瞥过一眼,宏声说道:“大师不再出手,可是自认散落吗?”

  “达拉”似是被他一言提醒般,面上神色难看中充满了悲怆与怨恨,痛苦的望望地上死去的同弟子,终于答道:“今日贫僧总算是领教了中原真正武学,贫僧认输啦!不过施主如此心狠手辣,这笔血帐,敝派也不会如此罢休!”

  徐玉麟道:“青山永在,绿水长流,今日之事,尽管记在在下头上,不过我要对大师说明,贵派数百年来,杀掉太乙门中传人,何止此数呢?”

  “然则施主是?——”

  “在下正是太乙门十三代传人,今日向贵派索回几条人命,乃在下分内之事,大师认为不公道吗?”

  “达拉”充斥著仇恨的双眼,瞪视了徐玉麟良久,没有回出话来,最后,他总是莫可奈何的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这句话,听在中原群豪耳中,倒觉“达拉”虽属番僧,尚还有些三宝弟子的气质与意味。

  疯侠程百康,忽然凑近达拉面前,正色而道:“大师既认散落,可是愿意遵守诺言吧?”

  “达拉”瞪过疯侠一眼,道:“这个当然要遵守的——”言毕,命门人将三个番僧尸首收拾了一下,便就地挖坑埋去。

  然后,带同九名僧人,头也不回,向正东方疾奔而去。

  疯侠望著番僧离远,向徐玉麟“哈哈”笑道:“老弟,真有你的,今日非但在番僧面前,显露了中原武学,使他们这些目空一切的野和尚,从此不敢小觑中原武林,更给太乙门出了口数百年来的冤气!”

  徐玉麟应道:“老哥哥,你先别给小弟戴高帽子,今日之事,看来到此已经结束,可是我想密宗僧侣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因小弟一时冲动,为中原武林向道,与西域番僧之间,造成莫大纠纷哩,那时………”

  他说到这里,忽然把话语停止,走向“武相”古之洞问道:“古老前辈,风尘仆仆,不知所为何事?”

  古之洞向徐玉麟附耳说了几句话后,便对疯侠等人,一一作则,与马大嫂登上“死亡之车”,绿云长鞭挥动,健马故步疾驰绝尘离去。

  ※※※※※※

  偃师城。

  此时月挂中天,寒风飘飘,清辉下一片寂然!

  在城四关的一家客店里,蓦的飞起一团庞大黑影,疾如行云流本,向著正南方向闪电般逝去。

  就在这月华满天,寒风冷露的静夜中,这团乌云似的黑影,出豫经鄂,到达了湘境洞庭湖的上空。

  月光下,浩渺烟波三百余里的洞庭湖,则是一番景色!

  那团黑影在湖上盘旋了一匝,迳向君山泻落。

  大约已是四更天气,万籁无声,空出寂寂,树影婆娑,月华满地,寂寥中不时的吹过阵阵寒风,分外的凄冷苍凉!

  在一处小小的山拗里,白猿秀士徐玉麟,带著灵猿狒狒跃下神鹰“天云”,由怀中摸出从欧阳青身上搜到的那方绢帕,藉昏黄的月光,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又向四周审视了半天,然后便大步向山拗的深处走去。

  原来,他自与古之洞作则后,便同疯侠等人东行,当晚投宿于偃师西关客寓,倘以为欧阳青这力图形绢帕,可能关系著各大门派的失物,遂与疯侠、秦大川三人,商量一番,决定由他藉“天云”飞行脚程,前来君山察看一下。

  他兴疯侠约好,三日之内,仍在偃师会面,倘若到时他未返回,便由疯侠同一干人众,先返飞云堡,等候他君山事毕,一起再去“九顶连环山”。

  这计划秦大川虽不赞成,但徐玉麟执意如此,也就只好由他了。好在徐玉麟的武功,在秦大川的心目中,虽非天下无双,但已甚少敌手,不过他总觉徐玉麟此行不太妥当,虽然君山并无强敌盘踞,可是………

  且说徐玉麟在前,狒狒“行云”随后,向山拗里走了一回,便又停下,再取出那方鲁缟,把实地景物形势,与方巾上的图形互相印证,觉得颇为相似,于是又往前走。

  出物愈来愈狭,林本阴森,寂寥冷清,要非有神鹰灵猿为伴,徐玉麟还真觉得有些可怕哩!

  行行重行行,怪石嵯,树嵯影摇曳下,猛可里惊起几只夜枭,发出凄厉刺耳的悲鸣,令人听来,益感森怖!

  终于,倘走到了山拗的尽处,呈现在眼前的是座并不太高的陡削山壁,山壁下乱石杂陈,除此一无所有!

  徐玉麟四下再度审视一遍,确认此处位置,便是那图形上所示的中心地点,然而却看不出有任何异象?

  不过,他有个坚定的信念:欧阳青身上这方巾所绘之图形,决非无缘无故,即使不能因此寻到各大门派所失之物,也必然探索个明堂来。

  以他的观察,此地是个人迹罕至之处,然则,这就更显出图形富于神秘住了。

  他正在沉思中,忽闻有凉凉流水之声,那声音非常细弱,要非他耳目敏锐,普通常人是听不到的。

  细辨那水声方位,仿佛是来自山壁之下,但当他-步过去观察时,却并无任何流泉,而且图形上也没有溪水流泉的显示,然则,这水声来自何处?

  他静心凝神再听时,那细弱的凉凉之声,忽又隐去,可是不一会工夫复又出现。

  就这般若断若续的听了好久,最后,他确定这声音乃是山壁中传出。

  果然,当他附耳壁上时,那凉凉流水之声,已是清晰可辨!

  奇怪!这山壁里怎的会有水流,难道里边是个空的不成?

  徐玉麟如此的自问了一回,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倘再附壁细听别处,大约五六丈的面积,都已听过,却听不到那声音。只有在他原来立足之地,有一块巨岩,正对著山壁的那一点上,才听到这声音。

  而这处山壁,恰巧是苏玉矫的倩影之下;倘若拿图形来与实地对照,苏玉娇正好面对著这块巨岩,毫厘不差!

  他猛然若有所悟的向前对山壁敲击了几下,所得到的反应,与别处却又一般无二。

  苏玉娇——女人,水声,巨岩,山壁,这一连串的名词,在徐玉麟的脑海中构成了雾样的谜。

  他想不透欧阳青把苏玉娇的肖像,给在这无巧不巧的位置上是何用意?……

  女人,水,不错,有人把女人比作水——那是祸水啊!

  女人面对著巨岩,则又有什么义意?……

  把女人的“女”字,与石头的“石”字,连结起来,不是成了个“妒”字吗?

  “妒”!徐玉麟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震,暗自说道:他——欧阳青难道说爱上了苏姐姐,而对我心存妒恨?………可是苏姐姐是否也爱他呢?

  “对!欧阳青一定爱上了苏姐姐,不然他不会做出那种鄙卑的事清——冒充我白猿秀士,大闹‘镇南宫’,与崆峒派结怨!”

  徐玉麟想到这些,对欧阳青的惨死,心存的一点同情,已一扫而光,代之而起的是无比的痛恨,由此也对他的苏姐姐,在心理上抹下一层阴翳,致使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远,由爱而恨;而反目成仇!

  一阵凉风,把他从沉思中吹醒,仰望著那凄迷的月色,发出声深长的叹息!

  猛可里那淙淙之声,又送进他的耳鼓。

  女人——祸水!他霍的吐气开声,向那山壁狠狠的推出一掌,以泄胸中块叠。

  “砰”然一声,掌风烛上山壁,碎石纷落!

  这样,他好像舒展了许多,也想起了此来目的。

  山壁上既然找不到任何可疑迹象,于是他又流目四瞧,忽然他觉得那块距离山壁约有丈许的巨石,似乎并非原地所有,极像是由人力由别处移来。

  他绕著巨石审视了一区,发现巨石贴地面处很平,而非由地下突出,他更确定了这判断是正确的。

  然而这片巨岩,高约丈许,四人合抱来粗,少说也有十数万斤,有谁能有此臂力呢?移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意?

  不管怎样,徐玉麟对这块巨石,发生了莫大的疑窦,而且这巨石在图形上又绘得特别明显,同时巨石正对著山壁发出凉凉响声之处,当然这绝非是巧合了。

  他估计著以自己的力气,是否能对此巨石移动?突地一个黑影由半空泻来,把他骇得后退数步。

  细看那黑影,原是极大的蝙蝠,这时已落在那巨石上,向一个小洞钻了进去。

  徐玉麟灵机微转,探手向洞里抓去,只听“唧”的声,那蝙蝠已被他捉将出来。

  然后,他又换只左手,伸进洞去,摸索了一下,觉得小洞并小太深,底下手触处,似是个浑圆的坚硬石球,却抓不出来,他用力往下一按,只听“卡嚓”一声,赶紧把手缩回。

  就在这时,但见这块圆柱形的巨大岩石,倏地出中分裂为二,向两旁逐渐移动开来………

  徐玉麟惊骇中,凝神戒备,可是并无任何怪事出现,只是那块分裂为二的岩石,向两边移开两尺许宽,便即停住。

  由于这出奇的变化,徐玉麟稍不留神,那只捉住的蝙蝠忽的脱手飞去。

  他无暇从这只蝙蝠上去思索任何问题,迭忙敛目向巨岩分裂后的地面望去,虽然月色昏暗,但是他的目力大异常人,仍然一眼便看得清楚,那巨岩覆盖下的是一片光滑的青色石板。

  徐玉麟犹如发现了宝藏般的兴奋,蹲下身去,略一观察,猿臂轻伸,便将那片石板揭开,石板下赫然出现一个洞穴,斜斜的伸延向山壁。

  洞穴黑黝黝的看不到任何事物,他捡块小石,向洞里掷去,半天也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他将“天云”招来,吩咐它隐身乱石间,守候住洞口,便带著狒狒纵身向洞内跃下。

  仗著他超异常人的视力,在洞口上凝目仔细一瞧,但见这条幽洞并不宽大,仅容两人并肩通行,仅以条地下夹道,向山壁方向伸延而去。

  一股霉湿气味,几使他呕吐出来!

  但当他行约三丈多远时,幽洞忽然宽敞了数倍,而且那股宿湿气味,已逐渐消失,脚下坚硬,仿佛是石地。

  按距离方向判断,此时他已进入山壁之下,又行不多远,忽然一阵异响把他为之怔住!

  细听那声音,犹如飞瀑流泉,哗哗啦啦响成一片,这时,徐玉麟已可确定,在外面所听到的那淙淙之声,正是由此所发。

  稍微沉忖,脚步加快,循声奔去。

  忽然一阵蒙蒙细雨似的水花,溅了他一身,脚下溜滑,几乎摔倒,面前哗啦之声大作。

  停步看时,眼前深洞被一道水瀑阻住,似是已至尽头。

  徐玉麟仰脸望去,见那水瀑乃是由洞顶一个尺许宽的壁缝中泻下,水势虽不甚大,但已足蔚为奇观!

  瀑水泻至洞底,便分向两旁流去,两旁的石壁之下,似足各有一处洞穴,让瀑水流出。

  他端详了一阵,小由暗自感叹宇宙造物之神奇奥妙,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感叹中,突见一个黑影从瀑水里冲出,他本能的往旁疾闪,附壁望时,原来又是只巨大的蝙蝠,双翼震动;得飘然风响,从他面前盘旋了一区,便又向水瀑冲了进去。

  这只巨蝠由水瀑中冲出、冲进,一时触发了徐玉麟的灵机,迭运“佛门玄罡”向洞壁抓下块石片,猛力朝水瀑掷去。

  只听“蓬”然声响,水花飞溅中,水瀑那边发出了“卡啦啦………”逐渐远去的回音。

  “没有错!这道水瀑乃是此洞的天然水帘!”徐玉麟睹自惊喜的说著,就待向水瀑冲去。

  蓦地一阵“唧唧吱吱”之声,从水瀑中冲出了十几只较前犹大数倍的巨蝠,挥动著蒲团也似的只翼,迳向徐玉麟疾扑而至!

  白猿狒狒“吱”的声跃起,出爪抓住了两只巨蝠。

  徐玉麟匆忙里呼呼拍出两掌,把十几只巨蝠震落数只,其余的纷纷飞散开来。

  那些畜牲似乎颇通灵性,一见遇上了强敌,竟然刁钻得只在远处飞翔,仿佛监视著徐玉麟的举动一般。

  徐玉麟向水瀑一动,巨蝠便即死命的向其疾冲,当他停下步来,它们复又飞远。

  他正在思忖著如何把这些讨厌的畜牲除去,猛听狒狒发出声便厉的惨叫。

  徐玉麟心头一凛,回首看时,只见狒狒倒在了地上,两爪虽已把两只巨蝠捏死,可是巨蝠的利齿也吹进了它的皮肉之中以神猿的功力,决不致会被此两只巨蝠咬死,那么蝠牙上必有剧毒?

  徐玉麟蹲下身去,仔细一看,果见狒狒浑身颤抖,面色变为紫青,料已中毒,迭将千年灵芝液给它喂下数滴,然后撤出宝剑,把附在它身上的死蝠挑下,暗道:这所封闭的石洞里,那里来得这种巨蝠,看样子洞内必住有什么异人?……

  想至此处,于是更加强了戒心,既已确定巨蝠有毒,他就决定使用宝剑,准备把它们个个除去,然后再行冲进水瀑,察看究竟。

  心念既决,随默运罡气,右剑左掌,向那十几只飞翔中的毒蝠,如临大敌般的扑上。

  巨蝠虽然刁钻,可是洞内幅度毕竟有限,而且徐玉麟已将罡气贯注剑锋,泛出尺许青芒,加以他的身法快捷,犹若巨鹤苍鹰,青芒拂中,毒蝠落地,不一刻工夫,千数只毒蝠,被他斩杀净尽。

  灵芝神效,这时狒狒已然霍地跃起,徐玉麟心甚快慰,当先向飞瀑中仗剑冲去,狒狒射箭似的跟来。

  他原以为这飞瀑里面,可能有更厉害的毒物出现,是以罡气布满全体,凝神戒备,但当他脚落实地,留神四瞧,始觉自己的过份小心,乃是多余!

  冲过水瀑,眼前依然是匹深邃的幽洞,一眼望不见洞底!

  他抖去身上水珠,回头见狒狒已跟在身后,略微沉忖,便向洞内大步走去。

  猛地,迎面又飞来两只巨蝠,徐玉麟宝剑疾挥,一只巨蝠应剑坠落,另一只发出声哀鸣,像是己受重伤,振翼飞回,消失于黑暗中。

  巨蝠二度出现后,洞内趋于沉寂,黑暗阴森得令人觉得有些可怖!

  “鸣鸣鸣………”一阵不似人声的哭泣,从洞底传来,徐玉麟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不期然的停下步子。

  那“呜呜”之音,愈来愈大,竟以狼嚎枭啼,负伤巨兽,悲怆中常著无比的忿怒,直听得徐玉麟不寒而栗,毛发悚然!

  猛然间,呜呜哭声,又变成了桀桀怪笑,那声音缭绕幽洞,震耳欲袭。

  就如止的忽哭忽笑了一阵,徐玉麟已可确定那声音是个人声无疑,而且此人的内力真还不在等闲哩!

  敢情这人就是巨幅的篆养主人,因为毒蝠伤尽而悲伤不成?但以其哭笑之声的内力来说,此人武功已臻上乘,却因何始终不现身出来呢?

  想到这些,益发觉得这所幽洞里充满了怪异,胆子一壮,他决心要探个究竟,于是宝剑还鞘大步循声走去。

  转过一所拐角,幽洞忽然宽敞,两边尽是一间一间的石室,而每间石室里却空无一物。

  就在正当中而也便是洞底的一间石室里,发出那骇人的哭笑之声。

  徐玉麟凝神戒备之下,施展出“靖蜒三点水”的绝顶轻功,长身向石室门前掠去。

  身形甫落,石室中的哭笑之声忽停,一股刚猛劲风,从石室内涌出,撞上身来。

  徐玉麟纵身旁跃让开劲风,探首敛目向里一瞧,不由大骇!

  但见石室内端坐著一位白髯拂地,白发罩身,骨瘦如柴,但是双目环睁,泛射出冷电霜刃似的神光的古怪老叟,身旁伏著只鲜血流地的巨蝠,那样子简直令人可怕至极!

  适才那股劲风,徐玉麟情知必是这位老叟发现他之后拍出的,暗想他在那里端坐不动,就能挥出那种狂猛的掌风,此老武功倒是不敢小觑!

  忽的那古怪老人,在一阵充溢著悲怆的狂笑之后,声如破钹似的喝道:“叛徒,来得正好,老夫早已料知你会复来,反正老夫已受够了幽囚之苦………”

  古怪老人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倏然神光尽敛,双目低垂,不胜悲愤的又道:“你还等什么,难道说要老夫自绝不成?”竟自闭目不语,模样似是真的等待死亡。

  徐玉麟对这古怪老人的言语,似懂非懂,楞愕了一阵,暗自笑道:“他既非鬼怪,我还怕他干嘛?”

  于是他跨步走近石门当中,和声问道:“老前辈上姓高名?适才之言,晚辈实在不懂?”

  那古怪老人,忽又张开双目,看了徐玉麟一阵,枯瘦的面容上流露出惊诧之色,疑惑的不容反问道:“那………那你不是老夫那无义的叛徒了?………”

  古怪老人忽地两目泛射出忿怒的火焰,沉喝声道:“小子!你既非老夫那无义叛徒,怎会到此?您竟敢杀了我赖以苟活的神蝠,老夫绝不把你放过——”说著,真的又向徐玉麟推出一掌。

  徐玉麟被这怪老人喜怒无常,说打就打蛮不讲理的怪性,更加莫明其妙起来,倘本想接下老人一掌,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依然闪避开去。

  老人拍出一掌之后,却并未续发,徐玉麟又转身伫立石室门前,道:“老前辈暂请息怒,晚辈误入此洞,杀了你那些神蝠,实是迫于自卫而无奈。但不知老前辈的高徒是谁?老前辈又因何甘心囚居此洞?”

  长发枯瘦老人,被徐玉麟如此一问,忽然间悲不自胜,老泪纵横,俯首掩面,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说什么大丈夫有泪不轻洒,只因未到伤心处!哭,是一个人内心真正情感的发泄。

  徐玉麟深知这蝠洞老人,必然有一段伤心史;而这伤心往事,可能是发生于师徒之间,自己适才所问,正触发了他的创痛,所以情不自禁的痛哭起来。

  看这老人随手挥出的掌风,分明武功已臻大乘化境,但不知他为何竟然甘心困居岩洞?难道说他不能行动,可是他的四肢俱全,看来并不像是瘫痪一般?

  老人哭了一回,好像是舒尽了胸中块叠,渐渐上住了悲泣,用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擦拭一下眼泪,望望徐玉麟,适才那股忿怒凶焰,已自消失,深长的叹息一声,道:“小伙子,你以为老夫自甘囚居于此吗?”

  徐玉麟道:“以老前辈的武功,这所石洞当然困不住老前辈的。”

  他因急切欲知枯瘦老人的来历,所以故意恭维于他。

  枯瘦老人果然听来颇为安慰,转悲为喜道:“慢说这所石洞,就是龙潭虎穴,也奈何不住老夫,可是………”

  老人说到这里,忽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神色沮丧,悲凄而道:“我那忘恩负义的叛徒,想不到他竟能这般心狠手辣………唉!也许是老夫当年杀孽太重,此乃应得之惩………”

  徐玉麟未待老人继续的说下去,急切的问道:“令徒把老前辈怎样了?”

  老人没说话,仅向徐玉麟招招手,示意要他走进石室。

  徐玉麟略一犹豫,令白猿狒狒守在门外,自己却向石室大步走去。他流目四瞩,石室内除了枯瘦的老人之外,空无所有。

  枯瘦老人见他步入石室,忽然说道:“小伙子,你要知老夫因何在此受困,且看看老夫背后是什么?”

  徐玉麟虽不明老人用意,但他终于绕过老人身后,低头一瞧,不由使他神情黯然!

  原来老人背后的脊椎骨上,扣著一个拇指粗细的铁环,铁环连结在一条同样粗细的铁锁之上,穿进了石室的石壁,就这样把这位可怜的老人,紧紧的锁住!

  徐玉麟生性侠肝义胆,睹状不由大愤,向老人说道:“老前辈请稍忍一下痛楚,让晚辈来救你出去。”

  枯瘦老人摇头叹道:“老夫对你这番心肠,很是感激,但你救不了我的!”

  “为什么?”

  “那铁环并非普通钢铁所制,要是普通钢铁的话,老夫无须人救,也自有办法弄断……”

  “但不知这是那种钢铁?晚辈能否为老前辈效劳?”

  枯瘦老人失望的摇摇头,道:“没有用处,这是一种缅铁,非普通宝剑所能砍断!”

  徐玉麟道:“请问老前辈,什么宝刀能断此铁?待晚辈前去寻来。”

  老人叹道:“普天之下,只有两种宝剑,能将此铁削断,可是这两种宝剑,一在天山神尼之手,求之不得;一在我那无情无义的叛徒身边,现已不知流落何方?”

  徐玉麟喜道:“老前辈可是谈得天山神尼那柄‘蝉翼剑’吗?”

  枯瘦老人忽然精神一振,道:“你怎么知道?”

  徐玉麟答道:“晚辈与天山神尼老前辈曾有一面之缘,知道她有一柄‘蝉翼剑’,是把断金切玉的神兵。”

  其实他何曾见过天山神尼,只不过是他在公孙小倩手中,见过这柄宝剑而矣。

  枯瘦老人道:“这有什么用处?”

  徐玉麟稍作沉思,问道:“‘蝉翼剑’虽不能求,那么‘九龙剑’能否将此铁环斩断?”

  他本已料定“九龙剑”断此缅铁,绝无问题,但他因要证实一下心中所猜的,看看是否与老人所说另一种宝剑吻合,故有此问。

  枯瘦老人忽然目泛精光,向徐玉螃背后剑柄瞥了一眼,神情倏然大变,但是他迅即又恢复了沉静。

  徐玉麟出上全神贯注在老人背后的铁环上,所以对老人的神色变化,并未察觉,他因见老人未即作答,复又问道:“老前辈所说另一种宝剑,是不是‘九龙剑’?”

  老人答道:“正是此剑。”

  “那么待晚辈救你出去——”徐玉麟说著,反手撤出背后神兵,“嘹”的一声,把老人身上铁坏斩断。

  老人闷哼一声,前伏倒下!

  这情景直把徐玉麟怔住,宝剑还鞘,俯首一瞧,但见老人背后鲜血突突而出!

  他恍然大悟,原来“九龙剑”虽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可是那钢环乃嵌入老人骨肉之内过久,经他这一斩削,却将老人震痛得一时昏了过去。

  好在徐玉麟的身边,有的是灵药,他赶紧蹲下身去,把老人脊骨上的铁环轻轻抽出,然后倒了颗“万应灵丹”,捏碎,敷在老人创口之处,鲜血上上,再将老人搬转过来,为他倒进两滴千年灵芝液于口中。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蹲在老人身旁,等待他复苏。

  过了好一会工夫,按说灵芝神效,老人早应醒来,但是……

  徐玉麟正在疑惑间,猛不防地上老人霍地跃起,出手一掌,向他的天灵盖拍下。

  老人出手既快又猛,距离又近,而且又是在徐玉麟毫无防范的状况之下,的是难躲!

  这一掌倘若击实,徐玉麟就是铜头铁背,也必脑袋粉碎,溅血当场曰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须臾之际,突地一条白影,迳向老人的掌势撞来。

  老人冷不防的吃了一惊,掌势略缓,而徐玉麟也就趁机就地一翻,跃避开他重重的一击。

  饶是如此,老人掌风,依然拂中徐玉麟的左眉,一阵剧痛,左臂难举,胸口气血翻涌,已是受了内伤!

  老人一击未中,反身复又扑来,右掌“推窗望月”,左掌“横江截斗”,身法疾如鹰集,掌势雄浑,威猛绝伦!

  徐玉麟负创忍痛,施展丁式“柳浪挪鸾”,从老人的掌影中跃出石室。

  白猿——在危机瞬间,软了主人一命,此时,它见老人又向徐玉麟攻上,灵兽野性大发,以轻快无比的速度,由石室的一角,后腿一蹬,探猿臂,出利爪,悄悄的向老人背后抓来。

  也亏这枯瘦老人武功超凡,他在对徐玉麟的一招两式,疾攻猛进中,猛听身后飒然风响,急转身劈出一记掌风。

  可是他这动作虽快,已然迟了半著,拂-的刺爪已到,在他那枯瘦的脊背上,深深的划下了三条血糟,然而沸沸也被其掌风震得摔在石壁上,撞跌了个发昏。

  就在这转眼的空间中,徐玉麟把葫芦里的千年灵芝液,咕嘟啷饮了两口,沉喝一声,重行跃进石室。

  这时那枯瘦老人,虽然负伤,但他功力深厚,仿佛若无所觉的,正自出掌向沸沸馨下。

  徐玉麟饮下灵芝液,内创外伤立愈,功力恢复,且因这老人,恩将仇报,恨得他目毗欲裂,在向石室跃进中,已是运聚了十成真力,猛地吐气开声,受掌齐出,向老人背后按下。

  枯瘦老人顿感身后劲风袭体,脚下往旁疾滑,侧身挥出一掌,与徐玉麟的掌风烛实,“砰”

  然一声大震,石室中劲风激荡,碎石纷落,两人各都后退一步。

  互相对过一掌,彼此功力,都各有数。

  徐玉麟面现惊诧,枯瘦老人也是楞征得望著对方出神。

  “老怪物,再接我一掌试试!”徐玉麟运足了十二成功力,双掌当胸,平平推出。

  枯瘦老人闷声不响,两掌上齐,沉声吐劲,挺臂推来二又是一声巨震,两股劲风相触,犹如闷雷沉吼,“轰隆”声中,两人齐都后退三步,才拿桩站稳,显然是个半斤八两,无分胜散之局。

  然而,徐玉麟稳如山岳,便老人都略现气喘。

  猛地,枯瘦老人左掌右指,动作如风的的又向徐玉麟攻上来。无论掌法、指法,都堪称诡异、狠辣,还是徐玉麟第一次遇上的劲敌哩!

  徐玉麟施展了“古墓八式”,和老人就在石室中拼斗起来。

  两人在石室中打了二十几个回合,徐玉麟虽然愈战愈勇,可是他自己明白,仅凭这套掌法,是无法占到老人半点便宜的。

  他想施展师门“五行掌”,或者是“神州二奇”所传授的“风雷掌”,以取胜对方,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既把他救了,倘若再把他击毙,岂不有违初衷?固然老人对他出手狠毒,总不能不问出个因由来,然后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高手过招,丝毫不能马虎,一露破绽,对方必乘机抢攻,而占尽上风。就因徐玉麟心念转动之间的稍微分神,枯瘦老人掌法忽然一变,诡异招式,竟如长江大河,一涌而出。

  本来两人打成个平手,此除却被老人抢去先机,连环数招,直把徐玉麟迫得险象环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他心下一惊,随将罡气发出,先求自保,次求攻敌。

  老人一轮疾攻猛打,虽然抢著先机,但不一刻工夫,顿惑不妙,每当掌劲触及徐玉麟尚有尺许之时,便觉有一股无形震力弹回,使他不得不疾然收掌。

  正当枯瘦老人颇感疑惑之时,徐玉麟一连拍出两掌,将老人攻势迫退,纵身跃开,沉声喝道:“老怪物暂时住手,我有话问你——”

  枯瘦老人果然停手站住,双目神光如霜刃,直瞪著徐玉麟,一语不发。

  徐玉麟剑眉微剔,义正辞严的问道:“老怪物,你口口声声说是有个忘恩负义的叛徒,我把你好心好意的救下,你却为何恩将仇报,猝然施袭?常言说,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你把理由说出来,然后再打,就是分个你死我活,也好瞑目。”

  徐玉麟把话说完,那老人只说了声:“还我‘九龙剑’来——”竟自长身探臂,迅捷的向他抓来。

  徐玉麟功贯双掌,推出股强猛无伦的劲风,把老人来势复又阻回,沉声喝道:“‘九龙剑’一柄系‘无垢头陀’所赠,一柄为我友人遗物,如何竟然说是你的?”

  老人忽然若有所思的问道:“‘无垢头陀’所赠………你友人的遗物………你的友人是那一个?”

  徐玉麟爽然答道:“我的友人是欧阳青。”

  欧阳青三字一出,枯瘦老人如中疯魔,浑身一阵抖索,起先是掩面痛哭,继之又哈哈大笑,如此反覆者三,最后像是哺哺自语的道:“他………他死啦!死得好………”

  徐玉麟被这老人忽哭忽笑,忽又自言自语的疯癫举动,直弄得如堕五里雾中,莫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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