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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七星镖局的船到咸阳,黄河水道的先头人员已经过来打招呼了。

  以往的惯例是值百抽二,一千两的货物,抽取二十两买路钱,而一般的保费则是二成,等于黄河水道要抽一成。

  这个数额并不高,但是在镖局方面而言,却负担得很辛苦,为息事宁人计,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此后就要进入黄河水域,十八处水寨沿河而立,不拢平第一关,简直就寸步难行了。

  这次黄河水道已经提出照会,例费要加一成,方七星早有风闻,只皱皱眉头,却也没有反对。

  船到了草滩镇,泊下了之后,方七星就带了七八名镖师到舵口去缴例费了。

  舵口上当家的是总瓢把子黄河龙神王必魁的长子分水蛟王猛,他对方七星还算客气的,亲自迎了出来道:“方局主,先头已经告诉你了吧?这次水道要把例费提高一成,实在是不得已,不过这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两个月后,西北水陆绿林道要开联盟大会,家父为了争取部分陆路的朋友支持,必须要花费一点。只要家父能争取到水陆两道的总盟主,以后贵局的镖,在水陆两路上都可以通行无阻,不必另行打点了。”

  方七星道:“假如能够达成这个协议,对保镖的来说,的确是方便不少,但是尊大人真有把握吗?”

  王猛不高兴的道:“在西北的绿林道上,有谁的声势能强过黄河水道的了?”

  方七星一笑道:“这一点在下很清楚,以声势之盛,是无人能超过的,只不过水陆不同道,尊太人对陆路上的好汉们有约束的力量吗?”

  “到那个时候,他们不听约束也不行,江湖道上艺业为先,手底下的功夫才是最靠得住的。方局主可是对家父的能力不信任?”

  方七星道:“这倒不是在下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敝人也想来找总瓢把子说明一下方某的苦衷,敝局这一次发镖之前,接到了天狐门的一份通知,说他们要抽一成的保护费,保证敝局的镖在西北路上不受干扰。在下一想天狐门抽一成,贵处再加一成,多出了两成的负担,镖局方面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王猛脸色一沉道:“什么?天狐门也敢收取例费,他们凭什么?”

  方七星道:“正如王管事所言,江湖上创局面,凭的是实力,而且他们提得出事实在,贵处的旋风牧场在皋兰被他们挑了。”

  王猛脸色一变道:“那是我们懒得计较,因为我们要全力放在绿林联盟上。”

  方七星道:“那何不等尊大人登上盟主宝座后再说呢?所谓王总管事先说的理由实在也难以令人满意,就算尊大人当了绿林盟主,也不能叫陆道的好汉们不吃饭,缴了黄河水道的例费,就能水陆通行无阻,这话能叫人相信吗?”

  王猛沉声道:“方局主的意思是不想加这一成。”

  “是的,不但加这一成免谈,而且连先前的一成也先缴给天狐门了,人家收得很漂亮,而且也放下了话,只要缴了那一成保费,镖局出任何事他们负责。”

  “他们负责?他们负责得了吗?”

  “这个倒不知道,但他们的确那样谈了,他们还说,只要缴了保费,镖货出了事,他们先负责赔偿,然后他们自己来找人算帐,贵处是否也能提出相对的保证呢?”

  王猛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原来方局主搭上了天狐门,想把这些老朋友一脚踢开了?”

  方七星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保镖卖力气,卖命、流血流汗,图一口饭吃很辛苦,自然想多赚点钱,天狐门的条件如此优厚,我们难免不动心。”

  “问题是他们有没有能力提供这个担保。”

  “他们能否护镖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却预先书下契约,把赔偿的金额预先开好字据,银子也预存在兰州府的天生银号中,只要镖货一出问题,他们立刻就全额赔偿。”

  王猛道:“谈都不要谈,你们如果想安全地经过黄河水道,就得照章缴费。”

  方七星道:“费用已经缴给了天狐门,敝人只是来通知一声,贵处如果不满意,可以找天狐门去。”

  王猛冷笑道:“我们找天狐门干嘛?该你去找天狐门来护镖,从现在起,你那两条船一步也别想动。”

  方七星一笑道:“要留下那两船货,是贵处与天狐门的事,反正货丢了天狐门会赔,与敝局毫无损失。”

  王猛怒声道:“方七星,你今天能走出大门一步,就算你有种!”

  方七星道:“王总管事,敝人今天是谈事来的,你可不能坏了规矩。”

  王猛怒叫道:“屁的规矩,我姓王的一句话就是规矩,你以为搭上了天狐门就能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老子今天就教你学学黄河水道的规矩,来人哪!把他们都绑上!”

  后面轰然一声,出来了二三十人,每个人都执着兵器。

  方七星淡淡地看了一眼道:“王总管事,黄河水道只不过霸住了水上的势力而已,还没有到能横行天下的程度,你这种做法将自绝于江湖。”

  王猛怒声道:“天狐门不是给你们打下包票了吗?老子倒要看看天狐门有什么本事来掌镖救人,拿下!”

  方七星等人也拔出了兵器,准备拼战。

  王猛道:“方七星,今天你们束手就缚,那是黄河水道与天狐门的事,你们若是动手反抗,就连你们一起算上了。”

  方七星也道:“王猛,方某开的是镖局,若是今天叫你把人留下了,以后还能吃这行饭吗?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不给人留条路,方某只有得罪了,大家出去!”

  他下达了一个简单的命令,他的那些镖师们却配合得很好,各出兵刃,围成了一个小圆圈,方七星领头在前,慢慢在向前闯去。

  王猛也豁出去了,用手一挥道:“意图反抗者,杀!”

  那些水寨上的汉子都挺着兵刃,围攻了上来,但方七星的这批镖师却十分了得,他们不但武功精、招式妙,而且出手凶狠,不留人余地。

  只见黄河水道的人碰上来,没有三五个照面急躺下了一大片,只剩七八个人,狼狈不堪地退了下去。

  王猛没想到对方如此了得,再者,因为仓猝之间,来不及调集好手前来,他们霸住了水道多年,从来也没考虑到有人敢来捋虎须,所以一下子怔住了。

  眼看着方七星已经冲出了门口,来到大街上,他才大声叫道:“拦住他们!宰了他们!”

  镇上的人多半是属于黄河水道的,自然也不是善男信女,但也只是一般的普通壮勇,没有几个会家子。

  听见了王猛的叫唤后,有几个忙不知死的,还上来拦了一下,可是方七星这批镖师们还真狠,管他来人是否空手,他们搭上手就杀,砍倒了十几个人之后,后面的人也吓住了,不但没人再上来,反而躲得远远的。

  王猛追在后面叫道:“上呀!胆小鬼,来人把我们的面子都刷干净了,上去,杀掉他们。”

  突然一个年轻的镖师跳了出来,一冲就冲到了王猛的面前。

  王猛连忙舞刀向他砍去,可是他的刀法却比人家差得太多,那个镖师只三两招就把他的刀击落在地,用剑比在他的咽喉处,沉声喝道:“跪下!”

  王猛咽喉处感到一阵冰凉,尖锐的刺痛使他体会到死亡的威胁,可是在这些手下的面前,他不能表现出祛懦。

  因此他将头一扬道:“小子,你有种就杀了我,可别想你爷爷会低头屈服,方七星,你算是有种,今天敢在草滩镇杀人逞凶,别忘了你还有两条船停在码头上!”

  方七星没有理他,倒是那个用剑比住他的镖师笑道:“王猛,你耍狠好了,我看你能狠到几时。”剑锋一扬,飞快地又回来,抵在他的咽喉处,跟着拍的一声轻响,一团血肉掉落了下来,却是一只耳朵。

  这时工猛才感到右边耳根处一阵热痛,他想伸手去摸,可是他的手才动,对方却一剑拍来,击中他的手背上。

  幸亏是平着拍下来的,没有伤着他的手,但又是一阵刺骨的剧痛。

  那镖师冷冷地道:“王猛,在未照我的命令跪下前,你别想动身上任何的部位,第一次我用剑身平拍,第二次我就用剑锋了。”

  王猛的武功够不上绝预高手,但他是黄河龙王的长子,经管着水道对外的联系,多少也算是个人物,下过几十年的功夫,可是在这个年轻的镖师面前,他简直成了个三岁的小孩子,这年轻人的武功太高了。

  他虽然不敢再动了,但他的脑筋倒还灵活,顿了一顿道:“你是天狐门的人?”

  那镖师微笑道:“何以见得呢?”

  王猛道:“方七星的镖局中若是有你这种好手,他用不着向谁缴例费,也可以畅行天下了。”

  镖师笑笑道:“你的眼光不错,脑筋也不笨,今天除了方局主本人外,同行的六个人,都是天狐门中的人,我们收了他的保费,自然也要为他出点力,扫除一切路上的障碍,现在你是否还要留下他的镖?”

  王猛也不敢再耍狠了,咬着牙道:“好!既然你们天狐门出了头,黄河水道自然对你们有番交代,你跟我一起上大寨去。”

  那镖师微笑道:“去干嘛?”

  “你要破坏我们的规矩,抢我们的地盘,自然要到大寨去,做个明白的交代。”

  “没什么好交代的,我已经请方局主发出了通知,告诉你们天狐门的做法,你们如果不服气,尽管摆下道来,天狐门总接着就是。”

  “你们要断绝水道的生计,这事情关系太大,我做不了主,总要到大寨去讲个清楚。”

  那镖师微微一笑道:“要讲话也该叫你老子来找我们,叫我们上大寨去,王必魁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王猛还待开口,那年轻镖师神色一寒道:“王猛,这些问题你不够资格谈,叫你老子自己来解决,我叫你跪下,你到底是作何打算?”

  王猛的咽喉仍在剑刃的威胁之下,但他实在不能为了乞命而低头,将牙一咬,竟然自动向剑刃撞了上来,拼将一死也要维持个体面。

  可是对方竟已料准了他的心思,把剑一抽,迅速反击在他的腿弯上,王猛身不由主的跪了下来。

  年轻镖师哈哈一笑道:“王猛,我不是存心要侮辱你,可是我知道,你们黄河水道搭上了魔教的线,而且是你一力促成的,所以才给你一点教训,叫你明白,魔教并不能给你撑腰。”

  王猛的双腿又酸又麻,想要站起来,却没有一点气力,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看一行人扬长而去。

  来到江边码头上,那两条大船仍然停泊着,可是别的船却远远地躲开了,显然大家已经知道七星镖局与水道的冲突已起,此地即将一片血肉横飞,惟恐遭到波及,故而先躲开一边去了。

  来到船上,方七星对那年轻镖师轻声叹道:“门主,你刚才对王猛的处置大过份了。”

  敢情这位年轻镖师是洪九郎乔装的,而且那随行的六名镖师,则全是女扮男装,是小紫、小丹她们。

  这些女孩子身材本高,再装上了短髭,倒是颇有须眉气概,无怪乎她们的出手凶狠凌厉了。

  洪九即微微一笑道:“我是存心如此的,魔教打进了黄河水道,想再进一步控制绿林道,所以我必须立威在先,叫绿林道的人有所警惕,别再跟魔教的人同流合污。”

  “可是天狐门伸手到绿林道的利润上来,是把他们挤向了魔教那边去,天狐门向镖局收取了例费,不让绿林道的人插手,叫他们倚何为生?”

  洪九郎笑笑道:“我们只管镖局的事务,这个例子也不是由我们开的,以前九大门派联手,他们保护下的镖局也是不向绿林道买帐的。”

  “各大门派的势力够大……”

  “天狐门的势力也不小。”

  “但九大门派所经手的镖局不多,大部份的镖局还是由我们这些散帮的江湖人所开设,绿林道还可以从我们这儿分到些好处,天狐门这一伸手,大小统吃,绿林道就半点好处都没有了。”

  “绿林道的收入难道全靠从镖局中分润吗?”

  “那当然不止,他们收费的范围很广,车船店脚,样样都沾一份,镖局所奉,不过是一成而已。”

  “这就是了,就请他们委屈一点,目前我除了镖局之外,不插手其他的部份,但他们如果为魔教张本,我就半条生路也不留给他们了。”

  方七星道:“门主,以前我们除了付给水道二成外,陆路上还要另外打点,算起来几乎是两成的支出,现在只付天狐门一成,自然是占了很大的便宜,但这种做法并不见得会得到大家的支持。”

  “这个我知道,大家对天狐门尚未具十足的信心……”

  “那么对那些不合作的镖行朋友呢?在下身受岳大姐活命之恩,可以不计利害的全力支持,还有些朋友却未必敢去得罪绿林水陆两道的。”

  洪九郎笑道:“天狐门不是黑道门户,对不合作的朋友,我不会劫他们的镖,但是对支持我们的人,天狐门必尽全力去保护他们镖货的安全。”

  方七星这才放了心道:“门主这样做最好了,在下倒不是为那些同行们辩护,他们仗此为生,自然希望息事宁人,不想得罪哪一边,他们的立场也很困难。”

  洪九郎道:“我明白,其实我这样做也不想破坏以往的成例,我抽取的这一成也不是为了天狐门落入私囊,凡是能摆脱魔教的关系,我不但给予相当的支持,也同样地把这一成津贴支付给他们。”

  方七星道:“门主这一手真漂亮,为什么先前不说呢?”

  洪九郎冷笑道:“对黄河水道,我不作此宣布,他们跟魔教的关系太深了,而且他们还想借魔教的势力,称霸绿林,对这种人,我绝不姑息。”

  方七星也只有唯唯称是,对这个年轻人,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虽然洪九郎在他面前十分平易近人,但他也了解到这个年轻人的技业之高与内涵之深,都是他难以企及的。

  他只能站在镖局的立场上,把该说的话表白一下,却不敢去影响到洪九郎的决定。

  在船上约莫等了两个时辰,码头上突地静了下来,不仅是闲杂人等躲开了,连一些店铺都关上了门,那表示黄河水道的人要来了。

  洪九郎一笑道:“方局主,这次恐怕是王必魁自己来了,你可以不必介入,由我来跟他答话好了。”

  方七星道:“门主,方某现在还能置身事外吗?再说我这七星镖局是靠着岳大姐的照顾才能撑下去的,几次出事,都仗着大姐为我摆平,这番恩情,方某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这次岳大姐指定要方某随行,无非是因为方某江湖规矩熟一点而已。”

  洪九郎一笑道:“方局主可是认为我先前的做法有违江湖规矩?”

  方七星不便明言,只有道:“天狐门主威名远播,自然不必向他们讲规矩,可是我们是以镖局的身分前来……”

  洪九郎道:“黄河水道提高了一倍例费合规矩吗?”

  “事先未发照会,临时才着人通知,是不合规矩,所以在下才能向他们理论。”

  “你理论会有结果吗?”

  “假如只是我七星镖局一家,自然是难以成事的,可是这种规定太不合理,我还可以纠合同行,再度交涉的。”

  “假如还是没有结果呢?”

  “那就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忍痛接受,一个是凭实力跟他们硬碰了。”

  “黄河水道已经考虑到这两条路了,他们敢提出条件自然也算准你们各种的可能了,他们有魔教为后盾,会在乎你们硬碰吗?”

  方七星道:“碰不过只有拼将一死,镖局的利润本就菲薄,如果照他们的成数一抽,我们就等于做苦工了。”

  “就算是要硬碰吧!是否所有的人都能同心同力呢?”

  方七星苦笑一声叹道:“能够有三成的人同意就很多了,大部份的人都会低头接受的,然后提高保费,转嫁在客户头上去。”

  洪九郎笑笑又问道:“你们这么点力量,硬碰的结果可知,那不是白白的送死吗?”

  方七星摇头长叹一声。

  洪九郎神色一振道:“你讲规矩,最后还是要拼,而且提醒了对方注意,拼得家破人亡,我认为太不值得,明知讲不通,不如先作拼的打算,出其不意,先声夺人,还能予敌痛创,跟强盗讲规矩,等于是与虎谋皮,自寻倒霉而已。”

  方七星无言以对,他很想告诉洪九郎,江湖不是这样闯法的,但一想人家是天狐门主,一般的江湖规矩也用不到他身上。

  黄河龙神王必魁终于来了,浩浩荡荡,带着一大批的人来了,一付杀气腾腾的样子。

  洪九郎也干脆亮出了身分,扯起了天狐门的大旗,杏黄丝缎上绣着天狐两个大黑字,底下飘着一面较小的三角旗,则只有一个洪字。

  这是洪九郎第一次亮出了他的门主旗,但是威风十足,老远就镇慑住了黄河群豪。

  本来他们打算,不问青红皂白,一举就杀上船来的,但是为了那面旗,王必魁摆手止住了身后的群豪,在二十丈外停住了。

  工必魁是个六十来岁的壮汉,长相威武,面色红润,一点不显老态,须发花白,目光如电,倒是颇有一派领袖群伦的气概。

  他朝船头上一拱手道:“黄河水道十八寨总寨主王必魁,有请天狐门洪门主一晤。”

  洪九郎身边的六名女郎虽未恢复女装,但是都已把睑上的化装除掉了,春花如面,却也显得英姿勃勃。

  洪九郎也拱了拱手道:“王老英雄,幸会!幸会!”

  王必魁打量了这年轻人一眼,虽然对方身材轩昂,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洪九郎的赫赫盛名,使他不敢有所怠慢,再度拱手道:“不知门主驾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洪九郎笑笑道:“老龙神,客套话不必说了,在下今天是来告诉阁下一声,以后西北道上镖行的例费,由天狐门代收了,至于对绿林道上的朋友,天狐门自有一番心意,至于黄河水道,却没有任何的商量。”

  王必魁一怔道:“洪门主是专为什对黄河水道而来了?”

  “是的,因为你们先得罪了我,你的女婿花妙人在皋兰勾结魔教不利于我,是你们启衅在先,可不能怪我不讲交情。”

  王必魁道:“那是小婿的事。”

  洪九郎沉声道:“王必魁,花妙人的旋风牧场根本就是黄河水道的营业,也是你们伸进陆路的前站,本来大家河水不犯井水,天狐门可以不理,甚至于在旋风牧场有遭受魔教侵害的可能时,本门还派了两位长老前往支援,那知你们竟与魔教勾结,意图加害本门……”

  王必魁呐呐地道:“那都是误会……”

  洪九郎冷笑道:“王老儿,你有种做却没种承认,不感到丢人吗?你以为有魔教撑腰,就可以不把天狐门放在眼中了?所以我特地来跟你把帐结结清楚。”

  他开口如刀,说的又全是事实,根本不给对方有置辩的机会,王必魁词为之穷,只有挺上了道:“洪小儿,你欺人太甚!”

  洪九郎哈哈一笑道:“事实俱在,我不怕讲道理,可是跟你们这种人,我懒得费口舌,我今天就是来挑掉你们黄河水道的,你是怎么说?”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态度,王必魁纵然有息事宁人之心,也拉不下这个脸来,他只有冷笑一声道:“很好,但不知洪门主打算怎么个挑法?”

  “很简单,首先请你老龙神挪挪位子,你这个总寨主倒行逆施,有亏职守,该引咎下台,让别人来干干。”

  “笑话,老夫这个总寨主是凭本事打下来的。”

  “那我也凭本事打你下去。”

  王必魁大笑道:“原来是天狐门想要我这块地盘。”

  洪九郎道:“天狐门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这样说也未尝不可,因为我知道你们与魔教的关系太深,已经成为魔教的附庸了,所以我不打算再劝你们,只有全面扫荡。”

  王必魁大笑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黄河水寨有一十八处分寨,总计有三四千好汉,你就想凭几个人……?”

  洪九郎不等他说完就道:“我知道你们人多,但是我问你一句,这三四千人中,能够勉强够得上一战的有多少?不怕死的又有多少?”

  这一问又把王必魁问住了,水道中人多少都会两手,但是真正能算为高手的却不多,至于后一个问题,就更难回答了。

  顿了一顿,他才大声道:“我水道属下三千儿郎,人人都是好手,个个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洪九郎鄙夷地笑道:“真能如此的话,你早就成为天下的武林霸主了,何必还株守在黄河水道中,不过这些都是废话,今天我要挑你的水寨却挑定了,小丹、小紫,你们两个人下去,领教一下水道英雄不怕死的雄风。”

  小丹与小紫应了一声。双双飘然下船,手挺长剑,走到王必魁前面,小丹用剑一指道:

  “王老头儿出来领死!”

  王必魁魁声道:“滚一边儿去,洪九郎,你居然叫两个丫头出来侮辱老夫!”

  洪九郎笑笑道:“你别瞧不起这两个丫头,她们是我大师姐岳天玲的弟子,已经得到了天狐门的亲传,你若是能胜过她们,再吹牛还不迟。”

  王必魁当然知道这两个女孩于不好易与,可是以他的身分,说什么也不能接受这种挑战,气得直翻白眼。

  他也不便随便指派人出去应战,技业差的出去送死不说,还折了水道的威风,技业高的,地位也高,要他们出去跟两个女孩子对手,他也开不了口。

  他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自动出来杀杀对方的锐气,可是他手下的那些人也抱着一样的心思,天狐门只派了两个女孩子出来,胜之不武,输了丢大人,因此一个个部装聋扮哑,呆立不动。

  小紫和小丹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小丹又冷笑道:“王老头儿,姑娘叫你出来领死,你听见没有?”

  王必魁自然听见了,可是没法子接口,只好翻着白眼,作出一副不屑之状。

  洪九郎笑道:“小丹,他是看不起你,不屑出手。”

  小丹冷笑一声道:“好啊!你敢看不起本姑娘,姑娘非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语毕运剑如风,直卷进去,去势如电。

  王必魁再也没想到她的身法有这么快法,剑尖临体,他的剑仍然插在腰下,来不及拔出来,逼得向后急问,总算避过了一剑。

  小丹的剑势却一直前搠,然后突然横掠圈回,倒跳着回来时,已有两名汉子扑地倒下,喉头鲜血直冒。

  原来杀死这两个人才是她的目的,所以小丹在完成使命后,向洪九郎微一躬身道:“门主,幸不辱命。”

  洪九郎也笑着点头道:“杀得好,天狐门的宗旨就是替天行道,惩好除完,这两个人擅长毒药暗器,胡作非为,不知害了多少正道侠士,正道侠士都在找他们,本门久有除奸之心,却不知道他们躲在那里,难得在这儿碰上了,自然不能放过。”

  然后又朝狼狈不堪的王必魁道:“老龙神,你今天敢有恃无恐,大概也就是仗着魔教压给你的白水双妖撑腰吧!所以本门先铲除了你身边的靠山,再来找你算帐。”

  被杀的这两名汉子的确就是声名狼籍的白水双妖,他们一手毒药暗器无声无影,中人无救。

  他们就仗着这一手,横行西北,采花杀掠,邪恶不作,激起了白道人士的公愤,群起而击之。

  他们被逼得没办法,才躲了起来,被魔教网罗了去,分派在黄河水道中,作为支助。

  他们一直就在王必魁身边,贴身护卫,连黄河水道中人也不认识他们。

  洪九郎叫破了他们身分之后,立刻就有人责问道:“王大哥,这两个人真是白水双妖?”

  王必魁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洪九郎道:“那还会有假吗?人就死在面前,你们总有人认识的。”

  那个责问的汉子是飞鹰水寨的寨主骆大成,立刻转问王必魁道:“王大哥,你又介绍说他们姓许,是赫连教主派来支援我们的好手,可没有说他们是白水双妖。”

  王必魁讪然地道:“愚兄只知道他们的名声不佳,但魔教推荐过来,愚兄又不便坚拒,只有放在身边。”

  骆大成道:“我们难道非靠魔教不可吗?”

  王必魁叹道:“魔教想推广实力,在绿林道中着手,我们若不跟他们合作,别人就会捷足先登,那时我们就惨了,处处就要听别人的了。”

  骆大成道:“大哥就因为有了魔教的支持,才想到要进军陆路,称霸绿林了吗?”

  “是的,这是魔教答应我的,到时候我们手掌水陆两道,西北道上,全是我们的天下了。”

  “那只是大哥一个人风光而已,我们水寨还是水寨人,不能管到陆路上去。”

  王必魁一怔道:“贤弟,你怎么跟我这么分呢?”

  “本来就是,横跨绿林道,只是大哥一个人的事,不可能把水寨置于陆路之上,于弟兄们全无好处。”

  王必魁道:“愚兄是水道的人,自然对水道会多照顾一些。”

  “大哥若是这样做了,就不可能令陆道心服,绿林好汉,不是凭势力可以硬压的,只有以义气去折服人家,大哥若是真心想做绿林盟主,只有水道弟兄吃亏的份,处处还得让着别人一点,这样一十,大哥是风光了,我们水道弟兄却只得一点虚名而已。”

  他不等工必魁接口,又忙着道:“而且我们跟魔教合作,未见其利,先蒙其害,第一个就是惹上了天狐门这个强敌,似乎太不智了。”

  王必魁脸色一沉道:“贤弟可是打算扯腿了?”

  骆大成道:“小弟不敢,但是从开始起,小弟就反对与魔教合作,大哥忠言逆耳,一意孤行,才招来今天这种状况,水道弟兄可不想陪着大哥冤枉送命,因此,对天狐门的这一行动,小弟的飞鹰寨撤出行列了。”

  他一招手,有五六个人退了下来,跟着又有几个人也退了下来。

  骆大成道:“洪门主,水道弟兄与天狐门向无仇隙,旋风牧场的行动与我们没关系,不知道门主可允我们置身事外吗?”

  洪九郎笑笑道:“天狐门对绿林道本无成见,而且本门的几位长老跟绿林道颇有交情,在下今天的行为,是因为黄河水道联合了魔教先犯到我头上。”

  骆大成道:“兄弟刚才已经声明了,那只是王必魁个人的行动,水道弟兄并没有支持。”

  洪九即道:“那很好,我也只找王必魁一个人,与水道英雄无涉。”

  王必魁一看身边只剩下七八个人了,不禁大力恐慌,连忙道:“各位贤弟,黄河水道是一个整体……”

  骆大成冷冷地道:“这话不错,我们尊你为长,是因为你能替大家谋福利,现在你为了个人的利益,漠视弟兄,我们自然也可以不认你。”

  王必魁不禁呆了,洪九郎这才朝他道:“水道的弟兄既然不再承认你的地位,我们现在就撇开水道的问题,单独找你一决。”

  王必魁看看身边的五六个人,那些人也漠然无表情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王必魁不禁踌躇难决。

  洪九郎道:“这几个大概是魔教派来支援你的高手吧?”

  “不是,他们是王某结交的生死兄弟。”

  “他们就是水道中人了?”

  骆大成忙道:“也不是,水道中没有这些人,他们是王老大的私人。”

  洪九郎微微一笑道:“除了魔教的人外,老龙神没有私人可用,王必魁,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金妮的人,你以为靠着她,就能横行天下,称霸武林了?我实在替你可怜,不但你的目的难以达到,连已有的也将失去了。”

  王必魁忽然愤怒地道:“洪九郎,你少说风凉话,老夫还没有这么容易认输,老夫敢夸下兼掌水陆的大话,当然有老夫的凭仗,去两个人,先把这两个丫头收拾下来。”

  他身边走出两名汉子,每人都是握着一口大刀,一言不发,抡刀就砍。

  小丹和小紫运划招架,不想这两个人腕力大得出奇,呛啷声中,两支剑被格飞脱手,人也被掠过一边,虎口震裂,芳容失色。

  洪九郎也没想到这两名汉子看上去不经眼,手底下即如此硬扎,连忙从船上飞身掠下,长剑伸出,挡住了那个人的追击,才使两个女孩子得以脱身。

  那两名汉子改以洪九郎为对象,两柄大刀急挥猛砍,不但攻他的人,有时也猛砸他的剑,想把他的兵器磕飞。

  但洪九即可不像那个女孩子好对付,他的剑招凌厉而灵活,不但可以避开他们的大刀,而且还能蹈空进招,给他们很大的威胁。

  战斗进行到三十回合后,洪九郎显得很轻松,反倒是王必魁紧张了,哼了一声道:“你们的命太值钱了,就算挨上一剑又能如何呢?”

  这是在提醒那两个家伙,持着挨一剑,但可以造成另一个人得手的机会。

  方法是不错,但问题是谁肯挨这一剑呢?

  洪九郎微笑道:“老龙神,叫别人拼命是很简单的,但是你自己干嘛不下来试试看呢?”

  王必魁暴躁地道:“你别急,有机会的,今天的局面被你弄成这样子,老夫迟早都要出手的,老夫实在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居然能买通了水道中的弟兄……”

  洪九郎道:“老龙神,你这样说就太侮辱你水道的弟兄了,洪某可没给他们什么好处,只是告诉他们,你这位老大作了一个很错误的选择,这个错误会使水道弟兄沦于百劫不复之地,然后又提供了他们一个自救的方法。”

  方七星在暗中呼了一口气,原来洪九郎是作了准备而来的,否则的话,以他所带的人手,要来挑黄河水道,实在是太狂妄了一点。

  本来,方七星以为洪九郎还带来了一批秘密的人手,但是把助力放在对方的阵营里,似乎是更高明一点。

  只不过王必魁却不能像方七星这样子激赏了,他暴跳如雷地叫道:“他们很快地知道错的是谁了,那时他们会后悔莫及的。”

  洪九郎道:“他们没有后悔的理由,天狐门的实力比魔教壮大多了,再笨的人也不会选上魔教去跟天狐门作对的,只有你老龙神才会做这种笨事。”

  王必魁冷笑道:“谁聪明谁笨很快就明白了,魔教派给我的两名护法就能叫你束手无策了,而老夫手中像这样的护法有五十名之多。”

  洪九郎哦了一声道:“金妮手下有这么雄厚的实力?”

  “当然了,大祭司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她的计划是假绿林道来展开天下的霸局,所以把真正的实力全放在这边,老夫手下指挥五十名,她自己指挥五十名,就凭这百名护法,也足够横扫西北了。”

  “我只看见两个人。”

  “我身边还有八名,其余的人我隐藏不为人注意的地方,用来惩治那些对我不忠的人。”

  骆大成立刻叫道:“王大哥,你是说对付我们?”

  王必魁道:“目前还用不着,因为你们只是受了洪九郎的威胁,为了自保,你们这么做尚可原谅,等我杀了洪九郎之后,展示了老夫的实力,你们再怀贰心,就不可原谅了,你们应该信任我的,老夫若无充分准备,又怎会贸然就跟天狐门作对?”

  骆大成道:“王大哥,我们拥护你只是为了江湖义气,你若是用这一套来威胁大家,我们就是拚将一死,也不会屈服的。”

  王必魁冷笑道:“骆老弟,我们是多年弟兄,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大家好,希望你冷静一下,多看、多想、多考虑,然后再作决定。”

  骆大成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交手中的洪九郎忽然对他作了一个手势。

  那不能算是手势,只能算是一个剑诀,洪九郎一手舞剑,另一只手捏着剑诀,以配合剑势,这是很自然的事。

  这时洪九郎施的是一招守式泰岳永峙,但他的手提剑诀却是一个暗示,一个预约好的暗示。

  骆大成了解到暗示,是叫他暂时忍耐,不要开口,所以他悻然地止口不言。

  洪九郎的剑势却突然地变了,以想像不到的速度与招式,剑刃掠过那两名汉子的咽喉处。

  他们的喉间喷着血,倒了下来。

  王必魁神色一变,他身边的那些汉子们神色也是一变,有四个人执着兵刃冲过来要围攻他。

  但洪九郎的剑厉害起来了,漫天剑影中,四个人叫着,洒着血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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