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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订  情

  美姑娘则怔住了,半晌她才说道:“霜姐,我没说错,你也听见了,他对你……”

  大姑娘娇靥上的神色难以言喻,微一摇头,道:“不许再说了,二妹!”

  美姑娘冰雪聪明,一点就透,道:“我并没见过‘玉翎雕’,可是以我看‘玉翎雕’绝不如他,这个人无论哪方面都是上上之选,都是……”

  大姑娘淡然轻叹:“二妹!”

  美姑娘没敢再说下去,只闭口不言,但旋即她又摇了头,皱着眉,满脸不解神色地连连说道:“高深莫测,高深莫测……”

  她说她的,大姑娘像没听见,脸色木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美姑娘伸手摇了摇她,道:“霜姐,你在出什么神哪?”

  大姑娘倏然而醒,淡然一笑道:“没有啊,怎么了?”

  美姑娘道:“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听见了,怎么?”

  美姑娘看了她一眼,道:“霜姐,你还瞒我?”

  大姑娘摇头苦笑道:“我有什么事瞒过你,再说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美姑娘道:“那你对他究竟……”

  大姑娘猛然摇头道:“不可能,二妹!”

  美姑娘道:“可是他对你……你应该看得出来。”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我不能勉强,那只有由他了,我只希望他赶快收心,要不然他是会失望的!”

  美姑娘叹了口气道:“唉,先入为主,先入为主,有机会我非见见这位‘玉翎雕’不可,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到底……”

  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进来!美姑娘话锋一转,道:“是胖叔,有什么……”

  只听她那位胖叔在院子里笑笑说道:“姑娘,珠爷跟念月来了!”

  美姑娘霍地站起,道:“是哥哥……”

  大姑娘道:“大半是念月叔找到了他……”

  说话间步履声又到了房门口,美姑娘忙走过去开了门,可不是么,门外,矮胖小胡子身后跟着的,正是“小温侯”郭玉珠跟那位英武中年汉子。

  美姑娘忙叫道:“哥哥!”

  郭玉珠面色有点阴沉,低低答应了一声。

  英武中年汉子趋前一步躬下身去:“霜姑娘,二姑娘!”

  大姑娘跟美姑娘也都叫了他一声。

  随即,郭玉珠进了房,英武中年汉子则跟小胡子互望了一眼,又告退折回前面去了。

  大少郭玉珠进了房以后,阴沉之中还带点不安,他挽着手,微微低着头,站在那儿没坐,也没说话。

  大姑娘看了他一眼开了口:“玉珠!”

  郭玉珠回叫了一声:“霜姐!”

  大姑娘道:“你坐啊!”

  郭玉珠道:“是,霜姐!”接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这位郭大少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飞扬神采,变得沉默寡言了。

  大姑娘心里明白他别扭,也有点不高兴,她没在意,她望了望郭玉珠,嫣然一笑,当即又道:“找到‘玉翎雕’没有?”

  郭玉珠双眉陡然一扬,道:“没有,也许是他不屑跟我见面,再不就是他敢作不敢当,躲着不敢见我,我几乎找遍了……”

  美姑娘黛眉微耸,要说话。

  大姑娘忙递眼色,拦住了她,接口说道:“也许他只是经过这儿……”

  郭玉珠道:“但愿他不是!”敢情他还想斗斗人家。

  大姑娘眉锋一皱,转了话题,道:“念月叔怎么找到你的?”

  “不!”郭玉珠摇头说道:“不是念月叔找到了我,是我回家之后又出来,在路上碰见了他,跟他一起到这儿来的。”

  大姑娘轻“哦!”一声道:“你回家过了……”

  美姑娘接口说道:“家里知道……”

  郭玉珠道:“爹回来了?”

  美姑娘一怔喜道:“怎么,爹回来了?”

  郭玉珠没说话。

  大姑娘道:“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郭玉珠道:“我不知道,也没问,我回去的时候爹已经回来了!”

  美姑娘道:“爹可知道‘玉翎雕’……”

  郭玉珠道:“爹知道了,也问过我了。”

  美姑娘道:“爹怎么说?”

  郭玉珠没说话,但旋即他又说道:“爹让我来请霜姐回家去。”

  美姑娘道:“现在就走么?”

  郭玉珠道:“明天一早。”

  美姑娘道:“你呢?”

  郭玉珠道:“我已经跟胖叔说过了,今天晚上我也在这儿住一宿。”

  美姑娘“噢!”地一声,点了点头,没说话。

  可巧郭玉珠也沉默着,这上房里刹时陷入一片沉寂!

  半晌,美姑娘才忍不住又问道:“关于‘玉翎雕’这件事,爹打算怎么办?”

  郭玉珠转动了一下双目,道:“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他。”

  爹不会不说,他也不会不问,八成儿他是挨了一顿臭骂,不好意思说出口!

  美姑娘不解事,还要问,而大姑娘已抢了先,她有意地转变了话题,她轻柔地问道:“玉珠,老人家找到那株参王了么?”

  郭玉珠道:“参王的所在找是找到了,那地方近‘天池’,风雪大,爹很不容易才找到了那儿,可是爹没找到参王。”

  美姑娘忙道:“怎么,没找到参王?”

  大姑娘道:“参上百年便已通灵,只怕它是有所警觉躲开了……”

  “不!”郭玉珠摇头说道:“爹在附近守候了三天,最后才逐风上去,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凭爹一身修为,是不会惊动它的。”

  美姑娘道:“那是怎么回事?”

  郭玉珠道:“爹说迟去了一步,参王被人捉去了。”

  大姑娘跟美姑娘俱是一震,美姑娘尖声叫道:“什么?参王被人捷足先登捉去了?”

  郭玉珠道:“爹是这么说的。”

  大姑娘失声道:“除了郭家的人外,这是谁有这高身手,这高功力?除了郭家的人外,还有谁知道‘长白’有一株参王?”

  郭玉珠道:“事实上除了郭家的人外,确还有别人这么高的身手,这么高的功力,除了郭家的人外,别人也知道‘长白’‘天池’附近有一株上了千年的通灵参王。”

  美姑娘呆呆地道:“这是谁,这是谁,我不信除了郭家的人外还有别人能制住这株上了千年的通灵参王……”

  郭玉珠道:“毕竟他被别人捷足先登捉去了。”

  美姑娘摇头说道:“我不信,我绝不信!”

  郭玉珠看了她一眼,还想再说。

  大姑娘忽然美目转动,接口说道:“玉珠,何以见得它是被别人捷足先登捉去了?”

  郭玉珠道:“霜姐该知道,大凡通灵神物异宝,必有凶猛之物在旁守护,爹就在那株参王的所在发现了一条独角长龙跟一只金毛猿的尸体……”

  大姑娘轻“哦!”了一声。

  郭玉珠接着说道:“这两种凶物都是被人以重手法内家掌力拍碎头颅致死毕命,另外爹还在这两种凶物身上,发现了不少的伤痕,爹判断那人跟两种凶物激斗一阵之后才用重手法内家掌力击毙了两种凶物,从这一点看,已足证那地方有人去过……”

  大姑娘点头说道:“不错!”

  郭玉珠道:“而且爹在参王的生长处发现了一个坑,这更能证明那株上了千年的通灵参王是被人捷足先登捉了去。”

  大姑娘道:“够了,这么看来,那株参王确是被人……”

  美姑娘突然说道:“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大姑娘道:“二妹,你还不信什么?”

  美姑娘道:“我就是不信除了咱们郭家人之外……”

  大姑娘道:“二妹,事实还不够说明一切么?”

  美姑娘道:“可是我,我……”

  大姑娘道:“关爷是咱们郭家的人?”

  美姑娘道:“关爷爷自然不是咱们郭家的人,可是我敢说绝不是他老人家先一步地把那株参王捉去了!”

  大姑娘道:“二妹,除了关爷爷之外,这世上还有奇人。”

  美姑娘目光一凝道:“霜姐以为还有谁?”

  大姑娘摇头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我当然不知道还有谁,可是我敢说这世上还有奇人,而且……”

  郭玉珠高扬着一双剑眉道:“爹也这样说,可是我也不信。”

  这兄妹都够自负的,美姑娘还好一点,尤其是大少玉珠,他根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大姑娘了解这兄妹俩,她没多辩,只皱着一双黛眉,自言自语地道:“此人一身修为怕不已臻颠峰,这会是谁,这会是谁……”

  郭玉珠道:“也许是神鬼不是人。”

  敢情他是认为只有神才会比郭家的人高绝。

  大姑娘淡然一笑道:“不管他是谁,总之参王是没了,老神仙的寿礼也没着落了,世上有比这株参王更好的寿礼么?”

  郭玉珠道:“捉去参王那人,如果不是咱们郭家的人,或者是跟咱们郭家有渊源的人,我以为他是有心跟咱郭家过不去。”

  美姑娘道:“他敢!”

  大姑娘没理她,望着玉珠道:“玉珠,老人家打算怎么办?”

  郭玉珠道:“还能怎么办,上了千年的通灵参王,举世再难求第二株,爹只有预备别的寿礼了,好在老神仙的寿诞之期还早。”

  大姑娘道:“也没多少日子了!”

  美姑娘道:“我以为爹该查访查访,看看这个人是谁?”

  郭玉珠道:“你说的倒容易,人海茫茫,宇内辽阔,上哪儿查访去,谈何容易?”

  美姑娘一摇头道:“我不以为会那么难,一株通灵参王,又不是别的东西,迟早会让人知道的,这还能藏得住?”

  郭玉珠道:“知道如何,藏不住又如何,他既捉去了那株参王,必然有什么大用,既然这样他就不会把他放在那儿不动,等咱们找到了他,也许那株参王早就没了。”

  美姑娘呆了一呆,道:“这……这……这个人可恶透了,否则让我知道他是谁……”

  大姑娘道:“够了,二妹,坐在这儿发狠生气有什么用?还是等明天回去后,跟老人家商量商量再说吧!”

  美姑娘道:“我简直恨不得现在就知道他是谁。”

  大姑娘淡然一笑,摇头说道:“可惜现在咱们不知道!”

  美姑娘美目一凝,道:“霜姐,你好像全不放在心上……”

  大姑娘含笑说道:“放在心上又如何?谁还会把那株参王送回来?”

  美姑娘默然不语,旋即她又一跺脚道:“真恨死我了……”

  大姑娘笑了笑,没说话。

  郭玉珠却抬眼看了看她,迟疑了一下道:“霜姐,听说这儿住的还有别人。”

  大姑娘了即明白他何指,可是她这么说:“客栈嘛,难道准咱们住,不准别人住?”

  郭玉珠道:“我是说我听胖叔说,这儿住了一个姓李的很古怪!”

  大姑娘道:“你以为他什么地方古怪?”

  郭玉珠道:“胖叔这么说的!”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我倒没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古怪,也没发现他跟常人有什么不同,读书人,只是略比常人文弱了一些!”

  郭玉珠道:“霜姐见过他了?”

  大姑娘道:“嗯,见过了!”

  郭玉珠道:“霜姐认识他?”

  大姑娘淡然说道:“算不得认识,在路上碰见过,可巧在这儿又碰见了他。”

  郭玉珠道:“胖叔不是这么说的。”

  大姑娘轻“哦!”一声道:“胖叔是怎么说的?”

  郭玉珠道:“胖叔说,他找过霜姐跟妹妹!”

  大姑娘暗皱眉锋,微一点头,道:“有这回事儿,他刚才来过。”

  郭玉珠双眉一扬,道:“什么时候?”

  大姑娘道:“就是刚才。”

  郭玉珠道:“他找霜姐跟妹妹干什么?”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没什么,见过嘛,又同住在一家客栈里,过来聊聊!”

  郭玉珠道:“他既是个读书人,就该知书达礼!”

  大姑娘道:“见过,又同住一家客栈里,过来聊聊这悖礼么?”

  郭玉珠道:“霜姐,夜深了!”

  大姑娘扬了扬眉,微微一笑道:“你是责我跟二妹不懂礼,过于随便?”

  郭玉珠忙道:“霜姐误会了,我怎么敢,我是说那姓李的……”

  大姑娘道:“心地光明,暗空中自有晴天,眼中晦暗,白日犹生厉鬼,这句话你懂?”

  郭玉珠脸一红,道:“霜姐,我懂,可是我……”

  大姑娘道:“你怎么?”

  郭玉珠双眉一扬道:“听说那姓李的人品当世罕见!”

  大姑娘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郭玉珠眉梢儿扬高了三分,冷然一笑道:“我来迟了一步!”

  大姑娘道:“你来早了又如何?”

  郭玉珠道:“至少可以瞻仰瞻仰他阁下的如玉丰神,绝世风标!”

  美姑娘皱眉叫道:“哥哥,你怎么老是……”

  郭玉珠霍然深注,道:“难道你不觉得他可疑?”

  美姑娘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我不觉得,你以为他什么地方可疑?”

  郭玉珠冷笑说道:“在路上碰见过,可巧他也来了‘辽阳’,更可巧的他也是住进了这客栈,妹妹,‘辽阳城’的客栈并不只这一家!”

  美姑娘道:“你这话说得可以,路,不是咱们郭家的私产,咱们走得,别人也走得,至于客栈,我可告诉你,人家比我跟霜姐还早住进来,有什么不对,就算在我跟霜姐之后,这又有什么不对,你开了家客栈不是让人住的么?怕人住么,门口又没有贴告示,悬招牌不招待过往客商人家,为什么不能住?”

  美姑娘能说善道,小嘴儿厉害,香舌犀利,郭玉珠吃这顿抢白,顿时哑口无言,涨红了脸。

  半晌他才冷笑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帮外人说话……”

  美姑娘道:“我谁都不帮,也犯不着,我是以事论事,讲的是理,站的正,不像你一天到晚只知道……”

  郭玉珠恼羞成怒,变色喝道:“玉佩,你敢跟我……”

  大姑娘淡然说道:“玉珠,你要是还把我这个当姐姐的放在眼里,就别当着我对玉佩这样说话,你要知道,她是你的妹妹。”

  郭玉珠脸色稍为缓了一缓,可是他正在气头上,也由于一前一后,两股不该有的酸溜溜的醋劲在作祟,他霍地站了起来,冷冷一笑道:“霜姐,我不敢,我瞻仰瞻仰那姓李的去总可以。”

  翻身便往外走。

  大姑娘那里呆了一呆,美姑娘郭玉佩忙喝道:“你敢,你敢找人家一点麻烦,我就给你告爹,你挨的骂、挨的训还不够么?”

  这句话,使得郭玉珠脚下顿了一顿,但那只是顿了一顿,他霍然转身,铁青着脸冷笑说道:“怎么,心疼了,他是你什么人要这样护着他,告诉你,我不怕,你告好了,我就是拼着领家法也要去看看他。”

  转身又要往外走。

  郭玉佩可没料到连这一着也失了灵,她立即没了办法,呆了一呆之后就要闪身扑过去。

  大姑娘突然站起来喝道:“玉珠,等一等!”

  郭玉珠还听她的,停步未动,但没转回身。

  大姑娘淡然说声:“你要去尽管去,我不拦你,可是你得等我离开‘辽东’之后再去,我这就走。”

  说着,她转望郭玉佩,道:“二妹,明儿个你回去禀报老人家一声,就说我回去了。”

  大姑娘她可是说走就走,扭头往外走去。

  郭玉佩慌忙先叫了声:“霜姐,你别……”

  郭玉珠伸手拉住了刚擦过身边要出门的大姑娘,颤声说道:“霜姐,你这是何苦?又何忍?”

  大姑娘没挣扎,任他抓住粉臂,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这话不该由你说,我是你的堂姐,再一说我到这儿来是来做客的,你怎好给我受这个?”

  郭玉珠道:“我不是对霜姐,我也不敢。”

  大姑娘道:“跟二妹在一起的是我,那有什么两样,再说你对她也不该,她是你的手足妹妹,不是你的下人!”

  郭玉珠道:“霜姐,你别生气……”

  大姑娘道:“我敢么,有我生气的份儿么?”

  郭玉珠道:“霜姐,你何必……”

  大姑娘道:“那要问你了。”

  郭五珠头一低,颤声道:“我听霜姐的就是……”

  大姑娘道:“我不敢让你听我的,老神仙宇内称最,咱们的上一辈也没辱没了他老人家,我只希望郭家的声威跟令誉别毁在咱们这一代手里,那会羞见长辈,愧对后代,我也希望咱们别忘了咱们的重责大任!”

  郭玉珠低着头,没说话!

  大姑娘道:“请放开我。

  郭玉珠缓缓地松了抓在大姑娘粉臂上的那只手。

  大姑娘道:“夜深了,我跟二妹要睡了,你请回房去吧,明早见。”

  郭玉珠仍没说话,低头走了出去。

  直到听不见了步履声,郭玉佩始咬牙说道:“他挺可恶的,蛮牛似的,看他什么时候才能改了那骄狂、自负,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事的脾气……”

  冲着大姑娘一笑说道:“霜姐,也只有你能伏这条蛮牛!”

  大姑娘看了她一眼,道:“别忘了,你是妹妹。”

  郭玉佩脸一红,道:“霜姐,我下次不敢口不择言就是!”

  大姑娘笑了,但旋即她又皱了眉,敛去了笑容。

  郭玉佩看得清楚,忙道:“怎么了,霜姐,还生他的气么?”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那倒不是,一家人有什么气好生的,我只是担心……”

  郭玉佩道:“你担心什么?”

  大姑娘凝目说道:“难道不觉得他变了?”

  郭玉佩道:“霜姐是指……”

  大姑娘道:“他的脾气越来越……甚至连老人家都不怕了……”

  郭玉佩笑道:“那是假的,霜姐,他绝不敢连老人也不放在眼里,每一次他都是这样,事前蛮得不得了,事后怕得要死……”

  大姑娘脸色沉重地摇头说道:“二妹,我不这么想,他这种人死心眼儿,想不开,是很容易冲动,很容易走极端的,到了那时候他也会不顾一切的,我真担心他……”

  郭玉佩道:“我看你是瞎操心。”

  大姑娘道:“但愿我看错了,但愿我是瞎操心……”微一摇头,接道:“我这一趟不该来,说什么也不该来……”

  郭玉佩道:“霜姐……”

  大姑娘截口说道:“睡吧,二妹,天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

  郭玉佩没再说话,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房里,灯倏然而熄,刹时一片黯黑。

  没多久,李克威住的那间上房也熄了灯,接着这后院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好静,好静……

  梆声响动,更鼓频敲,三更。

  蓦地,一条黑影起自一处暗际里,轻烟似地,腾身而起,这黑影有着一付颀长身材,功力不凡,他的行动,点尘未惊,比-片落叶还轻地射落在大姑娘跟郭玉佩住的那间上房门口。

  天太黑了,看不见他是谁!

  他站在那儿,迟疑着,犹豫着,好像是在决定什么!

  突然,他又动了,他抬了手,只见一条极细的黑线破窗打进了大姑娘跟郭玉佩所住的上房里。

  房里,没听见有动静。

  旋即他闪身近门,他出掌抵在门上,只听“叭!”地一声轻响,门开了,他闪身扑了进去,门又关上了。

  端的是好身手,神不知,鬼不觉。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低沉的话声起自夜空。

  “万恶淫为首,你好大胆,怎连禽兽都不如。”

  砰然一声,大姑娘跟郭玉佩所住那间上房的窗破碎而开,那颀长的人影穿窗而出,电一般地晃射遁去。

  在这颀长人影遁去的同时,另一条颀长黑影射落在后窗前,看身手,比先前那位不知高明多少。

  他望了望先前那人逝去处,又看了看破碎的后窗,轻轻一叹说道:“情耶,孽耶,我若是迟来一步……”

  随风飘起一闪进了后窗。

  随即,房里灯亮丁,炕上,大姑娘跟郭玉佩并头而睡,郭玉佩人娇艳,睡态也极美,而大姑娘却轻皱黛眉,显然她在睡梦中还怀着难解的忧愁、重重的心事。

  炕前,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颀长的身材,长眉细目,金黄色的一张脸,赫然会是“玉翎雕”!

  他,一双清朗而异采逼射的目光凝住在大姑娘那清明如仙的娇靥上,一眨不眨,良久始一叹说道:“难怪,难怪他会……这个情字害人,我……”

  倏地住口不言,手向后一招,一点黑影侧射入手,他一摊掌,掌心上托着一个豆般大小的丸状物,那东西从中间分为两半,里面空空的!

  他目射奇光,猛地一叹,喃喃说道:“他何来此物……”

  目光一转,探左手抓起来桌上茶壶,他轻轻地,小心翼翼把茶壶里剩余茶往大姑娘那白皙、滑腻的靥额上倒了下去,一滴,二滴,三滴……

  大姑娘睡梦中抬手一横,那两排长长的睫毛再一阵抖动,倏然惊醒,这时候,玉翎雕轻轻地唤了一声:“姑娘!”

  大姑娘一惊,挺身而起,还好她是穿着衣裳睡觉,转过身往炕上坐,再一细看,她怔住了:“是你……”

  玉翎雕有点不安,道:“是我,姑娘!”

  大姑娘倒抽一口冷气,先看看玉佩,再看看自己,心里一松,定了定神,忙道:“你来干什么?”

  玉翎雕道:“我是来还东西的,顺便来看看姑娘!”

  大姑娘听说还东西,脸上一红,再听说来看看她,心里一阵猛跳,她红着脸,语气冰冷,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

  玉翎雕道:“深夜,三更刚过。”

  大姑娘道:“你自己认为你是哪一路的人物?”

  玉翎雕道:“不属于任何一路,但顶天立地,仰不愧,俯不怍,称得上一个奇字。”

  姑娘道:“是么?”

  玉翎雕道:“姑娘自己知道!”

  的确人家没动她跟玉佩,大姑娘心中一颤,刚要说话,猛然想起玉佩,一惊一急,忙道:“你,你快出去,我跟你到外边去……”

  玉翎雕微一摇头,道:“不必,姑娘,也请别担心,她睡得很香甜,跟姑娘一样,假如不用冷水洒洒脸,她是不会醒的!”

  大姑娘猛然一怔,瞪圆了美目,道:“你是说……”

  玉翎雕道:“姑娘请看看这个。”

  伸手把那颗已经破裂的黑色丸状物递了出去。

  大姑娘没接,但是灯光下她看得很清楚,脸上猛地一热,陡然扬起黛眉,瞪着美.目道:“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下五门的淫……”

  玉翎雕微一摇头,道:“姑娘误会了,也冤枉了我,这不是我的!”

  大姑娘道:“这不是你的?”

  玉翎雕点头说道:“是的,姑娘,这不是我的!”

  大姑娘道:“我醒来之后只有你站在这儿,你以为我会信么?”

  玉翎雕道:“我问心无愧,信不信全凭姑娘!”

  大姑娘凝望了他片刻,玉翎雕昂然挺立,不闪不避,大姑娘脸色一变,道:“那么这是谁的?”

  玉翎雕道:“我只能这么说,在我来之前,有个人把这东西打进了房里,然后用内家掌力震开了房门走了进来,我把他惊走了,他从后窗走了!”

  大姑娘这时候才觉得身后有凉意,回身一看,道:“这是他的……”

  玉翎雕道:“是的,姑娘!”

  大姑娘转过头来道:“你看见他是谁了么?”

  玉翎雕道:“是的!”

  大姑娘眉梢儿一扬,道:“请告诉我,他是谁?”

  玉翎雕摇头说道:“姑娘原谅,我不能说,也不愿说!”

  大姑娘一怔,诧声说道:“你不能说,也不愿说?”

  玉翎雕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大姑娘道:“他是你的朋友?”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不,姑娘,该说是仇人!”

  大姑娘道:“那你为什么还帮他隐瞒?”

  玉翎雕摇头说道:“姑娘,世上有些事是很难说出理由的!”

  大姑娘道:“隐瞒一个淫贼,你算得上顶天立地奇男子?”

  玉翎雕道:“我为人做事,只问对不对,从不在乎别人对我的褒贬!”

  大姑娘“哦!”地一声道:“这件事你认为你做的对?”

  玉翎雕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我自己认为对!”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玉翎雕道:“日子一久,姑娘自会明白的!”

  大姑娘道:“日子一久,你还想有以后?”

  玉翎雕道:“这是我的希望,也是如今我才起的一大心愿,我衷心只求长远,不知姑娘怎么想了!”

  大姑娘娇靥上一阵奇热,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希望跟一个隐瞒淫贼的人来往!”

  玉翎雕道:“那随便姑娘,当然,这在我是件很痛苦的事,可是假如姑娘是为这件事拒绝跟我交往,我是不会有遗憾的!”

  大姑娘轻“哦!”一声道:“是么?”

  玉翎雕道:“我自认没有做错,姑娘!”

  大姑娘抬手指着后窗,道:“那么你请吧!”

  玉翎雕道:“我这就走,姑娘!”

  伸手解下腰间包袱,往炕上一放,道:“还姑娘衣物,为此,我日夜难安,特来致歉,告辞!”转身向房门行去!

  大姑娘陡然轻喝:“站住!”

  玉翎雕停步转身,道:“姑娘还有什么教言?”

  大姑娘道:“我让你从后窗走!”

  玉翎雕道:“这有什么分别么?”

  大姑娘道:“当然有,你不是走正门的人!”

  玉翎雕笑了道:“姑娘,你辜负了你那双光洁智慧的眼!”转身行去!

  大姑娘悄一咬牙,忙又喝了一声:“站住!”

  玉翎雕霍然转身,道:“莫非姑娘坚持?”

  刹时间,姑娘她只觉得自己有力无气,头一低,低低说道:“我要你待会儿再走。”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毕竟,玉翎雕也听见了,他一阵激动,道:“姑娘,我感激,可是待会儿我仍得走!”

  这句话含有多少情意,大姑娘她懂,她领会得,她心里猛跳,也激动,可是她不能说心里的话,她道:“那么你现在走……”

  “不,姑娘!”玉翎雕道:“我宁愿珍惜这片刻,哪怕是短暂的片刻。”

  大姑娘猛然抬头,道:“你为什么?”

  玉翎雕抬头说道:“我糊涂,姑娘又为什么?”

  大姑娘道:“我比你更糊涂!”

  玉翎雕道:“姑娘,有些事是不必明白的!”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你我只见过一面,今夜这面也不过第二,这可能么,我怀疑它的真实……”

  玉翎雕道:“世间事都有假,唯独这事最真实不过的,我对任何人也都虚假,唯独对姑娘,我这颗心唯天可表!”

  大姑娘道:“真的?”

  玉翎雕道:“姑娘,我倘有半句不实,愿遭天……”

  大姑娘一阵激动,截口说道:“够了!”

  很快地低下头去,可是她抬了手,道:“你坐!”

  玉翎雕道:“我不愿意坐!”

  大姑娘道:“为什么?”

  玉翎雕道:“一坐下去,我就不想站起来!”

  大姑娘又是一阵激动,道:“那由你吧……”

  抬起略带红晕的娇靥,举手理了理云鬓,道:“我还不知道你是……”

  玉翎雕截口说道:“姑娘,姓名是虚假的,你只要知道那颗心就行了!”

  大姑娘道:“为什么不肯说?”

  玉翎雕抬头说道:“不是不肯,是不能。”

  大姑娘道:“有理由么?”

  玉翎雕道:“有,但我不能告诉姑娘!”

  大姑娘呆了一呆,神色微暗,道:“我连你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玉翎雕道:“姑娘,这并不重要!”

  大姑娘道:“至少这是情,也是理!”

  玉翎雕道:“诚然,姑娘,但是假如按情按理,世上便会有很多事行不通,也会造成很多悲惨的后果!”

  大姑娘惑然说道:“我不知道你何指?”

  玉翎雕迟疑了一下,道:“譬如你跟我,姑娘!”

  大姑娘美目一睁,道:“譬如我跟你,可愿深说?”

  玉翎雕吸了一口气,道:“姑娘可知道,这世上大得很,我为什么偏挑上‘万安道’作案呢!如果我真为行劫,这世上也……”

  大姑娘一怔,道:“你不会是存心跟郭家……”

  玉翎雕一点头道:“姑娘,‘万安道’上作案,只不过是一个开端!”

  大姑娘忙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后还要……”

  玉翎雕道:“是的,姑娘,以后凡是郭家的地盘,那地方无论大小事,多多少少总会闹一点的!”

  大姑娘道:“这什么意思?”

  玉翎雕道:“无他,尽出胸中积压多年的一口怨气而已。”

  大姑娘呆了一呆,道:“积压胸中多年的一口怨气,你跟郭家有仇?”

  玉翎雕摇头说道:“谈不上仇,可是有恨!”

  大姑娘讶然说道:“什么恨?”

  玉翎雕道:“原谅我,姑娘,我不能说,其实,这恨并不是我本人的!”

  大姑娘道:“那么这恨是谁的?”

  玉翎雕道:“是一个跟我极深渊源的人的!”

  大姑娘道:“令尊?”

  玉翎雕摇头说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爹娘,也不知道爹娘长得什么样!”

  大姑娘歉然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玉翎雕摇头说道:“没什么,姑娘,孤儿的身世只是苦些、悲惨些,但并不可耻,反之那种生活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

  “不错,也是我的义父,他老人家养育我,调教我,双重恩惠,山无此高,海无此深。”

  大姑娘道:“令师是……”

  玉翎雕道:“他老人家自号无名老人。”

  大姑娘讶然说道:“无名老人,你这么说令师没有……”

  玉翎雕道:“人谁无姓名,只不过老人家不愿提,我也不能说而已。”

  大姑娘道:“看来你不能说的还真多!”

  玉翎雕道:“事非得已,姑娘如爱我,还请谅我!”

  大姑娘脸上一热,道:“那是什么恨,总能说吧。”

  玉翎雕道:“这也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姑娘,他老人家从不记恨于人,也不视为恨事,只是我的心胸略然狭窄了些,代他老人家深感委屈不平!”

  大姑娘轻“哦!”一声道:“有这种事?”

  玉翎雕道:“将来姑娘自会有明白的一天。”

  大姑娘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玉翎雕摇头说道:“很难说,姑娘,那要看我积压胸中多年的这口气,什么时候平息了,或许早,或许晚。”

  大姑娘道:“你对郭家的人有怨,而你我之间却……这不是笑话么。”

  玉翎雕道:“所以我说若按情按理,世上有很多事都难行通,而且会造成很悲惨,令世人扼腕叹息的后果。”

  大姑娘道:“背情背理的事能做么?”

  玉翎雕道:“姑娘,情跟理并不是完全正确的,你知道这世俗的情、世俗的理害过多少人,造成多少……”

  大姑娘道:“我知道,可是我更知道这背情背理不是心安理得的事。”

  玉翎雕道:“只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何在乎世情之毁誉褒贬。”

  大姑娘道:“假如郭家的人有错,我承认这句话。”

  玉翎雕道:“事实上错确在郭家人。”

  大姑娘道:“你告诉我,那是什么错?”

  玉翎雕摇头说道:“姑娘,要能说,我早说了。”

  大姑娘道:“至少你应该告诉我,郭家的哪一位对不起你义父。”

  玉翎雕张口要说,但旋即他又摇了头。

  大姑娘道:“怎么,这也不能说?”

  玉翎雕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大姑娘摇头说道:“你不能让我这样糊涂下去!”

  玉翎雕道:“姑娘,事非得已!”

  大姑娘道:“你要知道,你我之间这是孽而非情!”

  玉翎雕道:“我知道不该,可是我没想到会邂逅姑娘,也无法克制自己,是情也好,是孽也好,我顾不了那么多。”

  大姑娘道:“你为什么……”

  玉翎雕道:“姑娘,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也许这要委诸一个缘字!”

  大姑娘凄婉一笑,道:“上天在你我之间种下这个缘字,未免过于残酷了些,现在我就可以想像得到,你我之间是不会有……”

  玉翎雕脱口叫道:“不,姐姐!”

  大姑娘娇躯一震,道:“别这么叫我!”

  玉翎雕道:“不,我要这么叫,除非你不喜欢……”

  大姑娘娇躯倏颤,道:“我只希望以后你别再这么叫我!”

  玉翎雕道:“为什么?”

  大姑娘迟疑了一下,苦笑摇头道:“因为你这一声姐姐会叫得我心里更乱!”

  玉翎雕猛然一阵激动,跨步上前,伸手抓住姑娘柔荑,两眼之中奇光直射,颤声叫道:“姐姐!”

  大姑娘吃了一惊,娇躯猛颤,抬眼呼道:“你……”

  当四目交接那一刹那,她的心软了,她没再说下去,也没动,一只玉手任他握着。

  玉翎雕跟着又是一句:“姐姐,答应我一声!”

  大姑娘娇躯再颤,没说话。

  玉翎雕三次呼喊:“姐姐!”

  大姑娘咬牙横心,颤抖着“嗯”了一声道:“可是,可是你要我叫你什么?”

  玉翎雕如释重负,道:“随便什么都行,全看姐姐高兴!”

  大姑娘迟疑着红霞满面,道:“那么我叫你玉,玉,你知道,我是个女儿家……”

  玉翎雕道:“我知道,姐姐!”

  大姑娘道:“我不能糊里糊涂地……”

  玉翎雕道:“我也知道,姐姐,可是我这颗心……”

  大姑娘道:“你是真心?”

  玉翎雕道:“姐姐,你要我怎么说?”

  大姑娘道:“你,你可别辜负了我……”

  玉翎雕陡然扬眉,道:“姐姐,我不是人间贱丈夫,假如我有一天负了姐姐,我愿遭……”

  大姑娘猛地抽出一只玉手,飞快地掩上了他的嘴:“不许再说,你是爱我也好,厌我也好,我都认了……”

  玉翎雕大为激动,颤声说道:“姐姐,我……我……”

  大姑娘摇头说道:“别再说了,你我都不是世俗儿女……”

  玉翎雕一点头道:“我懂,姐姐,我会等待他日的!”

  大姑娘娇靥飞红,很快地垂下了螓首。

  五翎雕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突然,大姑娘抬起了头,娇靥上犹带三分红晕,也带着几分惊慌,她像是刚想起了什么:“玉,你不会是姓凌吧?”

  她想起了凌慕南。

  玉翎雕一怔,道:“凌?我怎么会姓凌,又为什么要姓凌?”

  大姑娘道:“真的?玉,你没骗我?”

  玉翎雕道:“真的,姐姐,我没骗你,我不姓凌。”

  大姑娘神情一松,道:“那就好,你只不姓凌,别的我就不管了!”

  她不管了,可巧玉翎雕也没多问,他只道:“谢谢姐姐!”

  大姑娘微一抬头道:“不,我还没谢你呢,你保全了我跟二妹的清白!”

  玉翎雕摇头说道:“姐姐,只能说我来得凑巧,保全了姐姐的清白!”

  大姑娘道:“玉佩她也会感激你的!”

  玉翎雕道:“这跟她无关!”

  大姑娘讶然说道:“这跟她无关?”

  玉翎雕迟疑了一下,道:“那人意只在姐姐!”

  大姑娘诧异欲绝,凝目说道:“那人意只在我?”

  玉翎雕笑笑说道:“是的,姐姐!”

  大姑娘凝目说道:“玉,那人到底是谁?”

  玉翎雕摇头说道:“姐姐,你要原谅我……”

  大姑娘道:“你还是不愿意说?”

  玉翎雕道:“我认为还是让姐姐自己去明白的好。”

  大姑娘道:“你说我将来会知道他是谁?”

  玉翎雕点头说道:“是的,姐姐,总有一天,也许要过些时候,或许明天……”

  大姑娘道:“玉,你要知道,这关系着我的清白!”

  玉翎雕道:“我知道,姐姐!”

  大姑娘道:“你告诉我他是谁,至少我可以有所防备……”

  玉翎雕道:“我不离姐姐左右,姐姐的安全自有我护卫!”

  大姑娘道:“你就是不肯说?”

  玉翎雕道:“姐姐,你要原谅,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不能!”

  大姑娘道:“你的立场?你的什么立场?”

  玉翎雕道:“等姐姐知道他是谁后,自然也就会知道我是站在什么立场了,现在我请姐姐别问,我不能说。”

  大姑娘美目凝注,摇头说道:“玉,你让我不懂,你让我大惑不解。”

  玉翎雕道:“姐姐是我的红粉知己,是我心上意中之人,无论怎么说我都该,可是……唉,姐姐等你知道他是谁后,也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肯说了。”

  大姑娘她沉默了,她在想,可是现在她想不通。

  沉默了一阵之后,她突然说道:“这个人我认识么?”

  玉翎雕道:“姐姐,你别再问下去了,也别让我再说下去……”

  大姑娘说:“我是不是认识他,这也不能说?”

  玉翎雕没回答,没有说话,但旋即他又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该告诉姐姐,我没有看见他是谁!”

  大姑娘道:“你忍心瞒我瞒得那么多?”

  玉翎雕没说话。

  大姑娘忽又问道:“玉,我跟玉佩同是女儿家,又睡在一起,她是人间绝色,为什么那人意只在我不在她,你又怎知道那人意只在我而不在她,这可以说么?”

  玉翎雕道:“姐姐,你何妨耐心等两天。”

  大姑娘道:“这也不能说?”

  玉翎雕道:“姐姐,你要原谅!”

  大姑娘一抬头,轻叹说道:“你也别为难了,我不问了!”

  玉翎雕道:“谢谢姐姐。”

  大姑娘沉默了一下,道:“来日方长,你别在这儿待得太久,我堂弟也住在这后院里,前面还有我两位长辈,万一让他们发现……”

  玉翎雕道:“这个姐姐放心,那人的行动都能神不知鬼不觉,他几位又怎能发觉我,不过我也该走了,临走之前我要问姐姐,姐姐在‘辽东’预备待多久?”

  大姑娘抬头说道:“还不一定,怎么?”

  玉翎雕道:“没什么,我问问。”

  大姑娘道:“你呢?”

  玉翎雕摇头说道:“也难说,那要看姐姐今后的行止如何!”

  大姑娘稍感一阵激动,道:“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玉翎雕道:“可以这么说,其间我也许会离开姐姐一下,不过那不会太久,姐姐的安全比我自己还重要!”

  大姑娘美目凝注,轻柔地道:“谢谢你,玉,我感激……”

  玉翎雕跨前一步又抓住了姑娘玉手,望着姑娘道:“我不要姐姐感激,我要姐姐……”

  大姑娘娇靥一红,微微垂下螓首,道:“我知道,玉,我会的,我给与你的还不够么?”

  玉翎雕道:“姐姐,求一个情字,我是永远不会知足的!”

  大姑娘螓首垂得更低,没有说话!

  玉翎雕道:“江淹说得好,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固然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古来哪对有情儿女不只求长相厮守,形影不离,唉,我跟姐姐长相厮守,形影不离,不知要等到哪一天……”

  大姑娘低低说道:“不,相信不会太久的……”

  玉翎雕道:“但愿如此,我只求上苍,越快越好,姐姐,今古如此,也愿生生世世如此,姐姐保重,我走了……”

  大姑娘道:“你走吧,玉,你也保重,为我……”

  她仍然没有抬头,红云泛上了耳根。

  玉翎雕伸出那只带颤抖的手,就要去托姑娘的香腮。

  大姑娘一惊,猛然摇头,道:“别,玉,再待他日……”

  玉翎雕倏然垂下了手:“姐姐恕我,我情难自禁……”

  大姑娘道:“人非草木,但你我却要克制自己,我希望你我之间这个情是清白、纯洁的……”

  玉翎雕点头说道:“姐姐,我懂,我会的,固然肌肤相亲,片刻温存乃难免人之常情,然而为姐姐,我会再待他日的!”

  大姑娘感佩地看着他道:“谢谢你,玉!”

  玉翎雕道:“我也谢谢姐姐及时提醒了我!”

  大姑娘道:“我不再多说了,为我保重!”

  玉翎雕道:“谢谢姐姐,我会的,为姐姐,我会珍视自己的……”微微一顿,接道:“姐姐,临别我索求一物订情!”

  大姑娘美目一凝,道:“玉,难道说你不相信……”

  “不,姐姐。”玉翎雕摇头说道:“姐姐误会了,倘若姐姐会变心,就是保有了姐姐又如何,我的意思是有姐姐一件东西在身边,多少可以慰我相思!”

  这位玉翎雕真是天生的情狂。

  个郎多情,姑娘她喜不自胜,大感安慰,何忍拒绝,她本来,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想了想,道:“玉,我身无长物……”

  轻轻地抽回了玉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方项佩,道:“只有这方项佩,是我娘给我的,从小带在身边……”

  抬手递了过去。

  玉翎雕忙伸手接了过去,只一眼,他立即目现奇光:“佩是汉玉,上雕双龙,她老人家是……”

  大姑娘道:“我娘昔年领袖‘洪门’!”

  玉翎雕道:“傅砚霜傅前辈?”(傅砚霜即梅心,详情见拙作“满江红”)

  大姑娘微一点头,道:“是的,你知道?”

  玉翎雕目现异采,道:“听义父说起过,他老人家说傅前辈是傅青主老神仙的……”

  大姑娘点头说道:“是的!”

  玉翎雕道:“傅前辈红粉班中博士,蛾眉队里状元,所学高绝,胸罗渊博,我一直很仰慕,一直很敬重,恨只恨没见过……”

  大姑娘道:“以后总有机会的!”

  玉翎雕点了点头,有点像自言自语,道:“是的,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话锋一转,接道:“姐姐,我也有一方玉佩回赠……”

  抬手从项间取下一方玉佩递向大姑娘。

  大姑娘忙伸手接了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她也神情震动,抬眼凝注,美目中尽射诧异,道:“玉,这该是禁宫大内之物……”

  玉翎雕道:“姐姐好眼力,它确不是民间物!”

  大姑娘道:“玉,你何来禁宫大内之物?”

  玉翎雕倏然一笑道:“姐姐,我进出禁宫大内一如进出无人之境,这方玉佩就是这么来的,姐姐若不嫌它来路不正……”

  大姑娘抬手把赠自个郎的玉佩挂在脖子上。

  玉翎雕道:“谢谢姐姐……”

  也把大姑娘的玉佩挂在胸前,道:“稍亲姐姐芳泽,今后多少可慰我相思,但愿此心不渝情长久,生生世世永相随,姐姐,心中依依难舍,但分别在所难免,我只有硬起心肠了,姐姐保重……”

  他转身要走。

  大姑娘忙抬手说道:“玉,你也……”

  玉翎雕霍然转身,道:“险些忘记了一件事……”

  大姑娘微愕问道:“什么?玉!”

  玉翎雕道:“请姐姐记住,五鼓鸡鸣,二姑娘自然醒转,但别让她知道我来过了,更别让她知道闹贼的事,事关重大,姐姐千万记住,千万,我走了!”

  他没有容大姑娘问,转身接近门边,开门飞射而去。

  他走了,大姑娘呆呆地,良久!良久……

  良久之后,她下榻关上了房门,她在想,不让玉佩知道闹贼事,也许是免她受虚惊,把事情闹大,当然,“辽东”是郭家的地盘,这家客栈更是郭家的,在这里闹了盗贼,大姑娘险些失身,这要让二姑娘知道还得了。

  可是,玉翎雕最后一句事关重大,千万,千万,话说得那么严重却又是为什么,这,她不明白。

  转过了身,她一眼瞧见了那破碎的后窗,心里一跳,暗想,糟了,口头上可以瞒玉佩,这扇破窗户怎么瞒她?

  她醒来看见之后,必然会问,那怎么对她说?

  大姑娘前思后想,最后想出了个不得已的办法。

  躺在了床上,她没敢再睡,也睡不着,手摸着酥胸前的那方玉佩,一阵温馨从玉手上传到了心房里,那芳心的深处,可是,一连串的疑问却同时浮上脑际……

  这许多疑问中的任何一个,她都想之不通,解之难述。

  她由邂逅那一刹那被劫,一直想到将来,她不知道这是情,抑或是孽,她不敢预言将来所结的果实是怎么样的。

  还有………

  或许,玉翎雕一见自己钟情,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当然,这只是或许,可是她对他一见倾心,梦魂萦绕,不克自拔,当他表白心弦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撇开了女儿家的矜持,放下了女儿家的自尊,又为了什么?

  若说是为容貌,玉翎雕他其貌不扬,比那位人品、所学,当世罕见的李克威差得太多。

  那究竟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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