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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路叛变

  贾嬷嬷答应一声,举步走出,从玄真子手中,接过黄布包袱,回身走近轿前,又把包袱双手呈上。

  芙蓉城主接过包袱,只见上面还贴着一张封条,上书:“转呈严夫人亲拆,紫霞道人手缄”字样。

  这就撕开封条,打开包袱,进入眼帘的是她还很熟悉的一件天蓝长衫,摺叠整齐,中间果然还有一封已经发了黄的信封,上书:“回呈紫霞道长亲启”,下首还有“唐缄”二字。

  这件衣衫,正是当年丈夫和她新婚三月后赴武当时穿的那件夹袍,芙蓉城主但觉说不尽的恩情,历历如在目前,但丈夫从此一去不回……

  她心头不禁起了一阵痉挛,一阵绞痛,泪水像断线珍珠般连串滚落!

  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信封,抽出一张发了黄的信笺,目光一注,脸上立时涌起一股浓重的杀气,口中冷冷哼了一声,抬目问道:“玄真子,你可知道四川唐门老庄主在信上怎么说吗?”

  玄真子目光和她一接,心头不觉暗暗一怔,忖道:“芙蓉城主好重的杀气!”一面打了个稽首道:“此信先师不曾让贫道师兄看过,贫道不知信上如何说的。”

  “哼!”芙蓉城主冷哼一声道:“你拿去看看,就明白了。”

  随手一抬,把一张信笺、化作一道白光,朝玄真子面前射去。

  玄真子慌忙袍袖一拂,伸手接住了信笺,低头瞧去,这一瞧不禁把这位武当派掌门人看得目瞪口呆,脸色大变!

  你当信笺上写了些什么?原来信上只有一行草书,那是:“衣领之毒,正是贵派特有之物,何劳下问?”下面签着名,那正是“唐宗尧”三字。

  “这不可能……”

  玄真子百思不得其解,武当派名门正派,从不使毒,唐宗尧怎会说“贵派特有之物?”

  先师要二师弟持严师弟衣物去唐门,请求检验,正是为了要查出此毒来源,如果武当派真的秘制毒药,就不会派人去四川唐门了。

  先师看了这封信,认为可以澄清芙蓉城主(当日还是严夫人)的误会,才派胜师弟持去的,如果信上写的是这几句话,那岂非火上加油,多增加一层误会了?

  后来胜师弟因严家已无一人,归途中才捎回严夫人:“二十年血洗武当”的密柬,先师算定芙蓉城主二十年后一定会来,才把这个包袱和唐老施主的亲笔函一起封存,嘱咐自己当面把这一个包袱亲手交与,并说:“也许可以化解误会”,如果是这封信的话.如何可能化解误会呢?

  想到这里,心头不由猛然一沉,忖道:“莫非这封信已经被人调换了不成?”

  “如果被人调换,这人又是准呢?这封信由先师亲手包在包袱之中,又加了封条,有人调换,是在胜师弟送去的途中?还是在自己保管的这些年中……”

  “这都不可能,胜师弟是个谨慎而江湖经验丰富的人,途中决不会出事,先师仙去之后,自己一直把此包袱,保存在自己云房之中,武当派虽然并未有森严的戒备,但要进入自己云房,调换书信,也绝无可能之事……”

  芙蓉城主冷然道:“玄真子,你看完了么?现在还有何说?”

  “无量寿佛。”

  玄真子打了个稽首道:“女施主可否容贫道一言。”

  芙蓉城主道:“你说。”

  玄真子道:“女施主想想着,唐老施主原函,果真如此,先师会把此信送交女施主吗?”

  芙蓉城主冷笑道:“你说这封信,不是唐宗尧的原函,有人调了包,那就奇了,包袱上不是有紫霞道人亲自加的封签么?难道这封签是假的了?”

  玄真子道:“封签丝毫不假,正是先师的笔迹,因此贫道百思不得其解。”

  芙蓉城主冷笑道:“那么依你之见,唐宗尧的原函,该当如何说才对呢?”

  玄真子稽首道:“女施主明鉴,贫道师兄弟虽然不曾看到唐老庄主的原函,但至少这封信上,有一点疑问,他说:“衣领之毒,正是贵派特有之物’,这句话,分明就大有问题,敝派立派以来,从不曾使用毒物,武林各大门派,都可以为敝派作证,贫道如有半句虚言,不但贫道甘愿以死谢罪,就是整个武当派,也从此在武林中除名。”

  他这话已说得极重。

  芙蓉城主哼道:“我为夫报仇,二十年椎心沥血,茹苦含辛,就是要血洗武当,从此之后,武林中根本就没有你们武当派了。”

  玄真子脸色微微一变,依然忍耐着道:“女施主替夫报仇,这是光明正大之事,如果严师弟确非敝派把他害死的,贵会纵然血洗武当,不过逞一时之快,对严师弟被害之仇,依然并未报雪,严师弟岂不依然沉冤莫白么?”

  芙蓉城主被他说得色然动容,问道:“严凌峰不是武当派害死的,那么是什么人害死的呢?”

  玄真子道:“事隔二十年,贫道也说不出凶手是谁来,但证诸唐老庄主这封信上之言,显然有人暗中调了包,觑其用心,正是有意嫁祸敝派,藉以引起女施主对敝派的误会,进而演成双方兵戎相见,两败惧伤,贫道不敢说此人想坐收渔人之利,至少此人是害死严师弟的凶手,应该毫无疑问了。”

  芙蓉城主哼了一声道:“玄真子,今晚之事,你就是舌灿莲花,也没用了,老身已经等了二十年,今晚不是你存就是我亡,老身若不能血洗武当,老身便当洒血武当山上,好了,咱们话已说完,玄真子,你要大家准备吧,老身要下令攻击了,血洗武当,火毁八宫,武当派的人,一个也休想幸免。”

  站在玄真子两旁的武当六位宫主,莫不听得个个变了脸色,但玄真子依然稽首一礼道:

  “女施主大错尚未铸成,还请三思,一旦动上了手,武当弟子为保卫师门而战,当然死而无怨,女施主带来的人,也难免伤亡过半,在双方死伤狼藉之后,女施主又得到了什么呢?夫仇仍然未报,双方生死存亡,全在女施主一念之间了。”

  芙蓉城主听得一怔,一脸厉色,大声道:“你们武当派既说不出杀我丈夫的凶手是谁?

  连你们师傅封存的信函,都被说成了有人调包,老身二十年的心愿,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话声一落,回头朝严文兰吩咐道:“总令主,给我下令,杀!”

  严文兰从杜鹃手中接过那面绿色令旗,左手向上一举,挥了挥令旗,喝道:“第一、二、三、四路令主听令,城主有……”

  她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听有人朗喝一声:“且慢!”

  严文兰听到声音,不用回头去看,已知是谁了,心头止不住一阵急颤,倏地回转身去,目光一注,这发话之人,果然是第四路令主卓少华,他身后紧随着四个穿黑衣的使者,一起走了过来。

  严文兰心头大急,低喝道:“王令主,本座正在传达城主之令,你快回到左翼去。”

  卓少华朝她拱拱手道:“总令主且请暂缓下令,容在下面陈城主。”

  他自称“在下”,已经不称“属下”了。

  严文兰望着他,目中流露出惊凛之色!

  芙蓉城主想不到卓少华会在此时挺身而出,不禁脸色微变,一抬手道:“好,你让他过来。”一面沉喝道:“王大华,你有什么话,要和老身说的?”

  卓少华拱拱手道:“在下卓少华,和这四位老前辈,想在城主和武当派这场纠纷中,充个调人,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芙蓉城主听得脸色大变,怒哼道:“你果然并未迷失神志,是什么人给你的解药?”

  卓少华微微一笑道:“城主息怒,在下被穆嬷嬷迷失神志,解药是老哥哥给我的。”

  芙蓉城主道:“你老哥哥是谁?”

  卓少华道:“老哥哥就是昔年江湖上人称飞天神魔的谢长风便是。”

  他把事情推到老哥哥身上,正是独行叟教他如此说的了。

  “飞天神魔谢长风“这几个字,听得芙蓉城主心头狂跳,厉声喝道:“是他要你到芙蓉城去卧底的么?”

  “在下并非卧底。”

  卓少华依然拱拱手道:“在下是奉老哥哥之命,替城主和武当派调解纠纷来的。”

  芙蓉城主哼道:“凭你够资格跟老身说调解二字么?”

  卓少华仰首向天,发出一声嘹亮的长笑,目光一睁,射出两道奇亮无比的神光,朗声道:“就凭在下是长风子的口盟兄弟,和江湖各大门派上代掌门人都有资格说话,跟武当派和城主作个调人,还会不够格么?何况还有家师和三位武林前辈同来,城主岂可小觑了人?”

  芙蓉城主冷哂道:“他们四位,只不过是老身的阶下囚而已,败军之将焉能言勇,老身会听他们的么?”

  独行叟洪笑一声道:“城主不择手段,以迷神药物,暗下在老夫等人日常饮食之中,再派人把老夫等人偷偷运上芙蓉城,照说以城主这等行径,已犯江湖大忌,但老朽等人,体念城主为夫报仇,不予计较,卓少侠要老夫等人替你调解和武当派这场误会,并非偏袒武当派,而是真正协助城主,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城主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为夫报仇,你总不愿意夫仇未报,真相未明之前,先和武当派拼个两败俱伤吧?”

  芙蓉城主道:“你们能把真相弄明白么?”

  紫云道长打了个稽首道:“城主放心,贫道紫云,愿以生命担保,武当派不会用毒,毒害严师侄的必然另有其人,只要城主能平心静气,就事论事,找出疑点,共同侦查,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玄真子眼看师叔已出面,急忙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此事能由师叔和几位前辈出面调停,那是最好不过之事,弟子怀疑先师封存的唐老庄主那封原函,已经为奸人调了包,才加深了女施主的误会,这封信,应该是极重要的线索了。”

  他手中拿着唐宗尧的信函,亲自走下石阶,送到紫云道长面前。

  紫云道长立即把信函递给了独行叟说道:“道兄请看。”

  独行叟只看了一眼,就把它传给石开天和九眺先生,一面说道:“这封信果然大有疑问。”

  芙蓉城主心中暗自盘算,卓少华和独行叟等人,既已完全恢复清明,第四路人,自然全已服了解药。

  这四路人马中以第四路实力最强,真要和自己作对,就是合三路之力,也未必能把他们全数除去,何况他们之中,又有武当紫云道长等人在内,自己若和他们翻脸,势必和武当派联手,那就更棘手,自己不如暂且忍耐为是。

  心念这一转动,就冷冷的道:“好,独行叟、石开天、紫云道长、九眺先生,老身暂且接受你们的调停,但你们必须对老身有个交代,至少能把我先夫致死的毒药,证明不是武当之物,老身不远千里,劳师动众而来,总不能凭几位几句空话,就偃旗息鼓的退走,这样好了,目的不过初更才过,老身等到三更为止,若是到了三更,诸位还不能对老身有一个圆满答复,老身就要下总攻击令了。”说完,右手一抬,喝道:“咱们且退到牌楼外面去!”

  严文兰手中绿旗一展,喝道:“城主有令,要大家退到牌楼外面去。”

  她此言一出最先后退的是芙蓉城主的座轿,和中间一行人马,接着第一、第二、第三路人马,也一同相继后退到牌楼外面去了。

  只有第四路的人,因卓少华和独行叟等四人出面调停,由左首走到了紫霄宫门前,卓少华已把指挥众人的令主金牌,交给了秋月,要她一切听四师叔董仲萱的指挥,因此三路人马退出石牌楼以外去了,他们依然站在那里,没有移动。

  紫云道长回身道:“启真、归真、镇山、你们也过来吧!”

  一面朝玄真子道:“掌门人,第四路中尚有五人迷失神志,而且这五人均为黑道高手,不可不防,你速派本门弟子,过去予以监视,以防意外。”

  玄真子躬身道:“师叔说得极是。”

  这就回身朝青衣小童低低说了几句,小道童立即领命而去。

  这时启真子、归真子和胜镇山三人,也已一同走了过来,朝玄真子行了一礼,同声说道:“小弟见过掌门人。”

  玄真子也稽首道:“自从师叔和二位师弟无故失踪之后,胜家堡也传来消息,说胜师弟久出未归,行踪杳然,愚兄曾要本门弟子在江湖上明查暗防,迄无消息,如今总算都回来了。”

  紫云道长道:“掌门人,愚叔给你引见,这位是峨嵋独行叟前辈,这位是形意门石开天石老施主,这位是六合门名宿九眺先生,这位是卓少施主,九眺先生的高足,咱们此行,全仗卓少华施主之赐,不然还是全被迷失神志,今晚形势,就不可收拾了。”

  玄真子一一稽首为礼,一面也向独行叟等人介绍了六宫宫主,接着说道:“师叔,诸位老施主,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还是请大家到宫中待茶吧!”

  紫云道长朝独行叟等人打了个稽首道:“诸位施主,就请到里面再作计议如何?”

  于是由玄真子陪同众人,进入紫霄宫,穿过一座大天井。

  独行叟道:“咱们就在大殿上坐一会好了,这里视线较广,也可以支援各处,应付变局,才不致失误。”

  紫云道长道:“老施主认为这里好,那就在这里请坐吧!”

  大殿左首靠壁处,本来就放着一张八仙桌,履真子立即命人搬了过来,放在中间,又去搬了几条板凳,好让众人落坐。

  玄真子请独行叟、石开天、九眺先生、卓少华等人坐下。

  卓少华本来有师傅在座,是不好坐的,但如今他是这一场行动的主要人物,九眺先生含笑道:“少华,你跟为师一起坐吧。”

  卓少华应了声“是”,才傍着师傅坐下。

  玄真子等众人落座之后,又朝紫云道长和启真、归真二子道:“师叔和二位师弟,请入内更衣,胜师弟,宫中没有俗装,只好委屈你了。”

  胜镇山道:“掌门人怎么和小弟也客气起来了,师叔和二位师兄只管进内更衣,小弟这身衣衫,除了颜色有些像黑道中人,倒是挺合身的,掌门人不用替小弟操心了。”

  紫云道长这就和启真子、归真子两人,由紫霄宫主履真子陪同,入内而去。

  道士们送上香茗。

  独行叟手中拿着四川唐门老当家唐宗尧的那封信,朝玄真子道:“道兄认为这封信,不是唐家老当家的原函了?”

  玄真子颔首道:“老施主说得极是,先师当日嘱咐贫道二十年后,亲手交与严师弟夫人,曾有或可化解误会之言,若如这封信上所说,不但不可能化解误会,倒反而承认武当派真的有毒药了,因此贫道认为这封信一定是被奸人调了包了。”

  独行叟道:“道兄认为是什么时候被人调的包呢?”

  玄真子道:“这很难说,二师弟从四川回来,显然是唐老施主原函,后来先师派胜师弟护送严师弟灵柩回去,曾把这个包袱携去,那时已由先师亲手加了封条,胜师弟因没找到严师弟夫人,又把它带回来,交回先帅,直等先师仙逝前才交与贫道,这中间就一直没有动过它,若说什么时候被人调包,这就无法可以确定,不过有一点,这封伪造的书信,纸张业已发黄,可见被人调包,已经很久了!”

  独行叟点点头道:“可惜事隔二十年,有许多旁证都已无法追究了!”

  玄真子道:“如能查出严师弟衣领上之毒,就有线索可循了。”

  九眺先生道:“毒由衣衫传入玉枕,必先延及哑门,毒药而能辗转相延,那极可能是沾衣毒了。”

  他博览群书,见闻较广,由衣领传毒,就想到沾衣毒。

  “沾衣毒?”

  玄真子道:“这会是什么人使的呢?”

  他身为武当掌门,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是以并没听说过“沾衣毒。”

  胜镇山矍然道:“对了,只有沾衣毒才能很快传到肌肤,透入内腑,那是魔教独门秘制的毒药!”

  刚说到这里,紫云道长三人已经换了道装走出,紫云道长闻声问道:“镇山说的是什么毒药?”

  玄真子道:“九眺先生认为严师弟衣领上可能是沾衣毒,胜师弟说沾衣毒是魔教秘制的毒药。”

  “魔教!”紫云道长蓦地一怔说道:“五十年前,魔教最猖獗的时候,他们的势力由河南延伸到江苏北部,逐渐蔓延江南,正是江南严家首先发难,最后联合九大门派和各省武林同道,予以围剿,才把那股势如燎原的邪恶势力一举扑灭,当年因为江南严家首当其冲,故而出力最多,魔教余孽,自然对江南严家,衔之入骨。”

  他望望独行叟,又道:“如果咱们能确定严凌峰衣领上的是沾衣毒,那就可证明杀害他的凶手是魔教中人了。”

  石开天道:“说不定唐宗尧信上就指出是沾衣毒,才被魔教凶徒给换了包。”

  独行叟道:“咱们想的,或许已经逐渐接近,只是事无佐证,说了岂不是白说?”

  石开天道:“那还有一个办法,把那件衣衫再送请四川唐门去查证了。”

  卓少华道:“只是据晚辈看来,此事有两点可疑。”

  石开天道:“少侠说的是那两点?”

  卓少华道:”第一,此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唐老庄主的亲笔函换去,是不是也会把那青衫换了呢?第二,就算那件青衫还是真的,经过了二十年之久,衣领上的沾衣毒,是否犹存?也是问题了。”

  九眺先生点头道:“不错,少华这顾虑,倒是……”

  话声未落,突听远处传来一阵“挡”“挡”钟声!

  这钟声听来还在甚远,但却响得甚是迫促,独行叟等人虽不知其中含意,但也听得出是远处发生了紧急事故的警钟!

  玄真子听得脸色大变,凛然道:“这是太和宫发出来的了?”

  守真子应了声是,望着玄真子,说道:“掌门人……”

  他只说了三个字,接着另一远处,也响起了隐隐的一阵迫促钟声!

  全真子变色道:“这是玉虚宫。”

  但在顷刻之间,远远近近至少有六七处钟声,接二连三的陆续响起,整座武当山,在这一瞬工夫,全都被一片混淆、急迫的钟声,敲得响澈云霄,使人顿生风雨飘摇之感!

  这本是武当八宫传警之声,一宫发生事故,其他七宫可以闻警弛援,如今这一片钟声,连续响起,岂非是说除了紫霄宫,其他七宫全都发生了变故?但紫霄宫前,同样面对强敌,只是此时还没有发动而已!

  武当道士,包括紫云道长,玄真子和八宫宫主,莫不悚然动容,一个个脸色大变,坐着的人,不由自主的全部迅快的站起身来。”

  不但是在座的武当派这几位首脑人物,大概齐集紫霄宫的门人弟子,听了一片混乱的警钟,谁都会心生凛惕,人心惶惶,好像武当派今晚当真大难临头一般。

  步真子铁青着脸,满腔气愤,急急说道:“掌门人,对方一举偷袭七宫,咱们要不要派人驰援?”

  七宫精锐,齐集紫霄,如今既然七处同时遭遇袭击,自然要分派人手,赶赴援救。其他宫主一个个望着掌门人,等待掌门人发令。

  玄真子怒容满脸,口中“唔”了一声,说道:“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武当派八宫被人一一毁去,你们各率门人立即赶去驰援……”

  “且慢!”独行叟双手一摇,含笑道:“这是对方动摇贵派人心之计,如果道兄们此时各率门人,赶赴各宫,那就真正予敌以各个击破的机会了。”

  紫云道长道:“掌门人,老施主之言甚善。”

  玄真子望望独行叟,疑惑的道:“依老施主之见,咱们难道就坐视不救么?”

  独行叟道:“以不变,应万变,目前情况未明,不宜自乱步骤。”

  胜镇山道:“芙蓉城主方才曾说等到三更为止,如今不过二更方过,她居然派人偷袭七宫……”

  独行叟没待他说完,摇手道:“芙蓉城主统率的四路人马,全在宫前,这情形似乎不像,咱们出去问问她。”

  石开天道:“不错,芙蓉城主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她在前面按兵不动,故示大方,却去偷袭武当七宫,江湖上讲的是信义,她这样做法,未免太绝了,咱们应该去问问她才是。”

  独行叟朝紫云道长道:“玄真道兄是贵派掌门,自该和咱们一起出去,八位宫主可分率贵派弟子,机动增援,就不用再出去了。”

  紫云道长道:“老施主说得是。”

  于是由独行叟为首,和石开天、紫云道长、玄真子、九眺先生、卓少华、胜镇山等七人,一同走出紫霄宫大门。

  这时全山七处钟声,依然在混乱的交鸣之中,芙蓉城主还以为这是武当山的备战讯号,听得脸色微沉,哼道:“他们就是调集全山道士,今晚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顾总管,你去向问他们,他们究竟作何打算?”一面朝总令主严文兰吩咐道:“总令主,要他们备战,听我手势行事。”

  顾总管躬身应命,笔直走上几步,大声道:“玄真子,你们调集人手,大概是想顽抗了是不是?”

  独行叟走在前面,拱拱手道:“老夫请城主答话。”

  “我是奉城主之命,要玄真子答话。”

  顾总管沉声道:“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独行叟双目一睁,射出两道摄人的神光,洪喝道:“你也给老夫退开,事关重大,你作得了主么?”

  顾总管脸色一沉,哼道:“独行叟,你不过是芙蓉城北岩的一名囚犯,也敢对本总管如此说话?”

  石开天大喝一声道:“你不让开,老夫就劈了你这个贼婆子。”

  挥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

  他身为形意门前辈名宿,这一掌看去不带丝毫风声,内劲隐而不露,正是形意门以意使形,气化无形的上乘决要,掌力之强,如同无形。

  顾总管不防他喝声出口,一掌就拍了过来,口中哼了一声,挥手迎出。

  双方掌力乍交,顾总管顿感对方果然不愧是形意门长老,自己在功力上,就输给了人家,急忙往后跃退,还是迟了一步,一个人生似凭空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又是一个筋斗翻出去了六七尺远,才算站住,一张老脸登时胀得通红,花白头发,随风飘动,冷厉的道:“姓石的,你也……”

  芙蓉城主及时喝道:“顾总管,你退下来。”

  顾总管听到城主的喝声,才重重哼了一声,立即往后退下。

  芙蓉城主道:“独行叟,你找我何事?”

  独行叟洪笑一声道:“城主方才似乎说过,等到三更为止,现在几更了?”

  芙蓉城主道:“二更才过。”

  “这就是了。”

  独行叟道:“老夫等人,为双方调解,志在消弥误会,避免双方伤亡惨重,也是城主亲口答应之事……”

  芙蓉城主不耐道:“不错,是老身答应的。”

  独行叟道:“那么城主何以出尔反尔,另伏奇兵,同时偷袭武当七宫,教老夫等人,这调人如何作法?”

  芙蓉城主一怔,沉嘿道:“独行叟,你胡说什么?老身带来的四路人马,全在这里,几时派人偷袭武当七宫了?”

  石开天道:“城主难道没听到全山七处宫中响起的警钟么?不是芙蓉城另行派人偷袭,还有什么人这般凑巧,正好在今晚偷袭武当七宫的?”

  芙蓉城主冷笑道:“这钟声难道不是武当派调集全山弟子,要和老身一战么?”

  独行叟早就想到情形有些不对,因为芙蓉城主的实力,全在四路人马上,她为夫报仇,光明正大的向武当拜山,似乎不可能另外派出大批高手,偷袭武当七宫,那么这会是什么人呢?”

  七处钟声,连续响了一刻工夫之久,才算停住。

  这一停下,顿时就使人有万籁俱寂之感。

  突听石牌楼右翼第一路令主卓清华大喝一声道:“城主莫要上了武当派的缓兵之计,咱们应该在他们人手尚未调集之前,把紫霄宫一举攻破了才是!”

  “呛!”喝声出口,右手长剑向空一挥。

  这一挥不打紧,六合掌门高天祥、五师妹许瑞仙、高美云、武功门陆鸿藻,九华剑派刘寄生、鹰爪门雷东平、太湖邵竹君、鄱阳徐桐、五龙山孟氏三雄等一干江南武林同道,随着纷纷亮出兵刃,朝紫霄宫冲了过去。

  这下大出独行叟意外,自己等人还在和芙蓉城主说着话,第一路人马竟然一下冲杀过来,显见这是芙蓉城主授意的了。心念一动,立即喝道:“截住他们,卓少侠快调第四路的人上来应敌。”

  芙蓉城主似是也深感意外,沉声道:“要他们退下。”

  总令主严文兰手举小旗,喝道:“第一路令主听令,城主要你们退下来。”

  那知她喝声未已,耳中只听一阵“锵”“锵”剑鸣,第二路令主三湘大侠张椿年,第三路令主金刀李千钧各自率同本部人马,继卓清华之后,跟着朝紫霄宫左右翼杀上去。

  这下已经很明显是芙蓉城主有计划的行动了,因为这两路人马,是总令主严文兰挥动小旗才发动,她口中虽然喝着要第一路人马退下来,但这焉知不是他们发动全面攻势的暗号?

  这一行动,看得芙蓉城主脸色大变,也看得总令主严文兰目瞪口呆!

  城主、总令主下的命令,居然全失了效用,这一点,也只有她们心里才真正明白!

  芙蓉城主失色道:“文兰,这是怎么一回事?”

  严文兰惶然道:“娘,女儿也不知道,他们竟会不听指挥……”

  芙蓉城主跺足道:“只怕事情有变,文兰,快要咱们的人集中,暂且看清情势再说。”

  严文兰应了声“是“,于是严文兰、顾总管、贾嬷嬷、杜鹃、画眉、追风客鹿昌麟、翻天手吉鸿飞等人率同二十名黑衣大汉,围着软轿,布成了阵势。

  芙蓉城主一脸冷厉,以“千里传音”高声喝道:“武当派的人听着,他们三路人马,此一行动,由他们各自负责,和芙蓉城无关。”

  只听一片兵刃交接的厮杀声中,传出紫云道长的声音,愤怒的道:“芙蓉城主,你既已发动,何用再假惺惺说这些话了?”

  芙蓉城主气得身躯发抖,咬牙切齿的道:“文兰,咱们中了别人的奸计,但这人会是谁呢?”

  卓清华第一个手仗长剑,领先直冲过来。卓少华心头一急,朝九眺先生道:“师傅,爹他……”

  九眺先生明知他已不是大师兄了,但这话此时不能对卓少华直说,只得低声道:“你不用管你爹的事。”

  这时紫霄宫内,抢出步真、玉真、启真、清真四子,本来留在左翼的董仲萱、秋月得到卓少华的手势,也率同“元”(不详姓名)、“月”(血手煞神田无忌)、“盈”

  (翻天印陆浩)、“昃”(笑煞人萧道成)、“辰”(恶财神何三元)等五人赶了过来。

  九眺先生急忙朝董仲萱道:“愚兄去接住掌门人(高天样),四师弟去接住五师妹,务必乘机把她拿下,哦,少华,你去把美云擒来,交给秋月,就不用再出手了,可机动接应遇上险招之人。”

  这两句话的工夫,卓清华已经奔近宫前,独行叟早已听九眺先生说过此人是假冒卓清华之人,在身份未明之前,九眺先生、卓少华自然不好和他动手,因此回头朝步真子道:“步真道兄,你去截住他,不用顾虑九眺先生师徒、只管出手,必要时可动用剑阵,把他拿下。”

  步真子答应一声,纵身而上,长剑划了个圈,拦在前面。

  卓清华大喝一声,奔行过来的人,奔势未停,手中长剑突然一振,疾点而出。

  步真子长剑再次一圈,“挡”的一声,架开了卓清华的剑势。

  卓清华奔行而来,志在速战速决,率先冲破武当派的阻挡,步真子架开他的长剑,奔行之势自然被阻拦了,但他也已冲到步真子的面前,长剑虽被封住,左腕振腕一指,朝步真子眉心戳到。

  步真子左手划圈,朝左推出。

  武当派“太极拳”是以意使气、以柔克刚,为内家最深奥的武功,武当八宫宫主,自然自幼练功,积数十年勤炼精研武功,这一掌推出,立时有一股柔和内劲,应掌而生,一下推在卓清华左臂之上,把卓清华一个人推得向左撞了出去。

  好个卓清华,他随势一个轻旋,右手长剑随着横扫过来,剑光如匹练横飞,扫向步真子肩颈!

  好狠辣的一剑,这一剑要是给他扫上了,步真子一颗脑袋,岂不滚出老远?

  步真子身为八宫之首,自然不会如此不济事,脚下倏地朝前跨出一步,反身出剑,“嗒”的一声,长剑拍在卓清华剑身上,左手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两人这一交上手,忽剑忽掌,各展所学,打得难解难分。

  这时跟着卓清华冲上来的人,是六合掌门人高天祥、许瑞仙、高美云三人,这边九眺先生、董仲萱、卓少华三人跟着迎上。

  九眺先生长剑一横,低声叫道:“掌门人。”

  高天祥竟然视若陌路,连理也没理,长剑一招“六合风云”,剑光缭绕,朝九眺先生身前圈来。

  九眺先生一见他出手就使出六合剑中杀着,心知掌门人定然是神志受迷,才会如此。

  老实说,高天祥虽是以三师弟身份继任了六合门的掌门人,那是卓清华和九眺先生都有隐退之心,不愿担当掌门人的职务,论武功造诣,在六合门中,自然数大师兄和二师兄九眺先生高过一筹了。

  此时一见高天祥挥剑圈来,也立即剑随人走,出手化解,他虽不好还击,但九眺先生以“擒拿手”三指功夫擅长,化解剑势之余,正好施展三指功,先把掌门人拿下了再说。

  情况和九眺先生一样的是董仲萱,他和五师妹许瑞仙,名虽师兄妹,实则是两心相印,两情相悦,只差没有成礼,如今一个神志被迷,一味的挥剑猛攻,一个只好处处化解,不好还手。

  许瑞仙剑上造诣,并不在董仲萱之下,心无顾忌,自然把一柄剑使得天花乱坠,剑光缭绕。

  这下可苦了董仲萱,他精研六合二十四手,只要有机会,就可制得住许瑞仙,但他们一上手,使的是兵刃,他被许瑞仙剑势所逼,除了封架,那里还有出手的机会?

  三人中,自然是卓少华最轻松了,高美云刚冲到跟前,长剑还未刺出,卓少华已经右手一探,一下抓住了她执剑右腕,左手一指,就点了她的臂部穴道,出于之快,无以复加,回身喝道:“秋月快接住了。”

  随手一带,就把高美云交给了秋月,倏地转过身去,看到师傅和掌门人,四师叔和五师叔,正在交手。因为双方都是六合门的人,任你剑势再凌厉,也都可以化解得开,但迷失心志的人总归和一般人不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遇上阻拦他的就是敌人,就得把他搏杀,就算打不过你,也要和你拼命。

  在这种情况之下,师傅和四师叔那能还有余力制得住人?

  卓少华这一转身,左手随着凌空连点了两点,他使的正是老哥哥传他的绝技“穿云箭”

  (指功)。

  顾名思义,指功而名“穿云箭“,这就是说他一指点出,所发内劲,就像穿云之箭。

  箭可穿云,可见劲势之足,箭能百步穿杨,可见这种指功,能在百步之内,取人穴道了。

  (写到这里,作者特别要表明一点,前几天报上好像有几位老兄,指摘武侠小说写得荒诞不经,玄得离了谱,作者认为这就是小说咯,那位先生若是把武侠小说当二十五史读,岂不是笑掉了大门牙么?小说何病乎玄?君不见唐人的剑侠小说乎?聂隐娘、空空儿可以口吐白光,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君不见封神榜、西游记乎?一个筋斗可以翻出十万八千里,那岂不更玄了?所以小说之病,不在于玄,有些人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描写得血淋淋的,有些人把男女爱情写得黄到一塌糊涂,那就罪过了,但这些罪过,不一定是武侠小说作者的,好了,这是作者的一点小意思,予岂好辩也者?予不得已也,诸君一笑置之,可乎?何必太认真呢?)

  言归正传,且说卓少华这两指,出手何等快速,许瑞仙,高天祥在激战之中,身躯陡然一震,凌厉攻势刹那消失。

  九眺先生和董仲萱自然更不待慢,探手扶住两人,往后疾退。

  卓少华慌忙从身边取出“无忧散”解药,交给了董仲萱,一面低低的道:“四师叔和师傅守护掌门人三人,弟子去助步真道长把爹接下来。”

  右手摘下竹笛,纵身飞扑过去。

  原来此时第一路的人,业已纷纷冲了上来,第二路(令主三湘大侠张椿年)攻到紫霄宫东首,第三路(河北盟主金刀李千钧)攻到紫霄宫西首,他们都舍了正面,越墙扑入宫去。

  独行叟急忙朝武当门玄真子道:“道兄快退守大殿,可以督促贵派道友,分头御敌,目前芙蓉城亲率的中军尚未发动,这里还有老朽和紫云道长、石兄等人,暂时还可以支撑得下来。”

  玄真子因对方业已发动总攻击,敌势还是甚强,点了点头,就率同玉真、启真、清真三子迅快的往后退入宫中。

  独行叟居中站在大门前石阶上,他左边是形意门的石开天,右边是紫云道长,和胜镇山、秋月、“元”字(不知名)“月“字血手煞神田无忌、“盈”字翻天印陆浩、“昃”字笑煞人萧道成、“辰”字恶财神何三元等人(因为对方第一路人马,本在紫霄宫右首,所以大家也都移到右首来了)。

  秋月如今可担当了重任,卓少华已经把指挥被迷失心志的使者的令牌,交给了她,归她指挥,要她听命于独行叟。

  双方大战序幕已启,独行叟果然不愧昔年指挥过十万义军的老将,他除了目光炯炯,凝注着前方,当真指挥若定,审视着对方冲来的人数,衡量来人武功的高低,兵刃的轻重,自己这边应该何人出战,都在目光一注之间决定着,口中随着不停发出作战命令:“胜镇山,你去迎武功门陆鸿藻,此人一柄九环刀,切忌和他硬拼。”

  “秋月姑娘,你要昃字笑煞人萧道成接战九华剑派刘寄生,快,他已经冲过来了!”

  “好,现在快要月字血手煞神田无忌接战鹰爪门的雷不平,就是左边那个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的老人。”

  “再要盈字翻天印陆浩迎战太湖震泽庄邵竹君、辰字恶财神何三元截住使红色阔剑的徐桐。”

  “那三个穿古铜长袍的是五龙山孟氏三雄,咱们目前人手不够,你要‘元’字去截住他们。”

  秋月依照他的指点,一手高持令牌,一手指点着冲来的人,口中不住的叫着某字、某字,这几个迷失心志的人,也均能依照着她的命今,一个个挥动兵刃,迎了上去。

  独行叟最后说道:“石兄,还有一个徽帮的冯子材,只有你出马一趟了。”

  石开天大笑道:“兄弟领命。”大步迎了上去。

  双方的人,一遇上更不打话,就兵刃齐举,展开了一场激战,这一战,当真是剑光刀影,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响澈云霄。

  这时,也正是卓少华出手制住了高美云,九眺先生和董仲萱扶住高天祥、许端仙退下之时。

  独行叟急忙叫道:“司空老哥,快叫卓少侠退下来。”

  九眺先生闻言,忙道:“少华,你回来。”

  卓少华正待纵起,立即转过身来。

  独行叟道:“芙蓉城中军尚未发动,那是最强的一路人马了,你和令师暂时留下来吧!”

  接着又朝董仲萱道:“董兄,你把令掌门人三个先送入宫去,喂他们解药,得有一盏茶的工夫,你守着三人,等他们清醒了再出来不迟。”

  董仲萱答应一声,当下由几名武当弟子帮同扶着高天祥等人,徐徐退入宫去。

  卓少华朝九眺先生,说道:“师傅,弟子去把爹接下来,用不着费多少工夫。”

  用不着费多少工夫,就是说,以他目前的武功,很快就可制住卓清华穴道了。

  卓少华方才正待纵身掠出,是独行叟把他叫回来的,九眺先生自然明白独行叟的心意,此时把这个假冒大师兄的卓清华的贼人擒下了,事情很难处理。

  但眼看卓少华急着要去把卓清华接下来,他心中略为筹思,就望着独行叟道:“前辈,依在下之见,就让卓少华把他拿下来也好。”

  独行叟沉吟了一下,忽然改以“传音入密”说道:“此时大局未定,把他拿下,老朽是怕卓少侠得知实情,一时心情无法平衡,会影响他的武功,大敌当前,令高足……”

  “不要紧。”

  九眺先生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先拿住他,在下会转告董师弟,暂时把他押在宫中,等大局平定之后,再行和少华说明真相就是了。”

  独行叟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卓少华发现师傅和独行叟忽然以“传音入密”说话,心中虽觉奇怪,但只道他们商量对敌之策,也未在意。

  九眺先生已开口了:“少华,你既然急于把大师兄接过来,那就快去,不过千万注意,大师兄神志被迷,你不可和他说话,出手要快,制住了穴道,立即交与为师。”

  卓少华道:“弟子遵令。”

  急忙身形掠起,朝步真子和卓清华两人战圈扑去。

  步真子一柄长剑展开武当绝学,每一剑挥出去都划着弧形,剑势悠然,如白云舒卷,如春水漾波。轻灵自然,不着丝毫力气,但真气所在,自然有力,深得一个柔字的决要。

  卓清华剑势大开大阖,每一剑都带起嘶嘶啸声,剑光如长江大河,奔腾而出,势道之强,可说凌厉已极!

  他使的似非“六合剑法”,因为“六合剑法”是以精气神为内三合,手眼身为外三合,内外相合,才是六合,因此六合门注重内外兼修,刚中有柔,但此时卓清华使出来的,却全是刚猛路子,剑势虽然凌厉,总是缺少刚柔相济的六合原理。

  卓少华身法极快,堪堪掠到,卓清华已是警觉,倏地回过头来,大声喝道:“少华,你出来要做什么?”

  这声大喝,听得卓少华一证,旋即惊喜的道:“爹,你没有迷失神志?”

  卓清华一面和步真子双剑交击,一面洪声喝道:“你还不帮为父把这牛鼻子制住了?”

  卓少华为难的道:“爹,你老人家快住手……”

  卓清华大喝道:“孽畜,你听不听为父的话?”

  九眺先生听得心头大急,到了此时,再也顾不得了,口中大声叫道:“少华,快制住他,他不是大师兄,他只是贼人假扮的,快把他拿下了。”

  卓少华心头感到惊异,望望爹,又望望师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九眺先生大喝道:“少华,不论他是什么人,你先把他拿下,就不会错了。”

  这时,双方搏斗十分激烈,已进入决战阶段,但芙蓉城主那边,除了高挑着二十四盏红灯之外,一干人围着软轿列阵,只是隔岸观火,坐山看虎斗,依然并没有向紫霄宫逼进的迹象!

  此时,她手下那一、二、三路人马,却都已遭受到强烈的抵抗,而逐渐呈露了挫折之象,芙蓉城主依然冷漠视之,也并没有增援之意!

  日月双环胜镇山首先迎住冲上来的陆鸿藻。

  此人是江西武功门的掌门人,身材高大,面如重枣,手中一柄九环钢刀,重有四五十斤,走的完全是刚猛路子。

  胜镇山双环一摆,大喝一声:“姓陆的,你还不给我站住?”

  陆鸿藻提刀奔来,洪笑一声:“胜镇山,你接着了。”

  九环刀一记“逢山开路”,一道刀光,直劈过来。

  他刀势虽然沉重,但胜镇山的双环也并不轻,一对钢环重逾四十斤,只是两手分握,把重量分开了。

  胜镇山是武当俗家名宿,武当派虽然号称内家,可是他这对日月双环,却纯走刚猛路子。

  有人问他:“武当派都是运柔若钢,以气使劲,你使的双环如此力沉势猛,武当派也有刚猛的路数么?”

  胜镇山笑着说:“武术一道,并不能以外内家两字来分,也不能以刚柔二字来形容,任何手法中要有刚也要有柔,本门武功,以太极为名,就是刚柔相济之意,我这日月双环,名为日月,就含有阴阳二义了。”

  用他这段说法,他日月双环,外形虽刚,内劲实柔,也正符合武当派的武术原义。

  独行叟要他来接战陆鸿藻,自然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陆鸿藻九环刀不说他刀光如雪,光是劈出来的风声,划空呼啸,夹着九环震动,发出呛呛环声,就已使人心神为之震慑,他一阵抢攻,当真刀势如山,功力精纯,非同小可。

  胜镇山展开双环,有如日月双悬,环中套环,时开时阖,变化无穷,同样使得虎虎有声,不论陆鸿藻刀势如何沉猛,均被他以攻还攻,逼了开去。

  最使胜镇山感到意外的,是陆鸿藻神志显然并未迷失,武功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正派门户,何以会附和芙蓉城主,和武当派作对的呢?

  心中想着,不觉大声说道:“陆老哥,武功门在江湖上一向声誉极佳,是一个正正派派的门户,和武当派又无过节可言,你这是干什么?”

  陆鸿藻大声道:“陆某既然来了,多言无益,咱们还是兵刃上分个生死的好。”

  两人在互相攻拒之中说了这两句话,两人当然并没有因说话而住手,陆鸿藻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无话可说了。

  片刻工夫,两人已经相搏了二十余招,兀自未分胜负。

  迎战九华剑派刘寄生的是“昃“字笑煞人萧道成,他使的是一支奇门兵器铁抓。

  所谓铁抓,一般都是状若五指,使用软索攻敌,软索一收,五指就会抓拢;但他的铁抓,和一般不同,他这支铁抓,有一根三尺长的铁柄,四指并拢,像一般人搔背的搔手,只有大拇指虎口敞开,专锁敌人兵刃。

  他使铁抓的招法,也甚是怪异,专取敌人胁下诸穴,这好比呵痒一般,因此江湖上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笑煞人。

  任何一个人,在江湖上成名,总是他有几手绝活,政坛上讲人情、关系,商场上讲财势、利害,只有江湖上讲的是真才实学,丝毫取巧不得,你技不如人,是你自己拿性命开玩笑。

  笑煞人萧道成别出心裁的怪兵刃,独创一格的怪招式、在黑道上扬名立万,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九华剑派刘寄生剑上造诣也是不凡,双方交上手,先前倒也各展所长,难分轩轾,但打到四五十招之后,刘寄生的剑势,就渐渐感到有些施展不开。

  那是因为刘寄生终究正派人物,使的剑法,也正正派派,没有一招走旁门的攻势。

  笑煞人萧道成可不同,他兵刃招式,原是以诡怪著称,何况铁抓又是专锁敌人兵刃的兵刃,时间稍久,刘寄生自然落了下风,划出的长剑,每有被锁的困扰,难免缚手缚脚了。

  迎战淮南鹰爪门雷东平的是”月”字血手煞神田无忌。

  两人都不使兵刃,一见面就动上了手。

  雷东平年已七旬,除了头发已呈花白,身材高大,脸色红润,望去不过五十许人,鹰爪门的武功,是以擒拿手为主,每一出手,都五指勾屈,如同鹰爪,记记都抓向敌人要害关节,只要被他抓住,你不是断骨筋酥,就是动弹不得,出手狠辣,凌厉无匹。

  血手煞神田无忌练的是阴毒绝伦的血手印,一上手他那只右手齐腕以下,就突然变得猩红如血,怵目惊心,每一记掌风,都带着一股淡谈的腥风,“血手印”练到这等境界,武林中已是极少。

  两人这一战,情势之厉,就是使用兵刃,也不过如此,一个双手有如铁钩,一个右掌殷红如血,举手投足,无不杀机隐伏,惊险无比!

  在他们右首的另一对,则是“盈”字翻天印陆浩和太湖震泽庄主邵竹君。

  翻天印陆浩只要听他这个外号,就可知他是以掌功见长,“翻天印”源出天竺,和“大手印”同属西域佛门神功。

  太湖震泽庄主使的是外门兵刃铁八卦。使铁八卦也等于使掌,因为铁八卦是套在掌上的,用法和掌相同,只是掌上多了一个铁八卦,面积比手掌大,力道也比掌力强。

  独行叟要陆浩的翻天印对付邵竹君的铁八卦,也是非常恰当的人选。

  邵竹君一见陆浩迎着上来,他一言不发,右手连挥,一口气攻出八掌。(八掌也就是打出八记铁八卦)

  逼得陆浩左闪右避封架不迭,等到对方击出八掌之后,口中蓦地喝叱连声,招式连变,双掌翻飞,反击过去,他左掌只是普通招式,但虽是普通招式,以他的修为,还是掌势连绵,记记如开山之斧,右手不同了,他练的是“翻天印”,掌风出手,记记凝聚真力,就使人有沉闷之感,逼上胸臆。

  邵竹君连退三步,还是避无可避,迫得举掌一挥,用铁八卦硬接对方一掌。

  陆浩对他铁八卦竟然视若无睹,依然当胸击了过去。

  这一下翻天印和铁八卦击在一起,居然发出“挡”的一声,像两块铁板相拍的声音。

  邵竹君双足移动,登登登连退了三步,但觉胸臆之间受到强力的震动,喉头发甜,满口都是血腥味!

  陆浩功力虽厚,也被震得血气翻腾,后退出两步,但他却一退即进,抡手又是一掌,猛力朝邵竹君当胸按去。

  邵竹君又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他已可尽力压住翻腾的热血,咽了一口气,右手凝足八成功力,在后退之际,铁八卦往前迎击出去。

  掌、卦交击,又是一声“挡”的巨响,这回双方强弱立判,邵竹君当场喷出一口鲜血,一个人往后便倒。

  陆浩往后连退了三四步,每踏一步,地上便是一个深达寸许的足印,一张脸,也如巽血一般,瞪着双目凝立不动。

  独行叟急忙右手一挥,奔出两个武当弟子,一左一右,扶起邵竹君,往宫中退下。

  独行叟一面道:“秋月姑娘,快要陆浩退下来。”

  秋月立即娇声道:“盈字使者请退回来。”

  陆浩果然依言退下,他是这一场龙争虎斗中第一个退下的人。

  独行叟是看他功力甚高才命他退下休息,也好加强自己这边的抵抗力量。

  “辰”字恶财神何三元迎战潘阳湖忠义堂总舵主徐桐,他使的是一支九节虎尾鞭,徐桐使的是一柄剑脊涂着朱红的阔剑。

  潘阳湖忠义堂当初原是一班前明的忠臣义士所创,他们把剑脊涂成朱红,名之为丹心剑,但百余年来,此一组织已成为江湖一个帮派,只是剑脊涂朱这一点没有更改而已!

  何三元提鞭而上,遇到徐桐更不打话,虎尾鞭“呼”

  的一声横扫过去,一鞭堪堪出手,手腕一振,那条鞭竟似灵蛇一般,上下闪动,攻势不定。

  虎尾鞭是软中带硬的兵刃,虽非完全软鞭,但贯注真力一抖,也会弯过来。

  徐桐沉喝一声:“来得好!”

  霍地一个旋身,抢到何三元侧翼,右手丹心剑一招“金雕展翅”往外疾划,阔剑嘶风,猛刺何三元肩臂。

  何三元口中“嘿”的一声,方位立变,反手又是一鞭,朝外磕去。但听“啪”的一声,剑、鞭交击,双方都退了一步!

  何三元觉得手臂被震、虎口发热,徐桐也感到自己一柄阔剑被人家直荡出去,两人都知道遇上了劲敌,再度交锋,大家都不敢轻敌。

  何三元目如铜铃,一支虎尾鞭展开生平之学,攻势之厉,如神龙戏水,毒蛇出洞,鞭影如山,重叠而出,劲风呼啸,盈耳如涛!

  徐桐一柄阔剑霍霍展开,同样漫天风雨,稳挟风雷。

  这两人可说铢两悉称,棋逢敌手,大概没有三五百招,绝难分得出胜负。

  “元”字是个不知名的老人,瘦高身材,黑须飘胸,手中握的是一只四尺长的长剑。

  他这柄剑,乃是芙蓉城主收藏的几柄古剑之一,剑身细长,看去没有什么光芒,真像一柄铁剑,但却有断金截铁之利,只可惜和他人一样,没有名称。

  他大踏步横剑走出,正好迎上并肩冲来的五龙山庄孟氏三雄。

  老大孟居礼手持龙头杖居中,他这柄龙头杖龙头颔下有三尺长的龙须,专卷敌人的兵刃。左首是老二孟居义,右首是老三孟居廉,两人都是手持长剑。

  四人三个冲来,一个迎出,自然很快就碰上了,这一对面,孟氏三雄不由得蓦地一怔,三个人同时脸色剧变,因为这“元”字虽然一身黑衣,额下多了绺黑须,但脸型面貌竟然会如此像一个人!

  孟居廉惊骇的后退了半步,口中叫道:“老大,他……”

  孟居义点头道:“不错,很像他!这……”

  孟居礼自然也看出来了,龙头杖朝地上一顿,目注“元”字,沉喝道:“来人通名。”

  “元”字双目冷芒棱棱,逼射着三人,沉声道:“老夫元字。”

  孟居义奇道:“他……”

  孟居礼冷哂道:“他似是被芙蓉城主迷失了神志。”

  “元”字怒喝道:“看剑。”

  长剑突然朝前推出。他虽然只是随手推出一剑,但凌厉的剑风,却应剑而生,远逼数尺之外。

  只此一剑,已可看出他剑上的造诣,何等深厚了!

  孟居廉凛然道:“他果然练成了古剑诀。”

  孟居礼沉喝道:“围住他!”

  “呼”的一杖,平胸捣出。

  孟居义、孟居廉同时跨上一步,品字形把“元”字围住,两人同时“嘶”“嘶”两声,两柄长剑一左一右夹击过去。

  元字向前推出的长剑,倏然向下一沉,剑势看去极缓,但招式已变,剑尖向右撩出,“叮”的一声,点在龙头杖上,把直捣过来的杖势向右磕出,正好撞上孟居礼的长剑。他剑尖转而向左,又是“叮“的一声,点在孟居廉的剑脊上,把他长剑直荡开去。

  他只是剑尖左右摆动,就把三人的攻势,轻描淡写的化解无遗!

  他不仅人不知名,剑不知名,连他这一招也毫无名称,好像他只是随手挥剑,毫无招式可言,但这随手挥来,却自成妙谛。

  孟居礼抬手一杖,朝他剑上击去,他手腕轻轻一转,杖头上三尺龙须疾快缠上了元字的长剑。

  这一手,正是他最拿手的杰作,龙须缠住敌人的兵刃,他只要把手往前一送,龙头就可直捣敌胸。

  但就在他龙须缠住元字长剑,龙头笔直捣向元字当胸之际,耳中突听嗤然轻响,紧接着嗒的一声,缠剑龙头须登时被元字的长剑削断,连龙头也被削去了一半。

  孟居礼但觉手上一轻,急忙抽杖后跃,孟居义、孟居廉两柄长剑及时交叉攻到。

  元字右手一翻,剑光分袭两人。两人长剑刚攻到半途,慌忙迥剑护身,各自被逼得后退了一步。

  元字瞪着双目,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纵然被“无忧散”迷失心神,但因这些年来,一直勤练内功,神智已有一二分恢复.因此这一和三人动手之际,总觉对方三人十分熟悉。

  孟居礼眼看他一剑削毁了自己的龙头杖上的半边龙头,心头恼怒无比,大喝一声:“老子就是老子。”挥手一杖当头劈去。

  “老子是谁?”

  元字眼中微露茫然之色,他心神虽迷,武功却甚是了得,挥手又是一剑斜削而出。

  孟居礼知他手上是一柄利器,不敢和他硬接,右手一抖,龙头杖划了半个圆圈,改直劈为旁击,朝他肩头上砸去,口中喝道:“二弟、三弟小心,他手上长剑能断金切铁。”

  他喝声甫出,元字身形轻转,杖势由肩头呼啸划过,一杖落了空,元字却挥手一指,剑光一闪,快到使人无法看清他如何发的一剑?

  孟居礼但觉一缕剑芒从杖下划过,宽大衣袖已经被剑芒划开了一道四五寸长的裂口,手臂上隐隐渗出血来。他这一剑,孟居礼虽然只是一点轻伤,但心头可大吃一惊,急急后退了三步,

  孟居义、孟居廉虽执剑各自虚晃了一招,紧跟着后退,问道:“大哥可曾伤到那里么?”

  孟居礼哼道:“还不碍事,只是此人剑法无迹可寻,咱们须得小心为是。”

  话声中,三人同时又扑身而上,杖、剑交攻,朝元字夹击过去。

  元字剑法古拙奇奥,长剑也古拙锋利,三人虽全力围攻,但心存顾忌,不敢和他兵刃接触,自然也无法占得上风!不,他力战三人,依然绰有余裕。

  形意门名宿石开天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因为那时所有的人,全出动了,而对方还有一个冯子材没有人去招呼,所以独行叟只好派本来准备留下来对付芙蓉城主中军的石开天出去应战了。

  石开天空着双手大步迎出,冯子材一手握着铁算盘,已经扑到右首,他因找不到对手,正待朝紫霄宫右首侧门冲去。

  石开天大喝一声:“冯子材,你给老夫站住。”

  冯子材是徽帮龙头,徽帮弟子,遍及全国,武林中除了丐帮,就要数徽帮了,可以说是天下第二大帮。

  石开天在江湖上行辈极尊,和徽帮上代龙头冯子材的父亲冯有甲,也有些交情,因此冯子材骤睹这位父执前辈宽袍大袖的迎出,不觉一怔,连忙拱拱手道:“石前辈也在这里?不知有何见教?”

  石开天问道:“你神志并未被迷失么?”

  冯子材道:“晚辈很好。”

  “那就好。”

  石开天道:“你随老夫过来。”

  冯子材一窒,说道:“前辈原谅,晚辈有不得已的苦衷。”

  石开天道:“你有什么苦衷?”

  冯子材道:“晚辈……”

  他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石开天道:“你不能说?”

  冯子材道:“晚辈确有难言之隐。”

  石开天怫然道:“你神志既未被迷,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冯子材为难的道:“晚辈神志虽未被迷,但晚辈比迷失了神志更为痛苦……”

  石开天一呆道:“有这等事?”

  冯子材忽然低声道:“前辈不用再说,且和晚辈过几招……”

  石开天须发飘动,洪喝道:“你要和老夫动手么?”

  冯子材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了,还请老前辈原谅。”

  他手中铁算盘“豁啷啷”一声大响,朝石开天横攻过来。

  石开天怒极,大喝一声:“来得好。”正待扬掌劈出!

  冯子材已经一侧身欺近过来,低声道:“晚辈和前辈动手之际,当再详细奉告。”

  石开天一怔,便已明白过来,右手扬掌呼的一声,向左劈出。

  他这一掌掌势故意稍偏,一道劲风正好从冯子材身边擦过,问道:“有人监视你么?”

  “晚辈不知道。”

  冯子材转身,挥出铁算盘,又道:“只是今晚的行动,很可能有人在暗中监视。”

  “暗中”这两个字使石开天听得不期一怔,照说芙蓉城主就在对面督阵,他不该说“暗中”二字,那么他口中的“暗中”,莫非另有其人?

  石开天多年老江湖,自然立时会想到此中必然另有文章,他挥手又是一掌,猛劈而出。

  冯子材旋身避开,但这一旋身,又到了石开天右侧。

  石开天问道:“那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这人只传令给卓盟主,晚辈等人全听卓盟主的。”

  冯子材口中说着,铁算盘由下而上,划起一道弧形,砸向石开天肩胛。

  石开天左手一掌,拍出一般劲风,又是“豁啷啷”一声大响,把他铁算盘撞了出去,右手伸手抓向肩头,一面问道:“那么你有什么顾虑呢?”

  冯子材低声道:“晚辈全家一十八口,全在对方掌握之中。”

  他话声一出,人又倏然往右窜出,身形一矮,铁算盘横扫过来。

  石开天心中暗暗一震,迅速忖道:“这么说,这三路人马,临阵不听芙蓉城指挥,抢攻紫霄宫,果然不是芙蓉城主的命令了。”双足一顿,避开对方一记横扫,身形扑起,双手化爪,朝冯子材当头扑落。

  冯子材身形左闪,石开天猛地抢上一步,右手去抓他铁算盘,一面说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呢?”

  冯子材右手一缩,低声道:“只要前辈一掌把晚辈击昏,擒了过去,只要不被对方发现什么破绽就好。”

  “那好!”

  石开天紧接着大喝一声,左手一掌朝他后心拍来。冯子材要待用铁算盘封架,已是不及,口中闷哼一声,扑倒地上。

  石开天这一掌当然没用什么力道,但击在冯子材的后心,“砰”的一声,却是甚响,他一俯身抓起冯子材身子,黯然道:“老夫和尔父,也算相识多年,你实在太不争气了。”转身朝两个武当门人招招手道:“你们把他押进去,喂他几颗伤药,暂时保住他性命。”

  两个武当弟子急奔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冯子材。

  石开天暗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们快把他送交董仲萱去。”

  两名武当弟子架着冯子材,拾起铁算盘,很快往紫霄宫里行去。

  石开天刚一转身,就听到独行叟以“传音入密”的声音道:“石老哥,再麻烦你一遭,顺手把刘寄生也抓来算了!”

  石开天山立即以“传音”说道:“老哥,这三路人马,确非芙蓉城主发令攻击我们的,他们明的虽是芙蓉城主手下,实则已为另一神秘组织所利用,你老哥主持大局,慎防另生变化,务必把这些人全拿下了才好。”

  话声一落,大袖一划,人已纵身扑起,宛如大鹏凌空,朝刘寄生当头扑去,人还未到,右手凌空发掌,一道强猛的掌风,已经劈扫而下。

  刘寄生一柄长剑,力敌笑煞人萧道成的铁抓,已是捉襟见肘,逼处下风,此时突觉一道强劲无匹的掌风,从天而降,心头猛然一惊,急切之间,身形横移数尺。

  但他虽避开了石开天当头一击,长剑却教笑然人的铁抓一下锁住,再待抽剑,突觉肩头一麻,已被石开天一把抓住,紧接着腰眼又是一麻,被点了穴道。一个人就被石开天擎了起来,往大门口一掷,喝道:“拿下了。”

  早有站在紫霄宫门前的武当弟子抢过去,把他抓入宫去。

  秋月急忙手举令牌,喝道:“昃字使者,请退下。”

  笑煞人萧道成便自退了下去。

  石开天一个转身,又朝雷东平欺了过去。

  再说九眺先生喝令卓少华出手,他自己也长剑一挺,纵身飞掠而出,朝卓清华逼去,口中喝道:“好个恶贼,你假冒大师兄,我在芙蓉山庄早已识破了你的奸计,我还敢以大师兄自居吗?”长剑嘶的一声,划起一道青芒,闪电般扫去,回头喝道:“少华,你还不出手?”

  卓少华惊疑的道:“师傅,他真的不是我爹。”

  九眺先生一剑出手,脚踏九宫步,剑光连闪,剑势如长江大河般攻击,冷哼一声道:

  “为师几时骗过你?”

  卓清华和步真子连战了近百招,虽然尚未分出胜负,但步真子显已稍落下风。

  此时加入一个九眺先生,一手“六合剑”刚中有柔,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他因大师兄显已遇害,心头激愤仇火,迸发在剑上,一上来就连施杀手,剑光登时大盛,大有把这个假卓清华立劈剑下之势!

  实则九眺先生心里有数,此人非生擒不可,否则如何问得出大师兄遇害的详情来?因此他剑势虽猛,左手却暗暗蓄势,他以“三指功擒拿手”享誉武林,只要对方有一丝破绽,他就可出手把卓清华拿住。

  卓清华眼看自己这一方已有多人被擒,此刻大援未到,自己要是再不见机,只怕就无法脱身,心念闪动一转,口中忽然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甫起,长剑急抡“挡”“挡”两声,架开了步真子和九眺先生的两支长剑,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冲天飞起!

  九眺先生长剑被他架开之际,左手二指也随着发出,但听“嘶”的一声,抓下了卓清华肩头一块衣衫,但卓清华人已冲天掠起,在空中一个急旋,头先人后朝紫霄宫右首岩下划空飞逝。

  步真子一怔,正待追击!

  九眺先生急忙说道:“道兄请留此守备。”

  一面急喝道:“少华,还不跟为师追!”

  口中喝着,人已急纵而起,衔尾追去。

  卓少华眼看师傅追着爹去了,也只好双足一点,跟踪飞起。

  雷东平仗着鹰爪门的“大力鹰爪功”,和他数十年潜修默练的功力,力战血手煞神田无忌的“血手印”,双方铢两悉称,本来并无丝毫败迹。

  但正打得十分激烈之际,突听身后传来石开天的声音道:“雷东平,老夫和你过世的父亲,和你三叔,都还有些交情,你可以住手了。”

  血手煞神田无忌猩红的手掌记记找他要害下手,雷东平连一点分心都不敢分,自然不敢回头去看,闻言吃了一惊,问道:“你是石二叔?”

  他年已七旬,但辈份却矮了石开天一辈。

  石开天道:“不错,正是老夫。”

  刚说到这里,卓清华的一声长啸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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