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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风尘三友

  南宫俊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幅场面,但是仍然踏了进去,由那个女的衣衫不整的情形看,那位浪子应该还是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才对,可是他一进屋子,却发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衣履整齐地坐在一张小矮桌前面,对着四味小菜,引壶独酌,一副自得其乐之状。只是屋中还洋溢着一股气味,说不上是什么。

  那是一间卧室,一张床上的被子铺得很整齐,可见并没有人睡过,只是床前一口木盆,盆中有半盆热水,盆边是一张矮凳以及一副散得乱乱的女人裹小脚的布。

  那股子异味,就是从裹脚布上散出来的!

  那个饮酒的男子长得颇为潇洒,只是眉宇间飘溢着一种懒洋洋的神态,却更增他的男性魅力。

  辛本善进门后就抢着打开了窗子道:“浪子,我真不知道你的鼻子是怎么长的,这种气味居然也受得了。”

  那个叫浪子的男人轻叹了一口气道:“人之初,你是天下最俗气的人,所以才不懂得欣赏……”

  辛本善道:“好了,省下你的那一套吧!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我叫人揍了两拳,都揍在鼻子上!”

  浪子看看他的鼻子,忽而笑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忽然会挑剔起我的鼻子来了,敢情是鼻子叫人打歪了,瞧你这大花脸的样子,还不赶快去洗一下,那盆水还热着,阿宝才洗了一半,水也还干净!”

  辛本善不耐烦地道:“浪子,你再胡说八道,老子就把那盆水对你的狗嘴里灌下去了。”

  浪子哈哈笑道:“三寸金莲初出水,露出一枝牡丹开。女人洗脚固定是人间美景,这洗脚水嘛,却是千万喝不得的,看样子人之初是生气了,阿宝!端两壶酒上来给老辛压压惊,顺便带个手巾把子上来。对了!你先洗洗手,老辛今天火气大,受不了你手上的气味。”

  辛本善气得一拳捣过去,浪子缩脖子让开了,辛本善倒也没真心想揍他。只是抢过了他面前的酒壶,引壶向口,哪知壶中是空的,倒了半天,只得两三滴残酒,他一生气,把酒壶从窗子里丢了下去。

  先前那个女的已经端了两壶酒上来,见状忙道:“辛大爷,那锡壶要三两银子一把呢,你可别拿银子生气!”

  辛本善抢过一壶酒来,满满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又掏出一大把的碎银子道:“金宝,你别小气,赔你就是。”

  金宝对他手中的银子只看了一眼,笑笑道:“辛大爷,你在我这儿连吃带喝,几时给你算过账的,我敢收你一分银子,我们的这位爷还不活活地要我的命。”

  浪子懒洋洋地笑道:“金宝,说话要凭良心,我可是连汗毛都没碰坏你一根。”

  金宝有点幽怨地道:“爷!你真要肯打我骂我也就罢了,那表示你还把我当个身边人,就是你这种客气叫我担心,三天两头的,高兴时才来坐一下,叫人整天盼穿了眼睛,哪知道你屁股还没坐热,拔身就又走了。”

  辛本善笑道:“金宝,要留住浪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脚洗得勤一点,由三天一次,改为一天三次,这个死流子的毛病,就是最喜欢看小脚女人洗脚。”

  金宝忙问道:“真的?爷!那我以后天天洗……”

  浪子笑道:“骗你的。你要是天天洗,我就绝足不来了,好好的一双脚,偏要裹成那个粽子样,肉挤骨卷,说多难看有多难看。你洗脚的时候,我往你脚上看过一眼没有?”

  辛本善一怔道:“浪子,是你自己说的,小脚女人洗脚时是天下最美的景象,难道是诳我的不成?”

  浪子笑道:“那倒也不是,小脚女人洗脚时的韵味的确是天下最美的情韵,因为女人缠过的莲足,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连她的丈夫都不能看见的,每家女人在洗脚时都是门户紧闭,惟恐被人看见……”

  金宝有点凄然地道:“那是因为我们知道这双脚不好看,不敢给人家看见,我的那个死鬼就是在我洗脚时闯了进来,他见了我的脚,以后就不再理我了,一直到他去世,都是冷冷淡淡的。浪子,你第一次要我当着你的面洗脚,我不是磨了好半天,就是怕把你给吓跑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是掩掩藏藏的!”

  浪子哈哈大笑道:“真要给我看见了那双脚,我也非跑不可,我就是欣赏你那掩掩藏藏的神态,以及把脚伸进了热水中一烫时,那种眉舒眼展的神态,好在你是三天洗一次,真要是天天洗,就不会有那么舒服,我若是天天看,你也许以为我不在乎,也不再掩掩藏藏了,就会变得毫无韵味,我可就真的会绝足不来了。”

  金宝哦了一声道:“浪子,你可得有良心,我是个寡妇,不怕别人的闲言是非,不避嫌疑的跟你在一起。半年来,不但管你,还要管你的朋友吃喝,没跟你伸手要过一分银子,你要是把我丢下了,我可只有上吊了。”

  浪子皱皱眉道:“金宝,如果你想要找个男人,就不该选上我这个浪子,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是个浪子,不会守在一个女人身边的。”

  金宝抹了抹泪珠道:“我可没奢望想要嫁给你,守着你一辈子,只要你三五天能够在我这儿住上一夜就行了。”

  浪子笑道:“那你放心,你只要把我当作个朋友,不想改嫁给我,我始终会把你当作最可爱的女人,最好的朋友,怎么也不会忘记你的。”

  金宝忽又破涕为笑道:“真的,你可不能骗我。”

  浪子笑道:“我浪子的好处,就是说话算话。”

  金宝叹口气道:“其实我这句话是多说的,你浪子从没在一个女人身边耽得久过,最多三五个月,你就腻味了,把人丢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浪子神色一正道:“金宝,你说这话不公平,我从没有丢掉过谁,倒是被别人丢了不知多少回,我很识相,绝不做使人为难的事,当对方找到另一个男人时,我就悄悄地隐退,可从没有主动地丢掉哪一个女人过。”

  金宝道:“胡说!那么多的女人都说你负心。”

  浪子笑道:“那些都是有了丈夫的女人吧,我浪子从不跟人争女人,也不愿意跟人共女人,你也是一样,如果你要嫁人了,我一定悄然地退走,走在路上碰到了,我也会装成不认识你,免得妨碍你的家庭……”

  金宝咬咬牙齿道:“我……永远不嫁人。”?盱笑道:“很多女人都说过这句话,可是她们都嫁人了,不过对她们说这句话,我仍然很感谢,至少她们在对我说话时,是诚心诚意的。”

  金宝刚要开口,忽然想起还有两个男人在旁,脸上一红,闭口不说退了下去。

  辛本善向南宫俊道:“这就是浪子,他做人就是这个样子,他的两下子比我略为高明一点!”

  南宫俊拱手笑道:“佩服,阁下虽然广结红粉知己,却并不以虚情去骗她们,不近有夫之妇而保人名节,只此两点,已可称为情中之圣矣。”

  辛本善哈哈大笑道:“浪子可以称得上情圣?朋友,你是否脑筋有问题,金陵城里,秦淮的楼船舞榭间,你去打听一下,他是有名的采花蜂,来者不拒……”

  南宫俊笑道:“这正是尚兄的可贵处。”

  浪子也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可贵。”

  南宫俊道:“尚兄是最懂得情之真谛的解人,所以才能在风尘中获取那么多的红粉知己,因为他尊重她们,对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情真意,从不以欢场女人视之,而且他也从不拒绝一个女人爱他,这一点尤其难得。”

  辛本善道:“有大姑娘爱她,他当然不拒绝,这种好事,落到哪一个人身上,都不会拒绝的。”

  南宫俊笑道:“不然,一般男人涉足欢场,只是逢场做戏而已,他们只付出钱来买欢笑,而尚兄却以感情去安慰她们,这种胸襟行径,是很少有人能做得到的。”

  浪子为南宫俊斟满了一杯酒道:“好朋友!来!干一杯,我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到我心里去。”

  南宫俊引杯就口,一饮而尽。

  辛本善道:“完了!完了!我本来还指望你能代我打他一顿出口气的,现在看样子你是不会为我而打他了。”

  浪子哦了一声道:“你这鼻子是他打的?”

  辛本善道:“不错,先后两拳,第一拳我没注意,第二拳我没躲掉。”

  浪子哈哈大笑,又为南宫俊倒了一杯酒道:“好朋友,为这件事就值再喝一杯,我一直就瞧着老辛的鼻子不顺眼,想揍他两拳而一直没有机会,你替我做到了,我非敬你一杯不可,咱们这个朋友交定了。”

  辛本善道:“浪子,你已经认定他是你的朋友了,也不问问他的姓名、底细,以及找你的来意?”

  浪子笑道:“他能一眼看到我的心里,也能在你的鼻子上连挥两拳,仅此两点,就足够为我友矣!别的都可以不问,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不妨问问,他叫什么?”

  辛本善翻翻眼睛道:“我……不知道,我没问他!”

  浪子笑了,道:“这倒妙了,你连姓名根底也没问清楚,就往我这儿带,他要我们干什么?”

  辛本善道:“我不知道,他没说!”

  浪子笑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辛本善还没开口,门口已有人道:“他知道他的赌场被人搅了局,赢了一大把银子去,居然不让他们抽头,他的鼻子被人揍了两拳,而对方把那赢来的银子连同几千两的本钱,一起送给了他。”

  说话的是个老叫化子,其实年纪并不太老,只不过他蓬着头发,乱着胡子,就显得苍老了,他身上的衣服打了几十个补钉,红一块,绿一块,五花十彩,可是很干净,不带一点灰尖,手脚颜面的皮肤很黑,那是太阳晒黑的,却不是脏,因为他黑得油光水亮。

  不用问也知道是风尘三友的化三千到了。

  辛本善忍不住道:“臭要饭的,你都知道了?”

  化三千道:“叫化子的消息最灵通,何况我就在你赌场不远的巷子口里打瞌睡,人家大把开始输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也晓得你们那几家场子非糟不可,这下子可遇上大郎中了。”

  南宫俊笑道:“在下可不是郎中,赌得规规矩矩的。”

  化三千道:“朋友,你有那一手本事,根本不用耍什么手法,只要以内力控稳那两颗骰子,掷出自己所要的点子就可以了,而且一开始就放足了线,等候着大鱼上钩,钓上那么一条就够了,一个人再倒霉,也不可能连掷十把幺二三的,我叫化子虽然赌不起,却能想得透,我听说有人连掷十把幺二三时,就知道小辛要倒霉了。”

  辛本善道:“你就看着我倒霉,也不来帮一手。”

  化三千大笑道:“你在那几家赌场抱台脚,不知道坑了多少人,我早就想捣了它,现在有人冒出头来代劳,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还会帮你吗?我要来也是帮着拆局。”

  辛本善苦笑道:“我这是走了什么运,交上你们这两个朋友,我受了人家欺负,你们不但不帮忙,反而还帮着人家去,我们这几十年的交情算是白搭了。”

  化三千道:“交情归交情,道理归道理,人家占住了理,那可没法子,别说只揍你两拳,就是宰了你,我们也只替你收尸,因为你原本该死。”

  辛本善道:“我该死?我是踩了你的尾巴了,你要跟我这么过不去?”

  化三千道:“我问你,人家连输了十几把,每一把该赔的银子,有没有少过一钱?”

  辛本善道:“没有,在我把场的地方,谁也不能赖。”

  “好!那人家才赢了一把,你们就想耍赖皮了,这不是输不起吗?”

  “没有啊!他赢的银子全赔给他了。”

  “可是你们不再让他赌下去。”

  “他出老千手法,以内力控制骰子。”

  化三干冷笑道:“老辛,说这句话你就该打嘴,只有使用假的赌具才叫出老千,如果能用内力控制骰子的点数,那是人家的本事,因为这是硬碰硬的真功夫。”

  辛本善道:“赌场里赌的可是运气,不是本事。”

  “人家连掷十把幺二三,也是用的真功夫,你怎么不说那句话呢?”

  “那是他自己银子多,爱往外送,我管他干吗?”

  “输了不管,赢钱耍赖,难道你们这些开赌场只能赢钱而输不起的?如果全是客人对赌,你出头干涉倒也有个道理,可是你们自己帮场人也都一个个下注了,你再插手就是耍赖了。”

  “要饭的,你是存心帮人家来训我的!”

  “要饭的谁也不帮,只是讲理,这件事明明是你没理,因此你叫人揍了也是白挨,如果他没揍你,我跟浪子两个人也要好好揍你一顿,我们这三块料当年插香头的时候,在关老爷前面发过誓,不管是谁,有了不义之行时,另外两个人会率先制裁他……”

  辛本善默默无语。

  化三千又转向了南宫俊道:“年轻人,你打了老辛算是白打了,我们不能为这件事向你理论,只不过你的目的并不是在钱,而是冲着咱们哥儿三个来的,因此你就必须给我们一个明白的交代了。”

  南宫俊笑道:“在下邀请三位做一笔生意。”

  化三千哦了一声道:“你看中了什么地方?”

  南宫俊道:“百宝斋!天下最大的一家珠宝号。”

  三个人的脸色都微之一变。

  化三千道:“朋友,你倒是会挑地方,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南宫俊道:“自然知道,所以我才想挑他一挑!”

  化三千道:“朋友,你说得倒轻松,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手与实力,百宝斋从来不请保镖护院,可是他们所经营的珠宝,从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南宫俊道:“知道,不过也不见得就是牢不可破了,如果能有三位的帮助,我相信可以碰它一下。”

  化三千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能答应你?”

  南宫俊笑道:“凤凰不落无宝地,三位都不是能长时株守一地的人,居然在这儿一窝几年,必然是有耽下来的理由,现在大家目标一致,三位谅必不会拒绝。”

  化三千沉吟了片刻道:“阁下请示下姓名来。”

  南宫俊道:“在下先想知道一下三位的意向,如果三位没这个意思,在下报姓名也是多余的。”

  浪子回答的干脆,简单地说道:“干!”

  辛本善道:“你在我鼻子上揍过两拳,我把命都输给了你还能说不干吗?”

  化三千叹了口气道:“三个人有两个同意了,我这要饭的也只有舍掉老命豁出来赔上去了!现在该说你……”

  南宫俊把双手一拱道:“在下皖北凤阳南宫俊。”

  三个人又是一震!

  浪子道:“是南宫世家少主。”

  南宫俊笑笑道:“寒家薄有微名,三位想必还能信得过,以寒家的声誉,尚不致邀约三位去从事不义之举。”

  辛本善这才笑道:“我的少爷,你怎么不早说呢!”

  化三千道:“少主不是着令毒蜂子邀我们晚上见吗?”

  南宫俊道:“是的!不过我想早一点见到三位,同时也争取一点时间,因为情况有了改变。”

  化三千道:“少主对百宝斋有多少认识?”

  南宫俊道:“我晓得了他们的底细,却不知道他们平素的行事,刚好跟三位相反,三位居此多年,就近观察,想必对他们的行动有了个印象,却不明其底细。”

  化三千道:“少主何以知道的?”

  南宫俊笑道:“想当然耳,金陵虽是六朝金粉之地,却还不能把三位一留几年,除非这个地方有什么能引起三位注意的特殊状况,但能够引起三位兴趣的,必然是些很特殊的状况,因此百宝斋就首推第一了。”

  化三千道:“少主说得不错,我们三个都是为了百宝斋而留下来的,这几年来的明查暗探,就是他们的库房中也进去过几次,却始终摸不透他们的底细,他们的确是在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可是又有点不像,因为他们所花费的本钱太大了,有时候差不多是在做贴本的生意,花三千两银子买进一块宝石,但他们却以二千两卖出去。”

  南宫俊笑道:“那不足为奇,对象必然是官府中的显要,他们想借此示惠,以取得其他的方便。”

  化三千道:“有些是如此,有些对象根本不必要如此讨好的,有几个买主只是一些地方上的混混,小城县的皂隶衙役以及粉头、船妓等人……”

  南宫俊道:“那些人买得起珠宝吗?”

  化三千道:“他们自己虽然买不起,却可以买下转个手,赚上几百两银子,实在叫人想不透。”

  南宫俊略一沉思道:“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吧?”

  化三千道:“当然不是,别的人也不知道有这种赚头的事情,进去买上二百两的珠宝首饰,出来后随便找个小珠宝号,甚至于送进当铺里都能多当个五十两的!如果没有把握,谁会去做这种事情。”

  南宫俊笑道:“这就容易解释了,那些人手并不是做转变买卖珠宝,只是变相地去领取津贴或酬报而已。”

  浪子道:“我们也这样想过,可是仔细地观察过那些人,实在想不透他们对百宝斋能做些什么。”

  南宫俊道:“真要做些什么,一定是非常秘密的事,否则就叼以明目张胆地到那儿去领取银两,不必再转一道手了,或许那些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百宝斋安插在那儿的暗桩,在必要时才动用的秘密人员。”

  “看那些人却不像!也不可能有所作为。”

  “了解了百宝斋的底细后,就知道不可能的理都变作可能了,他们是一个极有计划、极为庞大严密的组织,若不是他们自己找了上来,谁也不会想到的。”

  三个人都听出了神,慢慢地靠拢了过来,南宫俊也放低了声音,把百宝斋的底子,以及最近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们,把三个人都听得呆了。

  辛本善道:“弄了半天,原来是这一批活宝呀,难怪叫人难以捉摸了,他们还真能掩藏行踪,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特殊作为。”

  南宫俊笑道:“破绽还是有的,要不然三位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了。”

  化三千道:“我们只是为他们的高手太多而怀疑,可是观察了很久,找不到一点毛病,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大,很有钱,但一直规规矩矩,跟官府的关系很好。”

  南宫俊笑道:“拥有大批的武林高手,刻意结交官府,就凭这一点,已经可以想到他们必将有所作为了,不是想占城夺地造反,就是想在武林中,形成一股压倒的势力,成为天下武林的霸主!”

  化三千道:“又是独霸武林的老套,这些人怎么不死心,江湖上永远不可能出现一个霸主的,以前不知有多少人尝试过,结果都败得很惨。”

  南宫俊道:“华老哥莫要小看了这一回,他们处心积虑,经过多年的筹划,很可能会成功,因为他们走了官方的路子,可以得到官方的支持。”

  化三千道:“官方的支持?那能管用吗?皇帝老儿难道还会下一道旨意,叫天下武林宗派门户受他们的管辖!”

  南宫俊道:“不错!要是真有这道旨意下来,老哥,你是遵与不遵?”

  化三千翻着眼睛叫道:“遵个鸟!我叫化子既不拿官家的饷,又不吃朝廷的粮,凭什么要听他的?”

  南宫俊道:“率士之滨,莫非王土,你既脚踏这块地,就得听从朝廷的旨意,服王法的束缚,否则你就是抗旨违法!”

  化三千道:“抗旨违法又怎么样,他能咬了我的鸟去,老子不扰他们天下大乱才怪。”

  辛本善道:“是啊,到时候岂仅是一人一地,天下的江湖人都会闹起来,足可以把紫禁城拆成平地,多少年来,朝廷一直不管江湖人的事,王法也行不到江湖人的身上,就是因为朝廷知道惹不起江湖人,而且江湖人自成一个系统,以道义为纲,也不会给朝廷增加太多的麻烦,所以历来的朝廷不愿意引起麻烦……”

  浪子忽道:“朝廷只是衡诸轻重,不便多事而已,并不表示朝廷就此承认了江湖人的特殊地位,事实上任何一个朝廷对江湖人动辄伤人,不服教化,不守王法的行为,一直就很忌讳,因此如果有人说可以把天下武林归于一统,置于朝廷的管辖之下,朝廷岂有不支持的呢!”

  南宫俊道:“尚兄的话很有道理,只不过朝廷要支持一个门户出来,自然会相当慎重,首先要看看那个门户是否足以镇压江湖,以及是否能臣服朝廷,百宝斋的一切,似乎都在向这两个方向努力。他们广结官府,在争取廷议的支持。”

  化三千道:“另一个条件就难了,百宝斋的人手不少,武功造诣也不错,成立一个门户有余,但是若说借以镇压江湖,则又差得太远!”

  南自俊道:“华老哥,你对百宝斋的实力究竟有多少认识,你只看见百宝斋的几个人,是否也调查过他们在别的地方有什么人呢?”

  浪子道:“我调查过一下,百宝斋另有十六处分号,分设在十六个不同的都邑,我也去看过苏州、扬州跟在京师的分号,每个地方都有几十名好手!”

  南宫俊道:“那十六处分号想必都是如此,就是很大的一股力量,各方武林宗派,号称最大的少林、武当,都比不上他们,这还是明中看见的,他们潜伏在暗地里的人手有多少,就更难以探测了。”

  三个人听了都为之默然。

  辛本善道:“少主,南宫府是否准备对百宝斋展开行动呢?”

  南宫俊道:“目前还不便,因为寒舍的职责只是维护武林安宁,在对方没有做出危害武林的行动前,寒家是不能加以干预的,即使他们正式打出魔教的字号,开设门户,寒家也不能干预,除非他们的行为不端,那才是寒家出头的时候!”

  化三千道:“这就难了,我们暗中观察多时,也找不出一点毛病,甚且他们还是很正直,在暗中还做了不少好事,帮助官府,剪除了不少江洋大盗。”

  南宫俊叹道:“这正是他们厉害之处,行仁示惠,使大家认为他们是仁义的组合,而后他们再进行什么图谋时,都有了良好的掩护!”

  浪子道:“少主,你究竟准备如何行动呢?”

  南宫俊道:“恰好他们找上我,而且还给了我一个总护法的名义,我打算明里相访,彻底了解一下他们。”

  浪子笑道:“南宫世家的少主,就任魔教的总护法,光是这声势,也足以使江湖震惊了。”

  南宫俊道:“这正是他们的目的,不过我全不在乎什么虚名,如果他们真是什么仁义之师,我就是在他们门中担任总护法也没什么,问题就怕他们表里不一。”

  浪子点点头道:“不错,是大奸大恶之辈,必有一副伪善的面貌,他们不会把真相展示在少主之前的。”

  南宫俊道:“这也是我想求助于三位的,我在明里相访时,三位能否在暗中刺探,摭取证据。”

  “什么样的证据?”

  “任何证据都行,不管是好的,坏的,三位都要公平的摭取,这样才不会失之于偏,以我的了解,魔教本身就是个邪恶的组织,主要是他们的武功太邪了,但水能覆舟,也能载舟,或许他们鉴于以往之失,加以革新,想成为一个正大光明的门户也未可知,我们在调查真相时,不可心存成见,抹杀了他们向善的可能性,这要请三位务必把握住的。”

  三个人脸现欣色。

  化三千道:“是的,少主这样做法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如果少主只是要我们去找毛病,我们就会考虑了。”

  南宫俊笑道:“寒家在武林中管了这么多年的闲事,并没有造成自己的势力,却一直能得江湖朋友的支持,原因无他,就是寒家始终未背武林道统,处处以仁义为先,公义是尚。”

  化三千道:“是的,南宫世家的侠名,我们是久仰的,所以毒蜂子来相邀时,老化子未曾征得两个朋友的同意就答应了,冲的也是府上的清名,如若只凭他马成的名字,老化子连理都懒得答理。”

  南宫俊道:“马先生自从脱离百花宫后,一心就正,其行颇多可敬之处,在寒家也颇受尊重。”

  化三千点点头道:“马成为人尚不失为正,所以他虽然隶身魔宫,以前老化子们也还跟他维持个点头之交,只是像府上这等声誉显赫的门第,肯容纳那样的一个人,倒是颇为不容易!”

  南宫俊笑道:“寒家聘征武士,只视其本身行为是否正直,是否有正义心以及其技艺是否能够得上一个奇字,此外一概不问,更不查什么名门正派出身。”

  三个人的神色俱为之一亮,南宫俊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是也知道他们的心意,不好意思出声相求,因而笑道:“我以前没管事,后来推荐了红粉金刚中的东方倩以及马先生两个人,俱为家祖母接纳了就是一个例子。”

  辛本善忍不住道:“府上征聘的武士条件就是那三项,所谓技艺要奇,是以什么为标准?”

  南宫俊道:“没有一定的标准,但至少要在一技一能上有较为特出的表现,这倒不是寒家有意刁难,而是因为寒家所从事的工作都是属于冒险犯难性的,如果没有卓越武功的技艺,就无以自保,当然也很难完成任务。”

  浪子道:“这当然,南宫门中的武士,到哪儿都很受人尊敬,自非偶然,一定要有过人之处。”

  南宫俊道:“马先生是以他的用毒之技为重,东方倩则是以她的刀法而入选的,三位是马先生同我推荐的,他力言三位之能,我相信三位的能力是绝对没问题的,所以才来邀请,邀三位帮忙!”

  化三千笑道:“是请我们帮忙呢?还是做武士?”

  南宫俊道:“帮忙。因为我没有权力直接就聘武士,目前是家祖慈担任府宗,武士一职要她老人家当众敦聘才见隆重,而且也必须当众献技,以示无偏无失,每个人都是如此,所以我现在无法给三位什么名义,不过我已经把三位的名字通知了总管欧阳敬,完成了推荐手续等得闲后回到寒舍,才能正式致下聘书!”

  浪子道:“这中间当再要经过一番考验?”

  南宫俊道:“不错!这是难免的,不仅是三位如此,连我这个少主,也是要经过一番考核后才能认可的,寒家四易府宗,每个人都通过了测试才就任的,只有家祖不是,不过那是他以武功折服江南群豪,被公认推为武林盟主之后担任是职的,南宫世家虽是以寒家为主,却是许多武林正义之士的一个组合,每个人都是为了正义而献身,有很多约束,有数不尽的麻烦,却没有一点好处。”

  浪子道:“少主不必详细解说了,武林中莫不以能侧身南宫世家为荣,自然要严加考核的,我们承蒙少主器重和推荐,深感光荣,当然也甘心接受考核的,只是怕规定太严,我们给考核下来,连带害得少主也丢脸,所以才有点担心而已。”

  南宫俊笑了笑,道:“三位有些什么能耐我并不知道,今天以前,我也没有听说过三位大名!”

  化三千道:“那么少主是凭什么向府上推荐呢?”

  南宫俊道:“是凭着两点,第一是马成的推荐,他为人谨慎,绝不会胡乱推重;第二则是我自己的推断,我听说三位蛰居金陵多年,马成尚不知三位的图谋,只知道三位不是为了莫愁山庄,我却想到三位必然是为了百宝斋,三位能在百宝斋之侧,就近监视观察多年,而不为所觉,反此一点,我相信三位已够格了!”

  南宫俊前面说到只是马成的推荐,三个人的脸上还不怎么样,显然马成在他们的心中,还不够分量,可是后来南宫俊说到他们刺探百宝斋多年时,才露出了笑容。

  浪子道:“我们很惭愧,徒自往返,毫无成果。”

  南宫俊笑道:“尚兄太谦了,三位能看出百宝斋的可疑,已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再者我相信多少跟他们有过一番接触与了解。”

  化三千道:“说来丢人,我们先后进出十次,却被他们发现了八次,重围之下,幸好仗着事前准备妥善,才没有被抓住,当场出丑,不过我们三个人倒是在他们的仓库里搬了不少银子出来。”

  南宫俊笑道:“那倒是很不容易,百宝斋在多少江湖人的觊觎下都没有失过一次风,三位能在他们的金库中予取予求,只此一项,已足惊人。”

  浪子笑道:“别说是百宝斋小小金库了,就是皇宫大内,我们要搬什么东西出来,也是如探囊取物,我们也不是看上他们的银子,只是每次去都捞上一点,万一失手,也好有个说词,偷银子总比去刺探秘密好,十次得手的银子,大约有几万两,都被老辛拿去替他赌场里的大输家还赌债了。”

  南宫俊笑道:“辛兄每次都替些押妻典子的赌徒们还清赌债,原来是从那儿得来的银子。”

  辛本善道:“我只用了一小半来保全那些混账的东西,免得他们妻离子散,其余的银子我都捐给了城里的育婴堂养老院了,账据记载得清清楚楚,一两也没有落下我的私囊,你们要查账,我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浪子说道:“老辛,反正这是不义之财,随你怎么用法,我们连问都没问过你。”

  辛本善道:“你们信任我,我却必须给你们一个明白的交代,这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

  南宫俊道:“三位的高洁胸怀,在下是十分钦佩的。今天傍晚,在下就拟明访百宝斋,也许一个说不好,就会当场冲突,届时希望三位能在暗中支援,最主要的是要探查四个女子的下落。”

  化三千道:“究竟是四个什么样的女子?”

  “一个是东方倩,一个是跟她差不多的西门姣蛟,是蛇姬西门柔柔之女,另外两个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子,一个叫月女,一个叫海女(OCR者:她是什么时候被掳的?),原是百宝斋中的训练出来的人,不过,我想她们也会是一起被劫持的。”

  化三千诧然问道:“既是他们自己训练的人,怎么也会受到劫持呢?”

  南宫俊道:“她们跟东方倩在一起,而且我相信这两个女孩子并不知道百宝斋要劫持她们。”

  化三千道:“少主知道她们被劫持进了百宝斋吗?”

  南宫俊道:“我得到的消息,她们是被劫持到另一个地方去了,那儿是一个叫长春子的人在主持的,这个长春子被皇家封为国师,在京师很有势力,而他本人却与百宝斋主人是兄弟。”

  “这就不懂了,他们既是兄弟,为什么还要互相扯腿呢?百宝斋在拉拢少主,长春子却劫持了南宫世家的武士。”

  南宫俊一叹道:“我想是他们兄弟间,也为夺权事在摩擦,百宝斋意在嫁祸,想叫南宫世家去对付长春子。”

  化三千点点头道:“这一说就有道理了,既是如此,我们到百宝斋去,也探不出什么究竟呀?”

  南宫俊道:“不过我想长春子也不是傻瓜,不会上这个当的,他一定会把人质仍是悄悄地送到百宝斋去。”

  化三千点头道:“嗯,这倒也有可能,谁也不愿平白无故地惹上南宫世家这个强敌。”

  南宫俊:“所以我到百宝斋明访的时候,长春子很可能会叫他的人暗中活动,把那四个人送到百宝斋的秘密地方去,然后才设法点醒我……”

  浪子道:“少主既然猜到了他们的计划,只要找到了人,不动声色就把人领回来……”

  南宫俊叹道:“南宫世家无意争名,可是也不能示弱,我把人领回来,对寒家的损失不大,但是有着一位南宫世家的武士,我不能表现得太软弱,因此最好是我们自己把人救出来,不沾他们任何一边的人情,也不上他们的当。”

  浪子道:“就算把人救了出来,此事也不能作了。”

  南宫俊道:“那当然,不过要看当时的情形再作处置了,现在双方都知道我南宫世家已经把全部人手集中金陵,都想利用我们跟对方起冲突,我必须非常慎重地处理这个局面,以免一个弄不好为人所愚。”

  三个人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了。

  化三千道:“少主说得是,这么重大的问题,也不是我们三个人所能左右的,我们只有在今晚配合少主的行动。”

  南宫俊道:“多谢三位支持,三位今晚在行动中若是受到了阻碍,实在到了无以脱身的时候,可以摆出南宫世家的招牌,跟他们摊明了干!”

  浪子道:“那怎么行,我们还没有正式入门。”

  南宫俊道:“三位经过我的推荐,就等于已经是入门了,所谓甄试不过是一道例行手续,南宫世家人不轻易发邀请,我对三位是绝对相信,才贸然提出请求,绝不是草率,也许在有些人看来,觉得列身为南宫门客是一项光荣,但是真正成为南宫门客的人,才知道这只是一副沉重的担子,每个人都压弯了腰,我若是对三位没有深刻的认识,断不敢以此相烦。”

  这番话才说中了三个人的心里去了。

  化三千一拍脖子,大声叫道:“成,货卖识家。少主,就凭你这番知己之情,我们三个把性命巴结你南宫少主也不亏了,今夜初黑之际,我们一定准在百宝斋候命!”

  南宫俊也不多说废话,起身双手一拱道:“好!晚上见,假如一无所获,小弟仍在此地会晤三位,时间以三更为准,小弟在那儿,绝不会耽过二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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