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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马伯乐在城里不敢住了,一脚出了城,来到洪九郎栖身的回回营地。

  天色已经昏黄,那儿正热闹着,人家在广场上堆架柴火,准备开营火会。

  洪九郎看见他,十分高兴地道:“大哥来得正好,这儿的弟兄们为了欢迎我这个天山来客,上准备举行一场营火会,通宵狂欢,你正好赶上热闹。”

  马伯乐却苦笑道:“兄弟,我不是来凑热闹的,而是来躲命的,城里我不能住了!”

  “为什么?难道天府八狐对你下手了?”

  “不是天府八狐自己下手,而是他们买动青蛇门。”

  他把情形又说了一遍。

  洪九郎听了凝眉深思道:“这么说来,也是那个活死人下的手。”

  “我不知道,反正有个替死鬼在我房中送了命,我实在怕了他们这种暗算伎俩,只有来跟在你老弟了,你这儿没什么变故吗?”

  “没有呀!一切都很好,尤其是在回回的营地里,外人混不进来,最安全不过了,我之所以要住在这儿,也是为了这缘故。”

  “可是我看这儿也有不少汉人呀!”

  “他们都是回回的朋友,有些是娶了维吾尔的女人,有些则是向往他们的生活,也信了回教,移居进来的,都是些可信赖的人,大哥,你也住过来算了。”

  “我能不信吗?老实说,我不怕天府八君,明里动手,我还能号召到一批朋友,跟他们拼一下,但他们找来这些神出鬼没的杀手,我可一点辄儿都没有。”

  洪九郎豪爽地道:“在兄弟身边,大哥可以放心的是绝不让你受到杀手的暗算。”

  “他们狡猾如狐,兄弟还是得小心。”

  洪九郎大笑道:“小弟的外号也叫飞狐,以狐制狐,兄弟已不怕他们了,何况小弟这个飞狐还长了翅膀会飞。道行上比他们高出多了。”

  “兄弟,杀手门擅长的是暗器,他们不跟你来明的。”

  “我是个猎人,猎人在狩猎时,对付那些猛兽,也要采取暗算的手段,像布饵、设陷井、利用掩护突袭等等,我是内行得很;再者,一方面,在狩猎时,我们同样要受到许多难虫猛兽的暗袭,所以一个成功的猎人,必须要有一种预知危险的本能。”

  “兄弟,这是一批人,一批凶狠阴险的凶手,不是那些野兽可比的。”

  “在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一个敌人要对付我时,心中必有杀机。只要杀机一现,我就有预感。”

  “你的预感从来不会出错吗?”

  “大哥说笑话了,人又不是万能的,那会永不出错,只不过我出错的机会较少,而且我的运气好,所出的错都不大,都来得及补救。”

  “万一有次你出了大错而补救无及呢?”

  马伯乐的心中略宽,至少目前这小伙子对自己还没有起疑或怀有戒心,他也确信洪九郎在应付危急时有预感的本能,而反应之快,更是超乎想像。

  不止一次,他都忍不住心中的冲动,想要在暗中一击,但到最后都忍耐住了,抽冷一击,机会非常之多。但只能使用一次,假若那一次不成功,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所以这一次机会不能轻易使用,一定要有十足把握。

  何况,看洪九郎对付青蛇、双蛇兄弟及活死人、蛇娘子等人的手法上,也可以了解,这小子个是一头狐狸而不是一头豹子,机智不逊而勇猛过之多倍,是个非常危险的家伙,自己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想了一下。马伯乐才试探地道:“在客栈中,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暗器是活死人的,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杀手的规矩不会无条件杀人,而事实上不可能有人花钱来买我的命!”

  “上次在客栈中他不是也对大哥下下了吗?”

  “那只是做个样子,用来防止我阻扰青蛇的下手而已,青蛇所用的那种接近暗算手法,是不容易瞒过我这种老江湖,他们才要使我安静下来。”

  洪九郎一笑道:“可是若没有我最后强取到解药,大哥这条命就冤枉送掉了,大哥,找八狐清理门户是我的职责,你跟着在里面担惊受累,实在没价值。”

  “老弟,你可是嫌我碍事?”

  ‘小弟绝无此意,只是为大哥着想而已。”

  “兄弟,我知道帮不上多少忙,可是我有朋友,他们多半是受过八狐压迫的人,我可以为你打探一下消息,了解八狐的动向,倒也不是完全没用的。”

  “我知道,有大哥同行,好处很多,可是大哥担着性命之险,未免太不划算了。”

  马伯乐苦笑一声道:“老哥多少也是个江湖人,不甘心老死床榻的,现在又是子然一身,无牵无挂,总想找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干干,以期不负此生。但是我的能力有限,以前只能纠合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给八狐一点暗中的打击,现在能有机会,明着向八狐叫阵,我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是值得的!”

  “大哥既然有此豪情,小弟也不说什么了,走!外面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出去参加营火会吧!”

  广场上,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许多人都已围着火堆,摆成一个大圈子,有的铺了毯子,有人则干干脆脆席地而坐。

  大家都带来了皮袋装的美酒与烧烤的野味、水果,年轻人穿上漂亮的衣服,年老者则带着乐器。

  洪九郎一到场,全场就起了一阵欢呼,每个人都起立向他们欢呼鼓掌。

  洪九即高举双手答礼,然后走到一方毯子上坐下,还拖了马伯乐在一起。

  那是一方虎皮的毯子,他们才坐定,就有许多美丽的少女,捧着食盘过来向他献上各种食物。

  洪九郎是来者不拒,每个人的盘中都取上一点,顷刻间他们面前已经堆满了如山的食物了。

  他笑着向马伯乐道:“大哥,吃吧!别担心不够,这狂欢会是要到天亮才散的,高兴的时候可以一连两三天不断。”

  马伯乐笑道:“象这样吃下去,难怪他们的女人一过三十就胖得像个肉球了。”

  洪九朗也笑道:“所以他们盛行多妻制,一个老婆胖了,再娶一个年轻的,他们的女孩子却是个个玲珑、美丽、活泼而热情,大概也知道她们的黄金时代很短,在美丽的时候,要尽情的享受生命。”

  “他们似乎对你十分欢迎,很少有汉人受到他们如此礼遇的,他们对汉人好像有点仇视。”

  “那是在塞内的回回才如此,他们寄居塞内,常受到汉人的欺凌和排挤,所以他们才聚居在一起,群体群力,抵抗汉人的侵犯。”

  “有这么严重吗?”

  “是的,因为这儿的天府八君的地盘,八狐的手下们常常欺到他们头上,诱拐强占他们的女孩子,抢夺他们的财物,杀害他们的族人。他们没办法,才从塞外召了很多勇武的族人前来,总算成了一股特别的力量,使得八狐不敢太欺凌他们了。”

  马伯乐道:“真是混帐,胡闹得太不像话了!”

  “大哥是说谁混帐?”

  “自然是说天府八狐,怎么去惹上塞外胡人呢?他们最是团结,事情闹大了,他们会举族来犯,问题就大了,若是形成战乱,官府也会出面干涉,那时八狐又将如何来善其后呢?”

  “大哥好像是替他们着急了?”

  马伯乐忽地一惊,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暖昧,实在说不过去。

  他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替他们着急,而是怕战乱一起,糟殃的是无辜百姓,所以我才骂八狐混帐。”

  洪九郎道:“这儿是刘天雄的地盘,他也怕事情一闹开,是他最先倒霉,所以他不但禁止自己的手下惹怒回人,其他人侵犯到回人利益时,他还出头维护,因此回人对他的印象还好,一时尚不至如此。不过,他们对八狐的反感是可以想象的,他们之所以如此的欢迎我,就因为我是来收拾八狐的。”

  马伯乐的脸上带着笑,心中却颇不是滋味,对着面前的佳肴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洪九郎却是十分高兴,不住地劝他吃东西,而且道:“这儿的规模虽然比不上大漠,但食物却丰盛多了,鸡鸭鱼肉俱全,只可惜没有猪肉。”

  “老弟很喜欢吃猪肉吗?”

  “我又不是回回,没那些禁忌,在天山吃不到活猪,只能向过路的汉客买些火腿、腊肠之类,因为老师傅很喜欢吃,价钱虽贵得惊人,我们也不小气,进了塞外之后,在大哥那儿,总算尝到了新鲜的猪,我觉得比什么野味都好吃。”

  马伯乐也笑道:“你只吃过烤牛、烤羊,那天我请你吃一烤乳猪,包准你会把牛羊都丢掉。”

  洪九郎道:“那倒不会,我虽然爱吃猪肉,但牛肉却是养我长大的食物,我不会抛弃他们而忘了根本,我是个不轻易忘本的人。”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马伯乐就感到很刺耳了。

  他不知道这小伙子是否已经了解到他真正的身分,因为最近老是在不经意间用言语讽刺自己,不过他又很快地安慰自己,完全是自己多心。

  马伯乐这个身分建立多年,有根有底,连一般人都知道,倒是韩天化这个身分知者无多,洪九郎从天山出来,绝不可能知道的。

  回人的饮宴是最自由的,自己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能喝多少就喝多少,没有人来强行敬酒。

  但是洪九郎却没有那么自己,总有一两个美丽的女郎前来,双手执着牛角的酒筒,要灌他一角酒。

  洪九郎的酒量很好,他从没拒绝过,一个时辰不到,他已经灌下了几十角的酒,渐渐有了点酒意,说话的舌头有点打结。

  马伯乐道:“兄弟,你还是少喝点,八狐正在要你的命,他们暗算的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没关系,在这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说着,又是一个女郎袅袅的走了过来。

  她虽是回人的装束,却是汉人的长相,捧了一支牛角,笑着道:“九郎,我叫白玉,我是汉人,我哥却娶了个回族嫂嫂,我也跟着住了过来,我要敬你一角酒,你肯赏脸吗?”

  洪九郎哈哈大笑道:“白玉姑娘,我早就听说你了,你是这个寨子里最美丽的女孩子,我正在遗憾没有机会认识你,想不到你却自己过来了!”

  白玉笑容可掬地道:“那么你肯赏光喝我这角酒了?”

  洪九郎道:“当然肯了,美人所赐,即使是毒药,我也会把它当美酒喝下去。”

  白玉格格地娇笑道:“也许我敬你的真是一盏毒药呢!”

  “没关系,我说过了,斟自美女之手,毒药也变成美酒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喝下了你这一解美酒之后,请准我吻一下你那醉人的红唇。”

  白玉怔了一下道:“多少女孩子来敬你的酒,你怎么没有提出条件呢?”

  “你不同,因为你是寨子里最美的女孩子。”

  “九郎,我是汉家的女孩儿,不习惯那种事。”

  洪九郎笑道:“白玉姑娘,入乡随俗,如果你要保持汉人的习俗,就不该来敬一个陌生男人的酒。”

  白玉窘急的道:“因为我尊敬你是个勇士。”

  洪九郎大笑道:“在大草原上,勇土是不会拒绝一个美女的赠与的,但勇土也不会放弃一个亲近美女的机会,我的要求是十分合理的。”

  他的声音很大,使得很多人都听见了,尤其是那些女孩子,都围了过来,她们似乎很嫉妒白玉,这时更恶作剧起哄。

  有人道:“对!对!白玉,能得勇士当众求吻,是一个女孩子的光荣,没有理由拒绝的!”

  白玉更是急急地道:“我不行,我已经订了婚,许配了人家,我的未婚夫也在这里。”

  那些女孩子喔地叫了一声,有人问道:“是真的吗?白玉,你怎么没告诉我们呢?”

  有的女孩子却道:“她是骗人的,她家里只有一个客人,是个又枯又瘦的老头子。”

  白玉道:“那就是我的未婚夫,他也不老,只有四十岁,他是个读书人,所以才文弱一点。”

  洪九郎笑道:“我不管那些,我提出的是一个公平合理的要求,在草原上,青年男女向美女索吻是一种神圣要求,别说你只是订了亲,就算你嫁了人也不要紧,你的丈夫只会感到光荣。”

  白玉一时失了主张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很委屈地流着泪。

  那些女孩子都附和着叫道:“对!对!当众拒绝一个勇士的索吻是不礼貌的事,洪九郎是我们的贵宾,你不能对他失礼的!”

  白玉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大声叫道:“这是我自取其辱,我不敬了!”

  她回身要走,洪九郎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道:“不行,你已经公开提出了就不能收回,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取消,就是叫你的未婚夫出面来向我挑战,他如果胜了我,自然作罢,他如果败了,我的要求仍然有效。”

  白玉怒叫道:“洪九郎,你要不要脸,他是个读书人!”

  洪九郎道:“在大漠上只有勇士才受人尊敬,你的未婚夫若是不敢出来,就是个懦夫。”

  他似乎在存心取闹,马伯乐皱眉道:“兄弟,算了!彼此习俗不同,你何必去逼一个女孩子。”

  洪九郎笑道:“大哥,你不懂大漠上的规矩,最好不要管,我的要求既然在公开的场合里提出,就是合理的。”

  “可是这位姑娘却是汉人,她不习惯这些规矩。”

  洪九郎道:“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喝下这一角酒,代她承担一切,你也有权要求取消索吻。”

  “可以这个样子吗?”

  “规矩上是可以的,当然我也可以向你提出挑战的要求,但是你是我大哥,我总不能要求跟你打架。”

  马伯乐道:“好,那我喝这一角酒好了!”

  “你还得问问这位姑娘她愿不愿意要你代为出头,因为这本来是她未婚夫的权利,你强行出了头,她的未婚夫就会成为笑柄。”

  马伯乐忙向白玉道:“姑娘,你是汉人,本来不该住到回人的圈子里来的,既然来了,就该习惯他们的生活,现在让老夫来帮你接受这一角酒吧!”

  白玉顿了一顿才道:“谢谢老先生,不过奴家改变心意了,他要吻就给他吻一下了,我那未婚夫反对就该自己出头,他不出来,也怪不了别人!”

  洪九郎笑道:“姑娘,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若老老实实在篷子里,不就没事了,凡事逞强出头,一定就要付出代价的,希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安安份份,尽一个女人的本份。”

  说着拿起了那酒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角还给白玉笑道:“现在该我吻你了。”

  白玉目中散出怨毒的光芒道:“洪九郎,你欺侮我,一定会后悔的,有一夭我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洪九郎哈哈大笑道:“这么美丽的姑娘,说话别这么凶,也许我吻过你之后,你会爱上我的。”

  “我会爱你的,爱得要你死!”

  “能一吻美人芳唇而死,是男儿们梦想的归宿。”

  “恶贼,我叫你口头轻薄好了,等你后悔时,你就来不及了,那时。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洪九郎哈哈大笑,手揽她的细腰,吻上她的红唇,周围的女郎们则一起拍手大笑,白玉的手中还执着那只盛酒的牛角。

  马伯乐却觉得不太对劲。因为白玉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了牛角,变成围抱住洪九郎了,似乎已被他的吻所融化了,难道这小伙子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忽然,白玉的手在牛角中抽出一支细细的长针,一下子刺进了洪九郎的后腰,而洪九郎也突地放开了白玉,引起一阵哄笑。

  原来,洪九郎把喝下去的酒又吐一半出来,灌进了白玉的口中。

  白玉是呛着挣开的,离开洪九郎之后,拼命用手挖喉咙,似乎要把准下去的酒挖出来。

  洪九郎则似乎不知道自己腰上已中了暗算,笑着道:“姑娘,实在对不起,那是因为我喝得太多,蒙你赐吻时,心中一高兴,就失去了控制,又涌了出来,回敬你一半。”

  白玉挖了半天,总算吐出了一点,却是一种深绿色的汁液。

  她的脸色急变,连忙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向口中,然后才喘着气道:“该死的恶贼,现在该姑奶奶来消遣你了,我会叫你舒服的!”

  洪九郎依然目中泛着醉意笑道:“姑娘,你这种口气就不象是斯文可爱的女郎了,倒有点象是后街卖春的婊子,你干过那一行没有?”

  白玉的眼中厉光更盛,口角噙着狞笑道:“洪九郎,你得意好,你以为识破了我的毒酒,就可以安然无事了,你在做梦,我白玉蝎子要杀人时,不会只靠一种手段的,你今天已经死定了!”

  马伯乐大惊道:“什么,你是五毒门的杀手?”

  “不错,姑奶奶叫白玉惜,白玉是我寄身在此地的名字,外号叫白玉蝎子!”

  洪九郎丝毫不在乎地笑道:“母蝎子在交尾后,习惯把公蝎子钉了,我们还没有上床,你总不能下手杀吧?”

  马伯乐大惊道:“兄弟,她已经下手了,她还在你的腰上刺了一针。”

  洪九郎道:“不可能,我摸过她的全身,她连内裤都没穿,裙子里光光的,藏不下一根针。”

  “是真的,针是插在那支盛满酒的牛角中的,她抱着你时,在你后腰上扎了一下。”

  洪九郎愕然地道:“是真的,我怎么没有感觉呢?”

  白玉惜拾起那支牛角,抽出一支蓝色的细针冷笑道:“你看见役有,就是这支针,针上淬了天蝎的尾毒,沾血就能致命,你被色心迷昏了头,死了也是活该!”

  洪九郎看看那支蓝汪汪的细针道:“有解药没有?”

  “当然有了,可是我不会给你解药的,有人出了四十万两银子要买你的命!”

  “真想不到我命去那么值钱。”

  “你应该感到骄傲,五毒杀手门从开创以来,你是讨价最高的一个人,连天山剑派的掌门人凌无咎,都只讨价三十万两。”

  “我在塞外听说天山大侠凌无咎被人暗算身亡,那也是你们五毒杀手门下的手?”

  “是的,而且也是姑奶奶下的手,凌无咎那个老杀手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色心不死,姑奶奶也是用同样的手法给了他一针,当时就叫他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花钱买他的命的?”

  “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天山的门人子弟对掌门人之死十分痛惜,悬赏黄金万两来查访凶手,那也是二十万两银子,你告诉了我,我就可以发笔横财,你放心,我到手之后定会分给你的。”

  “洪九郎,你还想发财?”

  “谁不想呢?象你为人出来做杀手,不也是为的发财吗?我只要通个消息,就能赚到黄金万两,这种便宜事上哪儿去找,我分你一半如何?”

  “洪九郎,你别不知死活了,钱要有命去享受的,你已命在眉睫,还要梦想发财?”

  洪九郎这才哦了一声道:“我忘了这回事了,不过没关系,我赚不到这笔钱,别人也可以赚,比如说这位马老哥,他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我帮他发笔横财也算是朋友一场。白玉,你在我身上赚了四万两,至少也该让我沾点光吧,何况万两黄金,你还有一半的份呢!”

  白玉惜哼了一声道:“我告诉你们,让你们去发财,却叫天山派的人来找我报仇,我是活得不耐烦了?”

  洪九郎笑道:“你已经承认杀死天山大侠了,他的门人弟子迟早会找到你的,倒不如借此机会捞一笔了。”

  白玉惜冷哼道:“姑奶奶才不想发这种小财,倒是你提醒了我,这个老家伙知道我杀死天山大侠,我得小心防着点,不叫他乱说话!”

  马伯乐大惊道:“兄弟,你这是在为我打麻烦了,白玉蝎子手段毒辣无比,她要找上我,我这条老命就难保了。”

  洪九郎笑道:“老哥哥放心好了,有兄弟在,她不敢动你一根汗毛的。”

  “可是你已经中了她的毒针。”

  “她的毒针若是淬的天蝎尾毒,我就不担心了,你别忘记我是在天山出来的,对那种毒物,早有防御之法。”

  白玉惜叫道:“胡说!天蝎尾毒无药可解。”

  “你不是说有解药吗?”

  “不错,姑奶奶是有独门解药,但是我不会给你!”

  “白玉,天蝎尾毒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药,维吾尔都知道,把母蝎子捣料了一半内服,一半外敷,可以解被螯的毒,至于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在天山,经常以天蝎为粮,从小吃到大的。那玩意儿,吃下去可以解百毒,而且还能御寒、清目、宁神,你的毒针是见血封喉的,可是刺上我半天了,可曾有一点中毒之象?”

  白玉惜看了他一阵后,脸色突变,怒叫一声,张开双手,拼命地扑上来,像是要找他拼命。

  洪九郎在对付敌人时,是不讲什么怜香惜玉的,也没什么君子风度,他一手上抬,架开了她的双手,底下跟着一腿踢出,蹬在对方的小肚子上,把白玉惜蹬得连退了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玉惜脸色苍白,想是这一脚的份量很重,她歇了半天的气,才开口骂道:“洪九郎,你简直不是人,是畜生!”

  洪九郎笑道:“我难道要姑在这里等你来捏断我的脖子,就算是人了吗?玉蝎子,你太看重自己的份量,你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会对你客气吗?在我眼中,你比一条母狗还不如,对母狗我是不会客气的!”

  白玉惜的脸色变了,她原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可是洪九郎的话,却使她大伤尊严。

  因此她咬着牙道:“洪九郎,总有一天,我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她吃力而蹒跚地爬了起来,准备要退走了,那些回回女郎们只觉得十分过瘾,可知白玉惜平时在此很不得人缘。

  甚至于有一个女郎问道:“汉郎,她是要杀你的,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吗?”

  洪九郎一笑道:“照理说我应该杀了她,可是男子汉是不能杀女人的,对讨厌的女人最多只给她一顿拳脚,我已经打过她,自然就不能杀她了。”

  “可是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有名的杀手,她会再来杀你的。”

  洪九郎含笑道:“我不怕她来杀我,因为一个杀手只要有一次失败就完了,以后她只担心别人去杀她,没有机会再来杀人了,何况她很快就会再回来求我救她的命。”

  那女郎好奇地问道:“这么快就有人去杀她了?”

  “不!这一次是她自己杀自己,她拿了一角毒酒要毒死我,结果反被我灌进了她的肚子里。”

  “她不是已经服下解毒的药了吗?”

  “不错,那只是暂时压制毒性不发作而已,必须要另外服一种真正的解药,才能消除毒性。”

  “她有那种药吗?”

  “有的,那种药很珍贵,她藏在贴身的地方,不敢当我的面拿出来,怕被我抢了去,准备离开我之后再服。”

  “那她现在不是可以服了吗?”

  “可是解药已不在她身边了,我的扒窃功夫也很高明的,我把她抱住怀中的时候,已经把那瓶解药偷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解药的呢?”

  “我是个猎人,猎人的鼻子是很灵的,什么东西、什么气味,我一闻就知道了。”

  “汉郎,你真厉害,我们以后都要小心些,免得身边的东西被你偷了去。”

  “是的,尤其是当我抱你的时候,你更要特别小心,我最会偷女孩子的心。”

  那个女郎娇笑道:“这个我倒不担心,草原上的女孩子,一颗心随时都准备奉献给心爱的男人,用不到你来偷,我会自己送上来的,”

  说着自己凑了上来,伸开双臂,送上她腥红的嘴唇。

  洪九郎对这种事是从不拒绝的,也抱住了她,给了她一个热情而长久的吻。

  吻罢分开时,那个女孩子红着脸逍:“汉郎,你真能偷女孩子的心,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你了。”

  “是吗?可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天娜,康帕尔罕天娜。”

  “天娜,你是个很美丽、很可爱的女孩子,于杀手实在太可惜了,趁着你还年轻,还来得及退出。”

  天娜的脸色一变道:“汉郎,你在说什么?”

  洪九郎笑道:“一个杀手最忌讳的就是话太多、问得太多和表演得太聪明,你必须懂得很多事,但必须装得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样人家才不会注意你、”

  “我并没有说多少话呀!”

  “可是你问得太多,有许多事是你不该问的,草原上的女孩子不会喋喋不休的。”

  天娜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杀手?我的身上常有带任何武器。”

  “我知道,我都摸过了,但是你心中藏有杀机,也许你并没有打算现在下手,但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要杀我。”

  “那只是藏在我心中的思想,你也能看出来吗?”

  “我看不出来,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一个好的猎人天生有感觉危险的能力,而我是一个非常杰出的猎人。”

  天娜又沉默片刻才道:“洪九郎,你是个很难杀死的人,我会向我的那一个同伴建议,放弃杀你的工作。”

  “你是五毒杀手门的那一部门?”

  “黑蜘蛛,我们这一组的人很会用绳索,他们可能不会相信我的话而继续对付你,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们的丝索被缠上了很讨厌,像蜘蛛丝一样有粘性,刀砍不断,被缠上了只有束手待毙。”

  洪九郎抓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道:“谢谢你,天娜,你告诉我这些,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我有办法应付的。”

  “洪九郎,你真有办法吗?”

  “是的,我知道那是天蛛丝,别忘记我也是天山出来的,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解得很清楚,我不会被它们缠住的,我很奇怪,五毒杀手门的人怎么会都集中在你们这个地方?”

  天娜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们有一大堆的人生活在此地,我们的人只会放牧,此地又没有足够的牧地,而我们有许多亲戚要养活,不得不另外求谋生之道。”

  “这么说来,五毒杀手门的大本营就在此地了?”

  “这我不知道,我们是各管各的,连白玉蝎子在此地我都不知道,黑蜘蛛门中,就是我一个人在此。”

  洪九郎沉默片刻后才道:“好,谢谢你,天娜,你告诉我够多了,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你们居住,还是回到大漠上去的好。”

  “我也知道,但是他们离开大漠口久,也不适应大漠的生活了。”

  “你们的生活形态并没有改变,仍是和大漠一样。”

  “可是求生的方式改变了,他们下习惯于在劳苦中生活,只会享受了。”

  “那是件很糟的事,他们必须习惯于自谋生活,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生活。”

  “这话人人会说,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了,我不知道五毒杀手门在此地训练了多少人,但是我发现有不少人都在偷练杀人的技巧,而当杀手是很容易赚钱的行业。”

  “那是因为有天府八狐的关系,我来了这后,就没有天府八狐了,他们将断绝生活来源了,你必须告诉他们,杀人并不是一种行业,他们必须另谋求生之道。”

  天娜叹了口气:“我可以转告,但听不听却不敢说了,我本人可以接受你的劝告收手,因为我已有了积蓄,这一辈子够生活了,别的人却不同,我不养他们,他们就会活不下去了。”

  “那就等我用事实来告诉他们吧I我不但要对付天府八狐,也要彻底地击溃五毒杀手门,等他们斩断了生活收入来源,他们就会考虑回去了。”

  天娜跪了下来,吻吻他的脚尖道:“为了你这番宏愿,我也衷心感谢你,老实说,我也不愿意干杀手,那实在不是一桩有趣的行业,杀人已经够不愉快了,何况还要提防失手被人杀掉,愿阿拉真主保佑你,九郎。”

  她恭敬地离开了,在他周围的那些女孩子也慢慢地散去。

  她们倒不是怕洪九郎,而是因为在族中,居然会有两个人要杀死洪九郎,感到很惭愧。

  她们中间,或许也有几个杀手,但自知能力太差,不足以杀死洪九郎,不来尝试失败的滋味了。

  只有马伯乐钦佩地道:“老弟,我不得不佩服你,白玉蝎子不说了,她的技巧太拙劣,连我都看出来了,那个黑蜘蛛,你怎么看出她是杀手的?”

  “因为她是女人。”

  “这跟女人有什么关系?杀手门中最多的是女人,一些有名的杀手全是女人,因为她们比男人占便宜,容易接近对方而施杀手,也不容易为人注意!”

  “但是女人喜欢卖弄、喜欢炫耀,一个女人有了些得意的事,总忍不住想让人知道,这使她们变得多话,而杀手却是最忌多话的。”

  马伯乐点头道:“有道理,兄弟,你若是主持杀手门,将会十分成功,你训练出来的杀手,也会可怕十分。”

  洪九郎笑道:“我会考虑这件事的,等我办完天府八狐后,我很可能会找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组成一个杀手门,专门研究各种杀人的技巧。”

  “什么?你真打算组织一个杀手门?”

  “是的,我认为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这个杀手门不接受外来的委托,我们自己调查到江湖上的强梁恶霸、武林败类,就倾全力对付他们。”

  马伯乐大笑道:“老弟这个杀手门将是救苦救难的济世组织了,老朽将第一个要求加入,只是不知道我这点本事是否合格?”

  “行,我的杀手门行事不全靠武功,举凡一切杀人的手段都会加以运用,我们的组成也不限于成名的侠义道,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各有其长。”

  马伯乐却笑道:“那就会太滥了。”

  “当然也不是无所选择,每个人都来者不拒,心性的考核尤为重要,而且我们对自己的成员要求更严,绝不容许有图利或报私怨的事情。”

  “那恐怕就难以找到人了,人总要吃饭的,行侠仗义也不能饿着肚子去干。”

  洪九郎笑道:“我不认为那是问题,这世界上取不伤廉的财富多得是,我有办法找到正当财源来维持的,我也从不空口说白话,你看,白玉蝎子又回头来找我了,看她的来意似乎不善,你得提防着点。”

  白玉惜果然又回来了,而且还陪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高高瘦瘦,四十来岁年纪,穿着长衫,像是个教书馆的先生,长相很平凡。

  来到洪九郎面前,那个男人朝洪九郎一拱手道:“洪大侠,兄弟姓熊,草字惜之。”

  洪九郎啊了一声道:“雄蝎子!”

  熊惜之道:“大侠听错了,兄弟姓熊,乃熊熊之熊,爱惜之惜,之乎也者的之!”

  洪九郎笑道:“那算我听错了,不过也错不了多少,你是白玉蝎子的老公,不是雄蝎子是什么?”

  熊惜之笑笑道:“这一说倒也有理,兄弟是玉蝎门的主持人,也可以算是头雄蝎子。”

  “见台可要小心点,蝎子在交尾后,母蝎子就会把公蝎子杀死吃掉,你这个老婆可娶不得。”

  熊惜之笑道:“在下也是为了这种顾忌,所以虽然订下这门亲事,却一直没有娶亲的打算,就是为避免这种憾事发生。”

  洪九郎发现这个人很风趣,哈哈大笑道:“蝎子的长相很令人讨厌,但你这头公蝎子却很风趣。”

  “在下也知道这份长相不讨人喜欢,只有尽量在言语上取人好感,免得除了面目可憎之外,再加上言语乏味,那就一无可取了。”

  “这倒不至于,蝎子是一种很孤独的虫,很难与其他异类产生憎爱分明,但是母蝎子却是十分喜欢的。”

  熊惜之仍是含笑道:“是的,所以在下对那头母蝎子还是颇为重视的,她被大侠灌了几口酒?”

  洪九郎道:“那可是能要人命的酒,而且是她自己准备的酒来要我的命,在下只是借花献佛加以回敬而已。”

  熊惜之笑道:“经过的情形在下都知道,在下也不是来跟大侠讲理的,江湖人嘛!输了要认输,不过大侠在内子身边摸走了一点东西,尚情赐还。”

  “是什么东西?我在她身上一共拿了三样东西,头上一根发簪、靴筒里一支匕首、还有一个小鼻烟壶,前两样东西对我很有危险性,取之为了自保。至于那个鼻烟壶,则是因为她贴肉收藏,上面带着伊人香泽。我留下做纪念了,凭心而论,对你这个老婆,我还是蛮欣赏的。”

  “大侠如果有兴趣,我就把她让出来。”

  洪九郎逍:“你怎么舍得?”

  “因为她丢了解药,命在顷刻,把她让给大侠,就是大侠的问题了,死活都不与我相干了。”

  洪九郎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是来讨解药的,可是你这讨取的方式却大出乎我意外了。”

  熊惜之道:“我也知道空口白话,向大侠讨回解药是不可能的事,多少总要付点代价的,只是我是头公蝎子,身上一无所有,只有这头母蝎子,只好把她奉送了。”

  洪九郎摇摇头道:“只可惜我不是头公蝎子,我也不想被她当点心吃掉,这样吧!你开个价钱,我把那个瓶子卖给你。”

  熊惜之连忙摇头道:“很抱歉,我出不起价钱!”

  “我只要十两银子。”

  熊惜之一怔道:“十两银子?大侠别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你拿十两银子来,我就把解药还给她,老实说,我并不想要她的命,只是她摆了我一道,我不能白便宜她,多少总要取回点代价。”

  熊惜之道:“大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十两银子太少,而是说它太高了,十两银子可以买一千个鸡蛋,我每天早上吃一个蛋,那是我几年的早餐。”

  洪九郎也怔住了,看着这个人,似乎是见到一个大怪物,他提出要十两银子,的确是开玩笑。

  谁也知道,十两银子是买不回一条命的,连那鼻烟壶都买不到,那鼻烟壶是翡翠雕成的,也值几百两银子呢!而这个家伙居然会嫌十两银子太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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