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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卷 第 五 章

  祁无尘幸然轻叹,于是众人都准备动身了,梅山白与胡媚儿一路,呼延独与桑同白一路,其余的人总并成一伙!

  各自分手后,胡媚儿才道:“兄弟!你现在该对姐姐说句实话了,你究竟是属于那一方面的,我对你的真实身份实在怀疑!”

  梅山白一笑道:“媚姐的看法呢?”

  胡媚儿道:“我相信不属于五大门派,但你绝对是跟他们一伙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你的才华都表现在如何整倒修罗教,对五大门派毫无损害,即使你协助翦除了公孙弘,对五门派也只有好处!”

  梅山白终于一笑道:“媚姐这么说就这么信吧,兄弟先卖个关子,我们到武当去,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武当分上清宫与下清宫,下清宫是武当下院,专司礼斗参星,修的道务本教,因为武当是以道主教,虽然因为日后武当的全真以武而成派,但不敢忘了根本,将帮务与教务分开了。

  下院的规模比本院还大,院中也不全是武当门人,别处来的全真道友,一样可以挂单借住院中修真。

  有关武当门派的事务,同例都是由下院中接待,问明来意后,呈报本院,经批准后,才由门人送上山去!

  所以武当的防备是最森严的,任何想对武当本院侵犯的敌人,在下院处就被挡住了,根本无法直接到本院!

  上下本院,只有一条栈道可通,两处相距数里,而这条栈道高达百丈,如非本门弟子,绝对通不过重重关口。

  因为这条栈道分为四个段落,上下可以兼顾,一旦有警,在刹那间就可以拆毁栈道,将敌人拦在山下。

  梅山白与胡媚儿来到武当下院时,武当弟子已纷纷得讯,却不曾有什么举动,因为梅山白与武当敌友难分!

  谁也不敢造次冒犯他们,只好在暗中戒备着!

  黑风双卫已经得讯,连忙迎了出来,陈克庄忙道:“梅兄弟,你怎么会到武当来了?”

  梅山白笑笑道:“少室一会,兄弟就说过要来拜会兄嫂的!且喜百事俱了,修罗教已成星散,兄弟特为践约的!”

  黑风双卫感到十分为难,在嵩山少林达摩院前,他们已经知道梅山白是自己人了,但回到本山后,掌教真人清道长并没有正式承认,也没有作进一步的指示,使他们不知如何接待才行!

  梅山白似乎了解他们的困难,微微一笑道:“兄嫂不必惊动贵掌教了,兄弟此来纯为叙旧,并没有打算要见谁,也不负有任何任务!”

  陈克庄这才舒了口气道:“梅兄弟!上次在少林,敝教对兄弟的一切十分感激,但掌教曾有指示,说彼此道不同不相往来!”

  梅山白一笑道:“幸亏兄弟只是来访问兄嫂叙叙旧,如果是有所为而来,恐怕要碰一鼻子灰了,还会累得兄嫂左右为难!”

  刘素娥歉然道:“是的!多承兄弟关照,使本教得免一次大劫,但盖天雄在洛阳另起炉灶,仍然打着修罗教的旗号,对我们仍未放松,掌教真人与几位长老正在密商对策,已有指示,谢绝一切应酬,否则掌教真人当会下来拜谢一番!”

  梅山白微笑道:“兄弟行事只为兴之所至,没有意思帮谁的忙,今天来也是一叙旧情,不必找谁套关系。”

  陈克庄道:“兄弟如为叙旧而来,愚夫妇自当竭诚招待!”

  刘素娥也道:“在武当下院,我们可以作十成的主,请进来吧!”

  梅山白摇摇头道:“不了!兄弟无肉不食,武当下院什么都好,就是清规太严,因此兄弟宁可在下面的小馆子里住也不愿受罪!”

  下清宫中是道院,规模虽大,却是茹素,来朝山的游客不一定全是修士,有的只是来观赏山水之胜。

  因此在下院的不远处,开设了一些小客栈酒馆,专供那些人歇足,武当的俗家弟子,也在那儿款待朋友!

  刘素娥笑笑道:“那地方太简陋了,怕委屈了兄弟与媚姐!”

  梅山白笑笑道:“兄弟上来的时候,曾见到山下有间铺子专卖狗肉,兄弟专好此味,不如到那儿去聚聚!”

  黑风双卫都脸有难色,梅山白问道:“兄嫂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刘素娥顿了一顿才道:“那家狗肉铺子开设有十几年了,因与本教清规有违,掌教真人曾几次想请他们迁移,怎奈他们全不理会,那是他们的私产,本教又不便倚势拆迁,只得限令本门弟子,绝对不准涉足……”

  梅山白哦了一声道:“那就算了,兄弟当然不能要兄嫂违禁!”

  陈克应却道:“不!还是去好了,我们拜受兄弟多少好处,难得兄弟远道来访,无论如何也得竭尽东主之谊……”

  刘素娥也慨然道:“不错!即使事后受罚,也不能扫了兄弟的兴!”

  梅山白似乎有心考验一下他们的诚意,居然不加拒绝,四个相偕走到山下,来到那家狗肉铺子前!

  因为有了武当的禁令,那家狗肉铺子的生意十分清淡,但店主似乎存心跟武当泡上了,硬是不肯迁离。

  这件事附近的人都知道,也有人专为好奇而去光顾一下,但毕竟有限,所以每天卖不了一两条狗。

  店中只有个老头儿掌柜,一个小孙儿跑堂,稀稀疏疏的几条座子,门口吊着半条香腾的熟狗肉。

  陈克庄夫妇自从嵩山归来,地位极是超然,他们与掌教真人同辈,又建立了大功,同门弟子对他十分尊敬。

  因此他们来到店中,老掌柜十分奇怪地道:“二位怎么想到光顾小店了呢?”

  刘素娥不好意思地道:“罗掌柜,我们这位拜弟远道而来,因为他喜欢吃狗肉,我们只好陪他来了,你给我们找副干净的座儿!”

  罗老儿一瞪眼道:“吃狗肉还要讲究干净!小店就是这个样子!”

  梅山白笑道:“老人家,你做生意可真和气!道门乃是清净之地,你在这儿开张卖狗肉,不能怪人家嫌弃!”

  罗老儿的火气大了,直着嗓子道:“我做买卖有自由。连官府都不禁止屠狗,他们这批臭道士凭什么要干涉,我就是赌气开的!”

  陈克庄奇道:“罗掌柜,武当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

  罗老儿道:“怎么没有,我的儿子原来在下清宫里当火工,一时嘴馋,将院里的看门狗杀来吃了,那些臭道士居然将他毒打了一顿,把他打成了残疾,没两年就死了!”

  陈克庄愕然道:“我怎么不知道……”

  罗老儿怒声道:“你们不常在山,哪知道这些事,那般臭道士自以为会武功,可恶极了,动不动就打人!”

  陈克庄歉然道:“打人固然不对,但你的儿子不该在宫里杀生呀!”

  罗老儿道:“我儿子只是被雇去烧火,又不是出家做道士,凭什么要忌嘴,再说偷条狗也不是死罪呀!”

  陈克庄倒是没说话了,刘素娥道:“你儿子如果真是因伤致死,你应告他们去!”

  罗老儿道:“告谁去,十几个人动手打的,知道谁是凶手,何况我儿子伤了两年才死,也告不倒人……”

  梅山白道:“你们难道就此罢休了不成!”

  罗老儿道:“我儿子死了,他们假仁假义,送了一千两银子!”

  梅山白道:“那给你养老也够多了,你儿于如果活在世上,恐怕还赚不了这么多的银子,可见道士们还是讲理的!”

  罗老儿气呼呼地道:“再多的银子也不能买回我的儿子来!”

  梅山白笑笑道:“打出来的伤,不可能拖到两年才死,硬伤要不是即时就死,两年内也一定养好了,你儿子的死不能全怪人家。”

  罗老儿道:“那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的儿子挨了那一顿打后,就躺在床上,拖了两年就死了,也许他有别的病,但不挨这顿打,绝不会死得这么快,所以我恨透了他们,拿了那一千两银子,买下这块地方,开个狗肉铺子硬撑到底了。”

  陈克庄道:“这件事恐怕不是本门弟子所为,本门弟子绝不敢轻易殴人,何况也用不着十个人动手!”

  罗老儿道:“我只知道是住在观里的道士,管他是那里的!”

  陈克庄道:“回头我一定替你查一下,如果确实是本门弟子所为,我一定严加惩处,这件缘由恐怕本教的执事长老都不知道,否则早就会追究的,武当门人绝对没有私刑!”

  梅山白笑笑道:“老人家,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这位拜兄是武当的俗家长老,掌教真人是他的同辈师兄,他一定可以为你伸直冤曲的!”

  罗老儿叹了一口气,没说句谢,就拿起了抹布,准备去抹桌子,梅山白含笑上前拦住道;“老人家,陈大哥夫妇是武当长老,为了陪我才到贵店,让他门下的弟子看了究竟不太好,你给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最好是外人看不见的!”

  罗老儿连忙摇头道:“那可不行,小店就是这么大一点地方。”

  梅山白笑笑道:“老人家行个方便吧,我们到后面,随便找个地方都行,只要隐蔽一点,我另外多加你几钱银子!”

  罗老儿道:“你再加钱也没有用,我是真的腾不出地方,要怕人看见就别来,我开这间铺子又不是为的赚钱!”

  梅山白笑了一下,伸手入怀取出三块小金子,往罗老儿手里一塞,口中还连连地央求道:

  “老人家,行行方便吧!”

  陈克庄道:“梅兄弟!就在外面好了,我们既然陪你就不怕人知道,何况我们进入这儿,门中的弟子已经看见了!”

  梅山白笑笑道:“不!我相信老人家会答应的!”

  罗老儿还是摇头,梅山白道:“老人家你看看清楚,那可是真的金子呢?”

  罗老儿发了火,将金块往桌上一扔道:“老汉没用过金子可也看过,不行就是不行……”

  才说完这句话,他又怔住了,忙伸手抓起道:“好吧!看在这两位都不是真正的道士份上,老汉就通融一下吧,要是武当山上的臭道士,老汉连门都不让进。”

  语毕又道:“后面只有一块空场子,是杀狗的作坊,而且又是露天的,你们要清静,只有搬张桌子上那儿去!”

  梅山白笑道:“怎么方便怎么行,您老看着办吧?”

  罗老儿将手中的金块又看了一下道:“你这位相公如此大方,在露天招待您可不像话,只有把后面我们住的房间腾出来,小锁子,收拾一下去!”

  那个小伙计答应一声就去了,罗老儿把他们引到后面,穿过空隙,来到两间平房前面道:

  “就是这儿,客人们要点什么先吩咐,老汉一起送来,小店人手少,还得招呼外头的生意,可不能侍候了。”

  梅山白笑道:“您看着办吧,我们吃狗肉,我的拜兄嫂却不便破禁,您随便给他们预备点别的,费心!费心!”

  罗老儿默默地出去了,那个小伙计也开门走了,四人走进屋里,发现倒是挺干净的,也很朴素呢!

  一张白木方桌,五六张竹靠椅,没多久,小伙计送了东酉进来,是用个木盘端着的,两盘狗肉,一壶热酒。

  可是他却拿了五付杯筷摆好了,胡媚儿道:“伙计!你没弄错吗,我们只有四个人。”

  小伙计道:“我不晓得,是爷爷叫我拿进来的!”

  梅山白笑笑道:“别管它,也许那位老人家也要来陪我们喝一杯了。”

  那小伙摆好筷,又搬了五张椅子,胡媚儿道:“你爷爷还真准备来陪客不成?”

  小伙计笑道:“爷爷说他不来也会有人来的,叫我多摆一份!”

  梅山白止住胡媚儿多问,笑笑道:“小兄弟!你们这屋里还招待过别的客人吗?”

  小伙计想了一下才道:“五年前有个客人,也是为了想清静,一定要找个背人的地方,结果给了我爷子三块银子,才答应在这儿喝酒!”

  梅山白笑道:“就这么一个人吗?”

  小伙计道:“是的!就这么一个,而且他也怪,点了一大堆的酒菜、狗肉,插上三支香。

  一口都没吃就悄悄地溜了,白花了三块银子!”

  梅山白笑道:“你去吧,不叫你就别进来了!”

  小伙计道:“我不会来了,爷爷要我下山去买狗肉呢,店里还有五六条狗肉没卖完,不知为了什么,又要我去买了!”

  梅山白笑道:“或许你们的生意要转好了,有两位武当的长老公开登门,说不定从此开了禁,武当的人会源源而来呢。”

  梅山白只是开开玩笑,想不到小伙计竟认了真道:“是真的吗?那样一来,山上的那位老道爷就不必偷偷摸摸,换了衣服,跳墙进来买狗肉了!”

  梅山白说笑之时,黑风双卫只是皱皱眉头,但经小伙计一认真补充,黑风双卫都不禁脸红了,陈克在忙问道:“真有这回事吗?那是谁?”

  小伙计道:“不知道是哪一位,但我知道他的确是山上的道爷,长长的胡子,不大下山,我只看见他一两回……”

  陈克庄道:“武当只有一字辈的长老才准留须,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小伙计道:“我没有骗人,虽然他来的时候是改穿了俗家的衣服,但一年中总要来上个四回,老是从墙外进来,来了之后就偷偷的跟爷爷谈话,塞给爷爷一个纸包买狗肉!”

  梅山白一笑道:“那不见得买狗肉呀!”

  小伙计道:“有一回他来的时候,刚巧爷爷不在,被我碰上了,我问他干什么,他忙给我一块银子,叫我包块热狗肉!”

  梅山白问道:“你爷爷知道他是山上的道爷吗?”

  小伙计道:“我想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我跟爷爷说见过他穿了道装,爷爷直骂我认错人,还不准我说出去!”

  梅山白嗯了一声道:“你说过了没有?”

  小伙计一伸舌头道:“我怎么敢说呢,山上的道士凶得很,我怕像我爹一样给人活活打死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告诉你们!”

  梅山白道:“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呢?”

  小伙计道:“因为我听说这两位客人是武当的长老,希望他们能给我爹申冤,所以才说了出来!两位……”

  梅山白一挥手道:“你去吧,我们一定给你爹查明究竟,但是那位老道爷来买狗肉的事,你最好还是别对人说!”

  小伙计答应着走了,陈克在一叹道:“真想不到本门会有这种事,给二位笑话了!”

  梅山白一笑道:“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狗肉的确是好东西,济颠僧还在庙里啃狗肉呢,世人一样誉之为活佛,修行在心不在口!”

  陈克庄肃容道:“那怎么可以,这不但是道门之戒,也有了掌门师兄的禁令,我一定要禀明掌门师兄查出这位师兄来!”

  梅山白笑道:“只怕贵掌教也管不了,而且他早就知道是谁了!”

  黑风双卫都是一怔,梅山白忙笑道:“来!我们坐下喝酒吧,狗肉要趁热吃才香!”

  他自顾坐下,拖了胡媚儿并坐,黑风双卫见他们并居了客位,只得也双双在对面坐下,却将首席空了出来!

  梅山白在空出的首席上安了一忖杯筷,刘素娥道:“梅兄弟,你这个位子是给谁摆的?”

  梅山白道:“掌柜的既然多送了一付杯筷,不是他自己,就一定会有个不速之客前来,我们不妨虚席以待!”

  刘素娥比较细心,忽然道:“兄弟!我想你是存心在等什么人吧,而且这家铺子也大有问题,那个罗老儿更为神秘!”

  梅山白一笑道:“何以见得呢?”

  刘素娥道:“刚才你给他的三块金子,好像是三个金铸的人像,他本来不答应的,可是一看见那三个人像,忙又收拾起来,改口答应我们在后面了!”

  陈克在也有些印象,正待动问,梅山白笑道:“大哥大嫂,别忘了金人三缄其口,还是少问吧,我们这是叙旧,大家还是互相保存一点秘密的好!”

  黑风双卫矍然一惊,满脸疑色,立刻止口了!

  梅山白敬了一杯酒,又吃了一块狗肉道:“大哥!大嫂,这狗肉可烹调得真不错,你们要不要尝一块,这是难得的一尝佳味,一试之后你会常思不忘!”

  黑风双卫都是笑着谢绝了,梅山白笑道:“现在不吃,回头想吃就迟了,等那位不速之客来到之后,你们就是瞧着淌口水,也不敢动筷子了!”

  黑风双卫听他语多玄机,实在摸不透他的胸内乾坤。

  胡媚儿却笑笑道:“兄弟!你别跟我捣鬼了,我发现你坚持要来到这个地方,跟那个老头儿鬼鬼祟祟,一定在捣鬼!”

  梅山白笑道:“媚姐!我没有一句话是背着你说的,怎么是鬼鬼祟祟的呢,我承认有点小秘密,你不妨猜猜是怎么回事!”

  胡媚儿道:“我不知道你在捣什么鬼,但是金人三缄口那句话,我听你说过不止一次了,而且都是勉强用上的,你刚才给那老头儿的金块又是三个金人,这一定是什么暗号,你趁早给我从实招来!”

  梅山白一笑道:“不得了,这个破绽被你看出来了,以后我倒是得小心点,而且要换了暗号不然人人都知道了!”

  胡媚儿问道:“倒底你是在玩什么花样呢?”

  梅山白道:“别急,我说过到了武当,你就会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与目的,马上就要揭晓谜底了,你为什么不等一下呢?”

  正说着门帘一掀,进来了一个俗装书生,约摸五十上下,一脸正气,五柳长髯飘胸前。

  黑凤双卫连忙肃然起立,一脸尴尬之色,梅山白笑道:“掌教真人鹤驾来得真快,别是腾云驾雾而来的吧!”

  胡媚儿愕然道:“掌教真人?”

  梅山白起立笑道:“媚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武当掌教真人一清仙长。真人!

  媚姐的大名你一定早有听闻吧!”

  那中年人拱手道:“幸会!幸会!七情仙子游戏人间,颠倒众生,贫道闻之久矣,今日一会果是瑶池会仙子,蟠龙会上客!”

  胡媚儿大方地还了一礼才笑道:“掌教真人太客气了,胡媚儿虽曾主掌修罗教人间世七情殿,但对你们这些斩断七情六欲的道家全真却是无所用其情!”

  一清真人苦笑道:“仙子何苦挖苦敝教呢,敝教派了几个长老去试探修罗教虚实的,但经仙子摆布之下,一个个都铩羽而归,提起仙子的七情殿,莫不谈虎色变……”

  梅山白一笑道:“七情殿主是媚姐的几个手下在主持而已,如果媚姐亲自现身说法,恐怕那几位道爷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黑风双卫因为梅山白已经明示金人之缄口的暗号,得知他是自己人,但见他跟掌教真人如此随便,则又怔住了!

  一清换上俗装后,显得随和多了,一摆手道:“坐!大家都坐下,九弟,十弟,你们如果不是靠着梅公子之助,只怕要白受一番辛苦了,污名辱身不说,一事无成可太冤枉了!”

  黑风双卫在武当长老排行中为第九第十,而武当同门称呼,不分俗教男女,一律称弟,所以刘素娥成十弟了!

  一清看看席次又道:“这首席贫道可不敢当,该是梅公子坐才对,公子对敝教成全之德,山高水深,贫道实不敢僭越!”

  梅山白笑笑道:“还是掌教真人坐了吧,因为有陈大哥伉俪在堂,他们不敢僭越真人的,在下也不便僭越他们之上!”

  一清坐了下来笑道:“那我就坐了,九弟十弟,我脱去了道装,也等于暂时摆脱了掌教身份,你们也别拘束,大家随便一点,因为梅公子是最喜欢随便的人!”

  黑风双卫还有点不安,但一清坐下后,竟然挟了块狗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才笑道:

  “梅公子!令师金老前辈出的这个主意真害苦了我,十年前他自己为了喜欢此调,硬要用这个方法连络,而且逼得我破了禁,那倒不要紧,我是以俗装相陪的,在令师面前也摆不出什么身份,苦的是一尝异味后,竟引动了腹中的馋虫,想忘都忘不了!”

  梅山白笑道:“刚才那个小家伙说山上有位道爷,偷偷下来买狗肉,别是掌教真人吧,下禁令的是真人,想不到第一个破禁的也是真人!”

  一清笑道:“禁令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出家人只管自己的事,那能管得了别人干什么,偷偷买狗肉也确有此事……”

  说到这儿他的脸色一转哀蹙道:“五年前闻知金前辈仙游,我哀痛之心实难以言表,以后每逢金前辈忌日,我都来买一方狗肉,遥祭先哲……”

  梅山白也肃然道:“真人高谊云深,先师当感知已于泉下!”

  一清肃容道:“令师学通今古,技参造化,应该是寿期松鹤,都是为了我们,才害得他老人家未享天年,遽尔归真了……”

  梅山白叹息道:“恩师是自愿将功力转注给我的,他老人家对先前几十年岁月蹉跎感到遗憾,一心想以余力为人间尽点力,怎奈已力不从心,所以把功力转注到我身上,连带责成我达成这个使命,遗憾的是事情变化得太突然,我虽然瓦解了修罗教,没想到还有盖天雄这一转折……”

  一清忙道:“梅公子只要肯鼎力相助,必然没有问题了。”

  梅山白道:“在下奉先师遗命,自当全力以赴,杀身在所不计,但只怕要击破盖天雄,可没有对付修罗教那么容易了!”

  一清怔了一怔道:“盖天雄真那么厉害吗?”

  梅山白点了点头道:“是的!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高明,此人城府之深,处事之精,我都自愧不如,在修罗教中几近一年,我都受他蒙蔽了,直到最后,才发现他是修罗主人的化身,如果不是有公孙弘的事情,恐怕我们都将入其彀中……”

  一清叹了口气道:“慢慢来吧!这都是敝教之错,误派了公孙弘为护法弟子的负责人而引起的,更想不到此人卑劣至此,现在少林是对我们信心全失,其他之众也对我们大为不满,今后只有靠敝教独任艰巨了!”

  梅山白道:“其余之家精锐全失,帮不了太多的忙,让他们退出也罢,少林却实力雄厚,一定要引为臂援!”

  一清叹道:“圆慧上人前些日子还给我一份通谍,对公孙弘杀害他们中弟子之举颇不谅解,只怕难以说得动他们!”

  陈克庄道:“公孙弘师叔虽是本门中人,但他负责护法之举,已不归本门管教,少林怎么可以怪到我们头上了呢?”

  一清道:“话虽如此说,但少林寺前一战,死伤的都是别家的弟子,本门伤亡最轻,尤其是少林的几个人,还是我们的门人出手杀死的,难怪他们要误会了!”

  梅山白想了想道:“由我去连络吧,当年先师答应参予其事,一半也是出于少林的请求,只因为他们持戒太拘泥,不若真人的随和,所以才跟真人较为接近,我到少林去,亮出先师的招牌,他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一清道:“这个结全仗公子为之解开了,否则纵然能将盖天雄的事情平伏下去,五大门派各存歧见,迟早会引起冲突的,那后果将更为可虑!”

  梅山白点头沉思,胡媚儿笑道:“兄弟!我早看出你是跟五大门派一气的,但我也看出你不是五大门派中人,倒底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梅山白笑了一下,才说出其中经过!

  原来五大门派已得知有一股武林中的暗流,专为对付他们而在活动,也曾派出一些高手去探听。

  可是那些高手不是被杀,就是反为那批人吸引了去,大家深以为忧,也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时少林及武当都还是上一代在掌理门户,两家的掌门人有一个方外武林奇人名叫金三缄的朋友。

  此人武功盖世,学通今古,他们只有向金三缄求援,金三缄经他们苦苦哀求,武当上一代掌门知非真人还以身殉为求,金三缄才答应了,然而金三缄年事已高,唯恐力有未逮,才答应找一个心智超人,禀赋奇特的年轻传人,将功力转注,再来完成这个任务。

  梅山白就是这样被选中了,金三缄替他打好基础后,将毕生所能传授给了梅山白,同时还将自己多年修为的功力以道家转注之法,转给了梅山白,自己终因耗力过巨,在五年前去逝了。

  为了守秘密,金三缄并没有将梅山白的姓名透露给任何一人知道,完全叫他一个人单独行事,设法打入对方的圈子里。

  金三缄诙谐成趣,游戏人间,专喜吃狗肉,所以他跟武当约了一个最奇怪的连络方法。

  罗老儿是金三缄的狗肉至友,刚好武当发生了一件火工偷屠狗的事,那个火工也姓罗,打了一顿是有的,但并没有打伤,知非真人还资助了他一笔银子,给他回家去安身立命,那知这家伙渔色成性,拿到银子后,留连妓寨,染上了梅毒,又兼床头金尽,潦倒而死!

  罗老儿受金三缄之托,冒称是那火工的父亲,故意在此开了间狗肉铺,以便金三缄前来暗中连络了。

  这间狗肉铺的地盘是武当上清宫一条秘道的出口,由一清暗中作主让了给他,金三缄来了,就暗中牵动消息,通知一清由秘道下来见面,金三缄死后把秘密告诉了梅山白,同时以三个金人为暗记以便识别……

  罗老儿还兼为武当作秘密通信的任务,武当的门人有秘密消息要禀告掌门人时,就以三个银人为暗记。

  金三缄死了之后,一清不知道那个传人是谁,为了要使此人便于连络其他门派,也用金人三缄口为最机密的连络暗号,任何一家门派,只要见到这个暗号,必须全力支持,不得延误,当然这个秘密也只有各家掌门人以及有数几个值得信赖的主要人物知道。

  梅山白在三年前技成,开始执行任务,他费了两年时间,游踪遍及各地,才查出十八友与那个暗中势力有关。

  于是他巧妙地投身进入洛阳英雄馆,只是觉得盖天雄的实力比其他人更深厚,却没有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打进了修罗教的核心,直上九重天,创下那一番英雄事迹,利用修罗主人与修罗九帝的矛盾,弄垮了修罗教……

  不过也幸亏金三缄的精密设计,除了梅山白本人外,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才有这种成就!

  否则以修罗教对五大门派的渗透之深,连核心人物都入了网罗,只要多几个人知道,梅山白也无法活动了。

  这一段内情,一清只是知有其人,却不敢断定为谁,但他心中已经有个底子,认为多半是梅山白了!

  但一直到梅山白进入了狗肉铺子,他才能确定了梅山白与胡媚儿来访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也一直等到罗老儿把三个金人暗送到上清宫后,他才敢现身来见!

  梅山白说完之后,一清黯然道:“梅公子赐助之德,敝教固感激莫名,但对金老前辈的感怀尤为之深,所以我宁负破戒之罪,也要以狗肉来表示对他老人家的敬意,他老人家突梯滑稽,硬说我们是假正经,非要我动荤破戒不可……”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一顿,才叹道:“九弟!十弟!你们对我是了解的,我总算不会是贪图口欲的人,而且长年茹素,油腻荤腥下肚,总有几天不舒服,但每逢今天,我总要强迫自己的肠胃难受一次,为的是博他老人家高兴!”

  梅山白一怔道:“今天!我记起来了,今天正是先师的忌辰!”

  一清道:“五年前本门一个弟子也是在这里传来了噩耗,我以三枝清香表示了心中无限的悲痛,我想等大局平安后,由武当出面,邀集天下武林同道,举行一次狗肉宴,来追思这位前辈的恩德……”

  梅山白笑笑道:“好啊!我恩师在地下也会笑起来的,尤其是少林那般老和尚,我非要叫他们也破了戒不可!”

  一清也笑了道:“梅公子的行事作风倒也受了金前辈的遗传,似乎专爱看我们出家人破戒力乐事,还记得令师有一次跟少林的前任掌门镜月禅师开玩笑,冷不防点了他的穴道,硬塞了一块狗肉在他嘴里,害得他闭关面壁,入定了三年以求赎罪,以后令师才不再拿他开玩笑了!”

  胡媚儿听得大感兴趣地笑道:“有这样古怪的师父,才有你这种刁钻的徒弟,只可惜那位老人家不在了,否则我一定要见见他!”

  梅山白笑道:“那一定精采万分,媚姐以你那颠倒众生的媚术跟我师父对较一下才有意恩呢,他老家自号风月罪人!”

  胡媚儿哦了一声道:“这是怎么说呢?”

  梅山白笑道:“他老人家一生中的一半时间是在秦楼楚馆中渡过的,然而到死仍然保持着童贞之体,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胡媚儿笑道:“那恐怕不是男人!”

  梅山白摇头道:“不!你错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也没有任何暗疾,完全是凭着修为定力来克制人欲,而他的一身武功也是从这上面修待而成的,他教我武功也多半是在妓寨中练成的,那时我正当二十岁血气方刚之年,他要我夜夜坐在肉屏风里,目睹活色生香而不准有所动心呢……”

  胡媚儿笑道:“你忍得住吗?”

  梅山白道:“开始还不行,慢慢就习惯了,久而久之,那怕粉黛三千,不但视若无睹,反而觉得讨厌!”

  胡媚儿笑道:“难怪你通过我的七情段时定力十足,原来你早就在风流阵仗中磨出来了,你师父可是个大怪人,用这种方法能扎实武功的底子吗?”

  梅山白道:“当然能的,人之所好,无非利名财色,而最难过的就是色字一关,利名都是人为的,容易克住,唯独色欲乃人的本性所赋,随知识而渐长,到了某一个阶段,就成为一股本能的冲动,所以道主净,佛主空,都是针对着一个色字!”

  胡媚儿道:“这么说来,练武的人就必须戒绝女色了!”

  梅山白笑笑道:“那倒不然,武之戒色在不动心以养天机,等基础扎实后,就不必再受此限制,而且还要作适度的宣泄,以达到龙虎调和,这又是内家的秘旨了……”

  一清笑道:“金老前辈不愧是武林第一奇人,他对养生之旨,兼取释道而中和以儒家黄老经庭之学,无怪能卓然而出群!”

  胡媚儿一笑道:“掌教真人怎么也赞成男女食色的论调了呢,你们道众不是要求守身如玉,最好都不要有家室之念吗?”

  一清道:“没有的事,武当门下分道俗两门,实则殊途而同归,如果每个人都摒弃男女之事人就要绝种了!”

  胡媚儿道:“这么说道家也可以娶妻生子了?”

  一清笑道:“是的!道家也有苦行与修身两门,苦行修者必须持戒,修身道者则节欲而养天机,不压制本性而作适度的调和,一则绵延种族,一则修身而延寿,所以神仙有专侣,道家也有合藉双修的佳侣,只是我们全真派的苦行修者不准犯戒而已……”

  胡媚几点点头道:“掌教真人说的才是至理名言,我专研男女合欢之术,并不是鼓吹纵欲,而是讲究男女合欢的技术与节身养元之道,男女之欲为与生俱来,过犹不及,都是违反自然的,少林的和尚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强自压制人欲,结果反而减低了个人的成就,我的七情殿门下,失足的少林门人最多,就是这个道理,倒是武当的几个高人,都能悬崖勒马,我起初还以为黄教的持律功夫较深,没想到竟是这个原故……”

  一清笑道:“幸亏七情仙子知道得稍迟,如果早就认透这个道理,因势而诱导,敝教恐怕也是在修罗教的掌握之下了。”

  闲话谈过后,又开始转入正题,梅山白才说出自己破坏盖天雄重组修罗教的腹案,征询一清的意见!

  一清连忙道:“这些地方我实在是外行,还是梅公子统筹策划吧,敝教上下总是全力支持的,公子看着办了吧。”

  梅山白道:“我要的是人手!”

  一清道:“全凭梅公子调度,公子只要按照所约定的暗号,要多少人有我多少人,连我自己都听命以供驱驰!”

  梅山白笑笑道:“好!那我需要十个高手,去到少林兴师问罪!”

  一清一惊道:“那是为了什么呢,公子不是打算连络少林同赴洛阳吗,怎么自己人先起了冲突,予人以可乘之隙!”

  梅山白一笑道:“这十个人都要以一当百的好手,而且要认真的跟少林发生冲突,给我造成一个重返洛阳的机会!”

  胡媚儿惊道:“你还要到洛阳去,盖天雄肯饶你才怪!”

  梅山白笑道:“只要我的身份不被揭穿,盖天雄绝对欢迎我回去的,因为我把孔庆琦送到洛阳去,等于给他吞下了一个爆竹,而引线仍握在手里,我只要去点一把火,就可以把他炸得开胸裂腑!”

  一清点了点头道:“公子如能重返洛阳,深入其腹心,自然必能缔造结果,但是非要我们跟少林冲突不可吗?”

  梅山白笑笑道:“是的,唯有这个办法才能保全你们两方!”

  一清张大了眼睛道:“公子请再指示详细一点好吗?”

  梅山白笑道:“五大门派中,仅少林与武当实力未受影响,盖天雄的目标一定放在你们两派身上,可是他自己也有问题,两派如公开宣布联手合作,正中他下怀,他就可以将内部的不稳转移到你们两派身上,如果你们起了冲突,而且相当认真,盖天雄是投机的人,他一定作壁上观,坐看龙虎斗,等你们打得头破血流而坐收渔利,同时他也可以放心整顿内部,自然就需要我了!”

  一清道:“这当然好,就怕少林引起了误会!”

  胡媚儿道:“梅兄自然先会跟他们说好的!”

  梅山白摇摇头道:“不!我绝不能透露半点口气,而且贵教派去的人,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实情,这样才不致泄漏机密!”

  一清皱眉道:“这样恐怕事后难以收拾了!”

  梅山白道:“事后我会到少林去解释明白,事前却不能宣泄,因为贵教与少林的人都不善作伪,唱不来假戏!”

  一清终于答应了道:“梅公子既然如此决定,我们自然遵守,但是我们与少林结怨,要闹到什么程度才可以结束呢!”

  梅山白笑道:“要想逼真一点,自然是双方都要死伤!”

  一情愕然张嘴,还没有开口,梅山白笑道:“媚姐可以提供一份名单,包括你们双方的人在内,这些人的死伤,对你们双方都只有好处!”

  陈克庄失惊道:“梅兄弟!你是说我们仍然有修罗教的奸细潜伏在门户之内,上次你不是已经提供了一份名单了吗?”

  一清也道:“上次我们得到公子转来的消息指出了本门的叛徒,我已经秘密处决了,难道还有残余的份子!”

  梅山白笑笑道:“上次提出的几个人,只是大家都知道的,现在所要提供的名单,可能只有媚姐一个人知道!”

  胡媚儿连忙道:“兄弟!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几个人名没宣布的!”

  梅山白笑道:“修罗教的人,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掌握了一部份职务上的秘密,不肯告诉人的,尤其是你与地魔宫素来不和,当然不会将自己的成就整个告诉他们,因此我相信你手中必然掌握着一些永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名单!”

  胡媚儿沉息片刻才道:“小鬼!你真是个鬼灵精,这几个人虽然受了七情殿的蛊惑,我却不打算利用他们,想不到仍然会被你掀了出来!”

  刘素娥忍不住道;“媚姐!你掌握着这些人有什么用呢?”

  胡媚儿道:“我以前之所以秘而不宣,是为了跟桑老婆子赌气,不愿意把自己的成就去供她立功,后来梅兄弟来了之后,我见他雄心勃勃,原来打算把这几个人交给他,使他能有一番成就,在修罗教中爬升到更高的地位,那知梅兄弟很能干,不用我帮助,已经奠定了他的基础,我才没用上……”

  梅山白笑笑道:“谢谢媚姐!反正你还是帮我的忙,我依然感谢的!”

  胡媚儿瞟了他一眼,低声说出了几个名字,这些名单的揭露,不仅使黑风双卫变色,连一清都摇头叹息不止。

  假如胡媚儿早把这些人利用上的话,武当与少林恐怕难以撑持到今日,早就被修罗教并吞了呢!

  离开了武当之后,梅山白与胡媚儿在外面逛了几天,然后慢慢向少林进发,而武当的人已经先到了!

  他们是由黑风双卫带着去的,直接声讨少林罔顾武林道义,退出五大门派的结盟,致令公孙弘功败垂成,未能一举尽殄九帝……

  少林的人自然也很愤怒,指斥武当所委非人,公孙弘死有余辜,而且最后责怪黑风双卫自动撤回武当的门下,解散了五大门派的护法门人组织!

  黑风双卫另有一番辩词,他们说少林先行抽腿,减弱护法门人的实力,他们为保全门户实力自然不肯妄事牺牲,归根结底,责在少林。

  双方都不从帐,结果一言不合,起了冲突,武当十剑联手,势不可当,杀死了少林四名长老伤了门人。

  最后少林群起而攻,连掌门人都亲自临阵,才算击破了他们的联手剑阵,伤了两名长老,杀退了武当的人!

  这两大门派的火拼,是很轰动的一件事,一般的批评都说武当太过份了,少林更是群情激愤。

  连闭关入定疗伤的圆正大师都出了关,召集门中的高手,甚至还飞笺召集各处的俗家弟子,准备声讨武当!

  少林掌门人圆慧上人感到愤慨又困扰,他与武当掌教一清真人私交颇笃,深知他的为人冷静虑远,修为颇深,想不透何以有此不情之举,总算圆慧上人还有点修养,念及盖天雄在洛阳蓄机待动,如果与武当火拼,结果是大家都落不到好处,反为盖天雄渔人得利,才压下了群怒。

  可是他对武当的行动仍是不放心,决定私下一行,以明究竟,把门中的事务交代了一番,伪称入定修真!

  暗中却乔易俗装,私自下了中岳少室,准备跟一清真人作一次长谈,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行前他作了交代,如果此行没有结果,或是为武当羁留,则请圆正上人执长门户,对武当采取行动。

  在路上他碰到昆仑掌门钟二先生,此老也是为了武当与少林交恶之事而来探询究竟的。

  听见了圆慧上人的叙述后,也认为武当太岂有此理了,公孙弘事件发生后,各大门派对武当已深为不满。

  但钟二先生老成持重,认为盖天雄重整修罗教,九帝中有四人归于洛阳,声势颇盛,为武林心腹大患!

  强敌在侧,他劝圆惹上人慎重其事,答应陪伴圆慧一起到武当去会见一清,希望化干戈为玉帛!

  这两人的行踪都十分隐密,一个门人都不带,在路上走得也很从容,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因为嵩山与洛阳接邻不远,修罗教的耳目密布,他们两人都是文士打扮,铁伞钟二先生还特意邀圆慧同往南阳一行,访游三国名臣诸葛亮的故居,表示他们只是一对作伴揽胜的游客了。

  那知道天不作美,还没有走到孔明故居的草芦,却遇上一场大雨,两人只好到路边的一个草亭中避雨。

  雨下得很大,来到草亭中时,两个人的衣服已半湿了,亭中已先有一对中年夫妇在避雨!

  那对夫妇约模都是四十上下,衣饰华丽,男的丰神俊逸,女的雅致可人,脚下放了个大食盒!

  圆慧上人持戒虔诚,虽然穿了俗装,仍不惯与女流接触,草亭中有四张凳子,一座石桌,那对夫妇坐了两张,钟二先生进去后坐了一张,圆慧上人却宁可站着,也不愿坐到一起去!

  那女子看了他们一眼道:“二位老先生都是读书人吧!”

  钟二先生晤了一声,那女子笑道:“那就好极了,娘家在前面的庙里求了一根签,不知道是如何解法,偏偏管庙的老和尚又生病了,就请老先生替我们看一下!”

  钟二先生微皱眉头道:“我们也不太看得懂!”

  那妇人笑道:“您就把签条上的字念给我们听好了,我跟我家汉子都是做买卖的,苦了十几年,总算存了几两银子,可就是肚子不争气,没给他下过一个蛋,听说前面的送子娘娘很灵验,我们特别存了几两银子,求了个签回来,我家汉子做买卖精明,就是不认得字,麻烦老先生看看,娘娘是怎么个指示的?”

  钟二先生见她出言粗鄙,她的丈夫在一旁傻坐着,认为这一对夫妇不过是无知的村夫愚夫而已,遂接过签来一看,却是一首七绝,写着:“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蓝田有玉难成宝,除非借得一枝春!”

  庙中的签条本是一般文人信手之作,假托神灵而预示休咎,这张签条是送子娘娘庙里求来的,所示的当然是有关生男育女之事,可是制的人或许是存心开玩笑,作了这么一首歪诗!

  照诗中之意,是说他们生育无望,除非叫女的红杏出墙,才有怀孕的可能,钟二先生不禁怒道:“混蛋!这诗签是谁制的?”

  那妇人道:“是管庙的老和尚找人作的,灵验得很呢,我家对门王大婶一连生了六个女儿,到庙里去求一支签,按照娘娘的指点后,不到一年,果然抱了个胖儿子,老先生,您看看我们命里不是该有后代!”

  钟二先生道:“在庙里刻出这种签条,那老秃驴简直该砍头!”

  当着和尚骂秃驴,虽然不是骂圆慧,他听来也觉得不顺耳,忙走过来接下签条看一遍,也忍不住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简直是侮辱神明!”

  那妇人奇怪道:“这位老先生也是当和尚的吗,怎么跟庙里的老和尚是一个样子说话呢!”

  圆慧上人在不知不觉间泄露了身份,忙分辨道:“我是在家修行的居士!”

  那妇人道:“我可不懂什么居士不居士,你老先生既是吃素念佛的,一定懂得菩萨的指示,这签上究竟说什么呢!”

  圆慧上人自然不能照诗中之意直说,只得道:“没说什么,只是奉劝大嫂多种善因,必得善果!”

  那妇人道:“什么叫善因善果我都不懂,我问的是什么时候可以生儿子,老先生,你快告诉我什么时候好吗?”

  圆慧支吾地道:“这个倒没有说起。”

  那妇人不信地道:“老先生,你可别骗人,那老和尚可说过了,娘娘庙里的九十九支签,每支都不会落空,凡是去求的,都可以有个着落,即使命中无子,也有办法补救,所以庙里的签不让人多求,每个月逢初一十五,才进入求三支,我整整吃了半个月的素,一夜熬着没睡,赶着烧了个头香,还布施了十两银子的香火钱,好容易求到一签,怎么会没提起呢,一定是菩萨的指示你没看明白!”

  圆慧只得苦笑道:“是的!神佛玄机,我们凡夫俗子是不易明白!”

  那妇人转而埋怨他的汉子道:“都是你这窝囊废,祖上无德,会该命里绝子,连求根签都得不到菩萨保佑,这十两银子白花了不说,还害老娘白吃了半个月的素,熬了一夜没睡!”

  那男子讷讷地道:“娘子,这怎么能怪我呢?”

  妇人哼了一声道:“怎么不怪你,别人求得的签条都指示得明明白白,偏偏你这王八蛋,求了根签来,没人看得懂!”

  男子急了道:“谁说不懂呢,我只是认识的字不多,大概的意思还是明白的,那签上说,光靠你我是无望了,必须从人家那儿借点福气来,比如说,在我身边弄个人!”

  妇人连忙道:“放你娘的屁,要不是老娘巴结着,你那里有今天,饱饭还没吃几天,你就骨头轻,想讨起小的来了!”

  男子连忙道:“这是菩萨娘子的指示,又不是我说的,你不信可以问问这两位老先生,看看签条上是不是这么说的!”

  妇人转脸问二人道:“二位老相公,当真是这么说的吗?”

  钟二先生与圆慧听那男子一知半解,胡扯到自己的纳妾的头上去,不免啼笑皆非,不知如何回答!

  那妇人忙又转问圆慧道:“那个老儿贼眉贼眼的,不会老实话,一定是帮着你们男人捣鬼,老先生,你是吃斋念佛的什么士来着,我想你一定不会骗人的,你告诉我真话,菩萨娘娘在签条上是怎么个说的!”

  圆慧只有连连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妇人却推道:“你倒是说呀,老先生,你这一大把年纪了,如果你昧着良心说假话,你这把年纪就活在狗身上去了!”

  圆慧从没有遇见这种尴尬的场合,只得道:“阿弥陀佛,照签条上讲,二位如想得子,的确要求之于人,但不是尊夫那边纳小妾而是……”

  底下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可是那妇人却十分乖巧。

  笑了一下道:“菩萨可是要我这边想办法……”

  那男子道:“胡说,那有这种事情的!”

  妇人道:“一点都不胡说,这才见得菩萨的灵验,当真是神明万分,你想想这几年以来,你一上床就像个死人似的,老娘怎么拉扯你都像条死狗,怎么能生得出儿子来,当然要靠老娘的手段,老先生,你说是不是!”

  那男子急了道:“娘子,你可不能乱来!”

  那妇人却一笑道:“我晓得,老娘总要凭良心对得起你,乱七八糟的人不要,年轻的不要,靠不住的不要,认识的人不要,最好就是像这位老相公,既是读书人,又是念佛的,老相公,你就大慈大悲,行个方便!”

  圆慧双手连摇,那妇人靠过去笑道:“老相公,我们实在求子的心大切了,借你老人家的种,我家汉子也不会吃醋的,死人,你也帮着求求呀!”

  那男子搓着手,半晌才道:“老先生,如果真是菩萨的意思,我也没话说了!”

  妇人靠得更近了,头一点就贴到圆慧的身上,笑道:“上天下这场大雨,叫咱们凑在一起,可见这是缘份,也是上天的意思了,老相公,你家里一定儿孙满堂了吧!”

  圆慧一面跺脚一面道:“不可!不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可是他躲得还不够快,一条胳臂被那妇人抓住了,一股脂粉的香味熏得他有点头昏,跟着他的手也被握住了!

  肌滑如丝缎,柔若无骨,这对圆慧而言是一种从所未有的经验,使他更昏然不知所以了!

  那妇人拖着他来到石桌前媚笑道:“汉子,这可是菩萨娘娘的意思,你还不把篮里的酒菜拿出来,好好地款待这位老先生,回头等雨停了,就请他到咱们家里去,住上个把月,一定就有喜讯了!”

  那汉子皱着眉头道:“怎么要住那么久!”

  妇人横了他一眼道:“死鬼,这种事儿总得慢慢儿来,那能一次就播下种发芽的,总得等上个把月,确定有了喜讯再放他走……”

  圆慧被她按在凳子上,急得要站起来,可是那妇人竟贴住他的背,他才一用力,肩上感到软绵绵的。

  虽然他从未接触过女子,也知道是什么,又不敢动了!

  那妇人却媚笑着轻轻捏一下他的脸颊道:“老先生,看不出你一脸正经,肚子里却坏得很呢,你别硬顶呀,顶得我怪痒的,回头到了家,咱们关起门……”

  圆慧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脸容一整道:“娘子!请你放尊重一点,这成何体统!”

  那妇人笑了一声道:“哟!你还假正经起来了,我家汉子在这儿,他不吃醋,你还怕个什么劲儿呀,何况我看你也不像个老实人,要不你于吗抓住我的手一直不放呀!”

  她的一只手仍然跟圆慧互握着,圆慧急得想摔开,可不知怎的,就是使不出一点劲,涨得满脸通红!

  对面的钟二先生看出情形不对了,圆慧是有道高僧,定力修为极高,绝不会如此,八成是受了算计。

  但他脸上却不露声色:“圆兄!这也是件好事,你就成全了人家吧!”

  边说边站了起来,那男子忙问道:“老先生要上哪儿去。”

  钟二先生道:“贤夫妇的事用不着我,我还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圆慧忙道:“钟兄你可不能走……”

  满眼露着乞怜之色,那妇人笑道:“外面下着大雨,再急也得等雨停了再走呀!”

  钟二先生道:“不要紧,我带着伞!”

  昆仑掌门钟二先生又号铁伞先生,他随身武器就是一柄铁伞,钢骨铁柄,顶端还有机簧,内藏利刃,一推扶手,利刃就突了出来,是一枝奇门兵刃,平时用个布袋套住,以免引人注意,此刻就倚在亭柱边。

  那男子却动作很快,一把捞住伞柄道:“天雨路滑,上了年纪的人,摔一交可不是好玩的,老先生一定要走,我送老先生好了……”

  不由分说,扯脱了布套,把铁伞撑了起来说道:“老先生这柄伞真重,咦!怎么没个面呀,那可怎么遮雨呢,我看老先生还是坐一下,等雨停了吧!”

  这柄铁伞是没有伞面的,但份量沉重,约有一百多斤,那男子拿在手中却轻如无物,益发证明这对夫妇可疑了。

  钟二先生原本想取到兵器再发动的,那知被人抢先了一步,而且那男子手持伞尖对着自己只有四五寸。

  伞柄的把手在对方掌中,只要一推,尺来长的利刃就会弹出刺伤自己,可见对方早就知道伞中的秘密了!

  虽然身在对方的威胁下,钟二先生还是很沉得住气,目射xx精光,注定对方,以冷漠的声音说道:“二位别再唱戏了,亮出真身份来吧!”

  那男子一笑道:“老先生,这话是怎么说呢?”

  那妇人笑道:“我想是问我们的姓名吧,谈到现在还没有互相介绍呢?”

  那男子道:“我因为命中无子,奉了菩萨的指示,向那位老先生借个种,又不是招他上门做女婿,何需要通名道姓的!”

  妇人笑道:“人家可不放心呀!”

  男子道:“他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管吃管住,还赔出老婆跟他睡觉,事后还送他一笔银子,这种便宜上哪儿去找!娘子,你不晓得这批念书人肚子坏水可多着呢,如果告诉了他们姓名,以后敲诈勒索,一辈子都没有个完了。”

  妇人一笑道:“我看他们不像是坏人,告诉他们也不要紧。”

  男子沉吟片刻才道:“好吧!我姓梅,叫梅山白!”

  钟二先生与圆慧都是一怔,那妇人也笑道:“我是胡媚儿,大家都是熟人,二位这下子可放心吧!”

  梅山白一面笑,一面扯掉嘴上的胡子道:“我正要到少林去拜访上人,未料在此不期而遇,更没想到钟二先生也在一起,跟二位开开玩笑,万祈见谅!”

  扯去化装后,已经证实是梅山白了,圆慧却犹豫难决,因为他到现在,始终不知道梅山白立场何在!

  在少林本院前,梅山白计退盖天雄,智歼公孙弘,好像是帮他们的,但他跟修罗教的关系仍是很密切!

  梅山白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意,笑笑道:“媚姐!你把上人放开了吧,我算是领教你的情丝手了!”

  胡媚儿将圆慧的手掌放开了一笑道:“我不是吹牛,那怕金刚下凡,遇上我也难逃掌握,不过这老和尚能维持个方寸不乱,也很有道行了。”

  圆慧这才吁了口气,满脸通红,梅山白笑道:“上人不必自责,媚姐的情丝是一种很玄妙的武功,你能在她手中支持这么久而不动心,足见修为有素,修罗九帝那么高的修为,也不敢受媚姐情丝一绕呢,玉手一握,意乱情迷,丑态百出,上人还是唯一能逃过那一关的!”

  胡媚儿笑道:“那也不见得,如果时间一久,我一定能叫他乖乖地投伏在我的脚下,言听计从,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梅山白笑笑道:“这可不算本事,上人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先被你制你住了,否则你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佛门高僧,武林领袖,岂有如此不济的……”

  虽然梅山白在替他辩论,但圆慧听来却十分难堪,涨红了脸,沉声问道:“二位缀上我们,究竟用心何在。”

  梅山白一笑道:“上人虽然易俗装,但未改本来面目,瞒不过人的,且喜尚未被修罗教的人发现,否则又将多事矣!”

  圆慧道:“老衲势非作此一行不可,管不得那许多。”

  梅山白微笑道:“上人可是为前两天的事要到武当去兴师问罪,那就大可省此一行了,在下就是专为解释此事而来的!”

  圆慧怒道:“一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梅山白笑道:“这件事是梅某的意思,上人问我好了,武当的人是我请一清真人派出来的,登门生事,也是我的请求!”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梅山白笑笑道:“盖天雄重组修罗教,目标仍在武当少林两派,如果没有这一闹,他可能在最近就要对两派下手了,现在他乐得坐山观虎斗,静等你们两家人拼,以便坐收渔利,这是个缓敌之计,对你们都有好处。”

  圆慧怔了一怔道:“可是他们做得太过份了,而且一点消息都不透……-”

  梅山白道:“戏一定要唱得热闹才逼真,而且一定要斗得群情激愤,才能使盖天雄深信不疑,所以事前绝不能有所表示,这件事除了黑风双卫与一清真人外,武当在场的人也不知道,当然不能跟上人先打个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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