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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追踪

  花三郎听了小伙子的话,直奔天桥。

  今天的天桥,可没往日那么的热闹,不论棚子里也好,摊上也好,都没什么人,显得冷清多了。

  当然,这是跟三厂派出大批侦骑,满城搜查有关。

  冷清是冷清,可不见得没人,花三郎一进天桥,两三个穿裤褂的汉子就盯上了他,从不同的方向,用不同的方式,从身后慢慢向他挨近。

  是哪一路的?

  花三郎一时看不出来。

  可是,在这当儿敢这么干,既然是有恃无恐,那么,又是仗恃什么呢。

  花三郎看不出来,可是想明白了,慢慢的走近他的容得一个近了身后,他突然道:“只怪两位督爷没让他们认识我花三郎,从现在起,离我远点儿。”

  身后汉子一怔忙停步。

  花三郎走远了,另几个围拢了过来,低语几句,另几个都一怔,旋即散开了。

  花三郎来了这么一下,身后再也没人了。

  碰见几个过往的,一看就知道是老混天桥的,可却没一个扎眼的。

  小茶馆儿里有人,还有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鸣,站在门口往里看,几个茶客都是上了年纪的,有的托画眉,有的提百灵,慢喝着茶,个个悠闲,似乎,满城的风雨不关他们的事。

  角落里有张桌子,坐着托画眉鸟笼子的,正是罗英。

  小伙子还真没骗他。

  罗英看见花三郎一怔,但没招呼,定定神,又逗上他那只引吭高歌的画眉了。

  花三郎走了过去,就在那张桌上坐下:“好鸟,叫得真好。”

  “夸奖。”罗英淡然一句。

  “看样子,养了不少日子了。”

  “两年多了。”

  “虾蟆头,铁砂爪,凸睛怒视,长眉莹雪,少见的异种!”

  罗英似乎有兴趣了,目光一凝:“行家,老弟你也爱玩鸟?”

  “懂些皮毛,没玩过,倒是家里长辈们嗜爱此道。”

  罗英摇摇头道:“这两天溜鸟不大适宜,不知道哪儿飞来些老鹰,到处盘旋,吓得鸟都不怎么叫。”

  “现在叫得不错,足证附近没有老鹰。”

  罗英笑了。

  花三郎也笑了,低低道:“有几只让人打下来了,是诸位的杰作吗?”

  “我也刚听说,不是。”

  “打鹰的玩艺相当细小,绣花针似的,还淬过毒,您老能给些指点吗?”

  “好说,凭您的胸蕴,不会不知道,那东西太俗、太普遍,没办法下断。”

  花三郎皱皱眉道:“我苦恼的就是这个。”

  这句话刚说完,外头传来了喝声,似乎有人在争吵,有人动上了手。

  在座的茶客,个个面泛惊容,可却没人动。

  谁愿意看这种热闹。

  花三郎站起身走了出去,出茶馆就看见了。看得他一怔。

  不远处,刚才那几个穿裤、褂的汉子,正围着一个汉子在打斗,那汉子身手不弱,但是一个对三四个,难免有点吃力。

  那汉子,赫然是韩奎。

  花三郎一声朗喝送了过去:“住手。”

  一见是花三郎,都停了手。

  花三郎走了过去,几个穿裤褂的要说话,花三郎抢了先:“韩大哥,怎么回事?”

  几个穿裤褂的一怔。

  韩奎道:“总教习,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瞧着我碍眼,上来就伸手。”

  花三郎转望几个穿裤褂汉子:“这位是我地面上的一个朋友。”

  “属下该死,不知道是您的……”

  “不怪你们,你们有你们的职责,只是往后要弄清楚了。别以为是练家子就可疑,天桥不乏练家子,京城里也卧虎藏龙。”

  “是,是。”

  “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几个穿裤褂的汉子躬身施礼,急忙散去。

  韩奎立即靠近花三郎道:“三少爷,我都听说了。”

  “那最好,韩大哥帮得上忙帮不上?”

  “正想给您送个信儿去,坛根儿有动静。”

  “坛根儿?”

  “有可疑人物出没。”

  “什么时候?”

  “今儿个一早,天还没亮。”

  “看清楚了吗?”

  “没有。”

  “人多不多?”

  韩奎摇头道:“不多,好象只有两三个。”

  “什么装束,怎么样的打扮?”

  “都穿黑衣裳,行动飘忽,鬼魔似的。”

  “有什么行动么?”

  “没见有什么行动,只是在那儿出没。”

  “从坛根儿什么地方出现,又从什么地方隐没?”

  “就在坛根儿一带。”

  花三郎沉吟一下道:“我看看去。”

  韩奎道:“我陪您去。”

  “韩大哥去不大方便,这方面交给我,韩大哥帮我多方查查,你有天桥的关系在,查起来也许比较容易些。”

  “也好,我听您的。”

  花三郎道:“我这就去,韩大哥要是碰上刚才的事,就把我抬出来好了。”

  说完了话,他扭头走去。

  花三郎站在近百丈外看,坛根儿一带相当荒凉。

  本来,这儿是天子祭天的地方,平常是不许闲杂人等往这儿来的。

  既是不许闲杂人等往这儿来,那么有人在这一带神秘出没,自然就有问题了。

  天坛宏伟、庄严的座落着,石阶高筑,石砌的栏杆象白玉。

  周遭空荡寂静,不但没有人影,也看不出那里可以作藏身佳处。

  看着、看着,花三郎的一双目光,落在坛左后方二十丈外那片树林上。

  那该是唯一可资出没的地方了。

  花三郎迈步走了过去,经过坛边,一样东西映入眼帘,使他停了脚步。

  那白玉似的石阶上,留着两三个脚印,带着泥的脚印,所指方向,是从下往上,到了四五级石阶时,就没有了。

  当然,不是留下脚印的人走到这儿为止了,而是到这儿以后,鞋底上的泥掉得差不多了,没办法印出脚印来了。

  什么人会跑到这儿来,难道就是韩奎所说,神秘出没的那些人?

  脚印行家一看就知道,是薄底快靴留下的,脚不大不小,想见得此人一定是中等身材。

  薄底快靴,一般人是不穿它的,穿它的只有练家子,只有江湖中人。

  那么,应该是韩奎所说的那些神秘出没的人了。

  这种人,登上天坛石阶,用意何在呢?

  从天坛经过?

  那大可从边坛过去,不必登上石阶。

  那么,那些人是进了天坛了。

  江湖中人固然不怕什么罪不罪,但是他们进入天坛的用意又何在呢?

  花三郎试着拾级往上走,到了上头,绕着一圈的栏杆往后走。

  刚走两步,他又停下了。

  只因为他又看见一样东西。

  就在那圈玉似的石砌栏杆上,他发现了一个斜指的箭头,是被人用硬物画上去的,似乎也曾经想擦掉过,但是没能完全擦掉,留下了若有若无的痕迹,但却没能逃过花三郎锐利的一双眼睛。

  而这个箭头斜指的方向,正是那片树林的所在。

  当即,花三郎从后头下去,走向树林,一边走,他一边戒备,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但是,他却在毫无动静的情形下,走到了树林。

  站在进树林两三步处,竭尽目力,四望搜索。

  仍然是空蔼寂静,连一片枯叶飞落都没有。

  凝目再看地上,他看见脚印了,跟刚才坛前石阶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很浅很浅,不是象花三郎这等锐利目力,恐怕还看不出来。

  花三郎顺着地上脚印往前找去。

  往前,也就是往树林深处。

  而对这片树林来说,深处跟浅处没什么两样,稀疏疏的,一眼可以打到底。

  倒是树林那边有一座土丘,遮断了视线。

  土丘不高,只有五六丈,上头长满了杂草,还间开着朵朵的小野花。

  杂草、野花,花三郎都没在意,但是目光流转之间,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一样东西,顿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小束杂草,被人在半腰打了个结,因之使得草尖倾斜,倾斜的方向,就在土丘之后。

  分明,这又是……

  花三郎脚下没停,绕过了土丘。

  刚绕过土丘,一幕景象看得他怔住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圈竹篱。

  竹篱内,有人用干草扎了四个草人。

  四个草人身上,都穿的有衣服。

  最左一个,装束打扮,是三厂二档头的模样。

  第二个,是大档头模样。

  第三个,装束打扮赫然竟是他花三郎。

  第四个,不是别人,是霸王项刚。

  唯一相同的,是四个草人的心胸部位,各插着一把匕首,被插处周围,居然还抹有血迹。

  花三郎看怔了,半响他才定过了神,定神凝目,他在想,这情形很明显,分明是有人要杀项刚和他,还有三厂的大档头、二档头。

  东西两厂的三名大档头被害,不过是个先声。

  这是谁,这么痛恨项刚、花三郎跟三厂的大、二档头?

  是不是跟肖家人被劫掳一事有关?

  花三郎走进竹篱,力凝手臂,功聚右掌,一把一把的拔出了四把匕首。

  四把匕首的长短、宽窄一样,连柄上的花纹,缠的铜丝都一样。

  花三郎正在看四把匕首,忽觉一缕极其细小的破风之声袭到,打的是他的头部要害。

  来物太小,花三郎不敢用手去接,头一偏,扬起了两把匕首。

  只听“叮”地一声,一线蓝光落地,是根细小银针。

  正是杀害三名大档头的淬毒针儿。

  花三郎霍地转脸,居然无所见。

  脑际灵光电闪,吸一口气,飞身掠上土丘,居高临下,急目搜索。

  这回看见了,一条黑影腾跃疾掠,已出五十丈外,好快的身法。

  花三郎长身而起,贯日长虹般飞射追去。

  前面黑衣人的身法,已属一流。

  奈何花三郎是一流中的一流,几个起落之后,已迫近十丈。

  花三郎扬手想打出一把匕首,取对方膝弯。

  讵料黑衣人突然一个大旋身停了下来。

  这下反弄怔了花三郎,急忙硬生刹住追势。

  黑衣人,一袭黑袍,苍白的一张脸,那不是本来面目,是戴了人皮面具。

  花三郎定定神道:“东西两厂的三名大档头,是你杀害的?”

  黑衣人没说话。

  “为什么?你仇恨三厂?”

  黑衣人听若无闻。

  “西厂肖家的人,是不是你们劫掳去的?”

  黑衣人仍没说话,但是他突然一晃,竟倒了下去。

  花三郎微一怔,急忙一步跨到,探掌抓起了黑衣人,黑衣人一颗头软垂,嘴角流下了一缕鲜血。

  花三郎心神震动,急忙捏开了黑衣人的牙关。

  黑衣人的舌头还好好的。

  花三郎明白了,黑衣人不是嚼舌自绝,而是服下了预藏的毒药。

  果然,那从嘴角流出的血迹,已渐为乌黑。

  花三郎伸手揭去了黑衣人的人皮面具,看得他又一怔,年轻轻个汉子,挺白净,挺俊的一张脸。

  花三郎缓缓放倒了黑衣人,在他身上一阵搜,只搜出个半个巴掌大的小革囊,里头藏着密密的一排银针,针尖都蓝汪汪的,除此,别无长物。

  这是何等样人,究竟跟劫掳肖家人有没有关系。

  以仇恨三厂的情形来看,这种人应该是友非敌,可惜的是花三郎没机会解释,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因之使这个人服毒自绝。

  以他服毒自绝这件事看,这个人不是一个人,而是有组织的,所以服毒自绝,是怕牵连出别个。

  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呢?

  应该不是“铁血除奸会”。

  那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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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片刻工夫中,花三郎又发现了一件事,看得他惊心动魄,身躯狂震。

  地下那黑衣人身下,散出了一滩黄水,黑衣人的尸身,也已缩小了不少。

  敢情,他服下的毒药,不但足以绝命,甚至还有蚀化尸骨的功效,一点痕迹,一点线索都不留。

  花三郎直怔了半天。

  人宝山,空手而回。

  不,不能算空手而回。

  至少,花三郎的手里,掌握着四把匕首,一革囊的淬毒银针。

  这应该是条线索。

  这条线索还不能交给三厂去查。

  回到了天桥,找到了韩奎,把经过细说一遍,然后把匕首跟银针,交到了韩奎手里。

  韩奎仔细看了一阵,然后问:“三少的意思……”

  “请韩大哥给我找出打造的地方来,别的就不要管了。”

  “好办,京里打造兵刃的地方有限。”

  “希望是在京里打造的。”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工很精细,别处恐怕打造不出来。”

  “那就不难查了。”

  “查出头绪来之后,怎么跟您联络?”

  “我会主动来找韩大哥。”

  “那就行了,您放心,我会尽快查明,一天不能救出肖家人来,就一天.越不利。”

  “也需要尽快,因为我怕他们发现丢了匕首跟银针之后,会想到这一层,抢在前头一步先下手。”

  “我懂您的意思,您一走我就着手去查。”

  “我这就走。”

  花三郎真走了,临走关照韩奎,千万小心,宁可线索中断,不可轻易涉险。

  离开了天桥,就在东城、南街逛,到了晚半响,在一条街口碰见了项刚。

  项刚毫无所获,花三郎却把他的发现,经过挑选后,告诉了项刚。

  项刚一听就要赶去看,可是等到了地头,几个人都直了眼。

  土丘仍在,竹篱没了影,别说草人了,地上连一根枯草都看不见。

  又赶到黑衣人横尸处,尸首当然是没了,可是那袭黑袍也不见了,就象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花三郎说不出话来。

  项刚皱了眉,道:“兄弟,错非是你,换个人我还真难相信他。”

  花三郎道:“项爷,这里头有大蹊跷。”

  项刚道:“我知道。”

  说话间,他环目圆睁,锐利的目光四下扫动,突然,他凝视一处,走过去从地上捏起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布扣儿,相信是从某件衣裳上掉下来的,只是质料、形式都不常见。

  项刚浓眉一轩道:“他们行动真不慢啊,我就不信他们能躲到哪儿去,搜。”

  一声令下,站在一旁的东、西两厂高手立即展开行动,搜索的范围,方圆遍百丈,但等东、西两厂的高手回报之后,却是一无所见,一无所获。

  项刚气白了脸。

  花三郎一旁道:“项爷,照情形看,此处是他们出没的地方,他们的藏身处纵不在此,恐怕也离此不远……”

  “可是,兄弟,咱们搜过了。”

  “我知道,可是,看情形,不能全靠搜。”

  “那你的意思是……”

  “回去再说。”

  项刚一怔:“就这么回去?”

  花三郎忙递眼色:“也只好就这么回去了,是不,项爷?”

  项刚会意,一点头道:“说得是,走。”

  项刚一声走,立即带着人撤得一干二净。

  看看快到天桥了,花三郎道:“项爷,我留下了。”

  项刚微愕道:“你?”

  “还有比我更适合的吗?”

  项刚沉吟了一下:“倒也是,也好,不过要小心。”

  “谢谢您,我知道。”

  “要不要留下几个,以便随时派用。”

  项刚会说话,把“支援”说成了“派用”。

  花三郎笑笑道:“我无意骄狂,要是办得了的,我一个人就够了,办不了的,人再多也是白搭。”

  花三郎的能耐,项刚可是清楚得很,他知道这是实情,因而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人就走了。

  项刚走了,花三郎可没马上折回去,他又进了那家茶馆儿,也许是时候不对,茶馆儿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伙计在柜台里闲着。

  花三郎坐下说了声:“香片。”

  伙计做事“麻利”,沏好一壶端了过来。

  花三郎道:“今儿个好象生意清淡了些?”

  “可不,真没法子,三厂的人出现在天桥,听说要抓人,不是住这一带的,谁还愿意往这儿来。”

  “呃!你怎么知道三厂的人来了?”

  “这还能不知道,长年在天桥讨生活的,一双招子雪亮,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马上就看出来了。”

  “知道三厂要抓的,是什么人吗?”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是些他们认为该抓的,反正是些江湖人。”

  “怎见得是江湖人?”

  “您想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要不是那些能拿刀动杖的江湖人,那用得着三厂的人出马,兵马司随便派两个就弄走了。”

  “呃!原来如此,看起来你是老天桥了。”

  “不瞒您说,还真够老了,打从吃奶的时候,就穿着开档裤满天桥跑了。”

  “那可真够老了,这么说这一带你是熟得不能再热了。”

  “还真一点都不假,闭着眼都能到处逛。”

  “坛根儿一带你去过吗?”

  “去过,早年常跟着大人去溜鸟,如今忙不过来了,也就没去了。”

  “那一带没住什么人家啊?”

  “那一带哪有人家,根本不许住人家。”

  “那怎么常见有人走动?”

  “也许是路过,往西去有一片砖窑,那儿有人,上天桥来不走坛根儿得绕老远的道儿,所以他们经常从坛根儿过。”

  “呃!我说嘛。”

  花三郎以这一句,结束了这番谈话,一杯茶喝完,没倒第二杯,他就付了茶资走了。

  伙计说往西去,花三郎就往西去。

  果然,往西走没多远,绕过一片矮树林,就看见砖窑了。

  说没多远,可也离坛根儿出了百丈了,再加上这片矮树林挡着,难怪看不见,难怪刚才西厂的高手没搜到这儿来。

  是一片砖窑,不过看样子已经荒废了,有的窑已经塌了,地上还有些土坯,也都破得差不多了。

  伙计说这儿有人。

  花三郎可就没看见人。

  虽然没看见人,可是花三郎并没有放弃,屏息凝神,运功戒备,一座窑一座窑的看。

  地上一片红土,这种地容易留脚印。

  事实上花三郎就看见了一些杂乱的脚印。

  由着脚印,他找到了一座窑,刚近,就觉得热意逼人。

  荒废的冷窑怎么热意逼人。

  花三郎发现,这座窑刚烧过,不是烧砖,而是……

  花三郎在窑里发现,一些没烧完的草,没烧完的竹片。

  是那不见的竹篱跟草人。

  弄到这儿来烧了,恐怕还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办不到。

  抬眼四望,左近没有人家,

  但是,右前方五六十丈处,有一片浓密的树林子。

  树林子里,或者是树林子的那一边,会不会有人家。

  花三郎打算过去看看,心念方动,倏觉脑后风生,身后有东西疾快袭到。

  花三郎滑步旋身,暗袭落了空,是个穿粗布裤褂的壮汉,手使一根黑得发亮的铁棍。

  壮汉脸上有灰,身上有红土,脚下穿的是双草鞋,一看就知道是个干力气活儿的粗人。

  壮汉一棍落空,拦棍横扫还要打。

  花三郎抬手一拦:“慢着,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壮汉瞪圆了眼,话说得粗里粗气:“你装什么蒜,告诉你,这片砖窑是我的祖产,给多少钱我都不卖,想抢我就玩儿命,打死人大不了吃人命官司。”

  是怎么回事?

  花三郎笑了:“朋友,你弄错了,我跟你的砖窑没关系,我是过路的。”

  “你想瞒我,门儿都没有,我粗是粗,可是我并不傻。”

  “真的,我是过路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真不是?”

  “真不是。”

  “那你就离我砖窑远点。”

  “我这就走,不过我也许能帮得上忙,是京城里的哪一家,要抢你的砖窑?”

  “你既然跟这档子事没关系,就别问,快走你的吧。”

  “我纯是想帮忙……”

  “用不着,我自己能应付。”

  人家拒人千里,花三郎还有什么好说的,二话没说,他扭头走了。

  看看花三郎走得不见了,壮汉把铁棍往肩上一扛,撒腿奔向那片浓密树林,一头扎进去不见了。

  花三郎没料错,树林里真有住家,还有人。

  新盖的茅草房子,一明两暗,树林里站着个穿黑衣的瘦高汉子,面对着不远处的砖窑,站在他站的地方,砖窑那边的一动一静,可以尽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壮汉近前道:“走了,我看这地方不能用了。”

  “撤吧,这小子太鬼了,真要等他找到这儿,再撤就来不及了。”

  瘦高黑衣人转身,与壮汉并肩走向茅屋,刚走两步,两个人脸色陡地一变,停住了。

  从茅屋里满脸堆笑地走出个人来,不是别人,是花三郎。

  花三郎象个没事人儿似的,左看看,右瞧瞧:“真亏两位能找这么个地儿,住在这儿还真不错。”

  瘦高黑衣人定过了神:“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花三郎抬手一指壮汉:“问他,他那双脚太白,太干净了,别处都象,就脚不象,而且那一棍的威势,也不是个烧窑的挥得出来的。”

  壮汉脸色一变,没顾得低头看脚,一施眼色,与瘦高黑衣人双双挨了过去。

  一根铁棍,两只肉掌,招式所指,都能要人的命。

  花三郎从他两人之间穿过,道:“我不为己甚,只告诉我,为什么跟三厂作对,肖家人现在何处,我保证不为难你们俩。”

  “凭你也配。”瘦高黑衣人一声厉叱,两人又自扑到。

  花三郎一笑道:“你看我配不配?”

  身随话动,劈手夺过了壮汉的铁棍,顺势一抡,吓得两个人急忙倒退,然后他手一圈,儿臂似的一根铁棍,居然让他绕成一圈一圈的。

  两个人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花三郎振腕一抛,铁棍抖直,脱手飞出,砰然一声落在两人面前,吓得两人脚下一顿,花三郎的两手,已落在两人后颈之上。

  两人只觉脖子上象上了一道铁箍,不敢动了。

  “配让你们答我问话么?”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觉两个身子往下滑。

  花三郎猛然想起,待出手卸两人下巴,却已经来不及了,两个嘴角都流出了鲜血。

  这究竟是什么组织、规法这么严厉?

  又都是怎么训练的,一个个都能视死如归?

  花三郎颓然松手,想了一想,走进茅屋。

  这时候细看那一明两暗三间房,很干净,摆设也很简陋,几乎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

  忽听一阵异响,从床下传出,低头一看,是个有透孔的革囊。

  拉出革囊,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只雪翎信鸽,异种,不寻常的异种。

  只一只信鸽,别的没什么。

  不,有,雪翎信鸽脚上,有个银箍,上头还打的有宇,细看字迹,打的是“日月秘穴”四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花三郎一时想不透,他把信鸽装回革囊,带着革囊出了茅屋。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屋外两具尸体差不多快化完了。

  花三郎要走,突然他有所觉,身躯倒射,闪电一般隐入茅屋。

  树林里闪进人来,竟然是罗英。

  罗英入目两具即将化完的尸体,陡然一震,脸色大变,抬眼望向茅屋。

  花三郎先叫一声“罗老”,然后闪身走出。

  “三少!”

  显然罗英没想到会是花三郎。

  “没想到罗老也来了。”

  “三少,这是怎么回事?”

  花三郎当即把经过说了一遍,并把信鸽取出给罗英看,罗英一见信鸽,悚然动容:“三少,这是异种信鸽。”

  “我知道。”

  罗英道:“这种信鸽不常见,而且不是一般人家所养的。”

  “我知道,这种信鸽不见于深宫大内,就见于王公大臣府,当然,武林中大一点的世家里,也看得见。”

  罗英点头道:“这是一条线索,而且范围不大。”

  花三郎道:“但愿能从这条线索上,追查出什么来。”

  罗英道:“三少,截至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花三郎道:“只知道他们确是射杀两厂几名大档头的凶手,至于他们是否跟劫掳肖家人有关,那就不得而知了。”

  罗英沉吟道:“这帮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清楚,不过可以看得出,他们有组织,而且也训练有素,同时也相当有实力,甚至来历出身都不寻常,至少主其事者非泛泛之辈。”

  罗英点了点头,没说话。

  花三郎转变话锋道:“罗老怎么也上这儿来了?”

  罗英道:“我是打听得这一带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的,三少带领三厂的人在忙,本会上自会主,下至每一个人,也都没有闲着。”

  “罗老,我感激。”

  “三少也别这么说,本会现在京城,京城里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本会总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怎么着也得摸清他们的来路。”

  花三郎点点头道:“事实上,这里的线索,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罗英道:“跟三少走一起不方便,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一抱拳,倒射出林而去。

  罗英走了,看看的确难找出什么来,花三郎也走了。

  回到了天桥,花三郎头一件事就是去找韩奎,可巧韩奎正在焦急的等他,一见着劈头就道:“您来得正好,正等您呢!”

  花三郎忙道:“怎么?韩大哥,有消息了?”

  韩奎道:“我遍访京畿,没有一家铺子打过那些东西,最后找到一家老字号,据一位老师傅说,如今没人能打出那些东西来,也就是说,没人有那么精细的手工,只有三年前他铺子里的一个老师傅,有这种能耐,可是据说那位老师傅三年多以前就歇手,回老家去了,谁也不知道那位老师傅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花三郎静静听毕,当即就皱了眉,半天没说话。

  “三少,您看会不会是京外来的?”

  花三郎摇头道:“不敢说,不过……”

  他把那只异种雪翎信鸽拿给韩奎看,并把经过说了一遍。

  韩奎一见信鸽就瞪大了眼:“天,寻常人家谁能养这玩艺儿。”

  花三郎道:“我也猜想它不是寻常人家所养的,不是来自深宫大内,就是来自王公大臣的府邸,照这么看,这帮人哪象来自京外?即使是来自京外,京里也必有他们的党羽。”

  “这倒是,只是三少,照这情形看,他们跟咱们,似乎是友非敌,咱们……”

  “凡跟三厂作对的,都是友非敌,但是他们若是劫掳了肖家父女,我不能不找他们要回来,所以我只好锲而不舍。”

  “是他们么?是一回事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要查。”

  “那您现在……”

  “我既然惹上了他们,他们迟早会找到我身上来,除非他们为顾大局而隐忍,趁他们还没有找上我之前,我要把这只信鸽送给项刚看看,他在京里待得久,结交也广阔,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

  “万一这帮人是友非敌,您这一让项刚看出,岂不是替他们招灾引祸了吗?”

  “我没办法,我不能不赶紧找到肖家父女,把他们救出来。”

  韩奎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花三郎带着那只异种雪翎信鸽,离了韩奎的住处。

  刚出门,迎面一个拿旱烟的老头走了过来,居然是罗英。

  只听罗英道:“忘记带火石了,这位老弟台,能借过火么?”

  花三郎道:“抱歉,我没火。”

  罗英压低声音道:“文四哥命我带话,二少爷到现在还没回家去。”

  花三郎一怔,罗英扬扬手走开了。

  二哥到现在还没回家去!

  他上哪儿去了?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家去?

  花三郎愣愣的自问。

  疑问不少,但是他得不到一个答案。

  二哥怎么会没回去,算时间、算路程,跑一个来回也够了啊!他怎么会没回家去?

  花三郎边走边想,一直到了项刚的霸王府,他还是没能想出所以然来。

  还好,项刚正在府里,见了项刚,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把信鸽递出去。

  项刚一见信鸽就皱了眉:“怪了,这种鸽子,我好象在哪儿见过。”

  花三郎心里一跳:“在哪儿?”

  项刚摇头道:“想不起来。”

  “不,项爷,您得想想。”

  “老弟,我知道这很重要,可是我一时……”

  “项爷,这种信鸽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

  “这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不起……唉,这脑筋。”

  “项爷……”花三郎真有点急了。

  “老弟,这不是别的事,不但是人命关天,而且弄不好就会家灭九族,我不能似是而非,必须得确定。”

  这倒是,对付三厂,而且杀害了东西两厂的三名大档头,一旦论起罪来,那可是不得了又不得了的。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道:“那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项刚深皱浓眉,坐在那儿真想上了。

  花三郎有点急,可又不便太过显露,背着手直走动。

  半晌,项刚突然一巴掌拍上了桌子,震得桌子茶具猛一跳。

  花三郎忙停步道:“想起来了?”

  项刚颓然一叹道:“能想起来就好了。”

  花三郎心往下一沉道:“项爷,京城就这么大个地儿,这种信鸽又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有的,就这么大点儿范围,您就想不起来!”

  项刚苦笑道:“老弟,不跟你说了吗,这种事必须要确定啊,我想出了几个地方,都是有权有势的大地方,咱们总不能挨个儿去查呀,就算能,这儿查第一家,那边第二家听到风声,把证据湮没了怎么办。”

  花三郎不能不承认,项刚说的是理,他也正感棘手,站在一边的鲁俊突然说道:“您两位何必烦呢,只要把信鸽一放,不就准知道它是哪一家养的了吗。”

  项刚、花三郎俱都一怔。

  “对呀!”项刚一巴掌拍上大腿,道:“真笨,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花三郎定定神,苦笑道:“真是急令智昏,看来不管什么事,还真是急不得。”

  “老弟,咱们就这么办,人多了不一定好办事,有你我带着鲁俊他们四个足够了,凭咱们的脚程,远了也许跟不上,可是只要不出京城,它绝飞不出咱们的视线去。”

  花三郎一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大家准备准备。”

  项刚道:“说走就走,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花三郎道:“我先上房上去。”

  花三郎偕同项刚还有四护卫出了厅,花三郎提气一跃,窜上了房顶,打开革囊,取出信鸽,振腕一扬,信鸽脱手展翅,箭一般的飞去。

  “走。”

  一声“走”,六个人流星赶月般追去。

  雪翎信鸽确是异种,转眼间在碧空已成银星一点。

  但花三郎、项刚等也都是一等的身手,高绝身法,风驰电掣。

  信鸽飞得虽高、虽远,但始终没能飞离六人视线。

  不管大街、小胡同,六人为了视野的关系,都走屋上,不但难免惊世骇俗,就连散布在各处的三厂高手,也被惊动了不少。

  但谁都认出是两位总教习跟项总教习的四护卫了,也就没有追赶过去看个究竟。

  鸽子快,人也快,转眼间已到西城,只见那只雪翎信鸽在空中打个转,然后飞星殒石般敛翅栽下,没了影儿。

  信鸽是没了影儿了,但是六个人都看准它落在哪儿了,如飞赶了过去。

  抵达一看,只见是个颇为气派的四合院,堂屋门口有个鸽笼,那只雪翎信鸽就在鸽笼里咕咕直叫,但是整个院子却寂静空荡,既听不见人声,也不见有人出来取信鸽。

  六个人当时就看得打心底里一怔,及至窜下屋去各处一看,更怔了。

  敢情是个空屋子,没人了。

  简陋的家具还在,看情形有些东西是被带走了。

  够明显了,人家已经闻风先走了一步。

  项刚一脚踩了下去,铺地的花砖碎了好几块:“娘的,真滑。”

  项刚从不说粗话,如今竟也脱口来了这么一句。

  花三郎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那两个人都死了,不可能有人通风报信儿啊!除非他们有人去过那儿。”

  项刚转脸向四护卫:“去两个,把左邻右舍说话清楚的,给我找两个来。”

  鲁俊、海鹏应声而去。

  花三郎道:“项爷,您是在这个宅第见过这种信鸽的吗?”

  项刚一摇头道:“不是。”

  “那这座宅第就是他们的分支了,而且住在这儿不是一天了,要不然,信鸽不会往这儿飞。”

  “我也这么想。”

  “您在这儿等人来,我各处看看去。”

  花三郎转身走向堂屋。

  进了堂屋仔细看,堂屋里都是笨重家具,倒没什么移动。

  右边耳房里,是张炕,没什么扎眼的东西。

  左边耳房里,掀帘就闻见一股淡淡的幽香,似乎是女子闺阁。

  再看家具的摆设,的确象是女子闺阁,除了那股子淡淡的幽香外,梳妆台上,还残留的有胭脂痕。

  难道那帮人里,还有女子?

  以住的地方看,这女子在那帮人里,恐怕地位还不低。

  花三郎正在思忖,一眼瞥见妆台下,靠墙根儿有点光亮一闪,凝目一看,原来是根凤钗,心里一跳,忙走过去拾起。

  拾起来再看,发觉这根凤钗与一般常见的凤钗略有不同,比一般的凤钗短小,但也比一般的凤钗手工精细,纯银打造,凤头上还镶着细小的珠玉宝石,名贵,小巧玲珑,还透着淡淡的发香,令人爱不释手。

  这必然是住在这间耳房里的那个女子遗下的,而且是不小心遗下的。

  花三郎正在细看,只听外头项刚叫道:“老弟,出来一下。”

  花三郎把凤钗往怀里一揣,走了出去,只见项刚前面垂手站着两个百姓,一个是老头儿,一个是中年人,两个人脸色都发白,还有点哆嗦。

  难怪,听说是三厂的,谁不害怕。

  项刚道:“老弟,这两个是左邻右舍,你来问问吧。”

  “项刚何必客气,您问吧,我听着就是,该插嘴的时候,我会插句嘴。”

  “那也好。”项刚转望那老头儿跟中年人道:“别怕,我叫你们来,只是问问话而已。”

  话锋微顿,接问道:“这座宅子是谁的,知道吗?”

  中年人嗫嚅着没敢说话。

  那老头儿却道:“回您的话,是小老儿的。”

  项刚为之一怔:“你的?”

  “是,是。”

  “住在这座宅子里的人,也是你的家人?”

  “不,不,房子是小老儿的,他们小老儿不认识,房于是赁给他们的。”

  “呃,赁你房子的人,是谁?”

  “那个人姓孙,叫孙七,四十来岁年纪,据他说,是从外地到京里来做生意的。”

  外地来的,没根儿,不好找。

  “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吗?”

  “不知道,他没说,小老儿也没问。”

  “房子怎么能赁给不知根儿,不知底儿的人?”

  “您不知道,他付租钱很大方,没还价,一付就付了一年,所以,所以……”

  “所以你也就没多问?”

  老头儿不安地点了点头,

  花三郎插了一句:“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不清楚,只知道有时候他在家一待就是好几天,有时候一出门也是好几天。”

  “房子赁了多久了?”

  “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训练信鸽认地方,够了。

  “贷这么大一座宅子,只他一个人?”

  “这……”老头儿怔了一怔:“他有朋友来往,不过不常见。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

  “也没家眷?”

  “没看见过。”

  那中年人突然道:“陈大爷,您是不知道,我早出晚归睡得迟,经常夜里看见这座宅子里灯火通明,人声很乱,象是有不少人。”

  老头儿道:“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可是没见有那么多人进出啊!”

  中年人道:“那就不知道了。”

  花三郎道:“许是夜里又走了。”

  中年人忙点头道:“对,一定是。”

  花三郎目光一凝道:“从来没隔墙探头,往这边看看究竟?”

  中年人一惊红了脸:“没有,没有,我怎么敢。”

  “真没有?”

  中年人低下了头。

  “说实话,没人怪你,我们要查的,就是住在这儿的那帮人,如果从你嘴里能得到什么,不会没你的好处的。”

  中年人抬起了头,嗫嚅道:“有……有过一回。”

  “看见了不少人,穿的都是黑衣裳,好象还有女的。”

  “好象!”

  “隔太远,看不清楚,也不敢细看。”

  “这么说你只是看见有不少人,有男有女,别的什么也没看见喽?”

  “是,是。”

  “听见什么没有?”

  “也没有,听不真切。”

  “那么,你们要是想找这些人,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喽?”

  “您说的不错,我们还真不知道。”

  花三郎转望项刚。

  项刚道:“这些人里,难道就没一个你们常见的人?”

  老头儿、中年人齐声道:“没有,真没有。”

  “经常看见过鸽子起落么?”

  “这倒有,经常看见。”

  “打昨儿晚上到如今,这座宅子里,有没有什么异状?”

  中年人道:“没留意。”

  老头儿想了想,才摇头道:“没有。”

  项刚皱了眉,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

  两个人如逢大赦,千恩万谢地走了。

  项刚咬了咬牙道:“这帮人简直是既机警又奸猾。”

  花三郎道:“没想到这一趟毫无收获。”

  他没告诉项刚,他拾到凤钗的事。

  项刚道:“老弟,回去调派人员,住在左邻右舍,暗中监视,你看有必要吗?”

  花三郎沉吟了一下:“也好,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他是想到,也许会有人来找那根风钗。

  回到了霸王府,项刚立即下了令。

  花三郎坐了一下,以侦查为由,告辞走了,他没往别处去,却又找文中奇了。

  文中奇还在床上躺着,花三郎说了经过,把凤钗递到了文中奇手里。

  文中奇接过凤钗,看了半天,道:“三少爷,这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借重文老的渊博,能看出它的来路。”

  文中奇凝望着那枝凤钗良久,道:“三少爷您这是考我了!”

  花三郎道:“文老说笑了。”

  文中奇道:“很抱歉,三少,我看不出它的来路来,因为我压根儿没见过这种凤钗,不过从它的品质、手工来看,任何人不难看出,它不是来自一般寻常人家。”

  花三郎沉吟道:“到目前为止,所掌握的几样东西,都不是来自寻常人家,难道说……”

  文中奇截口道:“三少,这么一来,似乎不难查了。”

  花三郎苦笑道:“可是到现在还茫无头绪啊。”

  文中奇道:“很明显的,这是个实力庞大、训练有素、组织严密的组合,三少是不是能试着把他们跟当代几个大世家扯得上关连。”

  花三郎沉吟一下道:“当代几个大世家,都有可能,但都不会是他们。”

  文中奇微愕道:“三少这话……”

  花三郎道:“撇开华家不谈,塞外铁家、黄山白家、中州金家、冀鲁陈家,都是忠义传家的豪杰世家,他们都可能跟奸阉周旋,但是他们如今已不过问世事,如果有这个心,早就付诸行动了,而且这几大世家我熟得不能再熟,只要跟他们有一点关连的事务,绝难瞒过我的两眼。”

  文中奇道:“象这样的组合,这样的实力,这样的训练,再加上所掌握到的几样东西,如果跟当代几个大世家扯不上关连,就只好从王公大臣府着手了。”

  “王公大臣府?”

  “三少,庙堂之上,毕竟还有忠肝义胆的人啊。”

  花三郎皱眉沉吟:“会是这样吗?”

  “怎么不会,三少你不也是受人所托吗?”

  这话听得花三郎心里一跳。

  对啊,他都能受人所托,怎见得别人就不能受人所托呢。

  定了定神之后,他道:“多谢文老提醒,我朝这方面去试试看。”

  离开文中奇那儿,他本要回霸王府去,但走到半路他又拐了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南宫玉。

  南宫玉在京城之中,交游广阔,经常出入几个王公大臣府,跟几个王公大臣府的女眷,熟得不能再熟,凤钗是女人发饰,也许南宫玉能认出也说不定。

  抵达南宫玉的住处,那座小花园永远是那么宁静。

  花三郎喊了一声,两个巧婢跑来了一个,见着花三郎一怔:“哟!是您哪。”

  花三郎道:“是我,南宫姑娘在吗?”

  “您来得真巧,我们姑娘刚回来,婢子给您带路了,”

  把花三郎带上了小楼,南宫玉正在沐浴,姑娘们都是这样,只出一趟门,回来非洗澡不可,其实哪会出那么多汗,即使有汗,那也是香汗,又有何妨。

  花三郎坐了一下,一杯香茗才喝了两口,南宫玉出来了。

  浴罢娇慵,娥眉淡扫,益显清丽动人,未语先现梨涡:“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花三郎站起来说道:“好说,南宫姑娘怎么客气起来了。”

  “好久不见,可算稀客了,怎么能不客气。”

  花三郎怎会听不出这话意,歉笑道:“最近太忙了,出了些事,南宫姑娘恐怕还不知道。”

  南宫玉缓缓坐下,道:“虽然不知道,可是这些天的情形,三厂高手都出动了,我猜也能猜出了几分,十之八九是三厂出了大事。”

  花三郎道:“姑娘猜的不错,三厂的确是出了大事……”

  他把经过情形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南宫玉一双美目都瞪圆了:“原来是肖府出了事,这怎么会,这怎么会……”

  “事实上,这种事的确已经发生了。”

  “这么多天了,三厂的高手都出动了,难道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不是没有一点头绪,花三郎把掌握的几样东西告诉了南宫玉,最后取出了那枝凤钗。

  南宫玉接过凤钗,娥眉微皱,仔细看过之后,道:“我看得出,这枝凤钗确非寻常人家所能有,不过京里王公大臣的女眷头上,我没有见过这种风钗。”

  花三郎原是抱一线希望而来,如今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些东西明明不是一般人家所有。

  不是出自几个大世家。

  也没有人在几个王公大臣府看见过。

  那么,这些东西究竟出自何处呢?

  花三郎正自沉吟,只听南宫玉道:“武林中……”

  花三郎摇头道:“我想过,不是来自武林。”

  南宫玉道:“那除非是来自深宫大内。”

  南宫玉是这么脱口而出。

  花三郎也没在意,也难怪,这些东西怎么会来自深宫大内,深宫大内有谁管这个,官家既容了刘瑾,当然就不会派出人来跟刘瑾作对。

  如果官家有意思对付刘瑾,他不但不会这么容刘瑾,也大可绳刘瑾以国法。

  这些东西究竟来自何处呢?

  花三朗在南宫玉这儿毫无所获地走了。

  然而,花三郎没留意的事,南宫玉却留了意,送走了花三郎,她不住地沉吟自语:“深宫大内,难道真会是”

  话声一顿,她肃容传令:“缩小范围,命十旗注意宫禁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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