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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命运的钟摆

  命运的钟摆,一荡一荡。

  突然,黑暗爬出凶煞的魔手,将钟摆推倒。

  圣耀站在防卫室门口,呆呆看着走廊上逐渐远去的凌乱血迹与尸体,张熙熙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一柄镰刀刺进她的肩膀直没入墙,赛门猫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他们的周遭全是支离破碎的尸体,还有呛鼻的瓦斯气味,一颗颗钢珠在滑腻的地上滚着。

  圣耀又朝防卫室里,看了看一触即发的两雄。

  手掌颤抖。

  与其说圣耀的脚被奇妙的气氛钉在地上,不如说,命运黏住了圣耀的双脚。

  上官的心揪了一下,八宝君趁隙挥出超破音速的猛烈快拳。

  “见鬼!”上官暗忖。

  巨大的力量贯穿上官,万马奔腾的拳劲将上官飞撞穿墙,摔进八宝君的练武室里,破裂的砖石将重重上官盖住,八宝君兴奋大叫:“看你怎么死!”

  “不妙!”圣耀终于回神,急忙拿起手枪朝八宝君不断开枪。

  子弹全扑了空,圣耀根本看不清八宝君的身形,直到子弹用罄,八宝君得意地站在圣耀平举的双臂旁蔑笑,左拳将圣耀的双手打折,然后右拳飞快钻进圣耀的肚子里,将圣耀叉了起来。

  圣耀痛的说不出话,两脚悬空抽动。

  “起来啊!看看你养的狗变成串烧的样子!”八宝君看着躺在瓦砾里的上官大笑,就这样一拳将圣耀架在空中,大步踏进练武室。

  上官虽被粗砾石块压在地上,但八宝君却不由自主在距离上官四步之处停下来,想找把枪远远将上官的头轰爆。

  此时,他才猛然惊觉上官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忌讳,今日如果不把上官除掉,往后的数百年他都无法睡得安稳,从此将困在自卑的牢笼里。

  上官在石堆下一动不动,眼睛却毫无情感地看着八宝君。

  “你一直瞧不起我。”八宝君面目狰狞地说,另一手在圣耀的脸上拍拍,说:“所以你现在躺在我的脚下,就跟那时候一样。”

  八宝君说完,却觉得头昏目眩,真想好好躺在血池里睡个觉;上官几乎将他的脑袋瓜斩裂,他甚至嗅到鼻孔中脑浆滴出的腥味,他左手将剩下的一只眼睛用力按住,他觉得眼窝肿胀难挨。

  上官看着八宝君,他的脊椎被那一拳震得暂时失却知觉,但他还信赖唯一还能战斗的右手,还有正在外面战斗的伙伴。

  “最后问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八宝君问,仔细地观察上官伤势的真假,如果上官又像上次那样突然来个“致命一击”,脑浆快煮沸的他可没有把握逃开。

  就次此时,八宝君插入圣耀腹部的手感觉到异样的稠密感,他瞥眼一瞧,圣耀伤口的微血管居然开始接合,肌肉组织也快速地将他的手包合在里面,他骂道:“原来你是个怪物!”

  濒临死亡的圣耀摇晃着脑袋,看着模模糊糊的八宝君,说道:“哥……哥……”

  八宝君冷道:“谁是你哥?”

  圣耀看着八宝君,他感觉到生命的精力正快速地远离自己,他所能做的,只有让八宝君成为他的亲人。

  八宝君看看上官,又看看圣耀,说道:“不信你杀不死。”

  说完,八宝君插入圣耀腹腔的手慢慢往上移动,刺穿横隔膜,捏着圣耀微弱跳动的心脏。

  山羊坐在秘警警车盖上,看着后座趴着口吐舌头、眼神萎靡不振的老狗。

  手中握着新的遥控追踪晶片,山羊向手下示了个眼色,手下将后车门打开,老狗看了看山羊一眼,怀疑地慢慢跳下警车,在轮胎上拉了一泡尿。

  “去找你的主人吧。”山羊轻轻踢了老狗的屁股。

  老狗的眼睛突然充满神采,毫不迟疑迈开大步,朝着城市的中心走去。它太熟悉那味道,它更自信那股味道也在寻找着它。

  “长官,我们现在要怎么做?”一个手下看着手表,秘警车队早已远去,只留下一把火。

  “怎么做?”山羊面无表情,端详着手里被嚼烂的香烟,雨早停了。

  山羊看着熊熊大火,将烟塞在自己的嘴里,嚼着。

  圣耀的眼睛闭上,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除了痛。

  也许是解脱的时候了?但我为何如此痛苦?

  八宝君慢慢捏着圣耀的心脏,冷冷地看着躺在石块里的上官,等待上官的亡命一击。

  上官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

  “今天我吉他弹得不错吧?”

  大头龙得意地看着台下的老板,全身都是热汗,光影美人空空荡荡的。

  老板打了个酣欠,看着身旁的佳芸,说:“他进步了不少喔,下个月重新开张,他可以替你伴奏?”

  佳芸点点头,但她刚刚根本没有在听。

  自从今天下午离开鱼窝后,她的嗓子就一直打不开,仿佛有数千斤心事吊在喉咙。

  “你那个恐怖的吸血鬼男友,还有圣耀,都会再来我们店里吧?”阿忠难得坐着,好奇地看着佳芸。

  老板微笑摸着杯子,大头龙看着手上的厚茧。

  “会的。”佳芸笑着,看着桌子上微温的黑咖啡。

  “上官,你爬不起来吗?”八宝君冷冷看着上官,上官不是一个遗弃朋友的人,这点谁都知道。可见上官真的被自己那一拳打弯了腰?

  没错的,那一拳的确是豁尽全力的完美之作。

  我战胜了上官,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跟你的狗说再见吧。”八宝君狞笑,右手抓紧圣耀的心脏,用力爆破!

  老狗的尾巴垂了下来,静静看着城市的霓红灯火,还有遥远记忆里的溜滑梯。

  “啊~~”圣耀惨叫,四肢抽搐。

  八宝君跟着惊吓大叫,右手急忙自圣耀腹腔抽出,破碎的心脏瓣膜掉落,但八宝君的右手掌却冒着焦烟。

  一颗扭曲的银子弹清脆掉落地面,八宝君无法置信看着银子弹在地上打转。

  吸血鬼的心脏……怎么可能镶着一颗银子弹?

  八宝君抬起头来,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觉得有个东西塞在他的眼窝里,甚至埋入他的脑袋,他想大叫,却觉得声音从喉咙间渗透出去,一汩一汩。

  圣耀摔倒在地上,闭上眼睛,瘫在血泊里。

  破碎的心脏有气无力地跳着,渐渐的,圣耀感到全世界都快散开来了。

  “结束了……我终究还是害死了大家……”圣耀心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突然间,一股浓稠的咸味流进圣耀的嘴唇。

  “起来吧。”上官的声音。

  破碎的心脏微微跳动,上官的腕上不断撒落鲜血。

  圣耀缓缓睁开眼睛,上官蹲在他的身旁微笑,而八宝君跪在地上,双手垂地,头高高地仰着,颈骨断裂只靠一点皮肉黏附,坚硬的石块自后脑隐隐透出。

  圣耀眼神呆滞,呼吸几乎要停了。

  “不要放弃。”上官扛起圣耀。

  但圣耀的身体变得很沈重。

  “炸药……停……停不了……”圣耀迷惘地说:“不要救……救我……大家才能……”

  上官眼神看着前方,说:“不要放弃,慢慢呼吸。”

  圣耀的头垂得更低了。

  “救了我……”圣耀想呕吐,却觉得最后的一丝力气都从指缝中流失,说:“你自己也……会死……”

  “我不会让朋友孤独,也不怕什么凶命。”上官一字一字慢慢说道:“因为我,是死神。”

  圣耀热泪盈眶,上官的眼睛始终看着前方。

  炸药的计时器上,只剩三分七秒。

  而螳螂与阿海,躺在血池里虚弱地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圣耀放在池边的炸药继续读秒。

  张熙熙在睡梦中笑着,赛门猫开始打呼。他们就算昏迷了,也同样相信他们的老大最后终能将他们安全地扛出去。

  众位持续昏迷不醒的帮派首领,全身绑着铁链、在特制的铁笼里流着口水,仿佛定时炸药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环绕着血池的铁笼里,赤裸人群狂暴地骚动着,有人抓着铁栏杆愤怒地咆哮,有人盘腿默念佛经祈祷,有人将脑袋塞进栏杆,试图从窄小的缝隙中挤出去。

  圣耀靠在上官的肩上,看着逐渐远去的伙伴,而血池密道的爬梯在眼前高耸弯曲,肚破肠流的陈先生躺在脚边。

  炸药的烈焰即将吞没众人,毁灭、渺无生机的气息在隧道里嘶吼着。

  “完了。”圣耀疲倦地闭上眼睛,上官自信地看着爬梯上空。

  “哔。”

  血池秘密基地在两秒内完全崩坏,火焰窜烧到爬梯,将锈蚀的梯子熔解扭曲,位于地面上的三温暖轻轻一震。

  “我们来得太晚,绝非无错,是大错特错。”无错坐在游览巴士的车顶上盖,看着快速远去的三温暖营业大楼,难堪的脸色中,却不禁流露出钦佩之意。

  “来得刚刚好。”上官躺在无错旁微笑,在游览巴士上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一场大雨已经将郁闷的空气稀释。

  螳螂透过第二支电子信件,用点头的方式制造摩斯密码,向上官发出两个重要的讯息,一是血池的正确位置,二是陈先生其实是八宝君安排的卧底。于是上官假装毫不知情,向陈先生与白发、无错详细说明提早攻打绝世风华的假计画,让八宝君完全松懈戒心,但上官在陈先生离去后,随即让张熙熙跟踪陈先生再次确认螳螂所说的血池地点。

  随后上官向白发、无错、阿虎发出真正计画的电子邮件,要他们看到信后动身到血池的真正地点援助,但阿虎似乎还没确认电子信件,所以并没有赶到。

  之后,圣耀更发出信件给山羊,要山羊率秘警与猎人,将暗伏在绝世风华的牙丸组成员一网打尽。

  惊涛骇浪的一夜。

  圣耀坐卧在游览巴士里,看着身旁的阿海睡得很香,绿魔帮二十多位帮众手忙脚乱地为赛门猫、张熙熙、螳螂紧急包扎,一瓶一瓶新鲜的血浆冷冻包吊在置物箱上,红色的养分注入他们酣睡的血管里。

  圣耀进入梦乡之际,想到上官冷峻地看着无错说道:“只要救出我的伙伴跟其他的首领,笼子其他的人不要理会。”

  无错说道:“当然!”随即与匆匆赶来的白发一行人,将众战友与各帮首领全扛了出来,只留下惊怖张惶的赤裸人类无助地尖叫。

  圣耀心里很清楚,把那些人类给放了,他们虚弱的身子也来不及逃出即将爆炸的血池,就算逃了出来,也将成为吸血鬼世界黑暗的见证,这是上官所无法容忍的。

  而且,按照秘警的逻辑,这些逃出生天的人也必须加以屠杀。

  圣耀为那些苍白无力的眼神感到愧疚与哀怜,但他真的累了,他没法子负荷太多的情绪。

  圣耀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掌上残酷的凶纹,静默。

  上官的好意,我心领了。

  “白发大哥,停车好吗?”圣耀看着正为赤爪推宫过血的白发。

  白发不明就理地看着圣耀,但圣耀既是上官信任的伙伴,白发没有多想便向司机喊道:“gost,停车。”

  游览巴士慢慢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上官轻轻叹了口气。

  门打开,圣耀脚步虚浮地走下车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那是白发给他的。

  上官看着刚刚才开始熟稔的小伙伴,一步步走进公路旁的草丛里,毫不恋栈。

  “好兄弟,将来我们还会再碰头的,这个世界就快变了。”上官躺在湿淋淋的车顶上,闭上眼睛。

  夜晚,被迫孤独的人踏上孤独之路,不曾孤独的人看着孤独远去。

  故事,才正要开始。

  地下道。

  日光灯忽明忽灭,贴满寻人启事的灰墙下,红色铁篓子里烧着纸钱,没有风,行人两三人,盲眼的吹笛师悲伤地吹着欢乐的曲调。

  灰烟从铁篓子里袅袅卷出,着火的纸钱在地上蹒跚匍匐着,来到一只精神抖擞的老狗脚边,老狗看着纸钱傻傻吐着舌头。

  穿着黑色套头毛线衣的少年站在老狗身旁,眼睛红红地看着布满灰尘的算命摊。

  算命摊上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连椅子都给人搬了去。

  “谢谢你。”少年看着算命摊后墙上的朱红字联,心中感念再三。

  良善之心藏凶海,千里难扬帆。

  凶命长程终靠岸,孤独岂长伴?

  不论老算命仙留下的话是猜测之言,或是安慰之辞,少年都心存感激。

  少年向算命摊深深一鞠躬,老狗的尾巴摇摇,少年看着厚重的行囊,思索着。

  光影美人。

  重新开张的第三天,客人渐渐回笼的热闹气氛中,长满厚茧的手指飞快与吉他弦跳舞,满足地看着台下一双双如痴如醉的眼睛。可爱的女孩站在台上抓着麦克风,一首接一首。

  旧面孔,新面孔,每个人桌上的餐点全冷掉了,就跟以前一样。

  但,女孩的眼神有些落寞。

  台下一张特地保留的小桌子,一直放着“已订位”牌子,三天了。

  女孩担心着心爱的人,担心着他的安危,担心着小桌上的黑咖啡一直都没有人喝。

  眼睛湿湿的,凄转的歌声教台下的客人几乎落泪。

  但。

  破旧的牛仔裤,沾满油漆颜料的球鞋,一个头发乱得不能再乱的男人慢慢走下楼梯,头低低,眼睛却没离开过台上的女孩。

  男人吐吐舌头,身后走出一个堆满笑容的男孩,男孩摸摸身边老狗的脖子,老狗乖乖坐在庆贺开幕的花圈旁。

  女孩看着男人,看着男孩,又看了看老狗。

  老狗歪着头,眼神灵动看着女孩。

  不知怎地,女孩的脑中出现好像根本不曾存在的泛黄记忆。一个小男孩背着大书包,紧紧抱着一条流浪狗高兴大叫、闭着眼睛冲下溜滑梯。

  瞳孔紧缩,然后快速放大。

  “麦克!”女孩大叫,所有客人被女孩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

  “汪!”老狗兴奋大叫。

  男人坐在老位子上,拿起冷掉的黑咖啡笑着;男孩坐在男人身旁,看着眼睛闪闪发亮的女孩用崭新的眼神看着他。

  今晚是快乐的一夜,虽然将以道别结束,却是另一段旅程的起点。

  女孩清清喉咙,紧抓着麦克风的手心渗出难以言喻的快乐,说:“今晚,我们来点不一样的东西吧!”

  新客人大声叫好,旧客人立刻捂住耳朵,老板皱着眉头,阿忠赶紧将手中碗盘放下,大头龙狠狠举起吉他,瞄准舞台地板。

  男人与男孩,相视一笑。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Let'sRock!”女孩开心大叫。

  原子弹,就这么在光影美人小小的舞台上,再度爆炸!

  (卧底首部曲完结,但动人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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