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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石小妹双眉微蹙,道:

  “金陵王的家,比龙潭虎穴还危险,你如何去找人,找着人又怎样?”

  云震想了一想,道:

  “我再考虑考虑吧!”

  石小妹沉吟道:

  “我觉得……你胆子很大,也有男子气概,如果你能撇下‘玉符’这件事,我倒愿意替你介绍一位师父,你可以好好地学武艺。”

  云震含笑道:

  “多谢你,我考虑一晚,明天再与你商量。”

  石小妹向他深深凝望一眼,道:

  “好吧,明日午时,咱们就在这个酒楼会面。”

  云震应了,两人作别,云震见石小妹向北行走,于是向南走,找了一家铁匠铺,买了一柄锋利的匕首,绑在腿上,然后找了一家小客栈,落店歇息。

  三更之际,云震刚刚翻身下床,再次将问题想了一想,觉得这事还是得靠自己,除了冒险,别无途径,当下一咬牙根,启开房门,由后院翻墙出店,直向金陵王府邸奔去。

  须臾,来到金陵王的家门外,此时大门已闭,门前竖着两座,大灯笼,左右旗杆上悬着两盏风灯,照得门前十分明亮,云震穿过小巷,绕到后花园外.纵身跃起,手攀围墙,翻入了花园之内。

  此时夜静更深,万籁俱寂,这后花园中尤其寂静,云震贴着墙壁站了片刻,没有听出任何声息,当下壮起胆量,顺着园中小径,悄然向前走去。

  他早已想过,似金老大等人,在金陵王府之内,至多不过二三流角色,他们的住处,绝不会在中心地点,因之云震尽量靠边行去,避免闯到府邸的中心。

  这时,云震心头卜卜乱跳,紧张之极,幸好今夜没有月亮,星光之下,勉强可辨路径,他暗暗盘算,似此黑夜,只要自己小心一点,纵有守夜之人,也未必能发现自己。

  如此一想,胆气更壮,须臾来至一排矮屋之前,缓步走了过去,用手在门上徐徐一推,发觉木门紧闭,纹丝不动,潜到窗下一试,同样是关得紧紧的。

  云震暗暗忖道:此人睡觉,门户关得好紧。

  当下贴着墙壁,缓缓朝第二间走去。

  第二间屋子同样是门窗紧闭,云震好生失望,连试了四间,都是不得其门而入,不禁大为沮丧,看看这排屋子尚余最后一间,心想这间房屋的门若是闭着,那就只有设法撬开了。

  思忖中,来到了那扇门外,用手一推,木门居然移动起来,云震暗暗心喜,心想天无绝人之路,还是胆子大一点的好。

  当下拔出匕首,执在手中,侧着身子潜了进去。

  这时云震紧张已极,偏偏自己呼吸之声特别响亮,自己听着也感到害怕,站了半晌,好不容易使心情较为平静,呼吸之声也跟着小了,耳中却闻得一阵如雷的鼾声。

  云震暗想:真是惭愧,这么大的鼾声,居然未曾听到。

  当下握紧匕首,一步步朝那鼾声处移近。

  原来这房屋是一明一暗,那人睡在里面一间,云震摸进里间,一脚踏上门槛,几乎摔了一跤,急忙按捺住心头狂跳,摸出囊中的火折子,耳中有噫唔之声,云震大惊,飞快地扑到床边,匕首尖端抵住子那人的项下。

  他心情紧张,用力过猛,匕首尖端刺破了那人的皮肉,床上那人咽喉一痛,顿时骇醒,张口结舌,瞪目望住云震。

  云震沉声道:

  “不许张声,你叫一叫,我就取你的性命。”

  床上那人嚅嚅道:

  “你……什……么……”

  云震喘了一口大气,此时才有暇细看那人,只见那人浓眉细眼,满脸横肉,年纪约莫四十来岁,身躯异常粗壮,一看便知是个孔武有力之人,云震见那人的体格壮大,心情更为紧张,当下匕首微颤,尽量装得恶狠狠的道:

  “我问你几句话,你照实讲,我饶你一命。”

  那壮汉眼睛嘴巴乱动一气,表示听懂了云震的话。

  云震低声喝道:

  “讲!你是干什么的?”

  那壮汉眼睛向项下的匕首一瞥,表示匕首抵得太近,无法讲话,云震无奈,只得松了一些,那壮汉喘了几口大气,始才说道:

  “小人在内府大厨房当差。”

  云震暗想,既是厨工,想必不会武功。

  当下略为放心的峻声道:

  “快讲,金老大住在什么地方?”

  那壮汉愣了一愣,道:

  “公子爷问的可是外府‘星列堂’的金老大么?”

  云震听他称呼自己为公子爷,也不禁为之一怔,顿了一顿,始才想起自己锦衣华服,一身文士打扮,当下脸色一沉,道:

  “我也不知你们什么内府外府,反正这次护送你们小姐回家的那批人中,有金老大在内,他的住处在哪里?”

  那壮汉朝项下明晃晃的匕首瞥了一眼,不加思索地道:

  “不瞒爷,金老大下地牢啦,这也还是我们内府的人才知道,外面的人还……”

  云震双眉一蹙,峻声道:

  “少废话,下地牢什么意思?”

  那壮汉连忙答道:

  “下地牢就是关起来啦,他们那一起除单彤总管外共是八个,回来了六个,全部关起来啦!”

  云震低喝道:

  “为什么?”

  五指一紧,匕首颤了一颤。

  那壮汉急道:

  “小人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云震暗暗忖道:此事八成与“玉符”有关,这等大事,他一个厨子,谅也不会知道内情。

  当下沉声道:

  “地牢必是在地底,入口处在哪里?”

  那壮汉只求活命,有问必答,道:

  “地牢入口处在‘抱剑楼’中。”

  云震皱眉道:

  “抱剑楼在哪里?”

  那壮汉道:

  “内府第三进左边的大楼就是。”

  云震沉吟道:

  “由什么人把守?”

  壮汉道:

  “由内府的爷们负责把守。”

  云震想了一想,觉得无可再问,只好说道:

  “我饶你一命?你可得识相一点。”

  那壮汉急道:

  “小人明白利害,要不公子爷点住小人的穴道,小人不会解穴,自然乖乖的躺在床上。”

  云震脸色微微一红,怒叱道:

  “我偏偏不点你的穴道.我要堵住你的嘴,将你的手脚绑起来。”

  那壮汉连声道:

  “也行,也行,公子爷只管动手。”

  云震生性敦厚,他根本未曾想到伤这壮汉的性命,这时间完了话,觉得防止壮汉声张唯一的办法,只有绑住他的手脚,另外

  找点东西塞在他的口中,只是自己一手执着匕首,一手拿着火折子,腾不出手来做事,无可奈何,只好板着面色叱道:

  “你先翻个身,脸向下躺着,稍有异动,我立即取你的性命。”

  那壮汉唯唯称是,眼看云震抬起了匕首。连忙翻身俯卧,动作轻缓,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这时,云震倒是为起难来,原来这房中杂物虽多,却无捆人的绳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置。

  那壮汉俯卧床上,只怕云震一匕首刺向他的背心,因之目光暗暗瞟着墙壁,注意着墙上云震的影子,以防云震言而无信,伤害他的性命,哪知云震一时无计,站在床边发怔,那壮汉见状,心头越来越疑。

  要知宰相家奴七品官,多少也有些见闻,他早已看出云震是初出道的雏儿,又见云震不会点穴,所以将云震愈看愈低,已是跃跃欲动,有意猝施袭击了。

  云震原也不是笨人,只不过初干这种事,一则没有经验,二则难免紧张,因之显得相当笨拙,这时念头一转,计上心来,暗想我虽不杀他,将他击昏过去总该可以,心念一转,顿时掉转匕首,以柄端朝那壮汉的后脑勺猛敲下去。

  那壮汉人虽伏卧床上,目光却一直瞟着墙壁上的影子,一见云震以匕首柄下击,顿时大喝一声,身子朝床里猛力一滚,同时飞起一脚,使劲朝云震踢去。

  变起仓促,云震吃了一惊,未及动作,腰际已被壮汉一脚踹上。

  那壮汉力量不小,又当拼命之际,这一脚将云震踢得仰面就倒,轰的一声,背脊猛撞在壁上,尚好这一面是木板墙壁,云震未曾受伤,但那声势却更加惊人。

  那壮汉反败为胜,精神大振,翻身下床,抓起床上的棉被挡在身前,口中大声喊道:

  “拿奸细!捉拿奸细啊!”

  这时,云震匕首虽然尚在手中,火折子却已不知去向。黑暗中,耳闻那壮汉猪般的喊叫,不禁大起恐慌,要夺门而逃,又想扑过去给那壮汉一刀,仓惶之中,犹未打定主意。

  忽听卟哧一笑,那壮汉应声倒地,黑暗中,一双柔软的纤手,拉住了云震的手掌,直向门外奔去。

  云震听出那卟哧一笑,乃是石小妹的声音,连忙将她那玉手紧紧握住,两人才冲出门外,隔壁屋中的人已纷纷扑出,挥兵器拦截。

  石小妹哪里将这批人看在眼中,身形丝毫不慢,右手连挥,敌人纷纷倒地,非但招式玄奥,而且姿式优美,大有手挥五弦,目送飞鸿之势,看的云震好生心折。

  忽听一个劲厉的声音喝道:

  “什么人?站住答话!”

  石小妹听那声音,已知追来了一流高手,估计自己带着云震,定然逃不脱敌人的追踪,一旦对方人多,自己两人势必遭擒。

  心念电转,立即低声说道:

  “你先躲一躲,有机会就溜出去,否则就一直等我。”

  说罢之后,将云震朝左侧的花圃中用力一推。

  云震飞出丈许,身形一仆,一头跌入了花丛之内,急忙拨开花叶朝外望去,石小妹已逃得不见影踪。

  只听先前那劲厉的声音喝道:

  “老褚、老陈,搜花圃。”

  声未落,三条黑影一晃而过,瞬眼不见。

  “老陈,你由西面过来。”

  说话中,两条人影一分,一左一右,向花圃包抄而上。

  云震暗暗叫苦,心想如此被擒,真是自投罗网,怨不得人了。

  倏地,花圃之内站起一人,冷冰冰说道:

  “不用搜,大爷在这里。”

  云震先是一惊,既而暗喜,原来这挺身而出之人,正是与自己分手不过数日的西门咎。

  西门咎双手抱着那唱道情的长筒,足点花枝,一掠丈许,踏花而行,仿佛凌波飞渡,从容曼妙,悠然之极。

  那姓褚的和姓陈的见西门咎露了这一手轻功,心头同是一冷,两人还未开口,西首一座高楼的屋顶,遥遥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

  “何方高人,请留贵步,敝主人这厢有礼了。”

  那姓褚的闻声,洪声说道:

  “启禀少爷,是丐帮的西门朋友。”

  西门咎哈哈一笑道:

  “上复贵主人,尊府中卧虎藏龙,高手云集,西门咎自忖不敌,就此告退了。”

  话声中,身形连闪,眨眼退到了围墙之上,说到最后两句,人已消逝不见。

  那姓褚的与姓陈的齐齐一声大喝,疾向西门咎追去。

  但见一缕黑影,恍若一股淡淡的轻烟,贴地飞掠,展眼越过褚、陈二人,飘出了围墙之外。

  转眼间,花园内恢复了原有的宁静,星光闪耀,夜风习习,花气似酒,薰人欲醉。

  云震仆伏在花叶之内,不敢弄出丝毫响动,等了片刻,确定四周已无人踪,始才缓缓在花叶下爬动。

  这片刻间,他将事情仔细想过,闯荡江湖,自己的本领实在太差,以今日之事来说,若非石小妹帮忙,西门咎挺身而出,将敌人引走,自己早已落在别人手里了,最可恼是一旦遇上敌人,纵然三四流的角色,自己也对付不了,这是最令他气馁的事。

  他暗暗盘算,潜入地牢,已是难以办到的事,而看这情势,即令找到了金老大,也无法追回“玉符”,为今之计,只有先脱离险境,再慢慢设法了。

  转念中,已重爬出花丛,金陵王手下追敌的人尚未转来,云震为防撞上,因之避过一面,准备由侧面翻墙出去。

  这面有一条小径,小径两旁遍植树木,云震仆身一窜,一步行了过去,借着树木遮掩,疾步向前走去。

  蓦地,一阵说话之声,传入了耳际。

  只听一个苍劲的老妇声音道:

  “这一带都巡视过了么?”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刚刚巡视过,并无敌人的踪影。”

  但听那老妇冷冰冰一哼,道:

  “据厨下王胜禀报,侵入他房中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这人的下落未找出以前,事情不能算了。”

  云震暗暗忖道:这声音我似听过,好象是那叫铁娘的老太婆。只听那老妇人道:

  “高鼎。”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

  “高鼎在。”

  那老妇人冷森森的声音道:

  “小姐夜来安息之后,至今未醒,这后院一带非比等闲,天亮以前,除原来值夜之人外,你也在此守望,不许离开半步。”

  语音微顿,接道:

  “如若让人闯入内宅,惊动了小姐,你们谁也别想活啦!”

  只听那中年男子唯唯连声,其余几人也跟着应喏,想是那老妇吩咐完毕就已离去,转眼之间,园中复归寂静。

  云震离那几人尚远,但若由这小径过去,势必要接近那几人隐身的所在,云震想了一想,觉得那样过于危险,于是掉转头来,向东面溜去。

  此时天将破晓,星光已隐,晨曦未露;正是天色最为黑暗之际,云震矮着身子,在花径中摸索前进,渐渐穿过花圃,到达了花园的另外一边,过此之后,在越过两丈方圆的一座假山,便可翻过围墙,脱出这龙潭虎穴了。

  倏然,那假山的孔隙之内,闪电般窜出一条黑影,嗖的一声,直挺挺地挡住了云震的去路。

  云震吃了一惊,抬头一望,依稀看出是个身材修长,穿着长衫的老者,眼看对方如此镇静,似乎根本未将自己放在眼内,只得硬起头皮,长身站了起来。

  那老者朝云震冷冰冰望了一眼,森然道:

  “小子,你也算得胆大包天了。”

  说罢之后,左手一伸,向云震腰际抓去。

  这老者的动作看似缓慢,其实快极,云震刚刚认出对方是谁,忽觉腰际一麻,身子瘫软下去。

  蓦地,一个低得勉强可闻,幽幽细细的声音道:

  “单彤速即退,快,人放下。”

  这声音虽是低若蚊蚋,但却充满了一种焦灼而又森严的气势,单彤一听这声音,仿佛突然之间见着鬼魅,身子机伶伶一颤,随即身形一仆,掠过假山,闪电般的翻过了院墙。

  同时间,假山之后响起一阵衣袂带风之声,只听嗖嗖连响,两条黑影疾箭般的射出了墙外。

  这是大违常情之事,单彤乃是金陵王府的总管,什么人能令他害怕得如此厉害,而且纵然要逃,也不必逃向围墙之外。

  云震惊愕莫名,一时之间,忘了趁机逃走,反而呆立当地,睁大双目四处张望,找寻那发话之人。

  倏地,一位长发披散,白衣赛雪的少女,闪入了云震的眼帘。

  云震心头猛地一跳,揉了揉眼睛,再向那白衣少女望去。

  此时,那白衣少女站立在一株龙爪槐前,正自遥遥望着云震,一见云震发现了她,顿时轻移莲步,缓缓走了过来。

  那白衣少女才一举步,云震顿觉眼前一花,原来白衣少女赤着双足,长裙摇曳之际,那粉装玉琢般的天足,与人一种无以言喻的美感,云震虽是遥遥一瞥,心中也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此时晨曦微露,朦胧的天光下,只见那白衣少女莲步姗姗,徐徐踱了过来,行走之间,不时的左顾右盼,欣赏花圃中的景色。

  双方距离虽不远,白衣少女却走了许久,方才走到这边,突然之间,云震看清了那白衣少女的面貌,不禁惊诧欲绝,几乎脱口大叫。

  原来那白衣少女眉目如画,美丽如仙,正是金陵王高华的独生爱女高洁。

  然而,此时的高洁,长发披垂,白衣赤足,晨风习习中,款步行来,飘飘然如云端仙子,尤其令人高兴的是,她那白晰的面庞上,隐隐然流露着一片纯稚的笑意,那清澈似水的美睁中,荡漾着一种极端温柔极端和平的光辉,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到那是一位瑶池仙子,小谪人寰,从未食过人间烟火的仙女。

  云震先是一惊,随即生出一种惶然无措的感觉,心中暗叫:这……这是金陵王的女儿高洁么,那……

  要知高洁在那酒店之中,曾命单彤以毒酒鸩杀衢州史家的一名弟子,后来还想如法炮制,毒杀西门咎,杯酒杀人,神色不动,那种狠毒心肠,人间少有。这是云震亲眼所见之事,与眼前这种神情柔和,举止娴雅的白衣少女相较,真有天壤之别,这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白衣少女业已走近云震身前,云震心慌意乱,不由自己地退后一步。

  忽又听得先前那种细若蚊蚋,幽幽忽忽的声音道:

  “小子,不许有丝毫歹念头,一切顺着她的意思去做,若有半丝不妥,我将你锉骨扬灰,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令你万劫不复,永世不能为人。”

  云震听那诡异的声音,心头已是一惊,再听那语气中冷削如刀的森然之意,情不白禁的身子一颤,机伶伶打一寒噤。

  忽听那白衣少女柔声道:

  “你别怕,我不欺负你。”

  这少女说话的声音柔和之极,而且异常甜美,令人听了,心中说不出的舒畅,云震要想回答一句,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装出一个笑容,表示感谢之意。

  那白衣少女莞尔一笑,缓缓说道:

  “刚才那人是谁,他为何欺负你?”

  云震闻言一怔,楞了一楞,猜出她问的乃是单彤,不禁大惑,心中暗想:这少女若是高家的人,怎会不认识单彤,但若不是高家的人,又怎能在这府中出现,而且从容自如,毫无顾忌,单彤等人反要回避她?

  任他云震聪明绝世,也想不出此中的道理,而那少女又绝对不像作伪,云震满腹疑云,一头玄雾,只有傻傻的将头摇一摇。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流目四盼,忽然走近花圃,俯下身子,双手摘了一朵初开的玫瑰。

  那是一朵白玫瑰,蓓蕾初放,点尘未染,几滴露珠,颤巍巍的沾在花瓣之上,光彩闪动,珍珠一般。

  白衣少女的动作温柔至极,捧着那玫瑰花看了半晌,轻轻嗅了一嗅,转面一望云震,笑盈盈说道:

  “你看,这花多美。”

  云震连连点头,见她有招唤之意,急忙大步走了过去。

  这花圃中的一草一木,皆是世俗少见,极为珍贵的品种,那朵白玫瑰开得确是美极,云震就着少女手中欣赏了片刻,不觉忘记了先头那些紧张的经历,也忘记了身在龙潭虎穴之内,忘记了那诡异的语声,整个的人,入了浑然忘我之境。

  此时朝暾初上,夜露未干,这园内空气清新,花香袭人,白衣少女朝云震微微一笑,顺着花径,缓步朝前走去,东看看,西瞧瞧,美艳如花的脸庞上,始终溢着一片欢畅的笑意。

  这少女浑身散发着一片祥和的气息,但她的一言一动,皆有一股令人不忍违抗之力,纵然没有那诡异声音的警告,云震也不至对她漠视,因之见她向前行去,也自自然然的伴随在后。

  浏览片刻,白衣少女忽然捧着一朵人如海碗,状似菊花的白色花朵,向云震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儿么?”

  云震看那花朵似菊非菊,不知究竟何花卉,只得摇头笑道;“不知道。”

  白衣少女甚为得意,嫣然一笑,亦不说出那花朵的名称,只是眼皮一眨,甜甜的说道:

  “有个地方,有这种花儿,但比这里的更加美丽,你要我领你去看么?”

  云震连连点头,道:

  “要。”

  白衣少女大为满意,粲然一笑,道:

  “走,我领你去。”

  皓腕一舒,牵着云震的手,朝前走去。

  这片刻间,云震茫然无主,只觉得顺应白衣少女的心意,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料,两人走出花圃,白衣少女娇躯微微一晃,竟然带着云震腾空而起,冉冉越过围墙,飘然落到了墙外。

  云震吃了一惊,一时之间,简直怀疑白衣少女是一位仙女,触手之处,却是一双柔若无骨,温暖如玉,软绵绵的素手,那双素手美得不可方物,明明生长在一位血肉之躯的少女身上。

  白衣少女似是毫无心机,根本未曾注意到云震脸上复杂的表情,也似不知有男女之嫌,与云震牵着手,并肩而行,脸上始终露着笑意。

  须臾,两人走到巷口,忽听马蹄声响,一匹遍体纯白,火眼朱睛的高头骏马,直向云震奔来。

  白衣少女一见白马迎来,鼓掌欢呼道:

  “啊!我的小雪来啦!”

  那白马也似乍见主人,不胜欢喜,口中欢嘶不绝,在白衣少女身前不住的跳跃打转。

  白衣少女忽然抱住了马头,笑道:

  “小雪不许闹,我们要回家啦!”

  那白马好似深通人言,闻得回家,果然不再跳跃,白衣少女飘然跃起,横坐在马鞍之上,扭头一望云震,伸出一双玉手,道:

  “来啊!我带你去看花。”

  云震移步上前,惑然问道:

  “在哪儿?”

  白衣少女吃吃一笑,道:

  “你先别问嘛,我带你去。”

  拉起云震的手,轻轻—带,云震也上厂马鞍,坐在白衣少女身后。

  只听蹄声得得,白马展开四蹄,径向南门驰去。

  片刻间,白马驰出南门,踏上官道,直向南方奔去。

  那白衣少女心头越来越是欢畅,手中缰绳连连抖动,不住的催促白马快行,笑声扬溢,高兴之极。

  云震却突然清醒过来,整理了一下思绪,道:

  “姑娘你姓高么?”

  白衣少女星眸一睁,含笑道:

  “他们以前说过我姓高,我知道不是,那是他们骗我的。”

  云震莫名其妙,道:

  “准是他们?”

  白衣少女颇为得意的一笑,道:

  “就是刚才那座大屋子中的人。”

  云震惑然道:

  “那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双睫连闪,无限神秘的笑道:

  “我没有姓,也没有名儿。”

  云震大惑不解,心中暗想,世间哪有无姓无名之人。

  当下问道:

  “姑娘认识金陵王么?”

  白衣少女讶然道:

  “不认识啊,谁是金陵王?”

  云震大声道:

  “金陵王高华,姑娘由他家中出来,难道不认识高家的主人?”

  白衣少女摇头道:

  “真的不认识。”

  云震暗暗忖道:此事当真费解。

  当下问道:

  “姑娘既不认识金陵王,何以到了他的家内?”

  白衣少女笑吟吟地道:

  “真的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金陵王,你认识么?”

  云震道:

  “在下也不认识。”

  白衣少女噗哧一笑。道:

  “那么你又何以到了他的家里?”

  云震脸上一红,道:

  “我是偷偷进去的,姑娘呢?”

  白衣少女咬着嘴唇,双眼连连眨动,俟了半晌始才说道:

  “告诉了你,你也不会相信,我是怎样到了他们家中的……”

  云震急声问道:

  “怎样到他们家中的?”

  白衣少女含笑道:

  “好吧,就告诉你,有时候呀,我一睡觉,醒来之后,人就到了他们家中,你说奇怪不奇怪呢Y”

  云震瞪目道:

  “天下有这种怪事?”

  忽听一个娇娇的声音叫道:

  “云震,等一等,你和谁在一起,到哪里去啊?”

  云震扭头一望,见是石小妹赶来,忙向白衣少女道:

  “姑娘,请你等一下。”

  白衣少女一勒马缰。道:

  “谁呀?”

  云震道:

  “是在下的一位朋友。”

  白衣少女闻言,飘身下了马背,云震也翻身下马。

  石小妹飞奔而至,看清了白衣少女的面貌.不禁大吃一惊,一顾云震,道:

  “好啊!原来你攀上高枝了。”

  云震急道:

  “你误会了。”石小妹不待他将话讲完,截口说道:

  “我倒没有误会,只怕是你误会了。”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

  “这位姐姐,是你误会了。小妹不叫高枝。”

  石小妹道:

  “当然啦,你不叫高忮,你叫高洁。”

  白衣少女含笑道:

  “小妹也不叫高洁,根本就不姓高。”

  石小妹闻言一怔,心中暗暗忖道:怪事,她装模作样,目的何在?

  云震见石小妹不胜迷恫之状,急忙插口道:

  “这位姑娘容貌长得与高洁一模一样,但她并非高洁。”

  石小妹双眼一瞪,道:

  “那么她是谁?”

  云震道:

  “她……”

  石小妹气势汹汹的道:

  “她是谁啊?干嘛吞吞吐吐的,做了亏心事不成?”

  云震脸上莫名其妙的一红,这白衣少女来历如谜,云震也不知她究竟是谁,无可奈何,只好转面望住白衣少女,意思是请她自己讲一讲,她到底是谁。

  白衣少女美目流盼,朝二人看了一眼,似于觉得非常有趣,眼珠一转,突然露出一片神秘笑容,道:

  “我就是高洁,金陵王高华的女儿,高洁。”

  云震惊道:

  “你真是高洁?”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偷偷一夹眼睛,暗示云震,乃是骗石小妹的,其实自己并非高洁。

  她这举动甚为幼稚,好似小孩子所为,哪里瞒得过石小妹,但石小妹心中却更加迷惑,因为这白衣少女虽然与高洁长得一模一样,但衣着打扮不同,尤其举止神情,与高洁截然两样:高洁是冷峻矜持,气势凌人,这白衣少女则温柔天真,和蔼可亲,两者各处极端,判然有别,而白衣少女一言一笑,都是自然流露,丝毫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石小妹越想越糊涂.忽然心头一动,叫道:

  “你是高洁的孪生姊妹了。”

  云震心中暗暗叫道: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姑娘长得与高洁一模一样,又住在金陵王家中,定是高洁的孪生姊妹了,

  但听那白衣少女噗哧一笑,道:

  “我骗你们的,我不是高洁,也不是高洁的姊妹。”

  石小妹双眉一皱,冷冷说道:

  “既不是高洁,那么你是谁?”

  白衣少女笑道:

  “我就是我。”

  石小妹冷笑道:

  “姓名总该有啊!”

  白衣少女发觉石小妹脸色不寻,怔了一怔,收起玩笑态度,一本正经的道:

  “我老早就想取个姓名,但想来想去,总不知什么字眼最好。”

  顿了一顿,转面问云震道:

  “我长得很像高洁么?”

  云震点头道:

  “完全像。”

  白衣少女星目一张,道:

  “真是奇怪,下次我定要找着高洁,与她比较一下。”

  云震道:

  “那女子心狠手辣,姑娘还是不见她为妙。”

  白衣少女惑然道:

  “哦!女孩子也会心狠呀?”

  忽然发觉石小妹斜睨自己,脸色阴沉,神经甚为诡异,忙向云震道:

  “我们走吧,过一会太阳大了,道上的人也多啦!”

  忽听石小妹叫道:

  “我有办法找出你的狐狸尾巴来。”

  白衣少女讶然道:

  “什么狐狸尾巴?”

  石小妹笑道:

  “哈哈!高洁与我曾经动手相搏,虽只三招两式,我却记得她的武功门路,咱们也来走上几招,我岂不就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白衣少女螓首一摇,道:

  “我不和你打架。”

  石小妹笑道:

  “那么你就别还手,让我一个人打吧!”

  欺身止步,一掌击了过去。

  她曾与高洁动过手,结果不敌而逃,这时既怀疑白衣少女即是高洁,因之一出手就施展看家本领,丝毫不敢大意。

  这一掌说到就到,来势如电,凌厉之极,白衣少女吃了一惊,急切间双手—挥,长袖飞舞,挡在面前,同时间吸气飘身,朝后退去。

  石小妹眼看手掌再进半尺,手腕势必被对方双袖缠住,不禁喝一声“好!”招式疾变,一招“分花拂柳”,双掌同时攻去。

  白衣少女急声叫道:

  “喂!这位姐姐,有话好讲,不要打架啊!”

  说话中,双袖倏翻,露出一对白玉般的柔荑,皓腕轻转,左右挥去。

  这一招变化奇突,对付石小妹那招“分花拂柳”恰到好处,石小妹掌到半途,白衣少女的指尖已然拂上她的手腕。

  石小妹腕脉突然一麻,不禁大骇,脱口惊“哦”一声,双足一顿,反身跃退丈许。

  白衣少女一招获胜,脸上毫无得意之色,款步上前,柔声说道:

  “小妹一时紧张,没有伤着姐姐么?”

  石小妹抬手一看,双腕被山衣少女指尖划过之处,留下了两道细细的血痕,心头暗惊,口中却冷冷说道:

  “哼,想伤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云震问道:

  “小妹,这位姑娘武功与高洁相像么?”

  石小妹怒声道:

  “那很难说。”

  云震讶然道:

  “为什么?”

  石小妹冷冷道:

  “高洁出手全是攻势,阴狠毒辣,招招想要置人于死地,这一位只守不攻,当然无从比较。”

  白衣少女道:

  “我最不爱打架,现在我讲真活,我不是高沽,而且从来没有见过她。”

  转面向云震道:

  “我们走吧!”

  石小妹大喝道:

  “我再试一下。”

  闪身上前,一指点戳过去,下面飞起一腿,踢向白衣少女腰际。

  这一招“上下交征”,看似平淡无奇,其实隐伏着数十种变化,杀机弥漫,威力极大,只一施展开来,就如云腾海啸,石破天惊一股。

  白衣少女看出这一招的厉害,脸色一变,急急跃退,口中叫道:

  “不要打啊,我们也未曾得罪你。”

  石小妹冷然道:

  “你得罪了我,只是白己不明白罢了。”

  掌指齐飞,攻势连绵不绝。

  云震暗暗发愁,眼看石小妹紧迫不舍,只得叫道:

  “小妹住手,这位姑娘既非高洁,何必还要逼她动手。”

  石小妹大喝道:

  “岂止动手,我还要杀她哩!”

  说话中,攻势愈紧。

  原来白衣少女美如天仙,石小妹与她相对,心中隐然有自愧弗如之感,又见云震与她混在一起.心头更有一股说不山的酸味.这时迸力攻击,实有借题发挥之意。

  这时石小妹抢制了先机,白衣少女身处下风,被迫得连连山避,石小妹心头大快,娇喝一声,攻势再紧,连连进袭。

  白衣少女身居劣势.眼看将要落败,方自惶急中,石小妹的耳中突然响起那细若蚊蚋,阴森诡异的声音,道:

  “贱婢猖狂太甚了。”

  这诡异的声音只有石小妹一人听到,云震与白衣少女皆无所闻,石小妹方自一惊,胸口陡地一阵奇痛,忍不住双手扪胸,弯腰大叫道:

  “哎哟!痛煞我……”

  白衣少女见状,怔了一怔,倏地闪身过去,拉起云震,纵身上马,道:

  “我们快走。”

  纵马疾驰而去。

  云震急道:

  “姑娘稍待。”

  白衣少女道:

  “咱们不要上当。”

  云震大急,扭头叫道:

  “小妹。”

  石小妹心痛如裂,口齿启动,未能讲出话来,转眼间,蹄声隐若,白马已然去远。

  云震坐在白衣少女身后,想起这两天与石小妹相处之情,心中大为不忍,急声叫道:

  “姑娘,你伤着石小妹什么地方?”

  白衣少女道:

  “没有啊,我还没有来得及还手。”

  云震道:

  “那她怎会受伤呢?”

  白衣少女道:

  “唉!你和我一样老实,她是假装的,想骗我们上当。”

  语音微顿,接道:

  “我以前受过一次骗,如今谁的当也不上了。”

  云震暗想:当时她确是未曾还手,四周又无旁人,石小妹不可能受伤,嗯!那丫头最爱闹鬼,必是假装受伤,想要骗她上当;扭头望去,沙尘滚滚,早已远离打斗之处,已经看不见石小妹了。

  这白马乃是异种良驹,驮着两人,仍旧跑得又快又稳,午牌未到,离金陵已是一百多里了。

  这时艳阳高照,白马驰入一座小镇,云震急忙叫道:

  “姑娘,咱们不要歇一歇么?”

  白衣少女一勒马缰,扭头道:

  “你疲乏了么?”

  云震喘了口大气,道:

  “倒还不累,但我觉得姑娘应该歇息了。”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

  “我有点口渴。”

  说话中,白马已步入镇中,云震向前面一家酒店一指,道:

  “咱们在这里打尖,用过午饭再走。”

  白衣少女颔首一笑,策马来至酒店门外。

  一名酒保迎了上来,道:

  “两位里面坐。”

  伸手去接缰绳,突然发觉白衣少女那倾国倾城的美貌,顿时张口结舌,瞪目呆住。

  云震双目一蹙,接过白衣少女手中的缰绳,塞在酒保手中,大声道:

  “选上好的豆料喂马,咱们打过尖立时上道。”

  那酒保好似由梦中惊醒,惶然道:

  “是,是,公子爷请里面坐。”

  云震与白衣少女相视一笑,并肩走入店内,一名酒保迎住,领着二人走向一张空桌。

  入座之后,那酒保弯腰哈背,问二人吃些什么,这时早已惊动店堂中的人,所有的食客都停止吃喝,呆望着白衣少女,那酒保立在近处,反而目不斜视,望也不敢望白衣少女一眼。

  云震本来有点恚怒,转念一想,似高洁那样美艳,已令见者吃惊,白衣少女非但具有高洁那份美艳,更有一股清新出尘之气,难怪见到的人惊奇。

  心念一转,对四周的人也就视若无睹,转向白衣少女道:

  “你想吃什么?”

  白衣少女朝四周溜了一眼,螓首低垂,悄声道:

  “他们都望着我。”

  云震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你长得太美,又裸头跣足,像图画中的仙女,他们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美的女子,自然感到惊奇,其实并无恶意。”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低声道:

  “我真的美么?”

  云震不禁叹一口气,道:

  “唉,实在太美了。”

  白衣少女轻轻说道:

  “你们都说我像高洁。那么高洁不是与我一样美么?”

  云震微微一怔,随即又喟然一叹,道:

  “真正的美,须是发白内心,形貌美心灵也美的人,才会具有一种美的光辉,否则的话,躯壳虽美,缺少一份美的气息,与人的感受,也就不过尔尔了。”

  白衣少女想了一想,嫣然一笑,低下头来。

  云震见酒保尚在一旁,忙向山衣少女问道:

  “你想吃什么?”

  白衣少女道:

  “我想吃果子,什么水果都好。”

  云震道:“不吃饭么?”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螓首摇了一摇。

  那酒保好似觉得白衣少女本是仙女下凡,理该不食人间烟火,闻言之下,急急说道:

  “水果比饭好,眼下莱阳梨正好上市,小的到外面去买。”

  云震道:

  “那么你去买点梨,顺便看到可有别的鲜果,另外替我来点饭菜,越快越好。”

  那酒保喏喏连声,疾步退去,比起侍候任何达官贵人都要恭谨几分。

  须臾,酒保由街上买来水果,云震一看,除梨之外,尚有一个哈密西瓜,当下拔出匕首,揩拭干净,剖开西瓜,道:

  “你先吃这个,我替你削梨。”

  白衣少女点一点头,道:

  “你也吃一点吧!”

  云震笑道:

  “我先吃饭。”

  一阵马蹄之声,传入了耳际。

  转眼间,三骑骏马奔到店前,马上人骑术甚精,但见三匹马戛然而止,马上三人已飘然落地,鱼贯走了进来。

  云震与白衣少女都知未了武林中人,移目望占,只见当先进来一个白发老者,身穿团花锦袍,峨冠博带,神态甚为威猛,随后一人,年纪莫约十八、九岁,身穿一袭月白绸衫,玉面未唇,剑眉斜飞,长相颇为英俊,只是目光转动的特别灵活,给人一种尖刻之感,最后一人是劲装大汉,肩上抗着一个长约四尺,红绸外衣的包裹。

  这三人踏入店门,早有酒保上前迎住,带领三人入座,华服老者与那少年一眼就发觉云震与白衣少女,由于白衣少女美绝尘寰,老者不觉多看了两眼,那俊美少年却是耸然一惊,人虽走向座位,双目却精光逼射,始终盯在白衣少女身上,一瞬不瞬。

  白衣少女忽向云震低声道:

  “咱们别惹事。”

  低下头来,慢慢吃着面前的西瓜。

  云震本不是无事生非之人,见那三人气派不小,更是唯恐招来纠纷,当下收回目光,削好了一只梨,端起碗筷吃饭。

  这面三人坐下之后,那俊美少年依旧偏着脑袋,盯住白衣少女,目光也不转动一下。

  华服老者点过洒菜,倏地沉声道:

  “飞儿,着魔了。”

  那俊美少年收回目光,笑道:“徒儿看这两人来路有点可疑。”

  说罢之后,又转面朝白衣少女瞟了一眼。

  华服老者板着面孔,沉声道:

  “我不妨告诉你,这两人要就不会武功,若会武功,就是一流高手。”

  那俊美少年微微—笑,眼珠一转,倏然说:

  “江湖传言,金陵王那女儿容貌之美,世间罕见,徒儿想来,这话必然不实。”

  华服老者双目一剔,道:

  “为什么?”

  俊美少年道:

  “世间若有真正的美人,绝对美不过这一位姑娘,金陵王那女儿也不会例外,所以徒儿说,江湖传言,必是言过其实了。”

  华服老者冷冷一哼,道:

  “你最好多用心练武,少风流自赏。”

  后面几句,两人讲的声音甚响,这面虽是隔着几张酒桌,依然听得清清楚楚,云震与白衣少女,不禁相视一笑。

  那劲装大汉—直在暗中端详云震,这时忽向华服老者低声说道:

  “老爷子,那个扬言失去‘罗侯心法’的少年,就是对面那一位。”

  华服老者蓦然一惊,道:

  “你看清楚了?”

  劲装大汉极有把握的道:

  “小人亲眼看到,绝不会认错人,不过那日他穿的破破烂烂,不是现在这副打扮。”

  那俊美少年敞声一笑,道:

  “徒儿过去问一下。”

  华服老者峻声道:

  “慢点。”

  那俊美少年笑道:

  “师父有吩咐么?”

  华服老者压低嗓子,沉声道:

  “金陵王不是好惹的,那心法的主子更不用讲,我这次赶往金陵,也只打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若不衡量轻重,后果不堪设想。”

  俊美少年双眉一挑,道:

  “我们的人无端被他们毒杀,难道就罢了不成?”

  华服老者冷冰冰说道:

  “江湖事可大可小,那也得看情形讲话。”

  俊美少年眼珠一转,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脸色,道:

  “好吧,师父的话总是对的,徒儿过去问一问,也只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说罢之后,起身离座,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云震虽在低头吃饭,暗中却在留意那面的动静,眼看少年走了过来,已知纠纷无法避免了。

  那少年直逼云震桌边,满面含笑,先狠狠地望了白衣少女一眼,然后向云震抱拳为礼,笑声道:

  “在下仇一飞,衢州史老太爷门下,这位朋友贵姓人名?”

  云震瞧他举止轻佻,看白衣少女时尤其无礼,心中甚为不悦,这时放下碗筷,勉强站起身来,抱拳道:

  “在下云震。”

  仇一飞朗声笑道:

  “原来是云兄。”

  转眼一望白衣少女,接道:

  “这位姑娘尊姓芳名?”

  白衣少女本是一位远离红尘,极少接触生人的姑娘,她与云震一见如故,主要是由于两人同属纯洁善良之人,气质相近,气味相投,再者也是一种缘份,这仇一飞嚣张轻佻,她一看心里就不舒适,此时仇一飞问她的姓名,她不愿与仇一飞讲话,因而转脸望住云震,示意云震代自己答话。

  云震莫说明知白衣少女没有姓名,纵然有名有姓,也不愿告诉仇一飞,当下不答所问,道:

  “仇兄有何指教,请向兄弟讲来。”

  仇一飞碰了一个软钉子,突然之间,好似与云震结下了一天二地之仇,眉宇之间,煞气一闪,嘿嘿冷笑道:

  “云兄快人快语,兄弟有一事请教。”

  云震淡然道:

  “什么事?”

  仇一飞口光一转,朝白衣少女瞥了一眼,心中暗暗忖道:世间竟有如此的美人,简直令人无法相信。忖念中,对云震的恨意,莫名具妙的又深了一层,冷笑道:

  “数日之前,是你与金陵王的女儿在一起么?”

  云震见他不时要看白衣少女一眼,心头大起反感,当下懒得解释,冷冷说道:

  “正是在下。”

  仇一飞目射厉芒,道:

  “是你扬言,高家温老四夺去了你的‘罗侯心法’么?”

  忽听那华服老者峻声道:

  “仇儿嚷什么。”

  仇一飞狞声一笑,目光如箭,逼视云震,道:

  “讲呀,是与不是?”

  云震怒声道:

  “正是我丢了‘罗侯心法’,你想帮我找问不成?”

  仇—飞哈哈狂笑道:

  “对啦,区区正是想帮你找回。”

  白衣少女瞧这情形,大有一言不合,随即动手之势,她性善和平,不爱争斗,于是站起身来,一拉云震道:

  “咱们走吧,别和人家争吵了。”

  云震朝白衣少女脸上一望,见她面有忧色,急忙微微一笑,道:

  “你吃饱了么?”

  白衣少女摇头道:

  “我不想吃了。”

  云震道:

  “好吧,咱们另换一家店。”

  见桌上尚有几个梨,心想那是她爱吃的东西,于是将梨揣入囊中,掏出银钱付银,白衣少女见了,不觉嫣然一笑。

  仇一飞见两人如此亲密,妒嫉之心大起,无名火发,顿时哈哈一声狂笑,道:

  “云兄,你这就走么?”

  右手一伸,疾抓过去。

  云震怒喝道:

  “你讲不讲理?”

  挥手一拳,猛击过去。

  仇—飞将云震估计过高,未动手时,仇一飞心中倒是颇为顾忌,云震这一还手,顿时露出马脚,仇一飞哈哈狂笑道:

  “好啊,原来小子不过如此。”

  手腕一翻,直向云震手腕抓去。

  白衣少女见状,顿知二人武功相差太远,云震根本不是仇一飞的对手,情急之下,右手一挥,五指朝仇一飞腕脉拂去,左手拉着云震,闪身朝后退去。

  仇一飞见白衣少女出手相救,不禁敞声笑道:

  “姑娘,你……”

  言未落,倏地腕脉一麻,手臂犹如触电一般,不禁大惊失色,猛地跃退一步。

  他未曾料到,对方两人中,一个武功平庸得过份,一个却高明的出奇,而低的是男子,高的却是那仙女一般的少女,一时之

  间,竟然怔住。

  白衣少女亦不趁胜追击,牵着云震的手,嫣然一笑道:

  “走,咱们不同人家吵架。”

  云震余怒未息,但知自己武功不济,不是别人的对手,当下点了点头,放下一块碎银,举步朝店外走去。

  仇—飞妒恨交进,蓦地大喝道:

  “站住!”

  闪身追上,一掌朝云震背上击去,哪知手腕被白衣少女指尖拂过,一条右臂,至今尚麻木无力,急忙左手一探,猛向云震腰际抓去。

  云震见仇一飞扑到身后,心头方自一惊,白衣少女好似背后长着眼睛,头也不回,反手朝后一挥,一指向仇一飞手掌“劳宫”穴点去。

  这反手一指,认穴奇准,动作虽不见快,但仇一飞的去势快,双方一凑,就等于白衣少女出手快捷了。

  仇一飞大吃一惊,闪电般收回左手,脸色已然大变,羞怒交集下,准备猛力一掌,再向云震背后击去。

  但听那华服老者峻声喝道:

  “飞儿!”

  仇一飞扭头朝师父望了一眼,再回头看时,云震与白衣少女已双双上马,只听蹄声得得,展眼去远。

  华服老者目注店外,眼看两人行去,神色之间,大有不胜困惑之意,似是突然之间,遇上了一个百思莫解的难题。

  仇一飞败在白衣少女手上,心头丝毫不觉怨恨,却将这笔帐全部记在云震身上,这也是小事,最令他衔恨入骨,无法宽解的是,云震与白衣少女共乘一骑,双双走了。这使他无法忍受,他心中妒恨交集,忿无可泄,不禁暗暗怨恨起他那师父来,但见师父脸色凝重,安坐不动,显然没有追赶之意。也只好隐恨在心,怏怏走了回去。

  华服老者朝徒儿望了一眼,忽然冷冰冰说道:

  “那女孩就是金陵王的女儿。”

  仇一飞微微一惊,意颇不信地道:

  “根据江湖上的传说,金陵王的女儿高洁,不是这种样子。”

  华服老者冷冷一哼,道:

  “衢州史家虽是小门小户,老夫史文恭还眼睛未瞎。”

  仇一飞容色耸动,道:

  “师父根据哪一点,断定那白衣少女就是金陵王的女儿?”

  吏文恭淡淡地道:

  “金陵高家武功自成一派,而且向来不收徒弟,武功不传外人,这是数代相承的惯例,武林之中,谁人不知,谁个不晓。”

  仇一飞急切地道:

  “师父看那白衣少女的武功手法,是金陵高家的嫡传么?”

  史文恭漠然道:

  “那还用讲,要不然你的武功也还说得过去,何以遇上人家,就显得如此低弱了。”

  仇一飞道:

  “弟子只注意云震那小子,根本未将那姑娘当作敌人。”

  他似是感到话讲的过于露骨,因之未曾讲完,倏然顿住。

  那劲装大汉道:

  “老爷子,适才那白衣姑娘,装束打份与时下的妇女不同,小人也曾听到江湖朋友谈论,金陵王有一位美貌的女儿,武功很高,手段很辣,却未听说是这种打扮。”

  史文恭双眉一扬,捻须说道:

  “这一点老夫也曾想到,此事颇费猜疑,不过……”

  仇一飞岔口道:

  “不过怎样?”

  史文恭沉吟道:

  “女人的事,难免千奇百怪,反正刚才那女孩子武功,必是金陵王亲自传授,这是不容置疑的了。”

  仇一飞道:

  “既然我们这次赶往金陵,为的是找出‘罗侯心法’的真相,遇上云震那小子,岂非天赐的良机,何况尚有金陵王的女儿在一起,师父何以又将他们放过?”

  史文恭冷冷道:

  “谁说为师的将他们放过?”

  仇一飞意颇不满的道:

  “他们骑的是一匹千里良驹,我们的马追赶得上么?”

  史文恭长长叹息一声,道:

  “唉!整日里自负聪明,找看你也不过如此,马追不上,难道就不能弃马步行么?我就不信,以你的脚程,追不上一匹牲口,再说你就没有注意到,他们是往南,并非往北,既是背向金陵,岂非愈远愈好么?”

  仇—飞以为然的道:

  “既然碰上,何必又欲擒放纵,多费手脚。”

  史文恭冷然道:

  “哼!我看你是见到那个女孩,连自己的姓名也忘了,在这阳关大道的镇集上,闯下乱子,消息立时不胫而走,哼哼!你道金陵王是省油的灯么?”

  仇一飞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马快,总以早追为妙。”

  放下这师徒二人,且说云震与白衣少女纵马飞驰,不到半个时辰,已奔出四十余里,白衣少女令马行微慢,吁了一口气,娇笑道:

  “嘿!哪人好坏呀!”

  云震微微一笑,道:

  “要不是你武功好,只怕咱们还走不了哩!”

  白衣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

  “我就怕遇上坏人,所以懒得出门,这一路上,但愿再无麻烦。”

  云震道:

  “咱们究竟到哪里去?”

  白衣少女含笑道:

  “到我家里去啊!”

  云震道:

  “你家在哪里?”

  白衣少女扬起雪白的玉手,朝西南方遥遥一指.扭头笑道:

  “在那一边,万山丛中,白云深处。”

  云震微微一怔,笑道:

  “有多远?”

  白衣少女顽皮地道:

  “很远哩,你怕么?”

  云震摇头道:

  “与你结伴,到哪里我也不怕。”

  白衣少女绽颜一笑,甜甜地道:

  “骗你的,不太远,明日晨间就到啦!”

  云震道:

  “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即含笑道:

  “有小白、有小青、有小金儿、还有小翠。”

  云震惑然道:

  “那是些什么人?”

  白衣少女眼睛一眨,道:

  “现在不告诉你。”

  云震道:

  “你的父亲呢?”

  白衣少女星日一睁,螓首摇了几摇。云震暗忖道:不知她是父亲已经去世,抑或是根本没有父亲。

  但觉追问下去,或许会惹她伤心,于是问道:

  “你的母亲呢?在家中么?”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突然问道:

  “你有父亲母亲么?”

  云震道:

  “都已去世了。”

  白衣少女道:

  “死了?”

  云震点了点头,默然无语,白衣少女见他神色忽然暗淡,怔了一怔,悟出他是怀念去世的父母,一时伤起心来,连忙握住云

  震的手,表示安慰之意。

  这少女国色天香,世所罕见,尤其是那份纯洁与温柔,当真如天使一般,云震与她共骑驰骋,双臂不得不抱住她的纤腰,两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心头都感到一股甜蜜之意,但两人同是心地纯洁,了无瑕疵之人,除了这种甜甜亲密意味,谁也未曾想到其他,谁也没有生山绮念。

  这日傍晚,两人在一道溪流旁停下马来,洗过手脸,选了一片草地,取出道上买来的干粮和水果,两入席地而坐,共同食用。

  吃过东西,白衣少女一望那潺潺清溪,道:

  “我们来洗脚,好么?”

  云震点了点头,道:

  “好。”

  白衣少女大喜,拉着云震的手,奔到溪旁,两人并肩坐下,云震脱下鞋袜,与她一起濯足。

  此时夕阳衔山,晚霞流照,正是旅人落店,百鸟归林的时候。

  夕阳残照下,两人并肩坐在一块大石上,双足浸在清凉的溪水中,许久工夫,二人默默无语,脸上却都带着满足的微笑。

  良久之后,两人相视一眼,又齐齐望向别处,日色已隐,夜幕四合,白衣少女白皙的脸庞上,却升起一片淡淡的红晕。

  云震低声问道:

  “你疲倦么?”

  白衣少女螓首微摇,双手玩弄着衣角,低声说道:

  “不累,咱们玩一会。让小雪休息一阵,恢复气力。”

  说道,两人手牵手的走了回来,在草地上并肩坐下。

  云震道:

  “你武功那么好,是谁教你的?”

  白衣少女摇头道:

  “没有人,是我自己会的。”

  云震奇道:

  “你没有师父?”

  白衣少女点头道:

  “嗯,我长这么大,你是我最熟的人。”

  云震不胜诧异,道:

  “那么是谁把你养大的呢?”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

  “我自己,是我自己把我养大的。”

  云震暗暗忖道:天下竟有如此怪事,无名无姓,自己养大自己,武艺是无师自通。

  突然灵机一闪,道:

  “武艺也许有天生的,文学却不能啊!是谁教你读书识字呢?”

  白衣少女螓首连摇,正正经经道:

  “从来没人教,我天生就会读书认字。”

  云震大惑,这是不合情理之事,云震怎样也无法相信,但白衣少女那善良纯洁的气质,令人无法想象是讲假话的人,而她那神情语态,又不像在开玩笑。

  白衣少女见云震有怀疑之意,不禁大急,道:

  “我讲的全是真话啊,唉!只要见到了我的家,你就会相信我的话啦!”

  云震暗暗忖道:这话不错,由她生长的环境,定可找出她那神秘如谜的身世来。

  心念一转,恨不得立刻就到达她的家内,当下说道:

  “趁着夜间凉爽,咱们赶路好么?”

  白衣少女向四周环视一眼,转面一望白马,柔声说道:

  “咱们让小雪儿多休息一阵。”

  顿了一顿,期期艾父的接道:

  “这里风景这么好,又没有人,咱们何不多玩一会儿?”

  云震含笑道:

  “好吧!咱们半夜时动身,不过我总想早点知道,你是如何会有这一身武功的?”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

  “你干嘛老惦着武功,我就从来不想到武功的事。”

  云震哑然失笑,心头感慨丛生,不禁喟然长叹,道:

  “有一句俗语,饱人不知饿人饥,你武功高强,不知武功低弱的苦处,再者你性情和善,不喜争斗,因之也不知武功高强的好处。”

  白衣少女道:

  “武功低弱有什么苦处?”

  云震道:

  “真正能做列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人,世间没有几十,何况有些坏人,你不惹他,他照样要欺负你,如果武功高强,就有自御防身之力,若是武功低弱,那就只布任人宰割了。”

  白衣少女道:

  “难道不能躲起来么?躲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坏人不就找不着你了?”

  云震道:

  “唉!既生天地之间,就该挺起胸做人,躲躲藏藏,那又何必活着?”

  白衣少女想了一想,道:

  “你说的话当然是对,不过,除了防身门御之外,我总想不出武功高强还有什么好处。”

  云震道:

  “当然有哇,尤其是在乱世,若是武功高强,就可平天下之不平,为人间伸张正义,那好处可就大啦!”

  白衣少女星目一睁,道:

  “真的?”

  云震点头道:

  “当然是真的。”

  白衣少女道:

  “你说我的武功高强么?我还从来没有和谁比过。”

  云震道:

  “真正说起来,我还不懂武功,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你的武功是十分高强了。”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低头沉思半晌,倏地一叹,道:

  “虽然有武功,我还是只想躲在家里,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云震含笑道:

  “你是女孩子,以天下为己任,应是男子的责任,你不管闲事也好。”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顿了片刻,突然说道:

  “我把我的武功送给你,好么?”

  云震讶然道:

  “武功附着在你的身上,又不是有形之物,如何送人?”

  白衣少女道:

  “不能送么?”

  云震笑道:

  “你说如何送法?”

  白衣少女想了一想,摇头笑道:

  “真的不知如何送法,唉!若是有法子转让,我倒是舍得的。”

  云震含笑道:

  “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任何一样本领,都是破费工夫去求来的。”

  白衣少女一本正经地道:

  “我就是不劳而获,全未破费工夫。”

  云震朗声一笑,道:

  “你是仙女嘛,我是肉体凡胎,要不勤修苦练,这一辈子难有武功了。”

  白衣少女道:

  “那么干吗不练?”

  云震苦笑道:

  “为学须有师承,没有人教,我不知怎样练法?”

  白衣少女星目一闪,道:

  “我教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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