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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泰山石敢当

  整整有一个月了,毒魄蛰伏着没有继续行动,主要的原因是在养伤,其次,也是为了暂避风头,这一个月里“鬼王旗”上下无不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他们像发了疯、发了狂一样缇骑四出,派遣大批人马沿着方圆百里的地面搜寻凶手,也难怪他们如此激愤恼恨,到底,组合中的某个单位忽然全数消失,只剩下一片狼藉残尸,这样的惨况,亦委实令人不易承受,而下手搏杀的正主是谁、动机为何?结果尚落于臆测之间,“鬼王旗”向来自恃强大,气焰甚高,猛古丁挨了这记闷棍,怎生受得?其反应剧烈,甚至稍带莽撞,就无足为奇了。

  尽管外面风风雨雨,凄凄惶惶,毒魄和南宫羽安居在“黄麻坡”春花的大茶馆后屋里,却十分的悠闲惬意,“鬼王旗”的人马施雷霆搜索,疾厉追拿,几乎抄翻了三寸地皮,但他们做梦也梦不到他们想要报复的对象便近在咫尺,正消消停停的躺在他们自己的小窝内享受着呢。

  苦的是冯德恩,三天两头东奔西跑,听到风声马上就得随队行动,虽然他明知那些消息不确,也只好装模做样跟着瞎忙活,有时还得慷慨激昂的发表一些连自家也莫名其妙的言论与揣测,这段日子,可真够呛了。

  毒魄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亦不算重,最厉害的是右胸挨上的那一爪,幸亏他当时躲避得宜,爪指尖端只是入肉穿肌,便顶在胸骨之外,并未波及肺脏,严格而论,仅属外伤,肩腿处的伤痕尤轻,在冯德恩准备的上好金创药抹敷之下,连郎中都不必请,已是日有起色,痊愈可期。

  现在,天刚入黑,晚雪又飘了起来。

  屋中那只紫铜火盆早生起熊熊炭火,极旺的火苗映得满室皆红,温暖如春,毒魄仅着一身夹衫,已觉得有些懊热了。

  南宫羽坐在炕榻上正聚精会神的研看一本棋谱,边看边手指点划,好像在同那一个无形的棋士对奕着似的,兴致不浅。

  在屋里仍可隐约听到、或感觉到屋外落雪的声息,幽幽沙沙的,别有一股韵味,当然,他们也听到了此时响起的敲门声。

  南宫羽放下棋谱,双脚沾地,仍保持高度警惕的沉声问道:

  “哪一位?”

  门外传来冯德恩的声音:

  “是我,老冯。”

  冯德恩已经有两天没回来了,南宫羽赶忙走上前去将门启开,边笑呵呵的道:

  “稀客、稀客,真是稀客……”

  挥拂着满身的雪花,冯德恩面带倦容的走进屋里,他反手掩门,先招呼过毒魄,才苦笑着道:

  “再像这样劳碌下去,可不真个成了稀客了?唉,那一群疯子!”

  拉着冯德恩的手坐向炕榻,南宫羽向他细细端详了片刻,始摇头道:

  “就这两么天,你已瘦了一圈啦,而且形容惟淬,不大精神,怎么着,他们还在那里捕风捉影,盲目冲撞?”

  冯德恩用力搓揉双手,叹一口气:

  “个把月了,就没有一夭松散过,堂口内外,真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种杯弓蛇影的日子,再要耗下去,人就不疯也疯了!”

  南宫羽笑道:

  “你只当看戏就成,一本帐都在你肚皮里,有什么好犯愁的?”

  冯德恩道:

  “苦就苦在这里,南宫兄,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要装做全然不知,跟着大伙起哄,随同他们四处奔走,偶而还得表一番慷慨激昂,三贞九烈,兄弟们是一层负担,我可是双重负担,时时自我警惕,刻刻不忘文饰,提心吊胆的,就怕露了破绽……”

  南宫羽慎重的道:

  “你可千万得谨慎,老冯,决不能显露丝毫痕迹,否则,我哥俩失风姑不足借,你这条性命就笃定难保了!”

  坐在竹椅上的毒魄闲闲的问:

  “冯兄,你是不是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危机存在?或者,某些不利的征兆已隐约出现?”

  冯德恩忙道:

  “没有,对这个问题,我一向非常注意,到目前为止,还不见任何端倪,毒兄宽怀,此乃性命交关之事,我自会小心……”

  说到这里,他又关怀的问:

  “毒兄的伤势,大概已无碍了吧?”

  毒魄道:

  “差不多痊愈十之八九啦,我打算再歇息几天,就可以出门办事了。”

  怔了怔,冯德恩道:

  “办事,毒兄还有什么事要办?”

  在竹椅上伸展了一下四肢,毒魄笑道:

  “‘鬼王旗’的事,冯兄,你该不会以为我就到此为止了吧?”

  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冯德恩的舌头都有点发直了:

  “你是说,呃,毒兄,这几天里,你还要再向‘鬼王旗’开刀?”

  毒魄道: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你别忘了,我们才收拾了他们一个‘玄幽座’,大半个‘豹房’,可供下手的对象还多得很哩!”

  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冯德恩期期艾艾的道:

  “呃…这……毒兄,是不是,呃,太急切了点?”

  南宫羽也插口道:

  “毒魄,你可曾考虑到,现下正在风头上?人家防范得紧,何苦端挑这个节骨眼去冒险?”

  毒魄淡淡的道:

  “也不见得是冒险,他们可能料不到在这种紧锣密鼓、兵戈森严的时刻,我们仍有胆量去下手,狄用疆或许认为早把我们吓跑了!”

  南宫羽哼了哼:

  “在出了这许多纰漏之后,我看狄用疆不会这么以为;毒魄,以你的报复手段而言,像是个吓得跑的人么?姓狄的不是白痴,他必然认定了你决不共存的心志!”

  冯德恩赔笑道:

  “这倒是事实,我们大掌旗在人前人后都再三说过,他说毒兄和南宫兄乃属死敌,不分存亡纠葛断不会了……”

  毒魄沉默了片刻,声音低郁的道:

  “事情已经拖延太久,不该再迟滞下去了……仇恨是一种极其痛苦的煎熬。如果能够早一天求得解脱,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

  冯德恩鼓起勇气道:

  “毒兄,恕我大胆直言——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未能解你心头之恨?”

  苦涩的一笑,毒魄道:

  “其中道理,我曾给你说过,何况,至少罪魁祸首都还逍遥在惩罚之外,要叫飞星瞑目于九泉之下,只做到这个地步是不够的,我非常了解飞星,她绝对不愿意我就此罢手……”

  冯德恩喃喃的道:

  “该死的崔秀……”

  毒魄毫无表情的道:

  “该死的不止是崔秀,还有商鳌,还有狄用疆,还有每一个与‘鬼王旗’有牵连的人,他们都是些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他们没有理由再活下去!”

  忽的打了个冷颤,冯德恩面色苍白的道:

  “看来,毒兄心中这个结是解不开了……”

  毒魄道,

  “不,解得开,当‘鬼王旗’飞灰烟灭、土崩鱼烂之后,或者当我幻做冤魂厉鬼之时,这个结就解开了,除此之外,再无休止!”

  南宫羽暗中向冯德恩使了个眼色,平心静气的道:

  “老冯,你用不着再劝了,这不是拿言词可以解决的事,毒魄的痛苦,只有他能深切感受,我们做兄弟、做朋友的,但能从旁帮忙,尽早为他完成心愿,便算是功德一件了。”

  冯德恩沉重的道:

  “我明白,南宫兄,而且我们也正在这么做。”

  南宫羽似是想起了一桩什么事,问道:

  “对了,那‘癞蛇’崔秀,如今的状况如何?”

  干咳一声,冯德恩道:

  “为了避嫌,我不好对他特别注意,根据伙计们的说法,他现在可老实了,整天整日窝在窑口里不露头,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二位的首号狙杀对象,看到他,活脱带着三分鬼气;旗王交待,要姓崔的尽量少亮相,表面上是回护着他,依我猜想,有可能利用姓崔的再当一次诱饵……”

  南宫羽道:

  “这几次发生的事,狄用疆已确信是我们干的?”

  冯德恩颔首道:

  “经过再三分析判断,他们实在找不出其他如此斩尽杀绝又手段高强的仇家,虽然尚无直接佐证,照情况来看,差不多已可确定是两位的杰作了。”

  南宫羽骂道:

  “可见这些王八蛋的脑子里还不全是些豆腐渣,他们倒猜得准哩。”

  毒魄接过去道:

  “只有三岁孩子才猜不准,而他们的麻烦不在于臆测谁是凶手,最重要的问题乃是如何做到主动、抢制先机,若他们办不到这一点,我们就有福了。”

  冯德恩神色微显尴尬的道:

  “堂口里不是没有商议过这些问题,正好相反,业已反覆合计过许多次了,但事实上有我夹在暗处卧底,向两位私传消息,‘鬼王旗’的一行一动,两位皆了如指掌,他们又如何去采取主动、抢制先机?”

  呵呵一笑,南宫羽道:

  “说得也是,说得也是,如此,则我们哥俩果真有福了。”

  毒魄道:

  “冯兄,往后还得多指望你,你的心情我也明白,好歹,请勉力担待!”

  冯德恩恳切的道:

  “我已做过选择,毒兄,我决不后悔!”

  这时,南宫羽手抚肚皮,打了个酸嗝:

  “老冯,别净顾着说话,该他娘开晚饭了吧?我这厢已饿得前心贴后墙啦。”

  毒魄却不感到腹饥,他只想喝点酒,不,只想痛快的豪饮一顿,醉了,纵不能解千愁,暂时的混饨忘我,总该办得到巴?

  一片乱葬岗前便是这座,破落的土地庙,三更天里,照说应该鬼冷冰清,充满了阴幽妖异的气氛才是,然而现在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土地庙中可热闹着,亮起了七八盏风灯,明晔晔的灯光下,正有五六条汉子围坐一张草席四周,呼雉喝芦、情绪高涨的豪赌着,不但有赌,尚有两个伙计在旁侍候酒肉,荒莹野庙,任谁也想不到居然别有洞天哩。

  聚赌的几个人,分别是“鬼王旗”“独堂”的副堂主“驭云雕”上官一雄,手下“巡检”“神行者”孙长根,及“奇堂”所属的“巡检”“白眼狼”潘少春、“棺材钉”贺森,“孤堂”的兄弟“旋风拐”魏豪,“寡堂”的好手“一竿子”罗瑞等;他们六个都是多年来的赌友,平素里手痒了可在堂口内找个地方凑合,最近因为形势紧张,情况异常,总堂有令下来,不准再恣意玩乐,而赌惯了的人要说一旦戒除又谈何容易?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却叫他们找着眼前这个地场,既隐密、又便当,光景是冷森了点,瘾头一上也顾不得了,鬼王有旗,还怕他个鸟的孤魂冤魄?

  一伙人赌的是牌九,刺激之外,另加输赢快,进出乾脆,这时里正由“独堂”的副堂主上官一雄推庄,看他满头大汗,口中念念有词,将一把骰子丢了下去——

  “砰”的一声震响,土地庙那扇门猛然敞开,雪花随着一阵寒风灌了进来,七八盏悬挂的风灯顿时摇晃不止,风裹着雪花,那股子冷凛就甭提了,赌兴方浓的的几位仁兄俱不由噤颤连连,长着一张苦瓜脸的上官一雄立刻上了火气,他半转过头去大声叱喝:

  “杨喜胜、林有福,你两位灰孙子是千什么吃的?光知道吃红分头前,连他娘一扇破门也顶不紧?”

  侍候赌局的两个伙计赶忙答应着奔上前去,四只手才扶着门沿往回推,已像突兀间各挨上一记闷雷也似整个身子向上抛起,又手舞足蹈的翻跌于地——每人胸前都豁开了一条尺多长要命的血口子!

  上官一雄先是一呆,一呆之后蓦然暴跳起来,憋着嗓眼喝叫:

  “不好,有情况——”

  其他五个人动作也相当快速,闻警之下,倏忽分向五个不同的方位跃闪而出,人未站定,各式兵刃已齐齐出鞘!

  于是,风雪飘飞里,毒魄带着一身的寒气缓步踱入。

  瞪着来自幽暗中的毒魄,上官一雄厉声叱问:

  “你、你是什么人?”

  毒魄语声冷硬的道:

  “这里风水不怎么好,后面那片乱葬岗更欠理想,但是,我很抱歉,各位只有将就着埋骨了。”

  上官一雄又是迷惑,又是愤怒的咆哮:

  “娘的个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又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毒魄险沉的道:

  “姓上官的,莫非时到如今,你还搞不清我是何人?”

  倚立在墙角那边,天生一对白果眼的“白眼狼”潘少春暮地一激灵,声同干嚎似的脱口大叫:

  “他是毒魄!”

  一言既出,庙里的其他五人不禁脸上变色,上官一雄死盯着毒魄,仿佛呻吟般做了证实:

  “老天爷,他可不真是毒魄?”

  毒魄不带一点笑意的笑了笑:

  “今晚上不是各位运气不佳,仅乃赶早一步而已,我可以保证,各位的其他伙伴,也必然将在黄泉路上接踵赶来。”

  深深吸一口气,上官一雄故作镇定:

  “姓毒的,你,你是如何找来此处的?”

  毒魄形容深沉的道:

  “这是我的秘密,所以,不能告诉你,其实你知道与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人死了就是死了,带不带个闷葫芦又有什么差别?”

  上官一雄咬牙切齿的道:

  “我们堂口里有内奸,一定有内奸,娘的,只要叫我查出是哪一个王八蛋在卧底,我要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我就不是人!”

  毒魄一派僵木的道:

  “你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上官一雄。”

  面皮粗糙的苦瓜脸上浮起了一层愤怒的赤光,上官一雄暴烈的道:

  “毒魄,不要以为你占过几次便宜,就认定‘鬼王旗’无人,哪个动上手,谁死谁活,还说不准呢!”

  毒魄轻轻弹弹身上的雪花,似是完全无视于眼前群敌的存在:

  “每一次,我都听到差不多的狂言,每一次,也都是差不多的结果,上官一雄,如若你觉得新鲜,我却早就腻味了!”

  站在神殿前的“旋风拐”魏豪,一竖他那双刀似的浓眉,霹雳般道:

  “副堂主,和这姓毒的根本不用多说,此人向来心狠手辣,赶尽杀绝,除了以血还血,以眼还眼,和他谈什么都是白搭!”

  毒魄点点头,道:

  “这倒是明智之言。”

  上官一雄忽道:

  “我们‘玄幽座’的兄弟,可是被你做了?”

  毒魄坦然道:

  “不错,被我做了。”

  上官一雄的脸上倏青倏自,两边的颊肉禁不住难以抑止的抽搐起来:

  “果然好一个歹毒东西……”

  毒魄道:

  “用不着怨恨,这一批,就轮到诸位了,要报冤报仇,正是机会!”

  那瘦得只见皮包骨,活似一阵风就能吹跑了的“神行者”孙长根,别看个头矮小,却嗓门奇大的开了口:

  “我操他娘,杀人不过头点地,姓毒的简直把我们当做灰孙子看了,要有本事就使出来,人五人六摆你娘的哪门谱!”

  身材粗横,像块门板似的“棺材钉”贺森跟着吆喝,也算替自己打气:

  “老孙说得对,咱们是干什么吃的?肩膀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大风大浪经多见多了,岂能受姓毒的唬?”

  “一竿子”罗瑞早已将他的三截白腊竿接成了一根,他双手握竿,宽扁的脸膛紧紧绷起,张开那两片肥厚的嘴唇大吼:

  “狗娘养的毒魄,今晚上说什么也得干掉他!”

  毒魄的“祭魂钩”已取在手中,他目光巡视,不以为意的道:

  “各位是哪一个先上?或者,通通一起?”

  上官一雄回顾他的伙计们,正在犹豫该采取什么方式动手,毒魄的身形已仿佛一团骤然涨大的魔影般笼罩过来,弯月似的刀光纵横闪亮,流星充斥在破庙的每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锐风如啸,宛如鬼位!

  七八盏风灯全在剧烈摇晃,光华碎散中,有密集的兵刃交击声音响起,也有蓬蓬的鲜血溅飞,只头一个回合,“棺材钉”贺森、“白眼狼”潘少春两人已挂了彩,贺森的肩头上被削去马掌大小的一块皮肉,潘少春则背上翻开了条半尺长的血口子——他们甚至怎么挨的刀都不清楚!

  现在,毒魄正独立于庙当中间。

  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上官一雄手握他的“韦陀杵”慢慢移动,想找个最有利的适当角度展开反击……。

  “棺材钉”贺森歪扯着面孔,无暇顾及肩头上淋漓的血迹,只平举着他那前锐后丰、形似筒矛般的“棺材钉”全力防范,他很明白,肩膀上丢的一块肉还要不了命,但接着来的招数,可就难得说了。

  忽然“啵”的起了一声脆音,六名“鬼王旗”的仁兄俱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又是“啵”声轻响,破庙里的光线业已稍微暗淡下来。

  上官一雄迅速抬头,只见梁柱上悬挂的多盏风灯,赫然已有两盏破碎熄灭,他在刹那的惊愕之后骤而有所顿悟的怪叫:

  “不好,姓毒的想砸灯摸黑打混战——”

  移到门旁的“旋风拐”魏豪急忙代为更正:

  “砸灯的不是毒魄,副堂主,两块石头是从外面掷入的!”

  激灵的打了个冷颤,“白眼狼”潘子春骇然低呼:

  “这岂不是说,姓毒的另外尚有帮手?”

  只一个毒魄,已足令他们胆破心惊,如果毒魄再加上帮手,情况之险恶就甭提了,难怪潘少春这一呼叫,上官一雄同他的伴当们刹时直了眼,几颗心全像一下子掉进冰窖里去了。

  毒魄的面孔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阴沉,他冷幽幽的接口道:

  “我一向都有帮手,你们不会料到,真叫遗憾。”

  上官一雄色厉内在的大吼:

  “有种的就明枪明刀,拼个痛快,躲在暗处抽冷子算计人称不上英雄好汉,姓毒的,何妨光棍点把你的帮手叫出来?!”

  毒魄淡淡的道:

  “该他出来的时候,他自会出来,不过,只要他一现身,恐怕各位的乐子就更大了。”,

  上官一雄惶惶不安的盯着门外,而门外是一阵风卷一阵雪,黑黝黝的任什么也看不清,他惊怒交加,恨得满口牙“咯”“咯”挫响:

  “龌龊小人,卑鄙鼠辈,原来你们杀人夺命,就全用的这等伎俩!”

  毒魄不屑的道:

  “各位的手段,亦决不高明!”

  一声大喝,“旋风拐”魏豪猛一个虎跳跃腾三尺,两只镔铁拐兜头砸向毒魄,同时双脚暴跳,封阻敌人左右退路。

  “一竿子”罗瑞觑准时机,由毒魄身后掩上,大腊竿以横扫千军之势,“呼”一声拦击毒魄腰胁——动作配合得几近天衣无缝。

  毒魄斜跨一步,于跨步的须臾身形猝然平起,“祭魄钩”倏竖如月华凝聚——大腊竿便自他腰背下方疾扫过去,魏豪的镔铁双拐亦只差五寸击空,但是,姓魏的一只右脚却正正忠厚了他原欲封闭敌人退路的方位,那个方位,“祭魂钩”恰似月华凝聚。

  人的嚎叫声,就有恁般的可怖法,可怖到比诸狼嚎虎啸来得惨厉刺耳;此刻,魏豪正在这么曝叫着,因为他的一条左腿,齐胫以下,业已完完整整的卖给了毒魄,堪堪血糊糊的坠落于地。

  “祭魂钩”几乎迫不及待的反扬而起,寒芒飞映,一竿用老的罗瑞才被自己挥出的力道扯带得往前一个踉跄,犀利的钩刃便刚好迎上他的胸腹,“噗”的一记刮割下来,罗瑞的心肝五脏立时爆挤而出,倾泻遍地。

  奇怪的是,罗瑞却没有嚎叫。

  就在这血溅魂断的一刹,“啵”“啵”,又有两盏风灯碎裂熄灭。

  于是破庙中的光线便更形幽暗了,一片隐隐的昏沉向四周扩散,情景阴森,还真有着几分鬼域冥府的味道……

  梁上,还剩下三盏灯,三盏泛吐着青惨惨、白郁郁光焰的灯。

  毒魄站立原处,没有任何动作,但他越没有动作,“鬼王旗”余下的四位伙计越是心惊肉跳,人人自危,躺在地下的那两个,可不是假的啊。

  冷汗往往会在某一个特定的情况下冒现,目前便是如此——上官一雄、潘少春、孙长根、贺森四位,全已经汗透重衣,粘肌贴肤,四个人不约而同的都起一个念头——如何逃命?

  “啵”的一声,又一盏风灯沉寂下来。

  毒魄仍然没有采取行动,他的“祭魂钩”横胸静止,秋水似的寒光微微流炫,一片迷蒙冷默中,那种肃煞的气氛就更浓重了。

  破庙外开始有轻悄悄的脚步声接近,脚步声虽轻,却听得相当清楚,它应合着沙沙的落雪声,呼呼的朔风声,像是把风和雪一起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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