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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洪九郎经过的是一个很陡很窄很曲折的弯道,弯道两边伸出了一柄很利的尖刀,有些锋刃插得很低,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滑过的。

  洪九郎明白为什么要叫他闭上眼睛,假如他睁开了眼睛,一定会看见那些利刃,本能地就会移动身体,只要一动身体,就会碰着那些利刃了。

  叫一个人闭着眼睛,处在这样一个陌生而诡异的环境中躺着不动是很难的事,但洪九郎居然做到了。

  他知道这条通道是一个陷阱,也是一重考验,他就决心接受一次挑战。

  他躺着一动都没动,一任那些刃锋以间不容发的距离从眼前滑过,只不过他的眼睛却是睁着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到身子突然停了下来,眼前一阵光亮,他才坐起身子,看见了一堆女人。

  一堆很好看的女人,每个人却穿着白色的衣服,束着白色的腰带,身材修长,曲线玲珑,每人都佩着一支剑,面目姣好,年龄既不大也不小。

  这些女人都很干净,梳着高高的发髻,黑亮而有光泽,她们的肤色如玉,月朗似星,唇红如朱。

  这一切美都是天然的,因为她们都未施脂粉,为数总在三十人以上。

  一个像洪九郎那样的男人,处在这么一群女郎的面前,应该是件很愉快的事,但洪九郎却一时笑不出来。

  因为这个地方太干净了,而且那一群女郎个个神情都太严肃,四壁一尘不染,美女紧绷着脸,这实在不是件有趣的事。

  “喂!你这个人怎么不脱鞋子?门主命令你脱了鞋子才进来的,门口该告诉过你。”

  “门口是说了,但我又不是你们的五毒门的人,你们门主的话我并不是非听不可。”

  说话的女郎有二十多岁,高挑身材、丹凤眼,看上去很美,但是冷冰冰的,带着一脸的杀气。

  他耸耸肩又道:“何况这未必是你们门主的意思,多半还是你们自作主张。”

  “大胆!任何人都不准着靴进入此间,这是门主的规定,从无一人敢违背。”

  “也该有个例外的,以前你们在此地召见是你们五毒门的下属,今天我却是以贵宾的身分前来的。”

  “不管你是什么人,入我门来,就当守这规定。”

  洪九郎一笑道:“入乡当随俗,这也不错,那你就替我把靴子脱了吧!”

  他伸出了一只脚,那女郎想是怕脏,连忙退后一步。

  洪九郎笑道:“光脚踩在这白玉般的石板上,一定要像你们那又白又圆的小脚才显得好看,我有脚气病,这只脚又是三天没洗了,脱下来又臭又脏,岂非大煞风景?”

  他穿的是小牛皮的靴子,质地很好,只是上面沾了些灰尘,但是否真有脚气病,却不得而知。

  可是经他如此一说,那个女孩子像是碰了个染瘟疫的人,忙又退了两步。

  洪九郎道:“你看,我还没脱呢!你就怕成这个样子,我真要脱下来,你受得了吗?”

  女郎沉下脸道:“那只有一个办法,砍掉你这双脚。”

  她说动就动,而且动作极快,话才脱口,长剑就已出了鞘,电光似的扫向他的足踝,出招既狠且毒。

  洪九郎倒是吓了一跳,一纵丈许,才避过她一削,女郎的变招很快,在空中一转势,仍是去削他的双足。

  洪九郎逼得空中挺腰,展开飞狐身法一连翻了十几个筋斗才避开她一连串的攻击。

  一直等到她第十次出招时,洪九郎才有机会展开了反击,他的空手突然切进了剑幕,一掌砍下来,砍在女郎持剑的手腕上。

  女郎一声呼痛,长剑脱了手。

  洪九郎伸手又拿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笑道:“姑娘,可以适可而止了。”

  女郎沉声道:“放开你的脏手!”

  洪九郎道:“我不敢,我一放手你就会要我的命,你那尖尖的指甲上涂了毒,划破一点皮就能要人命的。”

  女郎冷然道:“你废了我一只手,还想活命吗?”

  洪九郎道:“我是不得已,你的剑招太凶,我若不废了你的手,你就会杀死我。”

  女郎道:“你冒犯了我,就非死不可。”

  “不是我故意要冒犯你,是你先找上我的。”

  女郎道:“洪九郎,你听着,不管你天派门有多大的势力,你这天狐门主有多高的武功、从现在起,我誓必杀你而后止。”

  “你有这个本事和机会吗?”

  “我会利用一切的机会的。”

  洪九郎笑笑道:“我现在就给你第一个机会。”

  他突地放开了手,可是另一掌却忽地切出去,结结实实地砍在那女郎的咽喉上,把她的人击得飞了起来,落地后,脑袋已歪在一边,显见是活不成了。

  其余的那些女郎本来在一边看热闹的,这时个个芳容失色,她们再也没想到洪九郎在这种情形下,会出手杀人的。

  若是在决斗中,杀死对手并不稀奇,洪九郎已占尽了优势,在对方失去抵抗能力之际,居然会出手杀人,而且杀死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是万难想像的事。

  但洪九郎就这么做了。

  那些女郎们也只呆了一呆,立刻就拔出了剑,准备围攻上来,但突地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一枚挂在屋角的小金铃,只轻轻地响了一下,那些女郎们立刻还剑归鞘,恭身肃立,退到一边去。

  屋后转出了一个人,盛鬓如云,也穿着白色的长袍,只是脸上蒙了一块黑纱,五毒门主出来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权威:“天狐门行事不可以常情度之,天狐门主尤不可以常情度之,我只迟来了一步,你们就闹得一团糟,真是没用的东西。”

  一个女郎道:“门主,他杀了白姐!”

  “我知道,她擅作主张,怠慢贵宾,死有余事!”

  “禀门主,白姐只是执行门主的令谕要他除靴。”

  “我也知道,但是我要你们出来迎接洪门主时,是怎么吩咐的?”

  那女郎不敢作声。

  五毒门主道:“我是要你们摆开仪仗,列队欢迎,你们遵守了没有?”

  那女郎道:“弟子们已经排好队了,后来白姐看见他穿了靴子……”

  “只是排好了队,香炉、乐器,一样都没准备,你们这样是什么迎宾?”

  “门主事前没吩咐。”

  “你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迎宾之仪,每月都要排演一次,你们都是排来好玩的,还要我特别吩咐?”

  “请门主原谅,因为本门从未迎过宾客,弟子们毫无经验,白姐又太仓促。”

  五毒门主冷冷地道:“青儿,我今天一共对你说了几句话?”

  “弟子记不清楚了。”

  “我每说一句,你就反驳一句,对门主的谕命反驳就是抗上,罪名是什么,你记不记得清楚?”

  那女郎忙跪了下去道:“青儿知罪,青儿该死!”

  “很好,你还知道你该死。”

  那女郎脸色一变,举起了左手,反插进自己的心口,身子只抖了一抖,随即倒地不动了。

  五毒门主这才冷冷地道:“通通拖下去,以后你们该记住了,我说话的时候,除非指名问到你们,否则任何人不准开口,小青和小白领班遗缺由小玉小紫递补,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那群女郎一声都不敢响,纷纷低下头,抬起两具尸体退走了。

  偌大的一所广厅中,只有五毒门主和洪九郎两个人对站着、对视着。

  良久之后,洪九郎方轻轻一叹道:“这个地方很不错,想不到在兰州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五毒门主点点头道:“这是一座回族王公的行宫,这位王公又是回族最大的一族。”

  甘肃靠近塞外回疆,回族的工公们在此地还是很有势力,他们的行官受到了官兵的保护,行宫附近一里的周围,被列为禁区,有回族的勇士们守卫着,是个非常秘密的地方。

  洪九郎笑了一笑:“五毒门的总坛设在这里是谁都想不到的事,这儿离我进来的那个地方有多远?”

  “足足两里。

  “开一条两里长的秘道很不容易。’”

  “岂止不容易,简直难于登天,因为我不但要开那条秘道,还要开辟十几条支道,通到别的地方,每条支道都有机关控制,除非我的允许,关闭了所有的支道,否则任何人都找不到这里,即使找到了入口,也将会被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要花费很多的钱。”

  “是不少,五毒杀手门近十年来赚了不少钱,有一半都是用来建造这个地方了。”

  “花费这么多的钱干嘛呢?”

  “为了使五毒杀手门成为一个最秘密的组织,为了使我保持秘密的身分。”

  “那位回族的王公不会泄秘吗?”

  “不会,他是我的哥哥,这所行宫是我的产业,何况,他也不知道我是五毒门主。”

  “六师姐,真想不到你还是位回族的公主。”

  六师姐?原来这神秘的女人竟是天府八狐中的飞狐乐天湘。

  五毒门主的身子微微一震:“你认出我了?”

  “是的,我早就怀疑五毒门主是你,来到此地之后,又加以证实而已。”

  “为什么你能想到是我?”

  “因为五毒杀手门几次要杀我都没有成功。”

  “这就能证明是我吗?”

  “是的,老实说,五毒杀手门的杀人方法实在高明,他们若认真执行,我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我下达命令时,要他们每次都很认真的。”

  “我知道,不过每次所用的方法,都是老师父告诉我的,所以我才能事先警觉而加以趋避,若非一个自己人在照顾着,我想活不到今天的。”

  乐天湘轻叹一声道:“我还以为你真有本事,通过了一切的考验呢!原来是老师父循私先通了消息。”

  “六姐,你要原谅老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游了,无力再造就一个人出来,只有将就一点,让我来挑大任了。”

  乐天湘点点头道:“也罢!老师父对我的杀人手法也知之不详,即使他透露了消息,也要靠你自己聪明。”

  “这个小弟一向就有点小聪明,记得以前六姐也常夸奖我的。”

  “你聪明个鬼,你只会捣我的蛋,一见面就害我折了两个最得力的助手和弟子,小青和小白都是我亲手训练的,武功剑技,俱臻于上乘,却被你杀了一个。”

  “我不得不杀她,因为她的剑法大毒,我若不弄她一只手,她会死缠不休。”

  “这我明白,我给她的训练就是如此,一旦动手就没有退路,可是你已经使她残废了,砍碎了一只手,为什么还要杀她呢?”

  “因为我知道她含怒太深,对我恨之太切,一定要报复我的,连你也压不住,留下这样一个人,对我而言,实在不是件好事,我必须除去她。”

  乐天湘点点头出声道:“这倒还像天狐传人的行事,当狠则狠,不稍姑息,天狐之道,你比老师父还行得彻底,可是你杀了小白,就不该留下小青。”

  “小青是那个自裁的女孩子吗?”

  “是的,小青是小白的孪生姊妹,两个人形同一体,你杀了一个,却留下一个,岂不是后患吗?”

  “我没注意到这一点。”

  “那两个人面貌完全一样,你怎会不注意?”

  “六姐,我来到此地后,只看见一批女孩子,根本没去注意哪一个人是什么长相。”

  “我这些丫头们个个无姿国色,我是经过精心的挑选,连身材高矮都差不多,你却不值一顾?”

  洪九郎笑笑道:“六姐,这些女孩子如果单独一个人出现在人前,的确可以十分引人,但是你集中在一起,却显不出好看了。”

  乐天湘道:“以前也有男人来过,他们一到这里,就眼花缭乱,不知所以了。”

  洪九郎笑道:“狗是最喜欢吃屎的,一头狗在路上看见了一堆屎,必然是想上去大吃一顿,但若一头栽进了粪坑里面,它急的不是吃屎,而是想法子离开那里。”

  乐天湘深吸了一口气:“你这个比喻实在很狗屎,你能不能想个干净一点的比喻来?”

  洪九郎道:“不能,因为你的这批女孩子实在很狗屎,辜负了她们的花容月貌。”

  乐天湘不服气,她开口想要申辩,洪九郎道:“六姐,你别生气,你喜欢干净、漂亮的女孩子,那没有错,但是这些女孩子都是用来做杀手的,对不对?”

  乐天湘道:“不错,而且是十分有成就的杀手,若非你的飞狐身法练得到家,刚才那小白就几乎杀了你。”

  “我承认,世界上躲得过那一轮急杀的人少之又少,她的剑技是没话说了,但既然用作杀手,又何必要漂亮呢?一个丑八怪也能做同样的事情。”

  “可是漂亮的女孩子能使对手心软,她们杀人的机会就多一些,本身的危险性也少一点。”

  洪九郎道:“可是我杀死那个女孩时,毫无怜香惜玉之情,这又是为什么?”

  “你是天狐传人,自然不受影响。”

  “我即使未得天狐传授,也一样的未受影响,你记得天山有一种花,色彩鲜艳,十分美丽,却从没有一个少女采来戴在头上。”

  “我知道,那叫仙女愁,花上带一股恶臭,可是我的这些女孩子却不臭呀!她们虽不施脂粉,却每天都用花露沐身,随时都香喷喷的。”

  “她们不是气味不好,而是太干净了,跟你一样染上了洁癖,认为男人都是臭的,见面都要掩上鼻子,然而她们都太冷、太好杀,个个满身杀气,讲话时高高在上,这样的一个怪物,会把每个男人都吓跑的。”

  “可是她们却成功地刺杀了好几个厉害的人物。”

  “那是她们的剑法凶厉,不是她们的姿色。”

  “但我总不能叫她们随便对人卖弄风情去,我自己就不会,也没人会。”

  “不必如此,她们美而不艳,也不是那种材料,可是要真正地善用她们,就该废掉她们的长处。”

  “什么长处?”

  “善修其内媚之道,就像幽谷的兰花,不必亲人而天生有动人之举。”

  乐天湘笑了起来:“看样子我该把她们交给你去训练一段时间。”

  “交给我也不行,我是个男人,这要一个女人来训练她们才行。”

  “上哪儿找这样的女人去?这批丫头们可倔得很,没有几把刷子是降不住她们的。”

  “有一个人,岳大姐。”

  乐天湘一怔道:“岳天玲?不行,这老妖怪能教她们什么?下贱、风骚?把一批好女孩子都教成娼妓?”

  洪九郎道:“六姐,你要是这样子看大师姐,那就大错特错了,大师姐入门最早,所得传授最多,道行也最深,她因为所修太广,自然不免要以各种面目寄身人间,其实她为人十分方正。”

  “她还方正,你知道她早年的作为吗?生张魏熟,来者不拒,人家把我们天府八狐看得一文不值,就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倒不是来者不拒,能够成为天狐入幕之宾的,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她是为了练功所需,不得不如此,因为她功力日进,内火愈烈,没有那些内力高的人帮助她调合阴阳,她就会内火自焚而走火入魔。以她那炽烈的阴火,没有一个男人能熬过一个月的,所以她只有广结善缘,这些年她内胎已凝,不是就规矩多了吗?”

  “看来你还是挺崇拜她的。”

  “是的,不仅小弟尊敬她,连老师父也特别推重她,让她挑起门户大梁,继承天狐的称号。”

  “天狐门主不是你吗?”

  “那只是一个特别的时期,等魔教荡平之后,天狐门还是要她来执掌,所以小弟的外号也叫飞狐,将来只接替您的这一部份。”

  “你来接替我?老师父要把我逐出门户了吗?”

  “怎么会呢?老师父说您是阆苑仙葩,孤高自隐,只合仙居而不适合在人间,可是您这一部门又不能失传,才安排小弟来接班而已。”

  乐天湘这才微有笑意道:“我成立这一部门原是老师父所命,我本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也没把事情做好。”

  “六师姐太客气,你这五毒杀手门于得有声有色,比谁都有成就。”

  乐天湘哼了一声道:“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的止水山庄不问世事,老师父给我指令却是入世,我没办法,只有另外成立了这个五毒杀手门。但没有想到越扩展越大,大到已超出我的本愿,想收手也没办法,五毒杀手门可不是一个济世行道的组织,这些年来于了些什么你总知道。”

  “小弟知道,这些年来,借重得最多的还是我们自己师兄弟,消除了不少异门,才够使天府八狐立稳生根,你给他们的帮助太多了。”

  “老师父想必知道。”

  “几位师兄是糊涂虫,老师父可不糊涂、”

  “只要老师父明白就行了,我也干腻了,多年来忙于这血腥生意,耽误了我不少功课,现在你出头了最好,老师父又是指定你来接替我的,正好把一切都交给你。”

  “六师姐,小弟接手的是飞狐门,可不是五毒杀手门。”

  “那有什么差别,你明知道我把飞狐门寄在五毒杀手门中了,我那些丫头们各管一部,是五毒杀手门的负责人,飞狐门的基础全在五毒门。”

  “但是这毕竟是两回事,五毒门中有许多人不是飞狐门下的弟子。”

  “那是我吸收进来的杀手,用来撑门面的,他们虽藉藉无名,却都有一身好功夫与奇技异能,你可以斟酌一下,能留则留,不能留则除之。”

  “能这么简单吗?”

  “你放心好了,每一个人入门时,都受了一种禁制,以防止她们叛变的,随时都可以去掉她们,你甚至不必自己动手,只要一个命令就行了。”

  “哦?那个青蛇尤素芬早有叛意,她的行为也早就可以接受制裁了,何以没人动她呢?”

  “你还好意思说,我早知道她跟你有了私情,泄露了不少门户中的机密给你,若不是我特别关照,有十个尤素芬也化成一滩水了。”

  洪九郎忽然问道:“她是归谁管的?”

  “小青,就是我逼令自裁的那一个。”

  “她知道你的真实身分吗?”

  “不知道,这些丫头们都不知道我就是飞狐乐天湘,她们也没到过我的止水山庄,一直住在这里,此地是五毒门发号施令之处。”

  “你有没有告诉过她为什么要放过尤素芬?”

  “没有,在五毒门中,我的话就是命令,无须要解释理由的。”

  “那还好。”

  乐天湘神色一变道:“小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九郎笑道:“小弟是说你这个五毒门不太靠得住,魔教东侵,凡是有点实力的门派,魔教都打了进去,连大师姐那样精明的,魔教派个赫连玉在她身边,她都不知道,五毒杀手门又怎能例外。”

  “你是说我的门中有魔教的人潜伏?那是难免的,因为我吸收进来的外来高手,许多都是来历不详的,不过我不怕她们作怪,因为我随时都能掌握她们的生死。”

  “禁制之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吧?”

  “我的那些丫头们也知道。”

  “只要有第二个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我那些丫头不会有问题,她们都是我从小训练的。”

  “她们开始时不会有问题,人却是会变的,尤其是女孩子大了,最是难以控制。”

  “我的丫头们不会,我待她们有如自己的子女。”

  “六师姐,你没有生过孩子,也没做过母亲,根本不知道如何对待子女,就算她们真是自己所生的女儿,也难以保证不变的,女大十八变,儿大不由娘。”

  “小九子,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是说你那些女孩子多半靠不住了,你没有下令要杀我,那个小白却借题要我的命,这个问题你有没有深入考虑过。”

  乐天湘脸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个丫头今天的表现是有点反常,平时她是最稳重的一个,不像今天这样飞扬浮躁,凶狠泼辣的,为什么呢?”

  “很简单,有人授意要她杀我。”

  “有人授意她?谁呢?”

  “目前要我性命的,自然只有魔教中人,别人没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不可能,她怎么会受魔教中人的指使?”

  “这就是所谓的儿大不由娘,十个女儿跟堂上反目,十个都是为了同一个原因男人。”

  “你是说她受了男人的影响?这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她们正当妙龄,而且又个个如花似玉,芳心寂寞,情窦初开,正是要男性慰藉的时候。”

  “我训练她们就是冰心自重,远离男人。”

  “大姐,你不能拿自己做标准去衡量别人的,而且你自己也经过那段时间的,我记得小时候。你在山洞中洗澡,每次都叫我去把风,甚至于要我替你擦背。”

  乐天湘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你还是个小孩子。”

  “我那时十三岁了,个子不比你小,虽是不太解人事,毕竟有点知觉,你全身火热……”

  “小九,不许说!”

  “六师姐,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因为生具洁癖,后来硬以练功的方法把人欲压了下去,但你的这些女孩子,却未必有你这份定力,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九郎,你有证据能确定吗?”

  “能,你的这些女孩子大部份都已非完璧。”

  “这怎么可能?此地与外界隔绝。”

  “此地与外界隔绝,却不与人隔绝。”

  “那都是些回回,是我的臣民,我们回疆的规律很严,我不准他们到这边来,违者必死,而且我也考虑到这一点了,这儿的男人又粗又脏又丑。”

  “但是他们却可以偷偷地把英俊小伙子送进来。”

  “那怎么能逃过我的眼睛?”

  ‘你不会常在此地吧!总有离开的时候,你不在此地时,她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而且魔教中人绝非泛泛之辈,只要有一个开了头,其余的可以避开警卫,偷偷地进来,乘虚而攻……”

  乐天湘摇摇头道:“我还是难以相信。”

  “六妹,你不必怀疑了,九郎对女人是权威,他说不是处女,就多半不会错,你是冰清玉女,不懂这一套的,我刚看了一下,你那十四个女孩子中,只有两个是处子,但也不过是未经人事而已,眉梢眼角,春情透露,至少是经过男人亲亲摸摸过了。”

  说话的是岳天玲,她是从厅外飘然而入,使得乐天湘为之一震,失声问道:“岳……大姐,你怎么进来的?”

  岳天玲笑笑道:“我是盯在小九身后,他去赴魔女之约,我不太放心,跟着去照应一下,结果跟到了这儿。”

  “不可能,尤素芬那儿的秘道,没有我们的控制,绝对到不了这儿的。”

  “是的,我没从秘道进来,却是由一个魔教中人带着进来的。”

  “什么?魔教中人带着你进来的?”

  “不错,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我在附近碰上了他,知道他是魔教中人,跟在他后面,结果由一条河上乘船进来了,六妹,你有这样一条通道吧?”

  乐天湘身子又是一震。

  岳天玲笑笑道:“六妹,我说的是真话,我们自家姐妹,你可别拿我当外贼似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所作所为,但是没办法,谁叫我们投身天狐门呢?天狐之道,原是邪气的,你洁身自爱,我还不反对,所以这些年来,天府八狐的事都没来烦你,哪知道你神通广大,居然创下了五毒杀手门。”

  乐天湘道:“你们还不烦我?这些年来,我帮了你们多少忙,剪除了多少敌对者。”

  岳天玲道:“那可是几个没出息师弟们的事,我可没找过你,但你也没白帮忙,刮了他们多少银子去。”

  “你们反正有的是作孽钱,不捞白不捞。”

  岳天玲一笑道:“天狐之道,行事每超出常情之外,只不过我们修的是正果而已,这些我不抬杠,反正我们都是秉着老师父的遗命在行道。”

  乐天湘不说话了,她也无法否认,她们的老师父天狐老人本身就是一个怪杰,行事必背世情之外。

  但是他立身正直,所以备受一般正道的尊敬,也因为他从不由正途对付西方魔教的入侵,正好是个克星,几位掌门人才全力恳求,把责任交给他。

  天狐老人当时一个冲动,满口答应了下来,等深入了解后,才知道魔教的势力太大,不是他一个人所担负得了的,好在他有一批得力的弟子,才把这个责任又分给他的弟子们去担当了。

  不过他本人虽不太出名,他的弟子却都已混出点名气,较为受人注意了,而且魔教也得了消息,极力要对付他。

  天狐老人才行了套苦肉计,故意跟几个弟子闹翻,来了一手叛门杀师的把戏。

  天狐老人借此隐身,躲起来全力培养这个小徒弟洪九郎,但事前跟几个人却商量好了。

  岳天玲是一个,乐天湘是另外一个,不知道是否还跟别的弟子透过消息。

  反正这十几年来,天府八狐各自成立门户,也都聚集了一股势力,然后洪九郎了,先是捣了一阵蛋,再后,不知他用怎么样的一个暗号,那些师兄们一个个都心甘情愿地奉他为尊,合组了天狐门。

  由此可见,天狐老人还是跟每个弟子间都有一番默契的,只是相互之间,没有作横的联系而已。

  也因为这样,他们才瞒过了魔教的耳目,多年来没有对他们实施打击,否则一定全力去对付他们了。

  乐天湘迷惑地把一切都想了一遍,她才豁然贯能了,老师父是个有深意的人,一切安排都有深意的,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无比凶狠阴险的敌人,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与之抵抗的。

  本来她以为自己很不错,自己形成的这股力量,还没为魔教所深入,现在看起来,魔手已经伸了进来。

  因此。她愤然地问:“那个该死的畜生在那里?”

  “六妹,你要问的是谁?”

  “那个魔教的弟子,带你进来的男人。”

  “我把他留在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里还停着两个死人,是你们杀死的两个女孩子。”

  “大姐,你也杀了他?”

  “六妹,你知道我一向心狠手辣的,遇上了魔教弟子,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乐天湘恨恨地道:“太便宜他了,我要找出是哪些丫头们跟他们有勾结。”

  岳天玲笑道:“这不必问了,我告诉你,每个人都免不了,只有同流合污才能瞒住你,只要有一两个不合作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在她们中间也活不下去!”

  洪九郎道:“小白和小青,我相信她们绝不冤枉,她们是领班,事情必然是她们先开始的。”

  乐天湘道:“我不是说她们,而是指小素和小粉,三个月前,小白指她们有通敌泄密之嫌,而加以处决了,我经过了调查,由于其他人都同口指证,而且证据确实,我才没有深究。”

  “所谓通敌,是通什么敌?”

  “魔教,我接下一笔生意,狙杀一个魔教的长老,就是由她们去执行,结果反而被人识破了行藏,反而为对方所击败,对方没有杀她们,又把她们放了回来。”

  “这就算是通敌了吗?”

  “同去的还有六名高手,全部为人所杀,只有她们两个得以战败脱身,通敌之嫌,不无可能。”

  洪九郎一叹道:“这两个丫头的确死得冤枉了,通敌的不是她们,只是她们落儿入了陷讲而已,别人通风泄了密,对方有了准备,她们自然要铩羽而回。”

  “这我就不懂了,对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们,还要放她们回来呢?再者,我又派小青和小白再度出马,依然成功地杀退了对方。”

  “魔教不杀她们,是为了证实她们通敌的嫌疑,小青、小白能成功,是加强她们在五毒杀手门中的地位。”

  “但是魔教却牺牲了一位长老,下的代价太大了吧!”

  洪九郎想想道:“那恐怕是他们内部的权力斗争,这家伙本身已在排除之列,我相信委托的也是他们魔教。”

  “这倒不清楚,生意是小白接下来的,委托人只要付清了代价,我们是不问来历的。”

  岳天玲笑笑道:“那些不去谈它了,但你这杀手门被魔教渗入是绝无问题。”

  乐天湘恨声道:“这些鬼丫头,我一个都不能饶!”

  洪九郎忙道:“六姐,你有没有摆明了与魔教作对?”

  “没有,没有人知道我是飞狐乐天湘,连这些丫头都不知道,虽然她们见过我,但是我本来就是个不出名的人,没有人认得我。”

  岳天玲笑道:“这个我倒相信,多少年来,你就是武林中最神秘的人,我们是师姐妹,我也没见过你几次。”

  洪九郎道:“五毒杀手门没有跟魔教对立,你的那些弟子跟魔教门下来往,可不能算通敌。”

  “可是她们跟江湖人来往就不对了,那是禁止的。”

  “你没有禁止他们嫁娶吧?”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只是要她们洁身自好,不要随便跟男人搭讪,若是遇到了好的对象,我还是允许她们自择终身的。”

  “因此,我认为她们没有背叛你,也许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魔教门下,他们以世家子的身分,你这些女孩子又未经世事,很容易受人骗的。”

  乐天湘怔了半晌才道:“反正我对她们是整个失望了,绝不要她们再在身边。”

  “我倒认为她们尚为可取,像你责令小青自裁,她就不敢违抗,证明她们对你还是十分敬畏的。”

  “她们敢吗?五毒杀手门纪律如山,她们是十分清楚的,如果稍有抗上的行为,她们将发现生不如死。”

  “刑罚很重吗?”

  乐天湘道:“那个小青是司刑的,她自己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赶快领死了。”

  洪九郎叹道:“六姐,你这样子带她们,怎么能叫人对你忠心,你还是交给小弟吧!”

  乐天湘道:“交给你当然可以,可是我不承认我管教的方法有什么不对,我是恩威并济,赏罚分明,我带领五毒杀手门,必须要铁的纪律来维持。”

  洪九郎道:“话是不错,可是你的规矩订得太严,动不动就是死,像小青所犯的那一条,罪不致死。”

  “没有别的严律,死罪只有一条,就是故意违反门主令谕者死,她犯的就是那一条。”

  洪九郎一叹道:“就是这一条最难彻底,有时她们并不是故意违反,只是一时的冲动而已。”

  乐天湘道:“我知道,但我杀她是为了你。”

  “这一点,小弟很感激,即使六姐不杀她,小弟也会设法除去她的,一个心存怨愤的人,尤其受了敌方鼓动之后,留在身边是最危险的,但是小弟杀她有理由,六姐以那个理由杀她就太严苛了。这关系到一个原则的标准,在六姐的这个标准下,人人都亟亟自危,你不能怪她们心存叛意了。”

  乐天湘顿了一顿才道:“也许你是对的,根本上我就不够资格组什么门户,我的世情阅历太少。”

  “六姐别太谦虚了,事实上你的五毒杀手门很成功,几乎是江湖上最严密、最神秘的一个门户。”

  “但是对方已经打进来了。”

  “对方只是渗进了你的门户,进一步想控制你这个门户,却无意做任何改革,所以那个小青犯了规,只有甘心领死,可见对方也很尊重你这些规律、”

  乐天湘道:“小九,我跟你讲话实在很辛苦,你先把我说得一文不值,等我自己认错了,你却又来捧我。”

  “小弟说六姐的杀手门组得成功,是指单方面而言的,五毒杀手以杀人为业,收容的是一批无情杀手,必须要以铁的纪律来约束,不过这个标准却不适于我天狐门,我们是讲究随心所欲,发挥个人意欲,不受传统的拘束。除了一个诚字与一个义字外,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规律,现在五毒杀手门已没有必要存在了,这些规律也该撤除了。”

  “你要撤消五毒杀手门?”

  “是的,我知道六姐成立这个杀手门,也是为了对付魔教的。”

  “不错,而且很有用,这些年来,我在暗中消除了他们不少的势力。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底细,甚至于连我的真面目都没见过。”

  “他们只是不知道你是乐天湘而已,其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了,你的核心已被他们侵入了。”

  “我门下收罗的那些杀手怎么办?”

  洪九郎道:“愿意加入天狐门的,我们欢迎,不愿意加入的,厚资遣散。”

  “那很可能会被魔教吸收过去了。”

  “有此可能,但我们必须要给她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乐天湘沉吟了片刻道:“有些人是很厉害的无名高手,加入魔教势必使对方的声势大盛。”

  “但是对我们却没有威胁,第一,我们知道他们的底细;第二,六姐在她们身上施了禁制,随时可以要她们的命,使她们不敢作怪。”

  “你是说不撤消他们的禁制?”

  洪九郎道:“自然不能撤消,这些人无一善类,若是撤消了禁制,岂非要留毒人间,为害无穷。”

  “九郎,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是天狐传人,我行的是天狐济世之道,以暴制暴、以邪制邪,我向邪恶挑战,但不以正统的方法。”

  “你自己不会变得更邪恶吗?”

  洪九郎笑道:“我相信不会,因为我参的是正果,只不过我走的路与一般正统相异而已。”

  乐天池终于一叹道:“好吧!我反正把一切都交给你了,要怎么样都是你的事了。”

  “六师姐,还不够,你必须全力支持我。”

  “我对你的支持还不够吗?”

  “光是把一切交给我还不够,还要包括你本人。”

  “我还要听你的驱策。”

  “驱策不敢当,但小弟万一有事相商时,六师姐可不能置身事外,还要全力帮我的忙。”

  乐天湘正待开口……

  岳天玲道:“算了吧!六妹,好人做到底,连我这大师姐都认了,你也委屈一下吧!这小子还是个人才,值得我们支持。”

  洪九郎正色道:“小弟并不是凭空作无理的要求,这也是老师父的指示,他说小弟如有违义不端的行为时,二位师姐有制裁我的方法。”

  两人闻言同时一震。

  “老师父告诉过你?”

  “你怎么知道?”

  洪九郎道:“是的,老师父特别提出一点,就是要小弟时加警惕,不可疏忽而有所懔惧。”

  半晌后,乐天湘才一叹道:“老师父既然告诉了你,我也承认了,我是有制裁你的方法,到我认为必要时,我也会毫不留情地使用的,你给我小心些。”

  “小弟对二位师姐一向是十分尊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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