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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卷 第 七 章 电光无涯

  “爹,爹,爹……”撕心裂肺地叫声是从马君剑的身旁传来的,泪水从凌海的眼中涌了出来,一路上还算镇定的凌海,这一下子变得很疯狂,疯狂得连马君剑都抓不住他,凌海如发怒的小豹向倒下的凌文风飞奔而去。

  还在淌着血泪的马君剑这才反应过来,急喊道:“不能去,海儿,危险!”便射了出去,如离弦的箭一般,目标是疯狂的凌海,他不能再让凌海死去,他之所以对凌家情深义重,十年前是因为老庄主,从老庄主去世以后便是因为凌海。自唐情没有音信之后,他终生未娶,凌海便像他的孙子,这也正是他和凌海投缘的原因。刀,剑,人都是无情的,那无情的人,使出无情的刀、剑,连少年都不放过,但他们错了,这并不是普通的少年,而是凌家的少庄主,他们竟毫不在意地去杀凌海,竟不把凌海放在眼里,在高手的眼里,他们砍来的,两把刀一把剑,至少共可找出一千九百九十九处破绽.不过凌海不是高手,他是刚满十五岁的少年,一个特别的少年一出生,他爷爷便为他植下内功基础,两岁就为他打通全身筋脉,三岁开始练眼力,四岁开始练暗器手法,五岁便能杀死飞行的鸟儿,六岁时凌文风开始教他剑法和读书,七岁时马君剑教他剑法和内功,凌文风便教他认毒和解毒,八岁时凌海便开始学用毒,九岁便又修习凌家的内功心法。在这十五年中主要是马君剑和凌文风教他,而他爷爷在他三岁时便已死去。他本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一学就会,不仅学了马君剑和凌文风的武功,还有那几位已死的老头也教过他功夫,所以对那杀过来的刀剑,他至少可以看出九百九十九种破绽。虽然他已进入了疯狂和极度悲伤的状态,但平日所训练出来的自然反应使他动了一下手臂,手中几颗玩耍的铁弹子已钻进了三位黑哀人的咽喉。刀、剑无情,但铁弹更无情!

  “当啷”,刀、剑掉在地上,黑友人抚着咽喉难以置信地望着凌海,而凌海并没有停留,嘴里还疯狂地喊着:“爹,爹……”对于三个人的倒下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少庄主!”

  那位被叫作五叔的老人也带着一干庄中兄弟向庄主这边扑杀过来。

  “海儿,危险!”马君剑终于赶上了凌海,但也被黑衣人所包围.敌人如潮水,还有两三百之众,而庄兄弟唯乘几十人而已.黑衷人的高手也很多,但对仅剩的庄中高手也一时难以杀完。

  “老五,夫人呢?”马君剑点了凌海的昏睡穴后一边挥剑一边问.“不知道,自始至终都未见到夫人出面。”老五难过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二庄主呢?”马君剑还怀着惟一的希望问道.“被内奸用诡计暗杀了!”老五痛苦地道.“庄主怎么死的?”马君剑悲凉地问.“庄主中了翠花下的毒之后,又被老大用诡计暗杀,而老四被老三暗杀,所以庄主愤然杀了他们两个.”老五老泪纵横地道.“如今,我们只有保着少庄主冲出去,能冲出多少,就冲出多少!”马君剑恨恨地道.“好,我们就护着少庄主冲!”老五悲壮地道.“杀呀,为庄主报仇,为凌家庄雪恨!”马君剑怒喊,一下子把凌家高手的士气全都激上了顶峰。在庄中人的眼里,马二爷和庄主一样有威严,加之人缘好,武功深不可测,所以没有了庄主,人们就将信心全都系于马君剑的身上。马君剑挥出他的剑,一柄亮丽无匹的剑,虽是黑夜,但它发出的光泽犹如旭日,天地之间全都是一片黑暗,院中所有的灯光全被这一柄剑所吸纳,让所有的光再在剑上“燃烧”起来。黑衣人那蒙着脸的黑布全部被似有形有质的剑气绞碎,一时攻上来的黑哀人的眼全都如盲了一般,从此,他们也再没有睁开,因为他们的喉管全都被割开,全都静静地躺下了.这一剑是马君剑四十年来将“光屏无边”精改而得的“电光无涯”.四十年来,他没有一刻能忘记唐情,也没有一刻不充满恨意,直到凌海出世,他才将恨转成爱恋.他的武功一年比一年厉害,甚至连凌文风都不知道他的功夫深浅,天下能知道他武功有多高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便是十几年前死去的凌老庄主,一个便是唐门现任三大元老之一唐竹棋。此时,他便将埋藏心底的恨意以最凌厉的剑式用火山爆发的气概释放而出,所有攻来的长剑如朽木一般一触即折。黑衣人纷纷倒下,如潮水一般,一进一退。

  “当!”一道凌厉的剑锋刺入那团旭日的光芒之中。

  天地间突然一暗,那团光芒不见了,只有一条银龙在闪烁,一条扭动的银龙,一条翻腾的银龙,一条凶狠得要吞噬另一条青蛇的银龙。

  青蛇的主人是一位矮而肥的黑衣人,他如一个地瓜一般,一个长着一根长刺的地瓜,在人群中,在刀林剑雨中滚动。马君剑,一手抱着凌海,猛一侧身,弹出一腿,这一腿就如银龙的尾巴,向地瓜撞去,这一腿的气势绝不逊色于刚才的那一剑。一名剑手达到了最高境界,全身无处不是剑,马君剑便是处于这种境界,手中的剑是精气神所凝合的狂龙,这一脚同样也是精气神所凝合的潜龙,因此地瓜眼神变了,变得无比凝重,额头竟在刹那之间滴下了汗珠.“轰!”地瓜果如滚地葫芦一般滚出老远,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泡。但马君剑也在同时发出一声惊叫,他显然也受了重伤。他并非被地瓜所伤,地瓜还没有这种能耐,可以说在这一群黑友人中还没有谁有能力杀马君剑,可马君剑的确是受了重伤,还一口血吐在凌海的脸上。马君剑中了一掌一剑,剑是毒剑,掌是“劈山掌”,都是击在背后,站在马君剑的身后是两个人,一个是他的老五,另一个是位年轻人,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那张风吹弹得破的脸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那双桃花眼中燃烧着狂热的邪恶,这是刚才马君剑所未曾注意到的,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用的是墨剑、她便是众人欲寻未得的翠花,也便是向庄主下毒的翠花。马君剑转过身来,只见庄中兄弟已所剩无几,便仰天长叹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到老你却要毁掉自己的名节?”

  翠花在老五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重重地吻了一口,娇笑答道:“就因为这个,我便是他的女人,哈哈哈“你这可耻的贱人!柳长空,像这样的垃圾,在妓院里随便可以拣一堆,你真是笨猪呀!”马君剑阴损地道.“马君剑,你不要污辱她。我是对不起你,可你实在太顽固,你看看,你到老来得到了什么?连女人的滋味都不知道是什么,你有什么权力说我?”老五柳长空怒道.“好,好,竟为了一个婊子,连多年的兄弟之情都不念了!”

  又是一道亮丽的彩屏来自马君剑的手中,就像是天边飞来的晚霞,这是灯光的色彩未曾改变就被吸纳了过来产生的效果。晚霞向柳长空和翠花推了过去,马君剑和凌海不见了,晚霞己将他们俩吞没。所有拼斗都似乎不存在,眼前只有晚霞.这道亮丽的晚霞,是柳长空和翠花的感觉,他们只感到自己无比的孤独,无比的寂寞,就像将逝的晚霞,即将消失于无限的宇宙之中,这便是此道晚霞的精神实质之所有,柳长空和翠花的精神完全被吸引,眼看就要被晚霞吞噬。突然一声暴喝:“醒!”一位高大如山的黑农人向晚霞扑去,柳长空醒了,翠花也醒了,就在马君剑的剑刺入翠花的咽喉时,手颤了一颤,那巨烈的毒经不起这猛烈的运力,拿剑的手有些麻木,也因此,翠花险逃一命,但那如花的俏脸便从此多上了一条长长的疤痕,而柳长空却因马君剑的剑尖斜削而断下一臂。但马君剑又被一道猛烈的掌风扫中,因为那本是攻向凌海的一掌,他挡了一挡,便击中了他。他又吐了一口鲜血,然后打击奇怪的一剑。非常奇怪的一剑,“哧……”一连串似空气燃着了一般的声响,这支剑周围的空气似有一股有形有质的水波向四周荡去,而剑的本身和马君剑的身子便如一根系于急流中巨石上的绳子,又如狂风中的弱柳,但剑式没有一点转弯的痕迹,因为剑尖便如急流中的巨石,无论绳子如何动,它都不移半分,也就如狂风中的柳根,无论柳枝如何摆,它都不离原位。

  他不看砍来的刀和剑,因为若有刀风划过,刀风至处,该地自然随风而动,即水中之绳,随水纹而动,水强则收,水弱则张,更奇的是那些近身的刀剑变得缓慢无比,他们如握着了万钧巨石,再也不是轻便的剑。

  于是,马君剑乘这时动了,他的动作并不受这四周扩散的真气所影响,所以他依然迅如脱兔,钻出重围,也有凌家庄的儿郎侥幸得逃。当黑衣人反应过来时,马君剑已逃得不见踪影.“追,不能让他们跑了!也许宝物就在他们身上!”那位高大如山的黑衣人急道。

  顿时只见空中黑衣翻飞,一些真正的黑衣高手全都去追寻马君剑了。秋虫夜鸣,肠断,忆江湖跃马,红颇白发,奇剑尽是孤独,谁与之争百合?残花尽凋,明春谁再开?夜沉寂如死,破庙,残墙,篝火,白发,童颜,独自垂泪.“海儿,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报仇终有机会.”老人沉痛地道。

  “二公,我……”少年倒在老人的怀里抽咽着道.老人爱怜地轻抚少年的黑发,身上的毒伤又在隐隐发痛。

  “海儿,他们一定会很快便追来,我们必须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然后再图报仇.”

  老人有些焦虑地道,这便是刚从凌家突出重围的马君剑与凌海.“二公,你的伤还痛吗?”

  少年有些心疼地道.“海儿,记住,你要坚强些,凌家的男儿都是有骨气的,你是凌家的少庄主,你更应坚强,不能玷污了你爹的名头.想想你爷爷独挑牛大天五十八洞,三十六寨,那是何等气概,你爹受尽创伤,依然将叛徒手刃于剑下,是何等英雄,你不能哭,更不能冲动。”马君剑有感地道。凌海却泪水滂沱,想到那仁厚的父亲在他眼前静静地倒下,如一座山一般倒下,想到那慈祥的父亲温和地对他说:“海儿,过两天便是你十五周岁的生日,这颗珠子就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在生日那天,我会告诉你这颗珠子的意义和用途,好不好?”

  父亲倒下去了,这颗珠子有什么意义和用途呢?这已成了谜,想到父亲那如冬日阳光般灿烂的微笑,他就想哭.从小父亲在他眼中是个神,是一个无所不会无所不知的神,是一个永远都击不倒的不败之神,是一个仁爱慈善的神.还有他那生死不明的母亲,虽然母亲从来都不爱笑,但在他的眼里是仙女。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一夜之间都变得那么遥远,那样不现实,亲人一个个死去,伙伴一个个躺在刀下,连惟一的亲人马君剑也身受毒伤,怎能叫凌海不哭呢?凌海哭得很痛快,他不怕有刀剑来砍他,因为有马君剑。而马君剑双手轻抚凌海抽动的双肩,这也是他惟一能安慰凌海的地方。凌海抬起了头,因为他听到了有脚步声向这边围了过来,他所有的悲痛和心酸已全都随着泪水流尽,所以他恢复了警觉。不过马君剑早就将火熄灭,唯有从空气的呛人气味中才感觉到有烟在升。这是破庙的一角,有三面墙完好无损,只有对面才有一个破洞,所以并不怕有人能发现篝火.“堂主,前面有一间破庙,我们进去看一看.”

  一个嗓音尖尖的人道.“好,里面没有光要小心一点.”一个声音浑洪的人道.“知道.”尖尖的人道,便再也没有言语.“堂主,这里有一滴黑色的血,老匹夫肯定经过了这里,很可能就在庙里!”尖尖的声音又道.“嗯.”一人应了一声.“将各路口封死,这老匹夫中了剧毒,又受了内伤肯定跑不远.”那声音浑洪的人道.凌海偷偷地向马君剑望了一眼,只见马君剑眼里射出如夜猫之眼的光芒。

  马君剑拍拍凌海的肩膀,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凌海心领神会,这是凌海从小就和马君剑约好的暗号。于是他掏出一把铁弹子,在马君剑的牵带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在这深沉的夜里,他们决定杀掉这些人。

  “啪。”一树枝被一个黑衣人踩断.“什么事?”一个声音问道.“踩断一根枯枝.”

  一个黑影答道。

  “哦,小心点.”还是那浑洪的声音。

  “呜”,马君剑一手捂住他的嘴,一剑就划破了他的咽喉,这名黑衣人只来得及一声闷叫.“啊。”一名黑衣人惨叫,他的咽喉已被铁弹击穿。

  “什么事?”那浑洪的声音急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老七和老八.”那尖尖的声音道。”小心,老七、老八可能出事了。”那浑洪的声音道.“啊……”又一声惨叫传自庙西.“啊……”这一声惨叫传自庙南。

  一时间黑衣人人人自危,竟有人点亮了火把.“卟”,“啊!”火把灭了,人也跟着倒了下去,这是凌海杀的,虽然他人小,但暗器功夫绝不差。

  “啊……”这是马君剑杀的。

  “集合,集合,大家别分散,别分散.”声音浑洪的人焦虑地道。

  “喳喳……”显然众黑衣人都向声音浑洪的人那里集合。

  “啊……”“啊……”又是两声惨叫响起。黑衣人的脚步似乎有些乱,“喳喳……”

  之声更重。马君剑和凌海混在奔跑的队伍之后,一路杀过去,漆黑的夜晚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孔,何况他们还借有树木掩护.黑友人归队时,他们已损失了十几名好手,“把火把点着,小心搜寻.”浑洪声音的人道.“是,堂主.”那尖尖的声音道。

  马君剑、凌海便开始逃遁,刚才马君剑只觉得气血浮虚,显然毒仍没有逼净.而凌海只不过是个孩子,所以有利的形势一失,他们便只好跑,越远越好,否则一到天亮他们将暴露无遗。火光一亮,黑衣人就发现了飞逝的两人,便各展开轻功追赶。

  若在平时,不用一刻就可以把这些黑衣人甩得无影无踪,但此时马君剑身受重伤,又拉着凌海,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当跑到洛阳桥之时,已被黑衣人围住.“诲儿,看来今天我们命该绝于此地。”马君剑凄然地道.“二公,天意如此,我们只好认命了.”凌海的声音也变得深沉起来。

  “老匹夫,凌家的如意珠可在你身上?”那浑洪的声音问道.“什么如意珠,老夫根本就没见过,你何必赶尽杀绝呢?”马君剑有些愤怒地道。

  “杀了再搜身。”浑洪的声音道。马君剑缓缓放下凌海的手,挺起微屈的腰杆,那浓浓的眉毛一掀,冷冷地道:“看谁为我陪葬!”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谁都看见马君剑发威的场面,因此谁也不敢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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