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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青灵夫人

  原来那晚琵琶老人和青衣医隐在无名峡中,被圣手弥猴以火攻困住,本是束手无策,二人虽都是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但对无情烈火却是毫无办法,只得坐以待毙。

  后来火势越来越大,诸枯木教徒见琵琶老人和青衣医隐迄无动静,料他二人必无法突出火海,不觉松懈下来,射出火箭渐稀。

  这一下可被二人缓过气来,琵琶老人突灵机一动,揭起两片屋瓦,捏碎后,用满天花雨手法发出,袭向围攻的“枯木教”徒。

  虽然只是几片碎瓦,但在琵琶老人手上发出,威力却无殊百练精钢制成的利器,诸“枯木教”徒不防,立时伤之累累,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青衣医隐在旁看出便宜来,也如法炮制,顷刻之间,围攻二人的“枯木教”徒已是伤亡过半,攻势锐减。

  二人遂乘机突火而出,圣手弥猴因事出意外,措手不及,待他出手阻拦时,二人早就脱困了。

  琵琶老人半生睥睨武林,哪里吃过此等大亏,这一出围,立如出柙之虎,把一腔愤火尽情地发泄在周遭的“枯木教”徒身上。

  掌劈指戳,所到之处,逢者无不立毙。

  圣手弥猴金猱昔年曾在琵琶老人手下吃过大亏,对他早就畏惧三分。

  何况琵琶老人身边还有青衣医隐这么一个绝顶高手在侧,怕二人合力出手,拿他泄愤,早就躲得无影无踪。

  三独神君又在峡后和老孩子拼斗,两个首要人物不在,诸“枯木教”徒更是如群龙无首,不但阵容混乱,兼且斗志毫无,四处奔窜。

  顷刻之间,就已躲得无影无踪。

  琵琶老人意犹未足,仍要追杀,青衣医隐劝止道:

  “首要人物已去,尽拿些喽罗出气也没有用,何况你要救的人已不在此,还是早点离开为上。”

  琵琶老人这才住手,二人一道向峡后行去,适见老孩子和聂燕荪二人正与三独神君等酣战,遂一并将二人携出峡外。

  次夜,琵琶老人又单身入峡,探出聂燕玲果已被三阴绝户掌率着厉氏四龙等连夜押送出谷,向总坛而去。

  四人又计议了一番,琵琶老人决意追踪前往,好把聂燕玲救出,青衣医隐欲往管涔山寻枯木修罗理论。

  聂燕荪也是心悬弱妹,三人遂决定一道北上,老孩子司徒悠悠却想报失手遭擒之辱,一人独留附近山中,伺机报复。

  三人一路攒行,也是在昨晚到的西岳,聂燕荪一人独往天柱山庄寻庄主蓝辛,告以弱妹被擒之讯。

  琵琶老人和青衣医隐则在西岳相待,不意遇见古沛。

  古沛急上前招呼,又为补锅怪人和翼人公冶良引见,补锅怪人以古沛能和琵琶老人这等武林奇人结成知交,心中暗为他庆幸不已。

  琵琶老人问道:“小古,枯木教押送聂姑娘的一行人众,也打这条道上行来,你可会见过?”

  古沛笑道:

  “我等昨日在途中,无意之中救得厉氏四龙中的老大,得知他们昨日午后在途中和落英峪公孙子颜及蓝辛等人遭遇。

  一场恶斗后,他们伤亡惨重,不支溃散,聂燕玲想已于昨日被他师父救去,俟聂燕荪归来,当可得佳音。”

  琵琶老人闻言心中一宽,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补锅怪人蓦然想起青衣医隐医道通神,和青灵上人并称“南北二奇”,古沛那怪病或许能予医治。

  如此,也就不必再长途跋涉去寻青灵上人了,遂向青衣医隐道:“于兄,我这外孙有一怪病,不知于兄可否一展妙手,为他除治?”

  青衣医隐惊讶地道:“他一身功力何等精湛,面色也无特异之处,怎会有病?”

  补锅怪人遂将古沛致病之由,源源本本,一一道出,青衣医隐闻言,面色突转沉重,惊奇地道:“世上竟有此等怪病,实属骇人听闻。”

  补锅怪人见他如此形态,心知他对古沛的怪病必定也无什么治疗办法,心中不禁凉了半截。

  青衣医隐沉思有顷,目中倏现奇光,道:“小古,你过来让我看看。”

  伸手在古沛周身经脉上试探了一番,面色倏转黯然,失望地道:

  “我本以为你那戾煞之气,可用金针渡厄之法驱出体外,适才试探了一下你周身经脉,始知此举固可将戾煞之气驱出。

  但你一身超绝功力,却也要随之而去,未免太过可惜,但除此之外,我实别无他法了。”

  古沛对他那怪毛病虽是深痛欲绝,但对他那身超卓功力也实是不舍,闻言不禁踌躇不决。

  青衣医隐知他心意,抱歉地道:

  “我实在是爱莫能助,青灵道兄近年来在青灵峪闭关潜修,进境奇速,或有办法能将你那戾煞之气除去,而不致伤损你一身功力也未可知,你还是寻他去好了。”

  古沛闻言,眼前又出现一线光辉,希望之火顿时在他胸中燃了起来。

  琵琶老人道:“聂燕荪约我等午时在城西相会,小古你可愿一同前往?”

  古沛寻思有顷,道:

  “我先后伤了仇云和阴阳双眉,与落英峪盟中人已成仇敌,相见甚是不便,还是不去的好。”

  琵琶老人觉他所言甚为有理,也就不再相强。

  古沛又道:“老哥哥,那晚聂燕玲被掳时,你可正和苍鹰叟濮勋相搏?”

  琵琶老人惊异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古沛道:“我是听厉金龙说起的。”

  琵琶老人道:“那晚他以黑巾蒙面,我本不知是他,后来他逃走时使出苍鹰十八掌中的身法,这苍鹰十八掌武林中除他以外,无人能使,故此断定是他。”

  古沛道:“苍鹰叟和落英峪主本是同盟中人,对他门下理应加意将护才对,怎会出手制住她穴道,并蒙面行事。

  实令人想不通其中缘由,想必其中另有隐情,如此看来,聂燕玲虽被她师父救回,安全仍是可虞。

  我曾经受阴眉临终嘱托,照顾她并助她复仇,现下她陷入此等境地,实令我为她大不放心。

  但我现在又要赴甘新,祭扫先母陵墓,以尽人子之职,故无法分身,不知老哥哥能否暂时代我照顾她,以免我有负阴眉临终嘱托,抱恨终身。”

  琵琶老人慨然允诺道:“小古,你的事当然我要尽力以赴,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她出什么差误的。”

  古沛道:“老哥哥如此热心,我就先此谢过了。”

  琵琶老人微带不快地道:“小古,你怎么恁地见外起来了,再这么样,我以后就不管你的事了。”

  古沛知他生性僻异,不喜虚套,自己一时不慎,无意中犯了他的忌讳,急改容谢道:“小弟不敢,先前的话我收回如何?”

  琵琶老人这才怒作喜道:“对,如此方是我的好兄弟,够资格和我做朋友。”

  祁连山脉位处西北,地势又高,因此寒冷异常,山阳一带,夏季因有阳光照耀,复有连绵不绝的高峰,挡住漠北吹来的朔风还好一点,山阴长年受着朔风的直接吹袭,其寒无比,胜过山阳何止十倍,自山腰以上,直迄山巅,更是终年积雪,无日不是冻云四布,寒风凛洌,不宜久居。

  或许是造物者的故意安排,在这片不毛之地却有好些地方因山脉走向的关系,四周均是高插入云的山峰,把自漠北卷地而来的朔风挡得死死的。

  结果这些地方不但不寒冷难禁,反是温暖宜人,山谷之内更是土地肥沃,奇花异卉,遍地丛生,实是世外桃源,不啻人间仙境。

  在这些山谷中,有一处叫青灵峪的,更是得天独厚,不但景物秀丽,远胜他处,峪中复产有一种灵药——青灵乳石。

  这青灵乳石乃钟天之地间灵秀之气而生,效力异常,不论人受了多重的内伤,只要服食一滴,不但伤势立愈,而且可助长功力,常人服了,亦能祛病延年,实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圣药。

  峪中隐居着一位异人,正是以医道通神,名扬天下的青灵上人,因此青灵峪虽然位置偏僻,通往峪中的道路又甚崎岖,兼且时有遇到雪崩的危险,但前来求药求医的人,仍是络绎不绝于途。

  青灵上人慈悲为怀,慷慨成性,本来是抱着来者不拒的态度,只要来求药求医的人,无不使之心满意足而返。

  但人心不古,有些贪婪成性之辈,见青灵上人如此,误以为他好欺,竟生豪夺之心,也不自度德量力,想把青灵上人逐走,据这洞天福地为已有,一般邪魔外道,对青地笑道:“老六,我说如何,来人中当先的那个不是补锅怪人马师叔吗?”

  急忙出阵迎出。

  补锅怪人已看出峪中情形有异,见他现身,惊诧地问道:“廷杰,峪中出了什么事?……”

  黄廷杰恭谨地说:“还不是因为那青灵乳石而起……”

  补锅怪人更惊异地道:“怎么,难道现在还有不知死活之徒敢生凯觎之念吗?”

  黄廷杰摇首道: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自十年前家师宣布闭关,立下禁令不许外人擅入后,初时虽仍有人不时前来相犯,但一年以后,渐知厉害,从此即人踪渐稀,终至绝迹。

  不料三年前有一些无耻之徒,仍是心存觊觎,虽知道厉害,不敢以身试法,却把雪山三魔爱徒毒龙太子申屠休耸动前来。

  毒龙太子申屠休自幼被三魔宠坏,一向骄狂自大,持着三老魔所传阴毒武功,在江湖上妄作非为,武林中人对之无不恨之入骨。

  但因对三老魔有所顾忌,不敢拿他怎么样,因此他更以为除三老魔外,无人能是他的敌手,更加骄横。

  那批无耻小人这次纵容他来,一半固是对青灵乳石心存觊觎,想在他得手之后,能分润一些。

  另一半则是气他不过,想让他吃点苦头,受点教训。

  其实他为人虽然不堪,但他以礼前来,家师看在三老魔面上,也不会让他过于为难,多少总让他带些青灵乳石回去。

  不意他自恃武功,不把先天无极阵放在眼内,擅自闯入阵内,那先天无极阵乃是先师穷毕生精力,从河图洛书中参悟出来的,岂是小可,他盲人瞎马似地乱闯一阵,结果不但出不了阵,反而陷入死门,被万年积雪压住。

  那时阵中无人主持,待家师发觉出情形不对赶来,已是过迟,早就回生乏术。

  可恨那批无耻小人,久候他不归,知他必已无幸,怕雪山三魔见责,竟先发制人,在雪山三魔面前加油添醋,挑拨是非,说我师徒如何如何不对,竟把雪山三魔说动,于三日前飞鸽传书。

  说在十日之内,必来青灵峪为爱徒复仇,因是家师遂命我等严加戒备,以免三魔来犯时,弄个措手不及。”

  言下不禁面带忧色。

  补锅怪人愤然作色道:“想不到世上竞有此等无耻之徒,我不把他们一个个抽筋剥皮,难消心中之恨。”

  又慨然道:“廷杰勿忧,雪山三魔虽然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之士,无人能敌。我补锅老既然遇上了这挡事,焉有袖手之理,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看看他们究有多大道行。”

  雪山三魔在武林中也是著名魔头,自成名至今,已逾一甲子有余,天地人三才阵,号称无敌。

  青灵上人武功虽高,但以一敌三,却是万万不敌,教黄廷杰怎能不心忧如焚,当下见补锅怪人慨允相助,不由欣然色喜,急谢道:“如此我就先代家师谢过师叔了。”

  说着话,就要俯身下拜。

  补锅怪人急扶住道:“贤侄怎么恁地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武林中人本色,何况我和令师又是交非泛泛呢?”

  黄廷杰也就不再坚持,补锅怪人又道:“贤侄来,我为你引见一下。”

  指着翼人公冶良道:

  “这是名震中原的翼人公冶良前辈,他那一身‘五阴柔忌’功夫,已臻化境,你以后要多多向他请教才对。”

  翼人公冶良谦逊地道:“马老弟过誉了,我那‘五阴柔忌’焉及得上你的‘纯阳罡气’,说出来徒贻笑大方。”

  翼人公冶良在中原武林中也是有数人物,黄廷杰早就闻名已久,心仪其人,见他竟也和补锅怪人一道来,急俯身拜倒道:“公冶前辈,请受小侄一拜。”

  翼人公冶良急闪身让开,道:“贤侄请起,老夫何德何能,敢当此大礼。”

  补锅怪人笑道:“公冶兄,这娃儿的礼可是不好受的呢,雪山三魔来时,你是不能袖手的了。”

  翼人公治良笑道:“那是自然,遇强而退,此事如传出去,我公冶良焉还有脸回去见中原武林同道。”

  黄廷杰见翼人公冶良竟也慨允相助,心中更是欣喜。

  补锅怪人又指着黄廷杰道:

  “这是青灵上人门下得意弟子黄廷杰,一身武功已尽得乃师真传,真是少年英俊,他日成就,恐还要在你我之上呢!”

  又回头对古沛道:“沛娃儿,还不来拜见师叔。”

  古沛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又不敢违背补锅怪人之命,只得委委屈屈地拜下。

  补锅怪人笑道:“廷杰,这是我外孙古沛,以后还望你多多教诲。”

  古沛闻言心中更是不悦,暗道:“凭他也配?”

  黄廷杰怎肯受此大礼,一面连声不敢,一面伸手欲将古沛扶起。

  古沛心存忿怒,暗中使坏,运足五成劲力。

  黄廷杰虽已得青灵上人真传,但与古沛相较,仍有天渊之别,虽使足力气,仍如蜻蜒撼石柱一般,动古沛不得,不由面红耳赤。

  补锅怪人在旁看出古沛闹鬼,急叱道:“沛娃儿,不得无礼。”

  古沛始撤去劲力,缓缓起立。

  黄廷杰不由惊得目瞪口呆,暗道:“看不出他小小年纪,武功之高,或要在我大师兄之上,真不知道他怎么练的?”

  岂知古沛一身武功不但要较他大师兄超出多多,就是和青灵上人相较,也要高出一筹了。

  如非古沛前来,虽有补锅怪人和翼人公冶良,恐也要被雪山三魔闹得烟消火灭。

  补锅怪人道:“廷杰,你身负守望重责,不能轻离,好在先天无极阵出入之法我也识得,无须带路,我等自行入峪好了。”

  黄廷杰躬身道:“如此甚为不妥……”

  青灵上人已率着门下弟子迎出,原来袁凯早就入内通报去了。

  青灵上人笑道:“补锅佬,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补锅怪人笑道:

  “我补锅佬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十七年前我为这娃儿向你索了一颗保命金丹,现在可又要为这娃儿大费心力呢!”

  青灵上人一眼看见翼人公冶良立在补锅怪人身侧不觉一怔,惊道:“马老弟,这位可是名震中原武林的公冶大侠?”

  补锅怪人笑道:“你老眼还不算昏花,竟没看错。”

  翼人公冶良客气地道:“久仰上人盛名,只恨无缘识荆,今日得见,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青灵上人谦逊地道:

  “公冶大侠太客气了,老朽德薄能鲜,承蒙武林同道厚爱,致邀虚誉,何敢与公冶大侠相比。”

  补锅怪人又对古沛喝道:“沛娃儿,你还不上前拜过上人,稍时还要请上人为你治病呢。”

  古沛急上前拜见,青灵上人仔细地打量了古沛两眼,觉他气清神闭,卓然不群,为一百年难见的良材美质,心中爱意顿生,双手扶起。

  二人目光一对,青灵上人心中不禁倏然一惊,暗道:“他小小年纪,武功竟似已在自己之上,几臻超凡人圣之境,实令人难以置信。”

  蓦然想起补锅怪人之言,遂问道:“你有何病要我医法?”

  古沛乃将自己发病时的情状,致病之由以及青衣医隐的那一番话,原原本本地一并道出来。

  青灵上人闻说,面色也倏转沉重,寻思有顷,道:

  “这病实属辣手,我能否医治,尚无把握,此处并非待客之所,且请三位先行入峪再说。”

  人峪后,青灵上人所居洞府中分宾主坐下。

  青灵上人正欲说话,补锅怪人已抢先问道:“适才在峪外廷杰告诉我雪山三魔即将来犯,不知上人可有万全之策相恃?”

  青灵上人道:“我正欲相告,不料廷杰嘴快,却先道出了,雪山三魔身手绝高,我所设先天无极阵虽然厉害,却未必挡得住,此外别无善法,说不得只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言下不禁面带忧色。

  补锅怪人慨然道:“上人无虑,届时我、公冶兄及沛姓儿决不介身事外便是。”

  古沛也愤然地说:

  “我就不信雪山三魔有多厉害,到时我誓为上人挡头阵,让他们知道武林中不是无人,可任他们横行。”

  青灵上人虽已看出古沛武功甚高,但仍不信他是凶名远播的雪山三魔之敌,闻言劝诫地道:“雪山三魔武功确实高绝,不可小视,贤侄切勿怀轻视之意。”

  古沛不服地道:“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比七煞神魔还强。”

  青灵上人惊诧地道:“什么,七煞神魔尚没死去?”

  古沛道:“不但没死去,而且还和我交过手。”

  青灵上人急切地道:“结果如何?”

  古沛得意地道:“先较掌法是不分上下,后比内力我却胜他一筹。”

  青灵上人惊疑地注视着古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以古沛这么轻的年纪,竞能在内力上击败将近百年功力的七煞神魔,因不知道古沛已承受了无住圣僧两甲子余的功力,他是以大惑不止。

  翼人公冶良知青灵上人不信,笑吟吟地道:“上人勿疑,这事我和马老弟均曾目睹,沛儿确非妄言。”

  经翼人公冶良这一证实,青灵上人虽已确信不疑,但他更觉惊诧,双目不停地凝视着古沛,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古沛不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恰好这时青灵上人门下的弟子鹿德元用一个托盘捧着三个酒杯自后洞行来,遂借机问道:“上人,那是什么?”

  青灵上人如梦初醒,呆了一下,笑道:“你稍时服下便知。”

  鹿德元小心地把托盘放好,献给补锅怪人等每人一杯。

  古沛见杯中盛着小半杯不知名的乳色液体,入鼻芬芳,立觉神清气爽,知是罕见灵药,慌忙称谢。

  补锅怪人知这乃是青灵石乳精华萃极而成的灵石仙乳,每千滴青灵石乳中始能提出一滴,确是珍贵异常。

  功效较诸青灵石乳更为灵异,几与千年灵芝液不相上下,青灵上人平素珍逾异常,一向秘不示人,今竟取出待客,真是异数,道:

  “我等寸功未立,上人竟以此等珍贵之物相待,届时我等纵想不出力,也是不好意思了。”

  青灵上人笑道:

  “补锅佬,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诚心诚意相待,你却诬我收买人心,再要如此,我可就要下逐客令了。”

  补锅怪人笑道:“我说如何,这下你不就恼羞成怒了?”

  二老相交深厚,平素说笑已惯,是以补锅怪人虽一再挖苦,青灵上人仍不以为忤,毫不在意地道:

  “补锅老莫逞口舌之利,要知这灵石仙乳,取出一久,功效便差,你再不吃,可就要都成废物丁。”

  补锅怪人笑道:“我怎会不知此理……”话未说完,已是一饮而尽。

  青灵上人道:“这真是牛饮……”

  补锅怪人闻言两双小眼一翻,怪声怪气地道:

  “在你这里作客都难,这么一杯东西,不喝又不是,喝快了又说我是牛饮,你说我应该怎么喝才对?”

  青灵上人笑道:

  “你这老儿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废话少说,我先为这娃儿看看他那病可是有办法治疗没有。”

  古沛在旁静听二老互相调侃,甚觉有趣,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强自忍住,这时突闻话题转到自己的怪毛病上来,不觉面色一肃。

  青灵上人起身对古沛招手道:“跟我来。”

  古沛跟着青灵上人在洞中转了两个弯,来到一间丹室之中,青灵上人令古沛脱去外衣,仰卧在石床之上。

  返身在一个玉匣中取出三支金针来,在古沛的“百会”、“丹田”、“涌泉”三穴上试了一下,摇首道:

  “于老儿言之不错,如强用金针渡厄之法把你体内戾煞之气逐出,你那身功力也必随之而去,未免太可惜了。”

  古沛希冀地道:“上人可有他法?”

  青灵上人摇了摇头说:

  “如论武功我虽较于老儿胜上一筹,但在医道方面却是不相上下,他既无法,我也是无能为力。”

  古沛满腔希望之火顿如红炉炭落入水中一样,迅疾地被扑灭了。

  青灵上人安慰地道:

  “你勿失望,我虽无能为力,但如得习过天龙禅功的佛门高僧为你施大梅檀神功,不假药石之力,即可将你体内戾煞之气化诸无形。”

  古沛凄苦地道:“但这天龙禅功乃是禅宗秘技,早就失传……”

  青灵上人道:“我却知当世即有一人,或曾习此神功。”

  古沛惊喜地问道:“谁,在什么地方?”

  青灵上人道:“此人乃是禅宗高僧,法讳智旭,就住在峪后灵峰绝顶之上。”

  古沛惊疑地道:“我自幼在普陀长大,怎会不知禅宗有此人?”

  青灵上人道:“他在此闭关已近百年,辈份较禅宗前任掌门人无住圣僧仍要高出一辈,你怎么会知道?”

  古沛闻言胸中希望之火不禁又燃烧了起来,遂决定俟此间事了,立即上雪山寻那名奇僧。

  时光易过,不觉已是六日过去,却仍未见雪山三魔到来,峪中诸人正自等得焦急,青灵上人的五弟子上官荃突自峪前驰返,禀道:

  “峪外来了一个怪人,自称是雪山三魔弟子,要见师父,我和四哥请他在峪外稍候,他却不听。

  我二人阻拦不住,现他已被困在阵中,四哥在彼守伺,以免他误陷死门,教我驰返禀报,以求定夺。”

  古沛闻言不禁冷哼一声,怒道:“雪山门下怎恁多蛮横之徒,我今日非教训教训他不可。”

  上官荃道:“那厮武功着实高得很,小哥切勿轻视。”

  古沛冷笑一声,不屑地道:“就是雪山三魔亲自前来,我也不放在眼内,何况他门下弟子。”

  上官荃怎知古沛之武功已臻深不可测的程度,一见他不听良言,心中不禁有气,暗暗地道:

  “这小子可真狂妄得可以,雪山三魔凶名早着,连师父那高武功对他等也都畏惧三分,你这小于却说不把他放在眼内,稍时非叫你当众出丑不可,也就不再言语。”

  青灵上人道:“我们去看看吧。”

  到得阵边只闻阵内掌风呼呼,声势甚为惊人。

  原来青灵上人门下小弟子傅孟乾自上官荃去后,即在阵中守伺,见雪山门下怪人已被阵法所惑,渐向死门移去,遂陷身阻拦。

  那怪人不知他一番好意,以为他想藉阵法之助,报阵外失招之辱,不容他分说,即出招猛攻,傅孟干被他激出真火,二人遂在阵中恶斗起来。

  怪人武功虽较傅孟干高出不少,但傅孟干对阵中地形极其熟悉,是要占不少便宜,因此缠斗良久,仍是不分高下。

  青灵上人也在阵外唤道:“孟干住手,速带他出来。”

  傅孟干怎敢违青灵上人之命,立即停手后退,怪人知道青灵上人已经到场,也就住手,他在阵中迷失了方向吃足了苦头,再也不敢大意,紧紧地跟在傅孟干后出阵,不敢擅离,生惧怕又失陷阵中。

  古沛仔细打量了怪人一番,但觉怪人长像果然甚怪。

  只见他身高不足五尺,横量倒有四尺,塌鼻子,招风耳,两支眼睛却小的可怜,深深地藏在xxxx之中几乎看不见。

  身着一件黄色葛布长衫,紧紧地裹在身上,满头乱发丛生,混如蔓草,状甚滑稽,不由哑然失笑。

  暗道:“怪不得他如此蛮横,原来竟是个半人半兽之辈。”

  那怪人一出阵后,立即傲慢地眯着一双细眼,一扫众人,冷冷地道:“哪个是青灵上人?”

  青灵上人涵养工夫深,闻言不以为忤,古沛少年气盛,对他本又无好感,怎生忍得住他这傲慢的态度,不由怒火勃生。

  倏自人丛中闪身而出,闪电电似打r怪人两个耳光,叱道:“蠢猪,青灵峪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古沛功力何等深厚,这两掌虽未尽全力,那怪人可也禁受不住,两颊立时肿起,大牙被打掉两颗,鲜血汨汨地自口角流出。

  怪人平素蛮横已惯,怎受得住这等耻辱,怒叱一声:“小狗找死!”

  也不想一想自己究竟是否是古沛韵敌手,伸出两双粗短的手臂便抓。

  古沛冷叱道:“蠢猪,还敢撒野。”

  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法,转眼已将怪人脉门扣住,怪人那里禁受得住,顿如杀猪般惨嗥起来。

  古沛笑骂道:“不中用的东西。”

  顺手一甩,即将怪人掷出丈外,良久,始缓缓地爬起身来,犹是呲牙咧嘴,一副痛苦难禁的模样。

  上官荃先以为古沛夜郎自大,对他甚是不满,当下始知古沛果有真才实学,不是妄言欺人之辈,反倒甚是佩服。

  青灵上人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雪山三魔派你来的?”

  怪人这下再也不敢傲慢,卑躬地说:

  “晚辈叫朱仁雄,是雪山三老大先生门下弟子,奉命前来下书,约前辈明晚二更在峪外决战。”

  原来雪山三魔也深知青灵上人所设先天无极阵的厉害,不敢小视,特避重就轻,约在峪外决战。

  青灵上人怎会不知雪山三魔的意思,但他因大援已到,有恃无恐,也就不以为意,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我等明晚准时到场便是。”

  朱仁雄卑躬地应了一声:“是。”

  即转身离去,临行前又对古沛怨毒地看了一眼,恰被古沛看见,便冷冷地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朱仁雄早就被古沛把胆都吓破了,怎敢答言,慌不迭地径向阵中行去,到得阵边,猛然想起自己不识阵法,怎生走得出去,不由逡巡不前。

  青灵上人笑了一笑,知他心意,遂命上官荃送他出峪。

  次晚二更左右,青灵上人率着众人出阵来到峪外,却不见雪山三魔的踪影。

  古沛笑道:“难道是雪山三魔怕了不成,不敢前来!”

  补锅怪人叱道:“沛娃儿休得胡言,雪山三魔名声恁大,就算他们贪生怕死,也要为自己声名着想,焉会不来。”

  话未说完,雪地上已现出幢幢人影,转瞬间,来人就已驰到近前,只见当先行的是三个身材高大,相貌狞恶的老者,身后跟着十余个身材高矮肥瘦不一的汉子,昨日来下书的朱仁雄也在其中。

  古沛料定当先的三个老者必是雪山三魔无疑,不由特别注意,只觉三人相貌极为相似,身材亦复相当,暗道:“莫非他三人本是孪生兄弟,不然的话,怎会如此相似?”

  这下可真被他猜中了,雪山三魔确是一胎之生。

  雪山三魔等来到十余丈外,突然止步,从他们身后转出两个中年汉子,高声喝道:“雪山三老驾到,叫青灵老儿出来答话。”

  古沛不禁眉头一皱,暗道:“左道中人怎恁多臭排场?”

  青灵上人缓缓排众行出,道:“老夫在此候驾多时。”

  天魔冷冷地道:“青灵老儿,你可知罪?”

  青灵上人道:“老朽一向与世无争,不知罪自何来?”

  天魔怒道:“老儿你还敢狡辩,先伤了老夫门下爱徒不算,昨日复折辱老夫来使,怎会不知罪从何来?”

  青灵上人抗声道:“令徒自恃武功,犯我禁令,擅闯先天无极阵,又不识阵法,致自陷死门,与我何干?昨日来人更恃三位威名,做不为礼,我峪巾来宾,看不过去,特出手略加薄惩,以示教诲,亦是咎由自取。”

  地魔阴恻恻地道:

  “老兄,你倒赖得干净,青灵石乳,天生异宝,你何德何能,竟敢据为己有!我雪山三三老门下向不容人欺侮,就算有什么不当之处,只要禀明老夫等,自会禀公处理,外人岂能越俎代庖?老儿,你休想狡言脱罪,今晚便是你命尽之期。”

  青灵上人涵养颇深,雪山三魔虽一再以言语相欺,也能忍受得住,补锅怪人和翼人公冶良老成持重,也不愿轻易出手,生怕一个失手,于声名有损,肯灵上人门下诸人谁然不忿,但自问武功相差太甚,也不敢冒失。

  独古沛初生之犊不畏虎,武功又高,哪把雪山三魔放在眼内,盛怒之下,也不管逾越礼节,突自人丛中闪身而出,叱道:

  “青灵上人世外高人,岂能容你们这些魔头欺侮,折辱来使是我所为,是汉子只管冲着我来,我一一接着就是。”

  天魔惊异地打量了古沛一眼,暗道:

  “朱仁雄在我门中,虽不算出类拔萃的,但也跟随我三十余年,功力已有相当火候,怎会败在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下?”

  原来朱仁雄复命之时,深怕雪山三魔骂自己无用,并未说出自己是败在一个年轻人的手下。

  天魔对古沛挺身而出的胆识,倒是欣赏,不信地摇首道:“娃儿,这不是充英雄好汉的地方,凭你焉能是我那徒儿的敌手?”

  古沛怒道:“老魔,休要说你那不中用的徒弟,就是你也未必能在我手下走过三十招去,不信的话,只管问你徒弟便知。”

  天魔见他毫无惧色,辞意恳切,将信将疑他回身喝道:“仁雄,你昨日可是败在这娃儿手下?”

  朱仁雄无比惶惑地答道:“徒儿无能……”

  天魔见他一副窝囊样子,不由心头火起,怒叱一声:“不中用的东西!”

  随手一掌挥去,朱仁雄不敢躲避,天魔盛怒之下,这一掌直用出七成劲道,朱仁雄那里禁受得起,竞被挥出丈余,蹲地不起。

  过了顷刻……

  天魔心中也不禁暗自后悔,遂将一腔怒火转向古沛身上,叱道:“娃儿,你可知折辱我门下该当何罪?”

  古沛毫不示弱地道:“你可知顶撞小爷,该当何罪?”

  天魔被古沛一再顶撞,怒气郁蒸,难以忍受,但又自矜身份,不愿和古沛动手,暗念道:“这娃儿既能击败朱仁雄,武功当非小可,”遂命自己门下武功最强的弟子追魂无常索元道:“你去代我教训那狂妄小于。”

  索元应声而出。

  古沛却不屑地道:“老魔头,他焉能是我的对手,还是你自己来吧!”

  索元见古沛竟然轻视自己,不由大怒,叱道:“小子休吹大气,我们在手底下见真章吧!”

  身随声起,掌随身出,展开雪山l绝学索魂七式向古沛猛攻。

  古沛嘴上虽是骄狂万分,事实上却是谨慎得很,见索元招式奇诡,掌力亦复雄浑,而且兼带有阴煞之气,也就不敢太过小视,暗展“驭气凌虚”身法,一跃丈余,脱出索元掌风圈外。

  索元怎肯轻易放过古沛,追踪进击,毫不留情。

  古沛不肯和他硬拼硬接,一味闪避。索元攻势虽剧,却难伤他一丝毫发。

  索元见古沛迄不肯还手,以为他功力不济,不敢硬接,徒持轻灵身法,一味闪避,不由得意地笑道:“小子,你怎么不还手?”

  古沛却不理他。

  数十招过后,古沛已把他招式摸清,看出他伎俩只此而已,不耐和他多缠,一声清啸,身法突变,展开进招手式。

  顷刻间就把索元迫处下风。

  天魔看出情势不妙,正欲喝止。

  古沛倏大喝一声:“去吧!”

  索元庞大的身形,竟随声飞出,倒地不起。

  在场恁多武林高手竟无人看出古沛究用何手法将索元制住。

  天魔心中一懔,但他又怎能在人前示弱,随硬着头皮,桀桀怪笑道:“娃儿果然有两下子,值得老夫亲自动手。”

  人魔急道:“大哥一行首领,怎可轻出,还是小弟效劳吧。”

  天魔点了点头,低声道:“娃儿扎手,三弟小心。”

  人魔道:“我晓得,大哥放心。”缓步向场内行去。

  古沛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雪山三魔中的老几?”

  人魔怒道:“小娃儿家,对前辈怎如此无礼貌?”

  古沛狂笑道:“对你这等凶魔,还谈什么礼数?”

  人魔阴恻恻地道:“娃儿,废话少说,拿命来吧。”

  双掌缓缓向前推出。

  古沛觉他掌势虽缓,却有一股阴煞之气,自掌心疾射而出,甚是难当,这是人魔穷毕功力,集阴煞之气练成化骨魔功。

  知道厉害异常,不敢以身相试,暗自运足般若禅功劲力,罡气遍布全身,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人魔怎知他已暗做准备,见状不禁得意地道:

  “我这化骨魔功表面上虽然柔弱无力,却能伤人于无形,娃儿,当你警觉时,恐已是难逃一死了。”

  不料双掌推平半晌,仍不见古沛有何异状,不由心中惊异不已。

  古沛笑道:“老魔头,你这阴毒掌力焉能奈我何?休走,吃我一掌。”

  双掌倏运足金佛罡劲力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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