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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让我们冷静一点

    封澜和丁小野中途离席,窝在她的车上喝丁小野从婚宴顺出来的酒。没有杯子,反正也不是没喝过对方的口水,两人对着瓶口,你一口,我一口。

    “我妈经常对我说,对待自己的男人就好像种树,你得费心思,经常给他浇水、施肥,如果他长得不好,还要给他修枝、除虫……她怕我嫁不出去吗?又怕我吃男人的亏,经常一套套地教我……”

    “没有嫁给那男人,你觉得很吃亏?”丁小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酒,将瓶子递给封澜,“反正你们已经一拍两散了,何必管他以前是不是背着你偷人。这个还重要吗?”

    封澜说:“当然重要,你懂什么?昨天晚上我见到你之前,他把我约出去说了一大堆话,我还以为是肺腑之言。他说因为我太好,所以他不能和我在一起,我给他的压力他受不了。真的,我已经在反省我自己了。就在来参加婚礼的路上,我还在问自己,我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错,甚至我的错可能更多。我不该自作主张给他找活干,不该送他吃的穿的,不该只把自己最光鲜亮丽的那一面给他看,更不该在他爸爸生病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掏了钱。我以为这样是为他好,打死也没想到这在一个男人看来会是种负担。”

    她喝得太急,差点被呛住,“这棵树我种了四年,最后长成了什么样子?我可以忍受栽树的人和收获的人不是同一个。这种事情常常发生。我输给冯莹,技不如人,我认了。可是我不能忍受在我还在一天又一天浇水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我树上的果全部咬坏,结果我还以为一无所获是我的错!”

    丁小野纳闷地说:“那哥们也挺有意思,一只脚踏两船。踏就踏吧,大喜的日子,当着大家的面何必说得那么直白?吃饱了撑的。”

    “我告诉你周陶然为什么敢这么不要脸,他吃定了我再气愤,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我是谁,我是吵架了只会‘让我们冷静一下’的倒霉鬼。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你就回去闹给他看,我不拦你。”

    封澜冷笑一声,“让他颜面扫地容易,可是我能得到什么?大家都不要脸了,我当众糊他一身的脏东西,在别人看来我又能干净到哪去?”她低头黯然,“他是对的,我做不出那种事。”

    “这就结了。”丁小野说:“你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封澜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人生一世不就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吗?我以前也觉得自我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一个人再好,再坏,再美,再丑,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看见,又有什么意思?被关注,被遗忘,被羡慕,被笑话,被喜爱,被厌恶,被保护,被需要,反反复复,这才是普通人的一生。难道你只为自己活着?”

    “我没想过,能活就已经很好。”

    “四年了,每一天他都说很爱我,我也信了。我信他只是不够成熟,也信他只是没做好准备,我等啊等啊,等到三十岁,等来一堆烂理由,等来他不要脸的‘一年前’和‘一年后’。你觉得新娘子年轻?我也曾经很年轻,我不是没有选择。他早告诉我,我会缠着他?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没有婚姻的爱情是什么,是暴尸荒野,是孤魂野鬼!我现在样子像鬼还是像个怨妇?”

    丁小野把椅背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在头后说:“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女人恋爱就像解扣子,每失败一次,就解一颗,慢慢就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纯洁少女脱成衣不蔽体的荡妇。怨妇还不如荡……”

    丁小野吞下了剩下的话。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封澜闭上了眼睛,眼角湿答答的,竟像是有泪。

    他一把夺走她手上的酒瓶,“算了,别喝了。”

    封澜笑了,也不管那颗眼泪滚了下来,“照你这么说,我还不如脱光了好。”

    想不到这滴眼泪对于看起来油盐不进的丁小野还具备一定的干扰性。他有些懊恼,“说吧,要怎么样你心里才舒服?”

    “我要把周陶然那个**碎尸万段。他不是算准了我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就做给他看!”

    “碎尸万段做不到,来点实际的。”丁小野看着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平静地说。

    “不能碎尸万段,抽他一顿也好!”

    “这不难。”

    封澜立刻睁开眼睛,“你肯帮我?”

    “我可以把他弄来,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不过有两件事你要保证。”

    “你说!”封澜眼睛都红了。

    “第一,无论出了什么事,结果都与我无关。”

    “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第二呢?”

    “你要准备好钱。”

    这么赤裸裸地谈钱,封澜有些没想到。伪君子她见多了,真小人也挺招人恨的。

    “要多少?”她鄙夷地说。

    “怎么也得几千块。”丁小野面不改色。

    封澜恨恨地去找自己的包,抽出里面所有的现金,丢给他,“这是五千八百块,给你,全给你。不够的我回头给你取。穷疯了,上辈子没见过钱吧。”

    丁小野把钱一张张捡起来,又点了一遍,微笑道:“五千八没错。老板娘,我要有钱,现在会坐在你车上?”

    ……

    封澜一天之内两次进了派出所,第一次是报案人,第二次是嫌疑人。

    来接她的是刘康康。办妥了繁杂的手续,走出派出所,外面的世界已是灯火通明。封澜问:“曾斐没来?”

    康康说:“我舅说他丢不起这个人。他还让我跟你说,这次事情摆平了,对方答应不会告你,但如果下次你再胡来,他就……”

    “他就什么?”

    “他就让吴江告诉你妈!”

    “幼稚!”封澜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小学生。”

    刘康康笑嘻嘻地说:“老板娘你这次干的事也没多成熟……哎呦,你先别打我。我觉得你帅呆了。耶!我心里支持你!”

    封澜拒绝和康康击掌。她面上不露痕迹,其实清醒过来之后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把周陶然给打了。她活到现在,别说跟人动手,连吵架都没吐过脏字。真是疯掉了。

    “你舅当真把事情都摆平了?周陶然不告我,他老婆和丈母娘肯答应?”封澜还是有些恍惚。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前只知道曾斐有几分手段,想不到有这么大的能耐。在派出所与周陶然家属碰面的时候,冯莹和她妈对封澜恨之入骨的样子,像是不把她整死就誓不罢休的样子。要不是民警拦住,当场就得把她给啃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外公虽说去世了,但是现在所里的领导哪些不是他以前的下属?我舅怎么说也在这个圈子里干过,说话多少还有点用。再说你道歉了,钱也赔了,再不给几分面子也说不过去。”康康说。

    道歉是封澜自愿的。看了周陶然包扎过后的样子,她承认自己下手有点狠了,今天又是别人的好日子。就算那对狗男女再贱,她这声道歉也不亏。但赔偿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曾斐给我垫的钱?你现在跟你舅住一起,回头替我把钱还给他。”刘康康是个学生,没什么钱,对方也不是好打发的,除了找曾斐还能找谁?她早该想到不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

    刘康康却一直摇着头,“不是不是,钱是小野给的。你被带走的时候我舅去医院找周陶然了,店里现款财务又刚取走,多亏小野手上有钱,正好五千八,全给我了。你说小野这人也挺逗,我还以为他比我穷,想不到身上带了那么多现金,这绝对是他的全部家当。我就说他人好吧。”

    这下封澜全明白了,敢情他早料到会有这个下场,套都设好了,他就悠哉悠哉地看着她往里跳。她言不由衷地说:“真是个好人!”

    “我舅还让我问你,你一个人干不了今天的事,还有谁掺和进来了。澜姐,你还有帮手?”

    封澜皮笑肉不笑地对康康说,“你说,要是我告诉你舅,我请了个职业杀手他信不信?”

    康康愣了愣就笑开了,“哎哟你真逗,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要这么说,我舅不把我劈了才怪。”

    封澜谢过康康,与他道别后回了自己住处。洗澡时,她发现自己手腕上一道明显的红印,那是丁小野强行将她从停车场拉走时留下的痕迹。人都说酒醉心里明白,还真是这样。封澜现在已经没有了当时那种非收拾周陶然一次不可的冲动,但下午发生的事就好像一出狗血的老电影在她脑子里来回放映。

    她记得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丁小野之后,他似乎离开了一会儿,拿走了她的车钥匙,嘱咐她在某个角落里等着,不要随意走动。封澜被他牵着鼻子走,正怀疑自己被他骗了的时候,忽然间,周陶然头上套了个装烟的礼品袋,就被人按到了她身旁那辆车前。

    封澜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看着被捂住头、反剪双手的周陶然在原地转圈、挣扎、咒骂、跌倒,她竟像一尊泥塑般动弹不得。直到十几秒后,周陶然放弃了抵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封澜吓得退后一步,却听他含糊又凌乱地诉说着——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新娘与他感情很深,肚子里有了宝宝,还在等着他回去,要钱要东西都好说,只要别伤害他。

    周陶然哭了,即使看不到脸,封澜都能感觉到他的涕泪俱下。她不敢相信,曾经他在她眼里是那么强壮、野性而富有魅力,他一周上三次健身房,声称有一次见义勇为以一敌三打退了酒后闹事的人。可是就在现在,他头上套着一个红双喜的纸袋,手上绕着的是他自己的领带,她还没动他一根手指头,他就哭得像个孬种,只知道拿他那上不得台面的感情破事博取同情。

    封澜气不打一处来,捂着嘴,举起手上小牛皮的肩包就往周陶然身上砸。他呜呜地哭,连大声喊叫都不敢。封澜手起手落,想着他当初苦苦追她时的誓言,口口声声说爱她时的背叛,唾骂婚姻制度时的嘴脸,还有他给她一切的失望和羞辱……她总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优雅而理性,结果他说她连吵架都没有激情。“让我们冷静一下”他听腻了是吧,那么她就索性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所有的愤怒用最激情彭拜的方式一次返还给他。

    周陶然不是说听到她高跟鞋的声音就全身紧张?封澜打累了胳膊,脱下高跟鞋就往他的头上砸,只一下,就被小野钳着手拖离了现场,只留周陶然捂着头跪坐在地。

    封澜当时反踹了丁小野一脚尤不解恨,丁小野也不吭声,引着他左拐右转出了酒店,在后门给她拦了辆车就让她走,临行前只说了一句:“我帮你做到了,你也记住答应过我的。”

    两人分别后,封澜不知道丁小野去了哪里,她让出租车司机把自己送到餐厅附近的一个KTV,独自要了个小包间唱了两个小时的歌,把苦情的、激烈的调子统统唱了个遍,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了。等她醒来,懵懵懂懂地打算回家换件衣服时,周家的人已经领着派出所的民警候在她楼下了。

    事后在派出所接受调解时封澜才知道,周陶然伤得最重的地方就是她用高跟鞋砸的那一下,后脑勺肿了个大包。她那时才心有余悸,当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假如丁小野没有打断她酣畅淋漓的“复仇”,保不准会捅出更大的篓子。

    说到丁小野,没他的话,也不可能有后来发生的事。封澜很怀疑是该感激他,还是该埋怨他。她守住了承诺,绝口不提“帮凶”的存在。酒店的摄像镜头并没有拍到太多有用的画面,整个过程周陶然也是稀里糊涂的。其实是封澜的香水味出卖了她,她最喜欢的coco**,那味道周陶然再熟悉不过。就算他怎么也想不通封澜会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但是思前想后,也只有她具备那个嫌疑。

    闹剧散场,封澜本想再深刻回忆,痛定思痛,然而困意来得那么汹涌。她最后只闪过了一个念头,再也不要用coco**了,接着便掉入了黑甜乡。

    封澜睡了这几天来最甜美的一觉,闹钟也没能成功把她唤醒。赶到店里,果然在自己的车位上看到了她骚包的红色minicooper。车是回来了,人呢?她匆匆走进餐厅,没站稳就四处打量,还没看到丁小野,却惊恐地发现她尊敬的母亲大人已“恭候”她多时。

    莫非曾斐出卖了她?封澜又惊又疑。前天被抢包的事她已经再三叮嘱身边的人不许向她爸妈走漏风声,怕的就是老人担心和数落。要是再加上昨天殴打周陶然的罪状,她妈妈非血压爆表不可,以后都别想有安宁之日。

    封澜脑子里飞快地盘算应对之策,她妈妈已经朝她走了过来。一近前就埋怨:“现在几点了?你非要搞这个餐厅,妈妈也不说你,但是既然你把它当成一个事业,就得拿出做事业的样子。做老板的不以身作则,底下的人都散漫成什么样了?”

    挨了这顿教诲,封澜反而放下一颗心。这足以证明母亲大人不是为她闯的祸而来。她赶紧卖了个好,笑嘻嘻地说:“您老人家要来,怎么不让我去接您?”

    “等你起床都什么时候了。我就是要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过来,看看你店里的真实情况。”

    封澜侍候妈妈上座用茶。只需看店里众人严正以待、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用多说,她已经想象得到她出现之前妈妈在店里已经展开过“整风运动”。

    这样的场面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复一次,具体时间视老人家的心情而定。封澜的妈妈是事业型女性,退休之前长期在国企里担任领导岗位,如今虽赋闲多年,但过去的气势和行事方式仍旧未改。只要她大驾光临,除了例行将财务账目审阅一遍之外,少不了把上至厨师长,下至服务生、杂工集合起来做一番指示,从作风纪律到意识觉悟,统统不能松懈,就差没在封澜店里发展出几个党员。

    “我一来,门口也没个像样的人迎宾。客人结账离桌,收拾桌子的人慢吞吞的。问店长一些细节,一问三不知。切配工身上有烟味,二厨师傅帽子都没带……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封澜虚心接受,谄媚道:“所以妈妈才要经常替我盯着点。”

    “那两个服务员很面生,新来的?”封澜看向妈妈所指的方向,躲在角落里擦桌子的是刘康康,背对着她们在帮客人点菜的不正是丁小野?

    封澜心情好了一些,一副小女儿情态地对妈妈低声说:“是新来的,长得好看吗?”

    丁小野点菜完毕,走向吧台的方向。封澜妈妈带上老花镜瞧了瞧,“服务员要那么好看干什么?尽整些没用的。招人就得挑那些吃苦耐劳人老实的。”

    “放在店里也赏心悦目。”封澜嘟囔。

    “你有那心思还不如好好想想正事!快三十岁的老姑娘了,难不成你还嫁给一个服务员?”

    又来了。封澜想要尿遁,被妈妈果断识破,“别装了。我听说周陶然结婚的事了。”

    乍一听到周陶然这个名字,封澜猛地一惊,和他感情最好的时候心跳也没那么剧烈。妈妈一定是看到了她古怪的面色,叹息一声,“这是好事。我当初就不赞成,挑男人和挑员工一个样,别图好看,得要实用才好。”

    妈妈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指了指封澜放在桌上的包,“怎么弄得那么脏?女人和男人可不同,你还没结婚,不能这么快就不修边幅。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别想那么多。“

    封澜这才注意到,今早匆匆出门,背的还是昨天的“凶器”。兴许是痛砸周陶然的时候,包包的下侧蹭上了旁边车的灰尘,污迹在浅色的皮质上分外明显。

    “可惜了我的包。”封澜心想。

    这时,收拾完桌子的刘康康悄无声息地从身边掠过。

    “这孩子头发花里胡哨的!”封澜妈妈皱着眉点评道。

    封澜赶紧转移话题,“哦,他是曾斐的外甥。”

    “我怎么不知道?”妈妈瞬间来了兴致,把想要隐形的刘康康叫了过来,看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我瞧瞧,眉眼是有点曾斐的样子,你几岁了?不上学?”

    刘康康老老实实地回答:“阿姨好,我暑假后就上大一。舅舅让我到澜姐这锻炼锻炼。”

    封澜妈妈一听这话不对,“曾斐是你舅舅,你哪能把她叫姐姐?这不是乱了辈分?你该叫她阿姨。”

    “我有那么老吗?”封澜表情不爽。

    “你跟曾斐相差还不到五岁,孩子叫你阿姨有什么错?”妈妈放走了刘康康,正经地对封澜说:“既然你和周陶然已经没有可能了,就不要怪我和你爸干涉你的感情生活。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听话……”

    封澜抱着头痛苦地回应:“我的亲妈,您让我去相亲,我不敢有半点意见。但是,能不能别每次都是同一个人,每次!我求您了,我和曾斐相亲都相到想吐了。”

    “曾斐有什么不好?”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曾斐的父亲在世时与封澜爸爸是旧识,但封澜和曾斐算不上青梅竹马。他们打小相互认识,但少年时代并不经常玩在一起。曾斐比封澜大几岁,是吴江那一拨的。说起来封澜初中时头一回少女的心动是因曾斐而起的,那时的曾斐曾是她喜欢的类型,然而这段懵懂的情愫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严防女儿早恋的封妈妈扼死在摇篮里了。

    学生时代的封澜是个乖宝宝,她很听家长的话,一切以学习为重,况且曾斐并没有对她表现出特殊的好感,被教育“女孩子要矜持、淑女”的她当然就断了那条心。考上理想的大学以后,褪去青涩的封澜也算是学校里众多男生心仪的对象。她妈妈生怕她年少不经事,找个外地的男朋友从此远嫁,相比之下反而觉得知根知底的曾斐还算是合心意的,可惜风华正茂的封澜和曾斐那段时期各自精彩,都无意于对方。封澜大学毕业时,曾斐已经做了四年的刑警,“生命不息,护女不止”的封妈妈又庆幸起女儿没有选择曾斐,因为警察这个职业又累又危险,还频繁接触社会黑暗面,绝不是丈母娘的首选。再后来封澜和周陶然走在一起,曾斐突然辞职,改行做起了生意,靠着精明的脑袋和圈子里的人脉,把一家主打安防系统的科技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封妈妈才与时俱进,又挖掘出了曾斐身上的闪光点。

    封澜和周陶然还在一起的时候,妈妈就老拿曾斐和周陶然比较,从家世到前程,周陶然自然样样都不如人,只不过架不住封澜喜欢,做父母的不能强加干预。自打得知封、周二人的感情陷入冷战,封妈妈就没有停止过向女儿推荐曾斐这个最佳备选方案。

    封澜和曾斐成年之后就是好朋友关系。封澜很清楚曾斐单身到现在并不是像她妈妈想象的那样为她虚位以待。近期以来,两人频繁的“相亲”也只不过是碍于双方父母情面做的场面功夫。他们在各自的家庭里都是被重点盯防的对象。两边的老人都是最传统的中国式父母,孩子上学时严防死守,视早恋如天敌。然而孩子一旦步入社会,一天不找个好对象,他们就吃不下睡不着,操心得白了头。仿佛昨天还担心被鸟儿叼了去的青苗,一夜之间就变成再不收割就烂在地里的晚季水稻。

    “我和曾斐要是能在一起,孩子早就满地跑了。”封澜苦口婆心地唤醒妈妈。

    “他未娶,你未嫁,怎么就不可以?孩子的事现在也来得及。我知道你们俩以前是在敷衍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一次不一样,我们说好了,他会认认真真考虑,也愿意和你试一试。”

    封澜有气无力地说:“您和谁说好了?曾斐他妈还是他姐?他们能做曾斐的主?”

    封妈妈成竹在胸,“是曾斐亲口对我说的。”

    封澜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应付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曾斐只会比她更没有耐心。他会亲口在她妈妈面前说“愿意认真考虑”?这在老人家听来几乎就是单方面同意的代名词。

    封妈妈年纪大了,强势又有点唠叨,但她很少打诳语。封澜觉得不对劲,背着妈妈给曾斐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说了什么话让她妈妈产生了误会。曾斐在电话那头含糊地答复她:“让老人家高兴一下不好吗?”封澜更糊涂了,他所谓的“高兴一下”,指的是随便编个谎话,还是顺从双方父母的意思?以他们对各自父母的深刻了解,若想老人家真正高兴,只可能是后者。她还想问得更清楚一些,曾斐却揪着周陶然的事不放,问她是不是疯了,否则只喝了一点酒不可能做出那样一反常态的行为。还让她老实说出帮她的人是谁,封澜不敢在曾斐面前随意说谎,他太容易看穿一个人的谎言,被逼得主动挂了电话。

    对于妈妈对曾斐的极力推崇,封澜过去的态度十分狡猾,她通常把责任都推到曾斐身上,“他对我没兴趣,我有什么办法?”这样一来,爸妈除了无奈,也不能找她的麻烦。这回曾斐一方口风的转变让封澜陷入了极大的被动,连回绝都拿不出一个堂皇的理由。

    封妈妈在女儿的餐厅里待了大半天,看店里上下员工的精神风貌已焕然一新,才心满意足地让女儿送自己回家。封澜在父母家里吃了晚饭,又在妈妈的强烈要求下住了下来,继续接受婚恋知识的再教育课程。

    接下来几天,封妈妈亲自上阵,陪同女儿重新做了头发,再把里里外外的行头采购了一遍。用妈妈的话说,这不是普通的衣服鞋子,是“战袍”。就算约了几日后正式共进晚餐的曾斐是个“旧人”,一样要拿出全新的面貌,让曾斐对封澜刮目相看。婚姻才是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大的事业,为“顺利上岗”做出的任何努力都不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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