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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一章 九灵门徒

  勿庸置疑,大劫主正全速向落日峡谷方向前进,所以,当他突破一道道的封锁时,便不断有人向天司杀、地司危、蓝倾城他们传出讯号。

  广相照苦笑一声,将烟火扔至一旁。现在看来,他们千马盟到危山十九峰来,所起的作用似乎就是为劫域的人送上几匹上等的好马,而付出的代价却是九条性命。

  这等感受,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意兴索然之下,广相照甚至都忘却了思忖以大劫主那惊世骇俗的身法,何以多费周折,从千马盟手中夺走马匹?按理以大劫主身法之快,根本无须借助马力!

  “盟主,是我……救了你啊,盟主曾救过我一命,现在……我终于……还了盟主的救命……之恩。”小帛的声音有些微弱地道。

  广相照道:“你不要开口说话了,那样会损耗你的内息的。”

  这时,附近的各族派的人已被惊动,迅速向落日峡谷这边赶来。

  小帛笑容苍白:“盟主……一定奇怪我怎么……能够救得了盟主,我用的是……是巫术中的蛊术,在盟主的座骑身上下了蛊,只要盟主……有危险,我便催发蛊术,让座骑倒下。”小帛不理会广相照的劝阻,继续往下说道。

  蛊术是巫术中较为低级的一种,而在兽禽身上下蛊,则又是蛊术中较为简单的一种。在密象国中,连一些猎手也要学一点简单的蛊术,为的就是在捕获的猎物身上下蛊后,可以借助这被擒的猎物找到更多的猎物。小帛的父亲就是一个曾前往密象国修炼了几年巫术的巫师,可惜天分有限,未能大成,但他却仍痴迷于巫术,便将希望寄托于其子小帛身上,向小帛传授了一点基本的巫术之后,便在小帛十四岁那年带着他前往密象国,若不是在小帛饿昏途中时,正好遇到广相照,那么小帛就将命丧荒漠了。小帛被救了起来,但与他同行的父亲却没能被救起。

  小帛曾发誓此生不再学巫术,也不再用曾学过的巫术,没想到这次却还是为广相照破例了。

  小帛称一旦广相照有危险,他便以蛊术使其坐骑仆倒。他作这样的准备,可见他对广相照与大劫主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广相照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又怎会对此在意?

  赶赴落日峡谷的人,都为千马盟的九具尸体所惊悚。在此之前,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兵刃交击的声音,这便等于说劫域的人一出手便击杀九人,而千马盟却不能做出任何的反抗,而且,这还是在千马盟十一人呈“一”字型排列队形的情况下。

  心惊之余,有人吆喝道:“追赶大魔头要紧!”

  闻者再无心多加逗留,匆匆离去。

  而广相照已顾不得追杀大劫主的事了,他以残剩的单臂将小帛扶住,只觉小帛的身子越来越凉,连双眼也像极度疲倦而难以睁开。

  广相照大惊,急忙呼道:“小帛……小帛……!”

  “他还有救。”

  忽然有一个清朗而淳和的声音道。

  广相照一抬头,看到了三个年轻人,二男一女,皆是神韵不凡的人物。说话者是一个刀眉星目的年轻男子,黝黑健康的肤色配以朴素合体的衣衫,威武中又显出一份朴实。

  广相照以前一直都在西部荒漠中迁徙流转,对乐土武道中人实是知之甚少,此时面对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他也并不认识。

  心头惑然之际,那黝黑肤色的年轻人已接着道:“在下乃九灵皇真门弟子花犯,愿助前辈一臂之力。”

  广相照恍然大悟,原来是九灵皇真门的人,怪不得这三人如此年轻,却隐然有大家风范。他却不知除了与他说话的花犯之外,另外的风浅舞与凡伽都不是九灵皇真门的弟子。

  广相照曾是马贼首领,遇见四大圣地的传人,心头仍不免有些忐忑,而花犯称他为前辈,却让他感慨唏嘘,如果不是一下子折损了九名兄弟,那么此次危山十九峰之行,还算是成功的,否则九灵皇真门的人怎会称一个马贼的头领为“前辈”?

  对于四大圣地,广相照如何不知?而且他也曾听说“金童玉女”中的“金童”就是花犯,被誉为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人物。有花犯此言,广相照心头踏实多了。

  △△△△△△△△△

  依天司杀、地司危的原计划,在靠近落日峡谷西入口一带,周遭并不打算布署人马,以防大劫主有所警惕,在未进入落日峡谷时便开始退却。但晏聪却力排众议,坚持要在这一带布置人马,遵循“用人不疑”的原则,天司杀、地司危最后同意了晏聪的意见。

  焰花传讯而至,证实晏聪的承诺已开始兑现:大劫主的确离开了危山十九峰,正向落日峡谷而来。

  无人知晓晏聪究竟用的是什么计策做到这一点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灭劫”之役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一切都依照原先的布署,迅速而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与此同时,劫域所属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落日峡谷逼近。广相照的骏马在劫域人的驾驭下,风驰电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连穿越了五道封锁线,毙杀三十一人,伤十七人。

  纵然依照晏聪的计谋,这些人都只是象征性地截杀大劫主,他们都不是“灭劫”之役的中坚力量,但大劫主所率的劫域人摧枯拉朽般的长驱直入,仍是让人心神震撼。

  在接近落日峡谷的三里之内,道路一侧全是光秃秃的山岩,根本无法隐蔽人马伏击,而另一侧则紧挨着云江。

  依晏聪的意思,本不想在这一带安排任何人马,但天司杀却认为既然已有五道封锁线了,在这儿再多安排一些人马也未尝不可,大劫主若要改变穿过落日峡谷的计划,早在突破五道封锁线的时候就会改变了;若是不改,那么在此再安排一路人马也应该不会影响大劫主的计划。

  天司杀之所以希望在这一带安排人马,其实是担心大劫主一旦进入落日峡谷后,断其后路的力量太弱,圣水教的势力的确不弱,但对晏聪是否真的能请动圣水教的力量,天司杀实在有些不敢确信。圣水教久居海上,与乐土武道各族派少有瓜葛,年纪轻轻的晏聪真能说动圣水教吗?

  守候在这一带的是道宗的四十余名弟子,蓝倾城并不在其中,为首的是栾大。

  栾大在对付支持石敢当的道宗弟子时不遗余力,自石敢当被“毒杀”后,栾大在道宗很受蓝倾城重用,这一次蓝倾城参与“灭劫”之役,将栾大也带来了。

  栾大品性鄙俗,虽然得蓝倾城赏识,但在道宗弟子中却并无威望。当示警的烟火接二连三地升起时,栾大心头忽然升起一个惊人的念头:他要独战大劫主!

  此念一起,栾大不由为之激动不已。

  由那些示警烟火升空的时间密集程度来看,前五道封锁线定然是一触即溃,这使栾大忽然有了一战成名的强烈欲望。他虽然自知绝对不可能胜过大劫主,但自忖在剑道修为上也浸淫了数十年,只要能将大劫主阻截一时半刻,与其他人的一触即溃相比,何愁不名扬一时?

  “那时,道宗上下还有谁敢小视我栾大?”

  栾大为自己的念头所激动,就像痛饮了美酒之后,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一种类似于微微晕眩的感觉漫过他的身心,让他双目熠熠有光,面部肌肉因兴奋与紧张而绷得紧紧的,本就阔的嘴脸更显得阔了。

  道宗弟子察觉到栾大神色有些异样,都有些诧异,却无人相问。

  众道宗弟子的目光都投向了大劫主必经之路,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比那通道高,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地将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来了!”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马蹄声如自远而近的骤雨般,密集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间。

  要独自与大劫主一战的念头,就如同挥之不去的咒念般控制了栾大的心灵,他太渴求道宗上上下下都承认他的地位,偏偏又无法达成这一迫切的愿望,在失落中,他的心理难免失衡。

  栾大的目光亮得有些邪异,亦投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但事实上他的目光却似无所见,空茫茫的一片,惟有脑海中在想象着、幻现着大劫主策马飞驰的情形。

  所以,当其他道宗弟子惊讶地发现劫域人马出现之际,竟有一团暗黑之气笼罩着他们七人七骑,难以看清时,惟独栾大对这异常的情形视若未见。

  明亮绚丽的阳光下,却出现了一片与阳光格格不入的暗黑之气,并且暗黑之气卷裹着七人七骑向落日峡谷这边飞速逼近,这样的情景,着实有些诡异。

  众道宗弟子微微色变时,栾大忽然低吼一声,也未与其他道宗弟子招呼,已倏然掠出,倏起倏落,转眼间已落在道路中间,“铮……”地一声拔剑而立。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道宗弟子皆为之一愕,暗忖在原计划中并无这一步啊,一时不知是否该随之而动,予栾大以支援。

  栾大仗剑而立,凝神向前方望去,只见一团暗黑之气快速向他这边席卷过来,他竟无法看透这团暗黑之气,只能听到马蹄声自暗黑之气中传出。

  栾大的双眼渐渐眯起,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那暗黑之气的迫近而不断地加大,手心慢慢有了冷汗,握于手心的剑在“嗡嗡……”作响。

  随着那团暗黑之气的逼近,莫可抵御的强大气势也全速压迫过来。

  栾大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与脆弱——这样的感觉,是突然萌生的,但一旦萌生,则根本无法将它压下,而只能是越来越强烈。

  栾大感到正向自己全速逼近的已不是数人数骑,也不是一团神秘莫测的暗黑之气,而是整个世界!

  而他自身,却孤独无助地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

  栾大忽然绝望!

  未出手,他就绝望了,对自己的武学修为他本是颇为自信的,但这一刻,他却突然变得毫无信心,忽然发现自己一向自诩的剑道修为一定是一无是处,不堪一击。

  栾大依旧站立于原处,姿态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是随时准备发出凌厉一击的姿态。

  但,他自己却明白,他已根本没有勇气出击!

  现在,他只想立即退走。

  但,众目睽睽之下,岂能在毫无作为的情况下就安然退走?一旦此事在道宗传开,那么他还有何颜面立足于道宗?

  他忽然恨起了自己,他不明白自己何以那么愚蠢?为什么竟妄想借大劫主来壮大自己的名望?这实在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念头!

  只是,悔意来得太晚了。

  二十丈、十丈、九丈、八丈、七丈……

  那团暗蕴绝强气势与骇然杀机的暗黑之气如风雷席卷天地间般直压过来,转眼之间,已在栾大五丈开外。

  栾大的意志与战意全然轰然崩溃!

  在未能分清大劫主的确切所在,还没有挥出一剑的情况下,他的意志与战意便彻底地崩溃了!

  荣誉、宠信……所有的这一切,栾大已不在乎,现在,他只想抽身便走,哪怕从此再也无法在道宗立足也在所不惜。

  只因为,他所面对的,竟比死亡还要可怕。如果仅仅是面对死亡,栾大毕竟是道宗有地位的人,算是成名已久,也并不至于太害怕。

  他没有料到世间居然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那就是生或者死已全然不为自己所把握,生命、意志、灵魂,都如同风中弱草,被强大百倍的惊世力量完全掌握蹂躏……

  栾大的瞳孔开始放大,五官扭曲,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立着,但此刻他已不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剑客,而像是已失去了生命的人。

  劫域的人依旧全速而进,栾大的出现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好像栾大不是一个剑道修为不俗的剑客,而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子,可以轻易地将之践踏、超越。

  大劫主以其旷世修为以及莫可违逆的绝顶气势,将七人七骑凝成了一个牢不可分的整体,就如同一驾战车,长驱落日峡谷!

  纵是天司杀、地司危这样的乐土拔尖人物拦截,大劫主也要将之辗碎于“战车”之下。

  何况仅仅是区区一个栾大?

  栾大心有退意,但竟不能动弹,莫名的力量将他的心神牢牢地压制,让他有极度虚脱感,仿佛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

  眼看那团暗黑之气就要将栾大也一并吞入之时,栾大忽然一声大笑,手中的剑蓦然划出一道弧线——却不是刺向任何人,而是深深地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削铁如泥的剑轻易地穿透了他的身躯,剑尖自后背凸现。

  栾大的身躯颓然倒下,并迅速被庞大的暗黑气团所笼罩。

  当他再次重现时,身躯已被马蹄践踏得不成人形了。

  道宗弟子全惊呆了!

  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在最后一刻,栾大为何会笑?也不会明白为何他没有出手,却以剑了断了自己的生命?

  栾大笑的,是他自己!

  连大劫主在内,劫域七人七骑终于如乐土人所希望的那样,进入了落日峡谷。

  只是,栾大蹊跷的死法,让众人的心变得沉重起来,忽然发现,即使大劫主进入了落日峡谷,也并不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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