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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卷 第 六 章

  若是司马伦接受下来,就是真的想给皇帝一点颜色看看,争上一番了,他或有此心,现在还没有到时间……

  若是他退而不争,对他的威望则是一重打击,刚才出头来争,就成了虎头蛇尾。毫无意义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领导地位将受影响,他出头争时,那些亲王都表示了支持,多少也是一番表明立场之意,自己若一退就完了。

  正在他十分为难时,绿珠开口了。

  这个小女人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作为他们权利斗争的象征与争执点,娇媚一笑道:“陛下跟王爷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有争执呢?而且根本也用不着争,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呀!”

  巧妙的一句话,解了司马伦的困境,使他如释重负地道:“绿珠,你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可争的?

  再说,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跟皇帝争!”

  赵王说了这话,皇帝若不再作表示,就是有意偏袒皇族了。

  因此他笑笑道:“王爷,御妻。你们争来争会都是空的,绿珠是石尚书的宝贝,他既不得出让,也不会送给你们那一边的,倒是我们打扰半天,该走了。”

  接待皇帝这种贵宾,自然无须客套。

  他说要走:你也不能多留他一会儿。

  倒是他临走前借石崇自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向两个人宣示,帝权是我的。不会给谁你们也争不去。

  皇后固然明白这是适可而止的时候;赵主司马伦则无意作这种口舌的争执,反正他的态度也表示过了,彼此是一家人,只有互相帮助的份,不必叫别人占了便宜去。更暗示那些皇族亲王,王室一家,要大力支持他。

  皇帝与皇后走了,石崇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喜欢权势,好争面子,而今天却风光十足,但是这种贵宾,倒是不欢迎常来。

  尤其是宴会开始不久,皇帝就请他过来。倒是赐了他一个座儿,频频垂询,所问的内容全都是关于筵席上的。

  例如这是一道什么菜啦?如何烹调啦?那是什么摆设啦?价值如何啦?他自然不能不回答。

  便每报一次价值,皇后必咋舌叹道:“尚书真是豪华!

  这些宝贝,哀家别说是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一连几次,石崇都只有哦着。

  最后他忍不住回了一句:“娘娘可能是很久未曾归宁了,否则必将见识到许多希罕的东西。

  刻下帝都之间,最大的一家就是王家,而国丈第则是贾氏之长,天下之最,均齐集于此。”

  这等于是顶撞回去了,皇后自然很下不了台。

  她的原意是想在皇帝面前,揭示一下石崇的奢华已逾于帝王,但没想到自己的母族也是同样的浮华。

  皇后自然感到很没趣,连皇帝也讪然不是滋味。

  但这场没趣是皇后已引来了,不能怪石崇无礼,于皇帝在私心之内,还感到很痛快。

  他在深宫之内也感到贾氏一族的无形潜在压力,因为他们的势力太大了,大到已能左右朝廷的决策推行。贾氏再与王氏结合,压力更为强大了。

  朝廷上重要的职务,贾氏一族着落不多占去了一半,王氏一族也极为可观。

  皇帝在日感孤立之余,只有闷声不响。尽量地加重外姓的权力以为制衡,石崇就是其中的一个。

  至于王浑,他虽也是王氏一族,但却不是他们的近支系族,更不是靠家族的力量而起来的。

  所以,他在长安,是反王氏势力领导者,也是反贾氏势力的领导者。

  王浑的强大,是得力于石崇的支持与扳倒了王恺。

  王恺的身居相位,自然是王氏一族的族长,但是他自大好利又自私,再加上软弱与无甚魄力,连王家的子弟们都不大支持他。

  所以他在找石崇的麻烦时,司马子明乘机联络了王浑,整掉了王恺,使王浑登居的相位。

  皇帝提拔王浑,一则是因为王浑手中有实力,而且颇为可观。

  再则也是因为他姓王,虽非直系,到底也是支族,他起来可以减低缓和王氏家族的反对,也增加了王氏与贾氏联合磨擦,王贾氏不致走得那么近。

  皇帝的措施很正确,只是没有想到一件事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是全无影响,骨子里却对朝廷的权力斗争影响至巨那就是司马子明之死。

  石崇为了要得到绿珠,司马子明的权力日渐膨胀,怕自己会被司马子明取代而先下手为强,而且阴谋杀了司马子明。

  如此一来,王浑与石崇的连结,因为少了一个最后的策划人与执行者,变得软弱而无力了。

  皇帝的原意是想王浑能打击一下王氏家族的。

  那知王浑一上台,还表现得颇为气势,等到石崇一回朝,反而没什么魄力了。

  皇帝不明究里,心中未免失望,因此,才把自己的这些叔伯兄弟找了来,也是争权争得最热切的人。

  帝室如果靠自己人来支持,那是饮鸩止渴,十分危险的事。

  便是当夷族势力日张时,他不得已,多少也得作个准备,当权力分散时,皇帝知道只有多几个掌权的人,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因为握权的人,绝不肯轻易放手,也不肯屈居人下,当这些人互不相让时,皇帝才能控制他们。

  今天,他一直在听皇后批评石崇奢侈、浮华、浪费,知道皇后犯了小心眼,看不过有人压倒了她的娘家。

  所以只微笑不语,心中却希望石崇能反击一下的。

  果然,石崇反击了,而且是很有力的一击。

  皇后神色显得很不自然,皇帝脸上虽也摆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心中却实在得意至极。

  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御妻,长安数望族,无能胜过你们贾家的,你却一个劲儿的夸说人家的好,那又是何苦来呢?

  知道你家状况的,不会道你谦虚,反而说你小心眼儿,看不得人家有钱,不知道你家底子的,则徒见你家寒酸。

  我们今天是来做客的,客人当然有客人的本份了,而且,你身为国母,尤不可失仪才是。”

  这是当面训斥了,自然使皇后狠下不了台,顿时窘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她做梦也想不到皇帝会在她受窘之余,落井下石,再加上这一句话。

  在这种情形下,她当然不能来个拂袖而退的,不管她母族的势力多大,帝室的尊严总是要维持的。

  她如当众失仪,她娘家的人也无法支持她。

  因此只有低下了头。

  皇帝笑笑又道:“御妻,这不是朕不支持你,朕既为万民之尊。处事说话都要公平,是非尤当分明。”

  卿家也是一样,有很多次,卿家当着巨子们也常批评朕的不是,朕还不是虚心接受了?

  身为人主,当有接受批评的雅量。”

  这才是皇帝的真正的目的出一出平日受压制的气。

  在宫中,皇帝常召集重要大臣商讨国事,这虽非朝廷大殿之上,属于私下的商榷,但却非常具有权威性。凡属全国性的重要政策,差不多全是这种会议上协商好了,再在大殿上明令宣布。

  因为皇帝诏令的宣示,代表了皇帝的治权与尊严,不能容人反对或是被驳得体无完肤。

  所以皇帝在宣诏前,必须深思熟虑,先将各方面都协调好。

  参与会议时,因为成员贾氏家族的人居中,所以皇后也参加了。

  皇帝要她参加,是怕万一有所争执时,她可以打个圆场,由她出面来缓和一下她家人的反对情绪。

  那知道每有争执,反对最烈的就是皇后。

  贾氏家族的人在持相反意见时,为免直接抵触皇帝,都由她发言。

  她是皇帝的老婆,说话可以不必太客气,也不必有太多的顾虑,皇帝也接受了她所给予的这么多次难堪。

  有时皇帝气不过;在私下也曾责问过她,说她太不顾夫妻的情份,处处在跟自己丈夫捣蛋。

  皇后则振振有词地道:“臣妾论国事不敢有私情,更不敢以夫妇之私,盲从附和陛下,即隐陛下于不义,又招妾身误国之千秋骂名。”

  这个理由太堂皇了,使皇帝驳不倒,只有忍气吞声地受了。

  皇后当然很高兴,她认为既为娘家人保持了权力,也为丈夫保有了天下江山,这些会议的结果当然是圆满的。

  虽然是略为偏向了贾氏家族,但也使国家的行政得以顺利推行,只是皇帝心中不痛快而已。

  他知道事情只要有人做,并非只有贾家人才能胜任。

  贾家的人已经包揽了很多的事,当皇帝决定用石崇做度支尚书时,贾氏家族反对最烈,因为贾家想取得经济大权。

  好在有王浑极力支持,而且他的话说得很难听:“若这是一个捞钱的位置,不论贾家或者是王家,也该放手了,让人家去捞一点了。若照你们所说,这是一个赔钱的差事,石季伦有的是钱,他也赔得起。”

  这番话堵住了贾家的嘴,王家的人也不再出面争夺。

  他们再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度支尚书掌全国金钱的收入与支出,差事的确不好干,收来的钱归他管,要用钱也归他付。

  因此,那些钱该付,那些钱可以省,那些我不该付,度支尚书有权决定的。

  看来似乎这个职务的权力很大。其实又不然。

  因为收入是固定而有限的,支出却是无以估计的。

  国库每年都闹穷,遇上天时不调,地方发生灾荒,该当缴纳的岁贡不能如额收到,还要倒过头去拨一笔救济款项去。

  而其他地方的必须支出,却是一笔都不能少。例如养兵的粮饷、国防设施的修缮费用等等。

  国库中若没有钱,尚书就得设法去筹措。

  总之,这是个国家的当家总管,差使并不经松,要是想捞油水,固然有的是机会,但要做到每一个人都满意,把各方面都应付好,实在是不容易,一身若无巨大的财力为后盾,就无法周转开来的。

  譬如说吧里每年春耕时。各项所需,要大笔的钱发放出去_等到秋收时,才能弥补上去的。

  国库若不足,度支尚书就得设法垫出来。

  能垫的人,只有王、谢、贾、司马四家。而以王家最胜任。

  所以,以前尚书出缺,王家故意放手。换个人贾家的人干不到一年,就自动地挂冠求调,还是由王家的人接手过去,贾家不能长期控制,财力毕竟没有王氏雄厚。

  现在换了石崇,就不同了。

  他不但干得有声有色,而且比王家的人更能称职。

  度支尚书是很容易得罪人的,有时,一个有力者提级一项新的建议,大家都赞成了,到了度支部,一句没钱就打消了建议。

  被驳回的人心中必然很火,但也无可奈何。

  王氏一族把持着这个部门,树敌不少,但是控制了全国的经济,也巩固了他们家族的势力。

  石崇上台后,他的作风改变了,有求必应。最多打个折扣,但绝不使人失望,因此,倒是给了少人缘。

  再者,他是捞钱的祖宗,有很多地方,他比王家的人在行。

  所以,他干了两年,不仅各方面都应付得很好,国库中居然还有了盈余,这是其他的人也无法理解的。

  有这方面,他们无法挑剔什么,只是这个职位落入他姓之手,使他们的权力略受到影响。尤其是王家,极不甘心。

  因此,一直透过皇后,想把石崇挤下台去,皇后感到很为难。

  她无法不承认,石崇的确比她娘家的那几个人都强,即使王家的人再接手,也不会比石崇更称职。

  唯一的办法,只有其他地方去找碴儿。

  今天才在石崇的私生活上作个试探,没想到皇帝却表示了相反的态度,使她悚然而惊,这才知道自己在平时不知不觉中养成骄傲态度,已经使丈夫抗拒了,若再这样下去,她不但将失去丈夫,也将失去一切了。

  贾氏家族支持她,因为她是皇后。

  若是她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与爱宠,甚至于断绝了夫妻之情,贾氏家族再有权力,也不能强迫皇帝去爱她,或者强迫皇帝必须到她的寝宫安歇。

  这样一来,她就要两头不着地,连家族的支持也失去了。家族为了争取皇帝,甚至会帮助皇帝废后,另外再送一位来代替她了。

  这使得皇后突然警觉,自己的地位已经十分危险了,而且自己太为娘家尽力,已经到了为人所评的程度了。

  她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收拾起羞怒的神色,改为笑脸,盈盈作礼道:“妾身浅陋,多谢陛下教诲,妾身在宫中日久,也不知母家居然骄横至此,但是多谢石尚书提示,妾身一定要转告他们,一改往习,从事节约。”

  这是低头的表示。

  皇帝十分高兴,他终于在家庭的战争中打了次胜战。

  于是笑笑道:“御妻倒不必如此苛求,臣属们家境富裕也是好事,至少证明了朕治理天下并没有太失败。

  要是一个个都成了穷鬼,朕的脸上岂非更没光彩?只要这些钱来得正当,不是百姓们身上强取豪夺,搜刮剥削得来的,咱们没理由不让人花。”

  石崇一听很恐慌,忙道:“臣无状,臣该死!”

  皇帝笑道:“石卿家何罪之有?你当度支尚书以来,十分称职,国家用度增加、赋税末增。

  国库反而有了盈余,这是卿家调度有方,朕深庆得人。好了!咱们打扰也久了,可以走了,回去吧!”

  他们一走,石崇倒是一则以喜,一则以优。

  喜的是皇帝对他的嘉许,忧的今天开罪了皇后,也等于开罪了贾氏一族,这是颇为不智的事。

  所以他回到府里时,绿珠与心儿接着他,绿珠含笑上前道:“大人,妾身今天没有为你丢人吧!”

  石崇道:“怎么会丢人呢?你表现得太好了!把长安市的人家都比下去了。

  不是我吹牛,把他们所有的家当都加起来,或许可以跟我比一下,但是绝对排不出一出与水仙之舞比美的歌舞。”

  绿珠道:“大人未免言过其实了,长安市上,数富豪家,大人只能排个第二呢!”

  石崇道:“你是说王家在我之上?”

  绿珠笑道:“这是事实,大人虽称富有,那是近年积蓄的,而王氏家族却是数世所经营的。”

  石崇笑道:“王家只是声势慑人而已,论起底子来都不怎么样,至少不会比我强,尤其是你今夜的一出水仙之舞,把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绿珠道:“不过王家是京师第一大族,他们人多势众,连皇帝都要让他们三分,大人把他们压了下去可不好。”

  石崇面有忧色,深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吗?今天在席上,皇后一直在说我奢侈浮华,我知道她是在为我压倒了王氏家族而不服气,借机会预了她一句……”

  绿珠笑道:“女人家的气量比较窄,大人可太不聪明了,在这种地方去跟她争,皇帝作何表示呢?”

  石崇笑道:“皇帝好高兴,借机会也喧斥了一顿,大概是平时受她的呼叨太多了,又被她站在理上,发作不得,今天好容易逮到她一个理亏的时机。”

  “皇帝时常受她的顶撞吗?”

  “可不是!在御房议事时,她家的人多,对皇帝说话时多半是由她发言,经常把皇帝驳得哑口无言。

  因为她的口才好,而且智囊多,皇帝辩不过她,只好接受她的意见,所以今天皇帝抓住了她的错儿,显得很开心。”

  绿珠听得神情专注,忙问道:“皇帝当场给她难堪,她又作何表示呢?没有生气吗?”

  石崇道:“皇帝毕竟是皇帝,尊严不能冒读,只要占住了理,贵为皇后,也不能不听他的。

  今天是皇后表现失态,皇帝有了话下来,她哪敢不听?而且她见皇帝站在我这边,立刻认错向我也道了歉。”

  绿珠笑道:“大人有了皇帝支持,倒是不怕皇后怀恨报复了,贾氏家族也拿大人无可奈何。”

  她明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却故意表现得无知,让石崇作更多的发挥,果然石崇叹了口气:“目前如此,但皇后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们夫妇一旦和好,再加上王家的人排我的眼儿,事情就不好了。”

  绿珠道:“这倒不是,不过大人有丞相撑腰。”

  “王浑也姓王,他还不敢跟皇后挑开了干,而且他的女儿只是贵妃,受着皇后的节制,他不敢对我作太多的支持的,他的能力也不够……”

  “那么大人不妨找个有足够能力支持的人就行了。”

  “说得容易,要找个与王氏家族相等的人太难了。”

  绿珠一笑道:“先把对象找出来,然后再设法拉拢关系,最多破费几文,还怕不能交上朋友吗?”

  石崇眉头一展道:“有倒是有,像赵王司马伦就是一个好臂力,他的势力也足以影响到皇帝的决定,只是人也太贪,不容易满足他。”

  绿珠一笑道:“大人!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到巧鸳鸯,赵王只是要几个钱,大人就给他一点又有何妨。”

  “让他开口好了,大人若是有了这个靠山,还怕没有捞回来的机会吗?”

  “他若是开了口,还不只是一次,经常会有需索的。”

  “那更好,每年都给他,不等他开口,先送给他去,等他倚赖大,成为固定财源时,对大人还会不极力支持吗?

  到那时,大人即使再跟王氏家族有什么冲突,也可以放开手来争了,不必再受任何气了。”

  石崇略为心动。

  绿珠又道:“他们都是外藩,不会到京师来的,而他们却可以影响到京师的安危,您有了他们的支持,就是京中的第一人了,这样总比给京中奥援好了,因为在京中,不管谁支持您,总轮不到您排第一去。”

  石崇一拍大腿道:“对!绿珠,还是你想得周到。趁着他们还没走,我得把事情敲定去。”

  绿珠道:“明天就把他请回来。”

  “干吧要请回家呢?”

  绿珠笑道:“这是必须的,他肯到府中来,就证明你们的交情不寻常,这是做给别人看。”

  石崇道:“说的也是,我就去请。绿珠,你也辛苦一下,明天好好地招待他,一定要把他拉拢住。”

  绿珠道:“大人放心好了,妾身一定会尽心的。”

  石崇忙又出来请赵王去了。

  绿珠也立即忙碌起来。

  心儿不解道:“奶奶,你要为子明王夫复仇,就该让石老儿倒下去,干吗要替他拉拢外援呢?”

  绿珠冷笑道:“哦要为子明复仇,不仅是要这老匹夫倒下,还要他毁家灭族,这只是个开始,往后你看吧!”

  石崇在他的金谷园中欢宴赵王司马伦。

  当然,司马伦的心腹亲信孙秀是一定陪侍的,另外还有齐王司马同、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显等人。

  这些人都是王族,也都是司马一族的亲贵,晋室司马氏是当世望族,多年前就已执掌着军权了。

  后汉魏公曹操挟持天子以令诸侯,司马一族就在魏公麾下担任重要军职,到后来司马懿更掌握了魏氏曹家的全部实力。

  魏武帝代汉而起时,大权操在司马氏手中,他们很聪明,知道只有自己人才靠得住,所以重要的将领职位,全是司马家族的子弟担任。

  而他们家又偏偏人丁兴旺,后世房侄越来越多,到了司马氏正式取代了曹魏而一统天下,这些王族也都拥了相当的势力。

  皇帝虽然跟他们是自己人,但这些自己人却也不像以前那样的团结一致了。

  他们因为种种的利害关系,互相结成党羽,又形成一个个较小的势力圈子,这中间自然又有强弱之分。

  在司马伦这个圈子中,他自然是最强的,但是其他的几个人也都不太弱,所以地们这一个圈子的实力是很足以令人侧目的。

  所以石崇能邀到这些亲王到家中来饮宴,实在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他没有邀请他的老搭挡王浑。

  因为王浑与司马伦不太对头,不邀请王浑,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怕引起对方的不愉快。

  但骨子里,却也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石崇的立场有转移到另一个权力圈子的迹象。

  在京师,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

  由于权力的中心不断的转移,使得很多人浮沉。

  所以,一些投机的人,就经常地托庇在一些有势力的豪门之下求护佑,或是得到提拔,但这必须看得准,才能常保富贵。

  因为权力的中心经常转移,只靠定一方是不够的,当一个新兴的势力起来后,旧的靠山就要倒了,有办法的人必须又在新贵前献上一番殷勤,但最好则是在新贵将领显而未达之前,先行示惠,自然会更受到重视。

  所以,投靠权贵,广结奥援,也是一项大学问。

  石崇,无疑是此中的高手,他一直看得准。

  当王浑未得势前,他已与王浑交好,终于帮助王浑取得大权,现在他又向司马伦交惧,这是否也显示着司马伦将要兴起掌握大权了呢?

  这种臆测,显然不是绝对的正确,但是也八九不离十,很多人是在暗中跟着石崇而走的。

  这种行情连石崇本人都不知道,但是,对帝都政治熟悉的孙秀,他却是心中清清楚楚的。

  他也知道石崇这一次邀宴,会在京师产生多大的影响,这些影响对赵王的势力扩展的帮助是很大的。

  因此,赵王自己赴宴,还把他自己班底死党也一起邀了来以壮声势,使帝都的人知道,赵王的权力是很大很强的,引起帝都一些小势力靠过来,形成更强更大。

  石崇绝没想到这一次邀宴会有多大影响的。

  但是他见到了司马伦还把其他几个有力的外藩宗室邀来,自然更加欢喜,也更觉有面子,忙前忙后的十分起劲。

  但是更起劲的是绿珠。

  她穿了一套深绿色的绮装,把她褐色的肌肤衬得更为娇艳动人,齿白如编贝,目似朗星,穿来穿去,殷勤娇语,如同一只绿色蝴蝶。

  她的声音如银铃般的悦耳,但更动人的是她那对明眸所发的无声的语言,水汪汪的,热呼呼的,波光如电,飘送着无比的媚力。

  石崇家中派出来侍酒的家妓,个个都是天姿国色,而且也经过绿珠刻意的调教,个个柔媚可人。

  因此,把一些宾客侍候得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席到将半时,那些客人们都已有了几分酒意,渐渐的行动也较为放纵了,拖着那些倒酒的侍女开始不干不净。

  而这些侍儿们更绝,半推半拒,娇笑连连,欲休还迎。

  司马伦是与他的心腹手下孙秀同席,司马伦是主客,到底还不太好意思,依然正襟危坐,看看别人在嘻嘻哈哈地笑闹,既觉得十分有趣,也颇有羡慕之意。

  孙秀却捉住了一个待儿在胡调,也不管主子在身边了。

  那个待儿名字叫小杏儿,人长得是又白又玲珑,又娇甜又妩媚的,就像是一颗去了皮的杏仁。

  她的媚力也到了家,把孙秀逗得心痒难搔。

  灌了几杯酒后,整个身子都倚在孙秀身上,娇声地道:“孙大人,奴家说不会喝酒,你偏不肯放松,强灌了奴家几口,害得奴家心口怦怦直跳,不信你摸摸看…”

  她把孙秀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上,硬压住了。

  肌肤如雪,已足消魂,而她所压的部份在乳下,又柔软、又有弹性,孙秀情不自禁地轻捏了一下。

  小杏儿的身子扭了一下,昵声道:“不要嘛!王爷看见了像什么?”

  只是司马伦看见,却不是拒绝或讨厌。因此,这拒绝比欢迎还来得有意思,孙秀更加放肆了。

  他的一双手也更加不老实了,小杏儿的身子在孙秀怀中乱动,反而更逗得他心痒难搔,眼睛似要喷火了。

  一只手伸进小杏儿裙下,一面却又把嘴凑向她的胸口。

  这一来,小杏儿益发娇笑得厉害。

  司马伦瞧得也有趣,但是他却有点火,因为他身边虽有两个名侍儿,却不如小杏儿那么骚媚有趣。

  再者,以他的身份,也不便过份放纵。

  自己不能干的事,也看不得人家在眼前干,因此,他哼了一声,这就是司马伦不满的表示。

  孙秀被那一声哼惊住了,忙停住了活动,讪然道:“王爷,属下大放肆了!”

  司马伦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自己放肆!”

  孙秀道:“是!属下无状,不过王爷,这席上每一个人都在恣情欢笑,有比属下过份的。”

  这话不错,有几位亲王一向是不受拘束的,他们也放荡惯了。

  有了几分酒意之后,当场捉住了自己身边的传女,脱下她们的衣衫,抱在怀中,又亲又摸的。

  在帝都,这些饮宴的场合中,原也不禁此事,而且引以为乐。

  而富贵人家选做家妓,在技艺之外,还以色貌为主,就是供客人享受的。

  司马伦看看其他那些席上,虽也有几个老老实实坐着的,但大部份都醉态可掬,旁若无人的。

  尤其是他的侄儿司马颖,衣带不整,追逐着两名探着上身的侍女,好不热闹。

  他们家人聚筵时,闹得比这还厉害,不过,这个时候他却还是摆些威严,哼了一声道: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孙秀忙道:“是!王爷!”

  司马伦瞪眼道:“你要明白,本爵是今天的主宾,行动要合身份,这是一,再者他们是亲王,你却是本爵身边的人,多少有些不同。

  第三点,你在本爵的面前,行动应有拘束,本爵若是连你都管不好,又怎么去管其他的人呢?”

  孙秀只有诺诺地应着,而且也变老实了。

  小杏儿满怀着不好意思,起身到后面去整理衣襟,绿珠和心儿在屏后私语,使她很不好意思。

  绿珠却笑笑,拍拍她的肩膀道:“杏儿,你做得很好。”

  小杏儿道:“绿姐,我不是不尽力,而且那个姓孙的也被我勾上手了,只是那个鬼王爷偏偏要假正经。”

  绿珠笑笑道:“我知道,你做得也对,我认为你很成功,回头我就把你送给那姓孙的去。”

  小杏儿迟疑片刻道:“绿姐,一定要如此吗?”

  绿珠道:“妹子!你想要报仇,想要整倒那个石老贼,就只有靠那姓孙的。”

  小杏儿仍在犹疑着。

  绿珠道:“妹子,我知道你很讨厌那个姓孙的,但不会比石老贼更令你可恨吧!他杀了你母亲,逼死了你的未婚夫,又强行将你抢了来,沾污了你的清白,那时你才十四岁,难道你难忘了!”

  小杏儿流下眼泪,咬着牙道:“我当然忘不了这笔血债的,他为了得到我,活生生地毁掉了我两个家。

  他还杀了我所有亲人,我发誓要报这个仇,舍了这条命都行。可是,你认为这个姓孙的帮得了我的忙吗?”

  绿珠道:“你要刺杀石崇,自然不要他帮忙,自己也有很多机会下手,我还可以帮你的忙。那天我把他灌醉了,交给你动手就行了。”

  小杏儿连忙摇头道:“不!假如只要他的命,我自己都有机会,我要他彻底的毁掉,抄了他的家,凌迟碎割他的肉,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绿珠脸上现出一片仇意道:“不错!我也是同样的意思,我从你口中间出了他陷害子明将军的内幕后,就在内心发誓,一定要使得这老贼家破人亡,所以,妹子,你听我的安排,照我的计划好了。”

  小杏几道:“可是那姓孙的只是一个奴才而且。”

  绿珠笑道:“他是赵王的谋士,很得赶王的信任,要想整垮石崇,必须要利用赵王,孙秀能影响赵王的。”

  小杏儿摇摇头道:“那个司马伦,我看也没多大出息的,刚才他自己分明也是一副急色之状,却要假正经。”

  绿珠道:“可是他有兵,有党羽。”

  小杏儿道:“那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兵在外地。石崇在京中为大臣,互相冲突不起来的。”

  绿珠笑道:“不见得,从刚才的情形看,我更有把握了。这个人好色贪婪,刚愎又用,偏又不肯让人家的享受超过他。

  分明是个有野心而不安份的人,他有兵有势,石崇有钱,让他们连在一起,就一定不会安份了。”

  “那又如何?他们会造反吗?”

  绿珠道:“颇有可能,以石崇的财力,供应他扩充实力,到了他够强的时候,就不会满足了……”

  “他们造反会成功吗?”

  “怎么可能呢?皇帝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们若有所举动,皇帝必有充分的准备,等他们的事情一败,石崇这叛逆之罪,就非要抄家凌迟了!”

  小杏地想想道:“若真叫他们得了势,那时他们天下在握,_反而更不容易对付。”

  绿珠笑道:“假如是那样,我也有我的办法,再运用我的第二步棋!”

  “第二步棋是什么?”

  “是我自己。”

  “你自己怎么……”

  “司马伦是个好色之人,我只要示以颜色,他一定会想把我弄到身边去,也会听我的摆布了!”

  小杏儿道:“这倒还有成功的希望,那老家伙的眼睛一直就跟着你转,刚才因为你转到了屏风后面,看不见你了,他才发脾气。”

  绿珠笑道:“是吗?那好,我得再给他一点甜头,吊住他的胃口,然后把你弄到孙秀的身边,扇扇火。事情就是更容易着手了!”

  “绿姐!我不行,我没有你这么沉着,也没有你聪明。”

  绿珠道:“学着做!我会教你的,我告诉你,女人最大的本钱不是美丽而是智慧。即使你要一个男人的命,也应该自己不必动手,叫他双手捧着脑袋献上来。”

  “有这么蠢的男人吗?”

  绿珠道:“有的,这厅上的一群男人,一个个都是猪,甚至于比猪更蠢,但是你若是仗着自己的美色,最多只能引起他们流口水而已,你要再加上智慧,才可以叫他们把鼻子送上来,让你牵着鼻子走。”

  “绿姐,我太笨,恐怕学不来你的手段。”

  绿珠道:“没关系!你去哄住孙秀,那只是一头走狗,很容易摆布的,现在你先出去为我进行第一步。”

  绿珠传授了小杏儿一番话之后,而后又帮着她重新点了胭脂,敷了粉,画了眉,打发她出去。

  筵席仍在热烈地进行着,一帮蛮女刚刚舞完了一曲极具挑逗性舞蹈,使得这些客人们心更痒了。

  有些已佯装半醉,由待儿们扶着去休息了。

  这种宴会是讲究尽情欢乐,也很长的。”

  午夜开始,进行到深夜,若是宾主尽欢,兴致未尽,可以延长到通宵达旦,甚至于持续两、三天的。

  所以客人们有休息假卧的精会,累了过去躺一躺,由侍女们为客人按摩,净身,更衣,自然也有更进一步侍奉。

  总之,这是男人的狂欢会。

  小杏儿出来,回到席上去。

  孙秀一把抓住他道:“你怎么一去老半天呢?叫我好等。”

  小杏儿含笑道:“孙老爷请原谅!女人家总有些琐碎的事,要耽搁一下,奴家已经尽快出来了”

  孙秀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讶然道:“杏儿,你不过进去这么一刻工夫,怎么变得好看多了!”

  这句话引起司马伦的注意,连忙朝她脸上看……

  果然发现小杏儿眉似春山凝翠,眼似湖波横流,平面唇间,新施脂粉后,显得娇艳欲滴,万种风情。

  他不禁也诧然道:“真不错,小杏儿,你怎么跟先前换了个人似的?”

  小杏儿微笑道:“王爷说笑了,奴家怎么会换了个人呢?只是绿姐为奴家重新添了一次妆而已。”

  司马伦道:“不错!不错!你的脸庞没变,只是眉宇之间添了一点颜色,立刻就大不相同了。

  先前你只是好看而已,现在则是美得叫人心跳,这个替你施妆的人大有学问,天才!天才!高手!高手!”

  小杏儿笑笑道:“王爷真会说话,我们女孩儿家涂脂抹粉,还能算是学问?更当不起天才二字。”

  司马伦立刻道:“不!这是大学问。”

  小杏儿道:“王爷说的是真的吗?”

  司马伦点点头道:“你想,只要在脸上略略施些颜色,就能使人面目不改,风情增加几倍,这不是大学问是什么?”

  一顿,又道:“你说的绿姐是谁?”

  小杏儿道:“就是今夜的女主人绿珠姐呀!她因为要问奴家的话,所以顺便为奴家施了一次妆。”

  司马伦怪叫道:“又是她,这妮子敢莫是妖怪?”

  小杏儿笑道:“王爷,您真好意思!绿姐对你万分的景仰,夸了您半天,您却骂她是妖怪。”

  司马伦大笑道:“本王说她是妖怪,是说她有本事,人又长得美,那是好话,可不是骂她。哦!她怎么好好地在你面前夸我呢?”

  小杏儿道:“刚才王爷不是生气了吗?”

  司马伦道:“晤!怎么样?”

  小杏儿道:“绿姐以为是家人们侍候不周,惹王爷生气,问奴家是怎么回事?”

  司马伦急道:“你是怎么说的?”

  小杏儿看了孙秀一眼。

  司马伦道:“快说!别去管他,你对绿珠怎么说的?”

  小杏儿笑笑道:“奴家又不知道王爷因为什么事而生气,那敢胡说,只是把王爷的话转述了一遍。

  绿姐感动得不得了,说王爷端正仁厚,最懂得体恤女孩儿家,说您既有情意,又有风度,更有气概……”

  反正都是好话,司马伦迷上了眼睛笑笑道:“她是这样说的吗?别是你编了来哄本王的吧?”

  “这奴家怎么敢呢?”

  “好,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了王爷很多可敬可爱的理由,奴家可记不住了。”

  司马伦喜得搔头抓耳,不知如何是好。

  小杏儿又道:“绿姐还要奴家代敬王爷一杯酒呢!”

  她斟了一爵酒,亲自捧着去喂司马伦,灌得急了些,酒沥滴在司马伦身上,司马伦正不痛快。

  小杏儿低声道:“王爷!这是绿姐吩咐的,她说您可以上她那儿去更衣,免得我家大人跟着讨厌了!”

  司马伦乐得骨头都酥了。

  小杏儿做作地为他擦掉身上的酒污。

  他却连连地说:“不要紧!不要紧!泼得好!好!”

  孙秀不知道王爷是怎么了?酒洒了一身,还在说“好”?

  这是一件大红的;绫罗新袍子,彩色十分鲜艳,是刚做好的新装,织锦团花,十分名贵显眼。

  可是这种鲜嫩的颜色最怕酒污,沾上就会褪色了。

  他一来想斥责那小杏儿的,但看见王爷司马伦眉开眼笑地说不妨事,但当然不便再作表示了。

  倒是小杏儿道:“王爷!可惜一件新罗袍。这样吧,您到客舍中休息一下,婢子为您去洗一下,趁着酒渍未干,还能洗干净也不一定。”

  司马伦笑道:“好好!没关系,一件衣服算什么?但本爵是真的有点累了,休息一下也好。”

  于是他在小杏儿的扶持下到了后屏的客舍中。

  绿珠果然在那儿等候他,笑吟吟地上前为他脱去了外袍,交给了小杏儿,拿着出来,对在门口侍立的两名亲兵道:“王爷吩咐了,他要休息一下,叫你们看着门,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

  这两名亲兵是司马伦的贴身侍卫,时刻不离的。

  司马伦赴宴,他们站待在身后。

  司马伦进入到客舍,他们本来要跟着过去的,但司马伦要他们站在门口,他们就没有进去。

  此刻,再有小杏儿的一句话,这客舍就成了禁区了。

  孙秀不放心,曾经过来两三趟,别看他在司马伦的面前言听计从,但是两名侍卫一摸剑柄,踏出一步,他就知趣地裹足不前了,这表示司马伦不需要谋士的时候。

  何况在门内还隐约透出了司马伦的笑声,使他更明白这是打扰不得的时候,不过他也在奇怪。

  司马伦贪财好色,野心勃勃,喜爱美丽的女人,却要端架子,尤其是出外做客的时候,总要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他从不随便跟端酒的传女们胡闹,今天怎么会在石崇的家里摆脱这虚伪的尊严呢?

  他又找到了小杏儿,两人胡调了一阵子,他开始试探的打听,司马伦是跟谁在一起,小杏儿只笑嘻嘻地打哈哈,就是不肯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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