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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末世追凶

  常言道:天意难测。

  天的喜怒,确是难料难测。

  它喜的时候,固然是风调雨顺,令万民欣喜。

  它怒的时候,却是风云变色,雷电交加。

  可是,这一段日子,却是谁也没法测知天意。

  圣墓开放之日至今,已相距半月。

  自从嬴天使出“天惊地变”后,太阳便再没有露过面。

  甚至是晚上,也见不到月光。

  因此,这十多天来,天空都没有一丝光线,亦没有日夜之分,人们仅是靠火光来照明。

  虽然神州大地还未有任何大灾难发生,但雨却下个不停,各河流的水位已高涨了许多,相信过不多时便会洪水泛滥。

  而且各地的农作物,亦全遭雨水浸死,百姓除了整天躲在家中外,便再没什么可干。

  更严重的是,不少地方已开始出现饥荒,强盗四起,专往民村掠劫粮食。

  谁也不知天气何以会变成这样。

  亦没有人知道何时会好转。

  千万百姓,只有日夜祈求雨快些停,阳光再次普照大地。

  西歧的西伯侯府内,有一人正独自在议事堂内发愁。

  这个人,便是西伯侯──

  姬昌!

  姬昌自接任西伯侯以来,日夜忙于处理政事,已很少回隐宝山。

  近日天气变得恶劣,他更是为了百姓的安危而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这时,有两人进入了议事堂。

  这二人其中一人年过四十,浓眉鹰目,一大把浓密鬈曲的长须几及胸前,头戴高帽。

  另一人年届古稀,身材肥胖短小,头顶光秃,须眉俱白。

  这二人,正是姬昌的左右手乐相和数相。

  数相恭敬地禀告姬昌:

  “侯爷,我已照你吩咐,把侯府的部份贮粮分派给百姓,那足够他们维持十天了。

  虽然我们侯府贮粮充足,但长此下去不是办法……”

  姬昌没精打采地道:

  “我也知道。数相,你已推断出究竟天气为何会变得这么恶劣吗?”

  那肥胖老者──数相回道:

  “侯爷,恕小的修为浅,我用尽所有方法,也无法推算得出。”

  姬昌道:

  “唉,虽然目下我分身不暇,但看来亦必须往隐宝山一行,向师父问个明白。”

  姬昌正欲动身起行,堂外又有一名头顶光秃、身材健硕、背着弓箭的青年进来,并对姬昌道:

  “侯爷,侯府外有两名青年求见侯爷,其中一名已重伤晕死,而另一人亦身受重伤。

  他们衣衫褴褛、满身污泥,且疲惫不堪,看来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

  姬昌大奇,问道:

  “哦?那他有否道出姓名?”

  青年回道:“有!”

  “他说,他姓──”

  “嬴!”

  玄关之内,天玄子与一忧正在对话。

  多年以来,天玄子若非有重要事情,绝不会唤一忧子来,这次更让他进入玄关,一忧子心知他必有非常重要的事吩咐他。

  一忧子一言不发,静待天玄子下命。

  终于,天玄子开口说话,但第一句话,已令一忧子异常震惊。他道:

  “一忧,为师打算把广成仙派掌门之位传予你。”

  一忧子闻言大是吃惊,急问道:

  “师……父,你为何突然之间,要把掌门之位传予弟子?”

  天玄子低叹一声,隐含无限悲哀,道:

  “唉!近日子天气变得反常,为师推算出这只是开始而已,还有更大的灾难会接踵而至。”

  一忧子问道:

  “这……难道就是师父常说的……天……劫?”

  天玄子道:

  “不错!但若真是天劫,破坏力理应不只这么少。为师觉得,现在就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极力压止着天劫,但天劫始终有爆发的一天。”

  一忧子又问道:

  “这……与掌门之位,又有何关系?”

  天玄子道:

  “其实,为师还推算出另一件事。”

  “那是,广成仙派将会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劫数,这场劫数可能令广成仙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为师打算尽最后之力去破解这劫数,可是为师却殊无把握,最后甚至可能牺牲性命。因此,为师才要趁此机会,及早把掌门之位传予你。”

  灭门之劫?

  一忧子闻言更惊,忙道:

  “既然师门有难,一忧绝不会置身事外,我誓与广成仙派共存亡。传位一事,还请师父收回成命。”

  天玄子道:

  “综观为师的众弟子中,雪儿、风儿年纪太轻,阅历尚浅,难委以重任;天儿的资质本是你们众师兄弟中最高,可惜他命格奇特,要负起更艰巨的任务,掌门之位也不适合他。凌真虽然外表愚鲁,但其实他的潜能绝不比你和昌儿低,只是他爱好和平,不喜动武,如此淡泊名利的性格,亦非掌门的理想人选;昌儿贵为西伯侯,政事繁多,难以兼顾仙派的事务。众弟子中,以你入门最久,天份亦高,是继承为师衣钵的最理想人选。

  唯一缺点是你命犯桃花,注定一生为情所困。”

  “为师的掌门之位,早晚也要传给你,现在只不过是提早执行吧!”

  一忧仍想推辞,支吾着:

  “但……”

  天玄子蓦地厉声道:

  “为师心意已决,若你再推辞,便是犯上欺师灭祖之罪。”

  一忧子入门多年,甚少见天玄子如此声色俱厉,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句话。

  玄关之内,霎时变得一片寂静。

  玄关之外,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是真儿!”

  “听他的脚步声杂乱而急躁,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玄关大门正开着,凌真气急败坏地跑进来,并急道:

  “师……父,二师兄……与……小师弟……回来了。小师弟……受了重伤,请师兄……

  快去……看看他……”

  天玄子和一忧子闻讯,都大为错愕。

  广成观──

  天玄子已近十年没踏足了。

  这次他破例出关,全是为了一个人。

  嬴天。

  天劫爆发在即,能解救天下苍生的,就只有嬴天一人。他绝不能死。

  广成观的一间偌大房间内,正躺着两个人。

  嬴龙和嬴天。

  此外,天玄子、一忧子、姬昌和凌真亦在房中。

  天玄子留心检查过嬴龙和嬴天的伤势,道:

  “这位小兄弟虽然受伤非轻,但他本身的内功修为深厚,护着心脉,暂无生命危险,只是他的体力看来极度透支,相信要休息一段时间方可会苏醒。”

  “反而天儿的伤势便重得多,而且他体内竟有一股很奇怪很浓烈的魔气,不断侵蚀他的经脉和脏腑。”

  众人看见嬴天全身的肌肤都变成紫黑,气息微弱,都为他的安危而大为担心。

  嬴天体内的魔气,是修罗魔君的“魔极归元”?

  天玄子问姬昌:

  “昌儿,到底你怎样发现他们的?”

  姬昌答道:

  “不是我发现他们,而是他们来侯府找我的。但当我见到他俩时,他俩都已晕死过去,故此我立即把他们送来给师父医治。”

  一忧子道:

  “不若我们先替小师弟迫出体内的魔气,来保住他的命吧!”

  天玄子道:

  “万万不可,我们先要弄清他体内的魔气从何而来,否则恐怕会危及他的性命。”

  “如今唯有先救醒这位小兄弟,问明一切了。”

  “真儿,你替为师取‘仙莲丹’来吧!”

  “仙莲丹”是以“仙莲”的叶子炼制而成,虽及不上“仙莲子”般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但亦有疗伤辟毒的功效。

  未几,凌真取来了“仙莲丹”,天玄子忙把三颗喂进嬴龙口中,再把“先天乾坤功”

  的玄门真气输进嬴龙体内。

  双管齐下,对嬴龙伤疲之身有莫大帮助,他亦悠悠地转醒过来。

  嬴龙醒来,发觉身在陌生地方,而围着自己的,又全是陌生面孔,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天玄子道:

  “小兄弟,不用怕,这里是广成仙派,老夫便是掌门天玄子。”

  “广……成仙派!啊!阿……天,阿天他怎样?”

  嬴龙急弹起来,看见嬴天正躺在他身旁昏迷着,急问道:

  “前辈,阿天他怎样了?”

  天玄子道:

  “天儿的性命暂时仍保得住,你可否先告诉我你是谁与及你们何以会受伤的?”

  嬴龙定下神来,冷静地道:

  “我是嬴天的胞兄嬴龙,一切的经过是这样的……”

  嬴龙于是由他与嬴天重遇,至后来卷入圣墓风云中,最后嬴天不敌修罗魔君,被他灌进魔劲等事和盘托出。

  原来当日在圣墓之内,嬴能使拼了修罗魔君一招而身受重伤,苦苦支持至嬴天使出“雷兮天地碎”一击与修罗魔君硬拼,他便再也抵受不住无匹反震力而陷入半昏迷。

  他最后迷糊间看到的景像,便是嬴天被修罗魔君抓着灌进魔劲,然后再也支撑不住而昏倒。

  他醒来的时候,己身在轩辕古村的石滩上,身边只有昏迷了的嬴天与小菁。

  原来圣墓岛下沉的时候,是小菁拼命救他兄弟二人回岸。

  那时嬴天伤势极重,于是他和小菁兵分两路,他负责带嬴天回广成仙派治理,而小菁则去找她师父姜伯,看看他可有方法救回嬴天。

  嬴龙不顾自身伤势与及恶劣的天气,日夜兼程,走了万里路,终于支持到西伯侯府。

  天玄子听罢一切,道:

  “如此说来,天儿体内的魔气是修罗魔君强灌他体内的。”

  “三年多前我也曾与修罗魔君交手,他的魔功确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当年一忧子亦曾与修罗魔君一战,对其惊天动地的魔功仍心有余悸。

  天玄子续道:

  “现在断不能让那股魔劲继续留在天儿体内,虽然我不知凭我的修为能否把其迫出,但却不得不冒险一试。因为现在不单止是天儿一命,而是关乎千千万万苍生的性命。近日天气的变异,正是天劫爆发的先兆。如今就只有天儿的命格才可解破天劫,所以必须尽快救醒他。”

  “如今唯有借助九星中天心星的光华来救天儿了。”

  一忧子与姬昌同时道:

  “天心星?”

  天玄子解释道:

  “我们仙派流传下来的‘河图’,有一门心法是借助九星光华来治伤驱毒,该口诀为‘求仙合药见天心’。”

  “现在天气如斯恶劣,为师也不知能否成功引动天心星,但亦要一试。”

  事不宜迟,天玄子立刻命一忧子、姬昌二人在地上以朱砂画了一个大八卦,是为“奇门遁甲八阵图”,在“干、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点上八枝蜡烛,并把嬴天安放放八门中的“生门”位置上。

  一切摆放妥当,四人步出房外,关上门窗,免得天玄子行功途中受骚扰。

  四人一直守在房外静心等候,他们都对嬴天的安危而忧心,同时也关心到万民的命运。

  时间点滴过去,他们都没说一句话,四周只有淅沥的雨声和呼呼的风声,显得一片萧。

  转眼已过了近半个时辰,房内仍是全无动静。

  蓦地,一道赤红光芒穿过天空厚厚的乌云,直射进房里。

  这便是“天心星”的力量?

  凭着“天心星”的力量,加上天玄子数十年的深厚修为,能否把修罗魔君的“魔极归元”魔劲驱出嬴天体外?

  四人都紧张得掌心冒汗,屏息静气以待。

  瞿地,呼的一声巨响,房门爆开,飞射出一团黑影。

  一忧子反应快,一把接着黑影,那原来是一个人。

  那是天玄子。

  只见天玄子嘴角溢血,脸色苍白,显然被人所伤。

  谁?到底是谁能伤得了天玄子?

  随着天玄子被轰飞出房外,房里亦冒出一大团黑气,那是──魔气!

  除了魔气外,房内亦焚起了紫色的火焰,诡异非常。

  这些紫色的火焰,不就是当日在轩辕圣墓中爆发的火焰,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这时,一条人影从紫焰中踏步而出,竟全不怕烈火焚身。

  这条人影……

  天!

  赫然竟是──

  嬴!

  天!

  各人看见嬴天的面貌,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嬴天往日的侠骨英风此刻已荡然无存,换上的是一脸狰狞凶狠,长发散乱四飞,双目更变得赤红如血,透射出凌厉杀意!

  嬴天……何以会变成这样的?

  嬴天蓦地开口说话,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道:

  “嘿嘿嘿嘿!我终于恢复自由了!那些仙神,造梦地想不到,本魔竟然会与帝释天那家伙潜伏于同一副肉身内吧!”

  “冥陀罗亦真大胆,趁本魔不在,便欲成为三界之主,到头来还不是被本魔轰个形神俱灭。不过亦全靠他的‘魔极归元’,本魔才能比帝释天更早苏醒,控制这肉身。”

  “从此,上天下地便是我阿修罗的天下了!”

  阿?

  修?

  罗?

  万恶之王阿修罗的真正元神,竟然亦是在嬴天体内?这……真是万料不到!

  被阿修罗占据了肉身的嬴天,又道:

  “好!今天我便要以大量的鲜血来庆祝我的重生,我……”

  “便由这里杀起吧!”

  “杀!杀!杀!”

  众人还未想清楚该怎样做,嬴天已挟着洪洪的紫色火焰狂冲向他们。

  嬴天来势如虹,天玄子急忙中挥掌推开众人,更运起“乾坤无极身”挺掌挡着嬴天。

  四掌相交,天玄子顿时如遭雷电殛体,痛苦不堪,拼命狂谷功力抵挡。

  紫色火焰却乘时卷向天玄子身上,把天玄子的衣衫也焚烧起来。

  一忧子、姬昌、嬴龙忙冲向嬴天,欲救回烈火当中的天玄子,可惜却冲不破紫焰,猛遭震回。

  天玄子身遭电殛火焚,自知命不久矣,遂拼尽最后一口气,道:

  “一忧、昌儿,为师……不行了,你们……要好好保着性命,光大广成仙派……”

  “还有,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醒天儿……因为……只有他,才……制止……

  天劫……否则……天地……也会……毁……灭……”

  一忧子、姬昌急得迸出眼泪,复再轰向紫焰,可惜又遭震回。

  就在这时,他们骤觉身后涌起异常凌厉的气劲,并听到凌真在悲嚎:

  “师──父──”凌真使出一招“雷动九天”,往紫焰狂轰,劲道竟比一忧子和姬昌相加起来更强,猛然冲开紫焰,双掌轰在嬴天身上。

  这……就是凌真的潜力?

  想不到平日笨钝的他,潜力竟如此厉害,一忧子、姬昌也感到咋舌。

  凌真这一股蛮劲,竟把嬴天轰开数丈。

  凌真一把抱着天玄子,更立刻输进内力护住他心脉。

  一忧子和姬昌也立刻上前相助,三股“先天乾坤功”真气灌进天玄子体内,本已奄奄一息的他,气息-那间又回复旺盛,颤危危地道:

  “好……徒儿,别……白费……气力……了,为师……已……不……行,记……记着……为师……的……说话,救……醒……天……儿……”

  天玄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双目便缓缓合上,任三人如何努力输功,天玄子也全无反应。

  他……

  死了!

  一代世外高人,就此撒手尘寰,直至最后一刻,仍不忘天下苍生的苦难,他的崇高精神,就像穹苍里的星宿,光芒永恒不灭。

  一忧子、姬昌二人仍悲痛不已,却听见凌真吐出一句话:

  “师父死了,假如连大师兄、二师兄也牺牲,以后便再没有人能光复广成仙派……”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一定要完成师父的遗愿,想办法助小师弟恢复神智,还有要光复广成仙派……”

  二人还未明白凌真话中含意,凌真已猛地运起十成功力向二人狂轰。二人冷不防凌真会突然出手,来不及运功相抗,猛被轰得向后狂飞。

  二人连连撞破几重围墙,仍未能止得住去势,直飞到数十丈外的后山草地。

  在草地上打滚了十多丈,二人的冲势才停下来。

  放眼看去,树立了百年仍屹立不倒的广成观,已在一片紫色火焰中焚烧。

  百年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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