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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云中四将

  站在西首石笋上的皂衣老者微嘿一声,摇摇头道:“此人有点名气,只是不明事理。”

  红脸老者脸色微微一变,仰脸大笑道:“云中四将,名满长城,莫非要强行出头,阻拦老朽替老伙伴报仇吗?”

  他说到这里,站在他身侧的青衣少女,已经目含泪光,双手笼袖,恶狠狠盯着西首和北首石笋上的两人。

  南振岳没听师傅说过什么云中四将。

  但峨嵋派八臂苍猿陆东干的名字,却听师父说过,此人暗器手法,独步武林,一手能发各种不同暗器,是以有八臂之称……。

  钱二阴阳怪气的笑道:“陆老哥,孙老四说的没错,你老哥真有点不明事理!咱们不是阻拦你报仇,是你找错了对头!”

  八臂苍猿陆东干怔得一怔,道:“难道这里不是黑风婆的巢穴?”

  钱二道:“一点也没错,龙峒岭百石朝天,正是赫大姐住的地方。”

  八臂苍猿双目渐赤,大声道:“那么老朽找错了什么对头?”

  钱二依然阴阳怪气的笑道:“你说赫大姐在多少年前杀死了你的娇妻!八臂苍猿沉声道:“七年之前。”

  站在北首的皂衣老者,口中咄了一声,嘻笑道:“你女儿还没出世,赫大姐已经住在这里,已经有二十年没出山了。”

  钱二接口道:“这倒是实在的,还有一点,赫大姐十年前走火入魔,那会巴巴的叫人抬着轿子,赶到夹江去,杀死你老伙伴?”

  八臂苍猿听得脸色大变,张目问道:“钱二哥,此话当真?”

  站在西首的老人嘿然道:“你几时听咱们赵钱孙李,骗过江湖朋友?你既然还和钱老二相识,快到石凳上去坐一会儿吧!”

  八臂苍猿突然长笑一声,双目寒光四射,凛然道:“你-们要待怎的?”

  钱二连连摇手,道:“没你父女俩的事,咱们是……”

  他话没说完,只听站在北首的皂衣老人嘻嘻一笑,拉大嗓子叫道:“喂,老朋友,你躲了这多时候,也该出来亮亮相了吧了别让咱们干耗下去好不?”

  八臂苍猿这才知道他们隐然合围,并非对自己父女,这就回头对他女儿使了一个眼色,退到边上。

  南振岳方自一奇,暗想:原来石笋丛中,还有人隐伏?就在北首皂衣老人喊声方落,突听“哈哈”÷笑,一团黄影,从斜刺里窜起,快如箭射,划空朝南首飞掠过去!要知这座小山,座北朝南,北面和一座峻岭相连,南首正是下山的出路!南振岳目光锐利,也只看到那是一个瘦小的黄衣人,心头暗暗赞叹:“光看这人身法,武功已非庸手!”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瘦小黄影堪堪飞出,只听钱二二阴阳怪气的声音笑道:“钱老二这里不通行……”

  “蓬”!敢情两人在半空中对了一掌!钱二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依然落到原来的石笋之上!“哈哈……”

  那团黄影,随着笑声,腾空而起,口中喝道:“钱老二掌上平平,李拐子接剑!”

  黄影随声而下,这电光石火之际,但见白光如练,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长剑,宛如银虹倒挂,·闪电向北首皂衣老人当头劈落j南振岳瞧得心头大凛,这人和钱二对了一掌,居然在借势腾身飞起的当儿,身在半空还能开口说话,还能拔剑发招?此人轻功之高,简直已臻上乘!钱二仰头望了一眼,口中不禁咦道:“会是衡山老猴子!”

  “嘻嘻!这叫双猿闹龙峒!”

  站在北首石笋上的皂衣老人剑光临头,居然还是嘻嘻直笑!。

  但他手上却丝毫不慢,短拐疾举,一记“拨云见天”,朝上迎去,口中喝道:“李不怒候教!”

  拐势疾沉,倏变“北斗斜指”,快速无伦,朝黄衣人右腰点去!南振岳暗哦一声,忖道:“是了,此人准是衡山神猿剑客纪啸天无疑,武林中只有衡山一派,精擅腾跃刺击之术……”

  心念方动,只见黄衣人身形斜飘,划空横掠!“嘿!”

  站在西首的皂衣老人,冷冷一嘿,道:“你是找孙三壁来了?”

  没待对方飘近,一个黄澄澄的流星槌,脱手打出,迎着黄本人飞去。他槌上一条链子,足有八尺来长,·一槌出手,势挟劲风,呼然有声!“这也算一招吧!”

  黄衣人话声出口,倏地一提真气,身形疾升,流星槌堪堪从他脚下飞来,只见他脚尖一点,借着槌上劲道,笔直朝东首老人飞扑过去。站在东首石笋上的皂衣老人,紧闭嘴唇,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炯炯双目,瞧到神猿剑客朝他飞去,依然一言不发,右腕一振,手上一面纯钢太极牌,呼的一声,势劲力急,直推而出!他这一推之势,罡风狂飘,带起呼啸之声,足足笼罩了五六尺方圆,威势极猛!。神猿剑客挥手一剑,一点银芒,向汹涌如潮的牌影中飞射过去!剑牌乍接,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神猿剑客好像被逼暴退,身形一沉,直向中间石桌上飞泻而下!

  南振岳站立之处,就在石桌边上,只觉疾风飒飒,一团黄影,自空而下,好像朝自己扑来,心头大吃一惊,急忙后退一步,举目瞧去!原来这一瞬之间,石桌上已经多了一个身穿半截黄衫,背负长剑的瘦小老头,此人当·然就是神猿剑客纪啸天了!这时他长剑业已收起,站在石桌之上,环目四顾,呵呵大笑道:“就凭你们左家四名衙役,也想替黑风婆出面挡横?”

  话声出口,双脚一顿,黄影腾空而起!孙三壁冷冷喝道:“衡山猿公剑法,也未必高明!”

  站在东首石笋上的赵老大,太极铁牌和神猿剑客长剑一接,几乎被震得在石笋上立不住脚!再低头一瞧自己一面纯钢太极牌中间,被对方剑尖,穿了粟米大小一粒小孔,心头不期暗暗吃惊,这老儿剑上功夫,看来已臻上乘境界!心念转动之际,听到孙三壁的喝声,他知道神猿剑客好强逞胜,自己四人,犯不上和衡山派结怨,闻言急忙拦道:“老三……”

  神猿剑客去势极快,但听朗朗笑声,随风传来:“咱们再碰上的时候,就要你认识认识衡山派的猿公剑法!”

  说到最后一句,估计当在百十丈外!赵老大微微摇了摇头,倏然隐去,其余三人也立即相继隐没。

  八臂苍猿陆东干眼看神猿剑客走后,云中四将也相继隐去,不禁长叹一声,黯然回头说道:“孩子,咱们也走吧!”

  —那青衣少女似要开口,但她转身横了南振岳一眼,匆匆跟着他父亲身后,朝外走去。

  南振岳目送他父女两人,在石笋丛中消失,不自禁的吁了口气。

  光凭这青衣少女一手又准又狠的暗器手法,其父苍猿剑的厉害,已可想而知,自己身上要不是穿了师傅的金猱宝衣,岂不死得冤枉!想到这里,心头又泛起许多疑念,八臂苍猿在江湖上名头不小,他妻子七年前死在黑风婆手里,当非虚言,但黑风婆明明在十年前已经走火入魔了……“哈哈,人已经走了,南兄还在这里怔怔的站着,真是多情种子!”

  南振岳回头瞧去,只见龙学文不知何时,已近身边,双目斜睨,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他一身白衣,人如临风玉树,神态潇洒已极,不由回头笑道:“龙兄原来已经来了一会?”

  龙学文轻笑道:“小弟是说南兄被人家连下杀手,不但坦然受之,而且还念念不忘呢!”

  南振岳脸上一红,道:“龙兄休得取笑。”

  龙学文道:“这姑娘除了稍嫌心狠手辣,模样倒是不错!”

  南振岳瞧他手上拿着一个黄绫立轴,忙道:“龙兄手上,可就是家师信符吗?”

  龙学文也不便说笑,点头应是,走近石桌,一面把卷着的立轴,摊了开来。

  只见黄绫上裱贴着一只用白纸剪成的右掌,掌心朝天,托着一座金色七级宝塔。

  南振岳上次用金箔贴上掌心,只朝少林百忍大师照了个面,事后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金屑模糊的影子。

  后来听舅父述说?才知自己师傅,真是托塔天王,但对师傅信符,可说是第一次看到。

  此时看到轴中金塔,不由慌忙拜了下去,然后朝龙学文问道:“龙兄不知要兄弟如何守护家师信符广龙学文知他已经答应,连忙拱手称谢,感激地瞥了他一眼,才道:“不瞒南兄说,今晚之事,家师原已早有准备,百石朝天四周,也借调了守护先姨丈墓山的云中四将,普通敌人,休想闯得进来。而且家姨母今晚也答应亲自赶来,纵有强敌,也是有惊无险。只是今晚来人中,可能还有少林,武当等九大门派中人,家姨母不愿和他们多结怨隙,不便出面。正好家师藏有托塔天王信符,天大的事情,立可消解,就是怕他们不肯见信,借重南兄,也就在此。因为南兄乃是天王嫡传高弟,他们瞧到有南兄在场,自会退走。”

  南振岳听到这里,不禁目注龙学文,迟疑的道:“此事兄弟觉得有一问题……”

  龙学文直起身子,抬首道:“南兄请说。”

  南振岳道:“兄弟认为信符原是江湖某一个人取信于人的符记,见符如见本人,今晚来人如果见了家师的信符,都不肯见信,又如何会信得过兄弟呢!”

  龙学文点头笑道:“南兄说得有理,但还有一点,只怕南兄没想到。”

  南振岳道:“愿闻高论。”。龙学文笑了笑道:“这是家姨母说的,令师信符,如在别人手上,九大门派的人,自然深信不疑,因为家师昔年曾与九大门派为敌,江湖上只知家师突然隐去,当年败在令师手下之事,根本就没人知道……令师为了怕九大门派向家师寻仇,才留下信符,当然也没人知道其中原委。

  这次大家只道家师修复走火入魔之躯,势必重出,江湖为恶,才寻上门来,企图阻挠破坏,如果突然取出令师信符,又有谁能信?”

  说到这里,接着轻轻一叹,道:“江湖上不论邪正,总是强者为先,如果家师没有走火入魔,凭她老人家的武功,纵然有人寻上门来,纵然她老人家不使武功,取出令师信符,说明经过,又有谁敢不信?”

  南振岳听他说得有理,连连点头道:“龙兄说的,自是实情,只是兄弟从没在江湖。上走动,九大门派中人,全不相识,他们如何会相信兄弟呢?”

  龙学文双目流采。含笑道:“家姨母曾说,待会先把令师信符,挂在岩前,来人要是看到信符,能够自行退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万一有人不信,逼近洞门。那就要借重南兄,足踏天枢,左掌垂直朝地右掌高举托天,摆了个姿势就好。”

  南振岳听得心头不期一震,他说的左掌垂直朝地,右掌高举托天,这个姿势,正是师门“擎天三式”中最具威力的“抑浊扬清”!这式掌法,因为必须把全身力道,提聚右手掌心,而且又有左掌下压之势,干清真气,全在右掌,威力急猛,·出必伤人。

  “擎天三式”,其余两式,可以在任何招式中使出,并无一定姿势,也只有这式“抑浊扬清”,才是真正摆出“擎天三式”的架势,可能师傅“托塔天王”之名,也是因此·而来……自己摆出这式姿态,当然可以证明自己来历,但师傅传自己这式掌法之时,曾一再告诫,不准妄使……龙学文瞧他忽然沉吟不语,深感奇怪,侧侧问道:“南兄,家姨母说的只要你摆个姿势,莫非南兄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南振岳皱皱剑眉,说道:“不瞒龙兄说,这式姿势,是师门一招掌法,有发无收,出必伤人,家师曾再三告诫,不准妄使。”

  龙学文轻笑道:“这就是了,你摆出这个姿势,正是证明你身份来历,这原是要他们相信你是天王门下,等他们相信了,你就可把二十年前之事,告诉他们,这样所有误会,不就全都冰释了吗?又不要你拿这式掌法,去和来人打架,自然也算不得是违反了令师不准妄使的告诫。”

  南振岳听他说得有理,心中暗道:“黑风婆遵守师父禁约,二十年不曾为恶,如今在走火入魔之时,强敌上门,纵然没有师父信符,自己既知内情似乎也应该相助解围。

  何况还有师傅信符,只要不和来人动手,摆个‘抑浊扬清’的姿势,也等于亮出师父信符一样,似无不可!”

  想到这里,不由概然道:“龙兄既然这般说法,兄弟姑且一试。”

  龙学文睁大了眼睛,满脸喜容,感激的道:“你答应了?南兄,你真好!小弟终身感激你的……”

  南振岳只觉他说话之时,声音带颤,初见时的那股爽朗气概,忽然全收,似乎另有一种儿女之态!当然,每一个人在情绪激动之时,都会流露出一些儿女之态来!南振岳忙道:

  “龙兄,兄弟必须声明,今晚之事,兄弟所能效劳的,就是如此,至于出手助战,师门规章素严,兄弟恕难……”

  龙学文没待他说完,急忙摇手笑道:“这个自然,南兄仗义援手,小弟已是感激不尽,怎好还要南兄出手?”-。刚说到这里,只见石笋丛中青影闪动,走出一个青衣使女,手上托着银盘,袅袅行来!南振岳瞧得一怔,她不是秋月?秋月朝南振岳嫣然一笑,放下银盘,取出两个食盒,才道:“时光不早,南相公想必腹中饥饿了,这是婢子特地替两位相公准备的。”

  南振岳起身道:“多谢姑娘。”

  龙学文道:“南兄怎么和她们也客气起来了?”。

  接着朝秋月问道:“夫人来了没有?”

  秋月点点头,悄声道:“来了,夫人说,两位相公,年轻人,一定谈得来,所以要婢子把食盒送出来,好在这里谈心赏月,等会婢子再替相公们来沏茶。”

  说话之间,两只眼睛,溜着南振岳和龙学文两人,嘴角间浮起一股神秘的笑意!龙学文狠狠的盯了她一眼,秋月才不敢多说,含笑离去。

  南振岳腹中早巳饥饿,食盒中的菜肴,又十分精致可口,不觉尽情吃了个饱。

  两人都是英俊年少,龙学文对南振岳又十分倾倒,不但一口一声“南兄”,叫得甚是亲切,而且还处处就着他。

  南振岳对他原无恶感,只是在路上被他偷换马匹,和替他上九死谷投书,几乎上了恶当。

  但他因为找上九死谷,才能遇到舅父,自己身世大白?也可以说是龙学文反而帮了自己的忙。

  这会,眼看龙学文对自己竭力拉拢,情意甚挚,心头前嫌,不觉尽释,反而和他十分谈的契合。

  秋月收过食盒,沏上新茶,眼看两人谈得投机,那敢插嘴,悄悄而来,又悄悄的退走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大半轮明月,斜挂半空,照在这片小小的盘地中间,份外显得清幽。

  龙学文瞧瞧天色,倏然起身,道:“是时候了!”

  南振岳慌忙跟着站起!龙学文回头笑道:“你还早呢,小弟先把信符挂好了再说。”

  话声——落,立即取过立轴,转身走近北首两根石笋之+间,把信符张挂起来,一面低声说道:“这是休门,石笋后面,即是家师潜修洞府,只要过了今晚子时,家师就可启关二待会,就请南兄站在这里,摆出姿势,如有动静,自然有人接应,不劳南兄出手。”

  南振岳举目望去,但见两根石笋中间稍后处,另有一根石笋,挡住视线,瞧不到里面。

  听龙学文的口气,分明是要自己替黑风婆守关,但话已答应下来,一时只好点了点头。

  龙学文微微一笑,又道:“南兄仍请宽坐,小弟还须进去和家姨母有事相商,暂恕失陪。”

  南振岳道:“龙兄有事,只管请便。”

  龙学文道:“如此就仗仰南兄了。”

  说完,拱拱手,身形飘动,朝右侧一根石笋后面闪去。

  南振岳待龙学文走后,依然回到石凳上坐下,一时心中又感到有些后悔。

  自己初出江湖,经验不足,不知今晚替黑风婆守关,到底对是不对?万一她真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自己此举,岂不成了助纣为虐?他捧着茶碗,仰脸望天,只是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然听到身侧不远,隐隐传来一声轻“噫”!这声音十分轻微,但南振岳耳朵何等灵异,心生警兆,立即回目望去!月光之下,静悄悄那有什么人影了心中不禁暗暗一惊,方才明明听到噫声,就在附近,自己怎么会丝毫不觉?心知今晚来人,敢和黑风婆作对,自非等闲之辈,自己可得小心!心念一转,故意举起茶碗,呷了一口,装作没有听到一般,暗中却凝神÷志,施展天视地听之法,用心搜索!这一着,果然有效,只听自己左侧不远,有人轻声说道:“坛主,你说那是托塔天王的信符?”

  另一个声音极为苍老,口中只“唔”了一声。

  先前那人又道:“可是真的?”

  苍老声音依然唔了一声,才道:“这个很难说,不过,托塔天王的信符,必须是传符之人,以右掌相示,还没听说过贴在纸上的。”

  先前那人道:“那是假的了!”

  苍老声音道:“那也未必,托塔天王的信符,有谁敢假?唉,此事倒必须查清楚了才好,托塔天王的信符,既在此处出现……”

  他拖长语气,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一时只是沉吟不语。

  南振岳真没想到师傅的信符,武林中人,会有如此重视,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骄傲,因为自己是师傅唯一的传人!只听苍老声音缓缓接道:“好在帮主要老夫赶来,只是看看老妖婆的动向,少林寺的人,也许就会赶到……”

  南振岳听他说出“帮主”两字,心中一动,暗想:这两人敢情是龙门帮的人?先前那人又道:“坛主,那小子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准是黑风婆门下了。”

  苍老声音道:“唔,不像!”

  先前那人奇道:“那会是谁?”

  苍老声音道:“像是替老妖婆护法来的。”

  先前那人疑惑的道:“凭他这点年纪……”

  苍老声音笑道:“别看他年纪轻,比起四个老儿,还强得多呢!”

  先前那人没有作声,苍老声音嘿然微晒道:“嘿嘿,你不信吗?那四个老儿,还没有发现咱们,但他却早已发觉咱们藏身之处了!”

  南振岳听得一惊,暗想这老儿当真厉害,自己方才只不过瞥了一眼,连身子都没稍动,一下居然被他发觉—了!“坛主……”

  先前那人刚叫出“坛主”两字!苍老声音立时阻止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南振岳又是一惊,自己正在凝神行功,施展道家地听之术,五六丈以内,就是风吹草动,也该清晰可闻,何以他已经听到了,自己还丝毫无闻?只听先前那人,压低声音道:

  “坛主可知来的是谁?”

  苍老声音微嘿一声,道:“还不知道,这四个老儿互打手势,分明也已发现了来人,奇怪的竟然并不现身阻拦?”

  南振岳暗哦一声,原来他是看到隐伏四周的云中四将在互打手势,自己还当他内功精深可以听出一,二十丈以外呢!“咦!”

  那苍老声音忽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少林寺大睁丹被盗,闯和尚赶来了还有可说,武当派平日很少过问江湖之事,对老妖婆出山,也会如此重视,玉虚子居然派了他两个师弟,连袂远来!”

  南振岳听得也自一怔,武当三子,名震武林,玉虚子的两个师弟,当然是玉真子和玉灵子!这苍老声音,敢情身在高处,是以来人还在石笋林外,就可看得清楚,但朦胧夜色之下,能看到十数丈以外,这份眼力,也非同寻常!就在此时,已从石笋丛中,陆续走出一行人来!前面两个头椎道髻,背负长剑的青袍道人!敢情就是武当山玉真子和玉灵子了!一个身形枯瘦,颏下一把花白胡子,风标如苍松古月。

  另一个脸孔白皙·,身形修伟,胸垂黑髯的,年事略轻,但也道袍飘忽,步履轻逸,一望即知身怀绝顶武功!两人身后,是一个满脸长着连鬓胡的高大僧人,正是少林百尊者百非大师,身后还随着四名手执禅杖的僧人。

  这块四周围着石笋的空地,一共也只有两三丈见方,一行人才一现身,便已走近石桌!

  玉真子眼看已抵黑风婆巢穴,石桌边上,居然悠闲地坐着一个年轻人,面前还放了一个茶碗,好像独自儿赏。月喝茶,心中不禁暗暗生疑,两道目光,只是盯着南振岳打量。

  玉灵子却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平日目空一切,虽然也看到南振岳,神态倨傲,连看也没看一眼。

  南振岳因和闯尊者有过一面之缘,连忙起身拱手道:“大师请了。”

  闯尊者在少林寺中,地位不低,是鲁智深型的人,他手提六尺方便铲,大踏步走来,一眼看到南振岳,不由楞得一楞,大环眼突射奇光,点点头道:“小施主也赶到这里来了?”

  玉真子道:“大师认识这位小施主了”

  闯尊者哦了一声,道:“正是……正是……”

  他似想和南振岳介绍,但一时不知南振岳是否愿意自已说出师门来历,甚至除了只记得南振岳是托塔天王门下,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已忘记,因此一时说不上话来。

  “咦,师兄……”

  玉灵子骤然看到石笋上挂着的那幅立轴,口中不禁轻咦出声道:“这是托塔天壬的记号?”

  玉真子身躯微震,倏然抬头,但当他目光和挂在石笋上的信符乍接之际,目放异采,半响不语!过了一会,才轻吁道:“真是托塔天王的信符!”

  他这句话,字字有如沉铅,似是费了他甚大的气力。闯尊者手柱方便铲,面上神色诧异,回头朝南振岳洪声问道:“小施主,这是你挂的吗?”

  玉真子、玉灵子听闻尊者这一问,四道目光,不禁全朝南振岳投来!南振岳恭敬的回道:“不是在下挂的,但……”

  闯尊者还没待他说出,追问道:“小施主可是奉令师之来的?”

  南振岳躬身道:“在下只是经过这里……”

  闯尊者下颚微仰,作出会意之状,洪声笑道:“是了,小施主定是看到令师信符,才进来的?”

  这位大和尚当真想到就说,也没想想托塔天王的信符,是挂在石笋丛中,南振岳就是像一头飞鸟,打上面飞过,也不容易发现,又不是必经之地。

  天真子听得心头一震,问道:“大师,这位小施主是王大侠的……”闯尊者晃着脑袋,大笑道:“不错,他就是托塔天王的高弟。”

  这下,听得玉灵子也不由朝南振岳注意起来,但他看清南振岳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孩子时,冷傲的脸上,不期又泛起轻蔑之色!玉真子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小施主原来是王大侠的传人,贫道多多失敬,不知小施主如何称呼?”

  南振岳慌忙还礼道:“道长好说,在下南振岳。”

  玉真子道:“贫道武当玉真子,这是三师弟玉灵子。”

  南振岳朝两人抱拳作揖,连称“久仰”,玉灵子似有轻视南振岳之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南振岳生性谦和,虽觉玉灵子似有轻视之心,但也不在意上。

  玉真子接着说道:“贫道要想请教,令师信符在此地出现,小施主可知其中原委吗?”

  闯尊者道:“不错,小施主快快请说。”

  南振岳道:“石笋上所挂信符,是家师二十年前留赠黑风婆的。”

  闯尊者道:“令师曾把信符留赠黑风婆?那是为了什么?”

  南振岳道:“二十年前黑风婆败在家师手下,当时家师曾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从此不许横行妄杀,二是不许再在扛湖走动,留下这张信符,就是替他解围用的尸玉真子望着闯尊者,沉吟道:“黑风婆的确是二十年前,突然失踪,那时咱们九大门派,亦曾派人四出查访,始终没找到她的踪影,原来是败在令师手下,才消声匿迹,此后果然没有再在江湖出现过,。”

  闯尊者合十道:“阿弥陀佛,若非小施主说出原委,二十年来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这段经过,哈哈!托塔天王在此既然留有信符,此事自然可信,两位道兄,咱们走吧!”

  玉灵子看了石笋上挂着的信符一眼,忽然冷笑一声,道:“大师且慢,这位小施主说的,二十年来,江湖上从没听人说过,不知是否可靠?”

  闯尊者怔了一怔道:“想来不会有错了。”

  玉灵子道:“托塔天王,数十年名满武林,但很少有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金塔信符,见过的人也不多,但传他信符之人,必须以右掌相示,还不曾听说过贴在纸上的。而且二十年来,托塔天王王大侠久已不在江湖走动,金塔记号,人人均可仿制,焉知其中无诈?”

  南振岳听他这般解说法,心中不禁一凛,暗暗想道:他此话说得不错,黑风婆这份记号,不要是假冒的才好!闯尊者也是一呆,接着笑道:“道兄顾虑极是,但这位小施主,确是王大侠的传人。”

  玉灵子道:“贫道斗胆,想请教大师怎知他真是王大侠的传人?”

  闯尊者大笑道:“这个错不了,贫僧虽是听百忍师兄说的,但百忍师兄曾亲眼看到他出示王大侠的金塔信符……”

  玉灵子道:“经过如何,大师能够明白见告吗?”

  闯尊者道:“道兄见询,自当奉告。”

  接着就把黑风婆门下,盗取大旃丹之日,南振岳正好经过嵩山,和僧侣发生误会,后来百忍师兄亲自赶到,南振岳出示托塔天王信符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大师,此子只怕未必可靠!”

  闯尊者环目精光一闪,奇道:“道兄必有所见?”

  玉真子素知这位三师弟个性虽傲,但平素为人精明,他如此说法,也许真有什么发现,因此两道目光,也只是注视着他,并没开口。

  玉灵子朝南振岳冷冷一笑,转目望着闯尊者说道:“托塔天王王大侠名震武林,但人却是神龙见首,当今之世,见过他的人,可说是寥寥无几,近二十年来,久已没听到他的信息,此子是不是王大侠传人,实有疑问。”

  闯尊者,玉真子,都似为他言词所动,连南振岳也听得暗暗点头。

  玉真子接道:“贫道听说王大侠的金塔信符,非遇重大事故,断不轻传,此子途经少林,引起误会,原是——件极小之事,不难片言可决,纵有疑嫌,也毋用取出金塔信符。”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第二件可疑之处,少林寺失丹之日,此子正好途经少林。今晚咱们赶来此地…此子也正好在此,岂非太以凑巧?”

  南振岳虽觉他说来有理,使人无以反驳,但也不甘缄默,淡淡一笑道:“道长不知疑心在下些什么?”

  玉灵子突然目光电射,厉声道:“如若贫道推断不错,你就是盗取少林寺大旃丹的黑风婆门下!”

  闯尊者听得脸色突然大变,口中噢了一声!南振岳微微一笑道:“道长如若说的不对呢?”

  玉灵子先是一怔,继而冷笑道:“贫道走了一辈子江湖,难道还会被你瞒骗得过?你既在嵩山假冒了一次王大侠金塔信符,这石笋上挂的,自然也是假的无疑!”

  说到这里,回头朝玉真子、闯尊者,道:“大师,师兄,黑风婆准是躲在此山洞之中,咱们破洞进去,不难找到!”

  用手一指休门,猛地朝前跨去!南振岳心头一震,身形倏然后退,一下挡在两支石笋中间,口中喝道:“道长且慢!”

  玉灵子目光冷厉,朗朗一笑道:“如何,贫道说你是黑、风婆门下,这回你现出原形来了吧?”

  闯尊者这下也深信不疑,环眼瞪得滚圆,洪声喝道:“想不到你真会是黑风婆门下!”

  脚下虎地一步,跨到南振岳右侧!他这一逼近,四个手执禅杖的夹袖僧人,同时跟进,守住洞口,双方大有立即动手之意:南振岳皱皱眉头,抬脸道:“大师也怀疑在下?”

  闯尊者怒声道:“事实如此,难道你还想抵赖?”

  左边石笋间,突然白影晃动,闪出一个白衣书生,朝闯尊者拱拱手道:“大师歇怒,上贵寺盗旃丹的是我,不是他。”

  闯尊者道:“你是什么人?”

  龙学文道:“大师不是要找黑风婆门下,在下就是!因为家师走火入魔,普天之下,只有少林寺珍藏的大旃丹,才能治疗,但家师昔年和贵寺结有梁子,明求无望,只好暗取,实非得已之事。

  试问当日在下得手之后,悄悄一走,贵寺又怎知是谁盗走的呢?黑风婆门下,明人不做暗事,不愿取而不告,才留下字条,也是伸谢之意。

  至于这位南兄,方才说的,全系事实,家师遵守托塔天王昔年之约,不愿再和九大门派为敌,好在南兄正好有事云南,命我邀他前来,无非想请他代陈此事因果,不致各走极端。

  诸位竟然怀疑到南兄来历,同时也怀疑金塔信符有假,家师心意已尽。

  诸位如果不予置信,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好在家师启关之即,是友是敌,只好听凭诸位自决了。”

  闯尊者原已一腔怒火,如今见他侃侃而言,一时望着石笋上挂着的金塔信符,不禁疑信参半!玉灵子敞笑一声道:“这小子满口胡言,大师不可轻信,他们既能伪造王大侠信符,自然也早已编好了说词。

  分明是黑风婆服下大旃丹,此刻正在紧要关头,如果任由她修复玄功,势必贻害无穷,终非江湖之福。”

  龙学文大笑道:“玉灵子倒说得容易,不过衅由你起,后果也该由你们武当派负责!”

  玉灵子修眉乍扬,大喝道:“贫道面前,岂容你放肆?”

  玉真子对当前形势,也感到真伪难办,好生为难,一面连忙徐声说道:“三师弟,既有托塔天王王大侠的信符,在此出现,不论真假如何,总是和王大侠威信有关,咱们还当从长计议……”

  玉灵子年纪虽然不大,在武当派中辈份甚尊,乃是上代掌门青木道长关门弟子,自从玉虚子接掌门户,他名列武当三子,平日目空一切,生性高傲。

  此时虽有玉真子劝阻,那肯就此罢休,闻言大笑道:“小弟不信这金塔信符,真会是托塔天王之物?”

  倏地跨前一步,伸手朝石笋上摘去!南振岳见他伸手摘来,想起方才玉真子说的“不论信符真假,总和王大侠威信有关”。

  心头猛然一凛,暗想:此话不错,不管信符真假,是师父的名头,岂能让人家当着自己撕下?心念闪电掠过,立即大喝一声:“住手!”

  玉灵子没想到南振岳敢对自己大声叱喝,不禁微微一呆,勃然大怒道:“金塔信符就是真的,贫道把它撕了,又待如何?”

  玉真子脸色微变,忙道:“三师弟不可意气用事!”

  南振岳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禁心生怒意,脸眉剔动,大声道:“道长要如何才能相信?”

  玉灵子狂笑道:“小子,你自称托塔天王门下,想来自持艺技不凡,何妨使出来让贫道开开眼界?”

  南振岳少年气盛,正待开口!忽听自己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此人名列武当三子,你初出江湖,不宜和他结仇,快依老身所说,摆出令师擎天掌姿势,使对方证实你确是托塔天王门下就行。”

  这是左夫人的声音,南振岳心头一凛,立即镇静下来,微微一笑,朝当前三人拱拱手道:“大师和两位道长,名重武林,在下微末之技,岂敢献丑,只是三位对在下来历,既已生疑,在下纵然答辨,也难以使三位见信。师门薄技,大概逃不过大师和两位道长法眼,在下意欲摆个式样,请三位多多指教。”

  他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吭,丝毫不意气,甚是得体。

  听得玉真子和闯尊者暗暗点头。

  玉灵子面露不屑,口中冷嘿了一声,也没有开口。

  南振岳话声一落,立即气纳丹田,右脚前跨半步,目光平视,左掌缓缓下压,右手同时极其缓慢的朝上托去j玉真子面露惊容,脱口头朝闯尊者道:“擎天掌!这位小施主果然是王大侠的高弟!”

  闯尊者直声笑道:“不错,不错,贫衲曾听人说过,这,一式好像叫做‘抑浊扬清’,正是王大侠……”

  话声未落,蓦听玉灵子敞笑一声,道:“贫道久闻托塔天王擎天三式,号称天下无敌,贫道苦无机缘领教,想来他一手调教的门人,自然也不同寻常,贫道倒要试试你学到了王大侠几成火候?”

  右掌突扬,凌空朝南振岳上托的右掌拍去!他原是生性高傲之人,此刻老羞成怒,这凌空一掌,使出来的正是武当绝学,玄门罡气的初步功夫“少清掌”,威力之强,也仅逊于玄门罡气!玉真子睹状大惊,急忙喝道:“三师弟使不得!”

  但是已经迟了!玉灵子掌风出手,何等迅速,一团少清罡气,业已奔到南振岳头顶。

  只听“蓬”然轻震,紧接着有人闷哼一声,一团人影,应声飞起三丈来高,向外摔去!

  这人,不是南振岳!竟是武当三子的玉灵子?在场之人,都看得清楚,玉灵子一掌出手,南振岳连动也没动,那么是玉灵子自己飞出去的?当然不!南振岳这式“抑浊扬清”,乃是“擎天三式”中最具威力的一式,因为这掌法,必须把全身力道,凝聚右掌,而且又有左掌下压之势,干清真气,由右掌心朝上冲出,震力极强,出必伤人。

  玉灵子不知就里,使出的又是道家罡气初步功夫“少清掌”,本身也是有强劲震力的掌功,他掌风下劈,发觉自已发出的一团少清真气,被一股强猛绝伦的力道反推而起。

  只见一团青影,快如离弦之矢一般,直飞过来,悬空一攫,抓住玉灵子身子,紧接着一个大翻身,卸去他反震之力,轻飘飘落在一支石笋尖上,再落到地上。

  南振岳没想到自己这式“抑浊扬清”,会有如此威力,玉灵子被内力反震,似乎伤得不轻,心头大惊,急忙收势,惶恐的道:“在下一时失慎,道长伤得如何了?”

  玉灵子脸色铁青,双目隐泛凶光,厉声道:“姓南的,贫道领教了,咱们后会有期。”

  身形纵起,一掠而逝!玉真子脸色微变,朝南振岳打了个稽首道:“三师弟性情暴燥,冒犯之处,小施主幸勿介意,贫衲告辞。”

  话声出口,人已急急迫了出来。

  闯尊者低喧一声佛号,合十道:“小施主原谅,贫衲也要回寺覆命。”

  南振岳慌忙拱手道:“大师请恕在下放肆……”

  闯尊者洪声大笑,提着方便铲,大踏步走了出去,四个灰衲僧人一齐转身,也跟着走去。

  小小的盆地上,登时静了下来,南振岳眼看一场风波,果然因自己使出“抑浊扬清”,而告平息,但却凭空和武当派的玉灵子结了仇。

  虽然这是对方自取其辱,怪不得自己,但这个怨,总是结定了!他依然一动不动站在两根石笋之间,只是怔怔出神J龙学文面露喜色,笑道:“南兄身怀绝技,小弟今晚总算开了眼界!”

  南振岳还没开口,突然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喂,小子,这一手着实漂亮,你真是王公直的徒儿?”

  这声音尖细得有如童子,好像就在自己头顶之上!南振岳心头一惊,不觉举头朝上瞧去,但见天空浮云如絮,半轮皓月,清光明朗,不见一丝人影!身后不远,是一座高插天际的陡削山峰,百丈石壁,那里隐得住人?正看之间,只听那尖细声音,微微一笑,又在耳边说道:“小子,老夫还在龙峒峰顶上,那能看得到我?”

  南振岳细听那童子声音,果然是从百丈高峰上飘送下来的,心头不觉大感惊骇,暗暗忖道:“这发话之人,不知是谁,他身在插天高峰之上,不但把下面情形,看得清晰,而且这‘传音入密’之术,说来如同对面一般,这份功力,简直骇人听闻,只怕举世也难找得出几个来!”

  龙学文眼看南振岳并没回答自己的话,却反而举头仰望,好像在瞧着什么,心中觉得奇怪。

  他自然清楚南振岳内功精深,耳目之灵,远胜自己,瞧他这般光景,莫非发现了敌踪不成?心念一动,也立即举头瞧!这时,南振岳耳边,又听那尖细声音说道:“浑小子,你可是不相信老夫的话?好!你睁大眼睛瞧着,老夫要下来了!”

  南振岳凝足目力,朝上瞧去,蓝天无云,月光之下,果然见到一点小黑影,从百削壁上悬空飞落下来!黑影,如星丸泻落,速度奇快,也渐渐放大,等到看清人影,但觉疾风压顶,面前已经多了一个满头银发的矮小老人。

  龙学文大惊失色,手按剑柄,疾退数步!南振岳却依然渊停岳峙,屹立如故!但在这一瞬之间,耳边响起左夫人的声音说道:“来人是雪峰三眼老妖,你千万忍耐,不可得罪了他!”

  这从百丈悬崖飞泻下来的老人,身高不满五尺,天生一张孩儿脸,身上又穿了一件彩衣,如果没有一头银发,简直像一个十来岁的童子!“三眼老妖”,南振岳从没听师傅说过,但左夫人说得那么郑重,可见来人非同小可!其实就是没有左夫人提醒,光凭他从百丈悬崖凭空飞落的绝世身法,也可知道决非常人!南振岳神色镇定,拱手作揖,恭敬的道:

  “老人家现身相见,不知有何赐教?”

  白发老人目如点漆,瞥了南振岳一点,点点头:“不错!不错!”

  他好像是称赞南振岳眼看自己从百丈上空飞下,神色镇定,丝毫不露惊容,也好像是称赞南振岳对自己执礼甚恭!他孩儿面上,绽出笑容,又道:“听到了没有?老夫是说你小子果然不错,须知老夫对人,从不轻易称许!”

  回过头去,对龙学文道:“娃儿,你也不错,是赫金花的徒儿吧?”

  龙学文敢情也得了左夫人的暗示,闻言连忙躬身应是道:“再下叩见老前辈。”

  白发老人目射奇光,道:“娃儿,你知道老夫采历?”

  龙学文道:“再下曾听家师说起过前辈童颜鹤发的汕姿,再说老前辈飞降的身法,武林中除了老前辈,也没有第二个人了,猜想准是老前辈了。”

  白发老人听得尖声大笑,道:“老夫生平不喜人奉承,你娃儿果然口齿伶俐!哈哈,武林中没有第二个人,还有这小子的师父!”

  说到这里,回过头来道:“老夫问你可真是王公直的徒弟,你还没有回答老夫?”

  南振岳道:“老人家垂询,晚辈岂敢不答,只是晚辈只知家师自称洪山道士,最近才知家师就是托塔天王,但晚辈依然不知家师名讳,老人家问的,晚辈无从回答。”

  白发老人口中咄了一声道:“浑小子,已经出来闯江湖了,连师父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告诉你,托塔天王,就是王公直,唔,那你师父呢,现在何处?”

  南振岳道:“家师住在洪山三清观,只是他老人家时常出外云游,一去就是几个月不回,晚辈出来之时,家师还在山上。”

  白发老人,目光一转,忽然朝石笋上挂着的金塔信符一指,道:“这是你师父的信符了?”

  南振岳点头应“是”。

  白发老人点头道:“很好,老夫暂时把它取去,你回去告诉你师父,一月之后,老夫在岳阳楼等他。”一招手,挂在石笋上的立轴,嗖的一声,朝他大袖中飞去!南振岳急忙拦道:“老人家且慢……”

  白发老人脸色一沉,愠道:“怎么,老夫已经取了,你敢不答应?”

  南振岳道:“信符虽是家师信物,但此符并非晚辈所有,晚辈确难作主。”

  话声方落,只听左夫人的声音,急道:“你不可和他顶撞!”

  白发老人怒嘿一声,横目道:“老夫取走信符,就是要你师父找我!”

  南振岳听出他口气不善,突然想起方才玉真子说的信符关系师父名头之言,不由抗声道:“你要找我师父,尽可前去洪山,晚辈面前,岂容家师信符,任人取走?”

  白发老人尖声长笑,道:“小子,你有多少道行?老夫懒得和你小辈多说!”

  大袖展处,狂飙如潮,直扑而来南振岳双掌护胸,正待推出,那知定睛瞧去,这一瞬间,白发老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心头不觉大惊,暗想:这老儿去势好快!方在怔忡之间,瞥见一支大石笋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南振岳目光抬处,慌忙扑的拜了下去,口中喊了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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