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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3章 『喜』怒哀乐

  茜璐比·琉米艾鲁翌日圣涎节前夕摆放着长桌子的古堡大餐厅。在这个可以说是城堡内最大的房间里,五位不死者聚集在了一起。桌子上并没有什么食物,只有五个装满水的杯子。尽管没有什么料理,但是周围的装饰品却让人感到圣涎节的来临。桌上摆放的烛台,烛光美丽地摇曳着。

  “圣诞快乐!”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这句祝福话语的声调很是奇怪。

  发话的人被捆住手脚又被绑在桌子的一端——被称为是“诞生席”的座犄上。麦德他们四人则围坐在桌子周围。

  夜里被逮起来的城堡主人,就这么被绑了一晚上。他刚一醒过来,就对麦德他们指手画脚,让他们把城堡全部装饰成圣诞风格。尽管不明白为什么必须要这样做,但是一看到城堡里的女孩子们默默地工作着,于是不得不卖力地帮忙装饰着城堡。

  “现在可不是什么‘圣诞快乐’的时候,真是的。”茜璐比露出疲惫的笑容,小声嘀咕着。

  “刚一找到切斯,就看见你慌慌张张地从屋顶上飞跳下来……就算是怎么都死不了,那无理取闹也得有个限度吧。”“无理取闹是没有限度的!超过界限的事物全都是无理取闹的——”“我敢说。我不想听你说话。”“太过分了!?”艾尔玛他们像说相声一般对着话,只有切斯一个人默默无语。艾尔玛并没有把他和切斯的对话内容告诉麦德他们,而是说自己不小心才掉了下去。切斯因为自己的过错被包庇,心情十分复杂,一直在犹豫是否告诉尼罗他们真相,但结果还是顺其自然了。

  “你为什么要从上面跳下来,真相还是只有你和切斯两个人知道比较好。”麦德好像看出了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装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么说来,茜璐比和尼罗也没有追问切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大家都知道了,只不过是在包庇切斯。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受到了大家莫大的包容。

  但是,切斯并不想去确认这些,只是继续沉默着。沉默的时候,不断地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浮现于脑海中的,是放在艾尔玛头上的自己的右手。

  ——自己,可以信任坐在那边的那些人吗?对于这个突然浮现的疑问,切斯立刻摇了摇头。如果是麦德——或者是在纽约时结交的新朋友艾扎克和米莉亚,或者一直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姐姐爱妮思。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么把右手放在头上倒也无可厚非。但是,那边的那个人并不是装作天真地被自己抓住了。

  而且,对于那些大约有300年没见的人们为什么会那样做,切斯一个晚上都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傻瓜另当别论,但是艾尔玛所处的环境和别人不一样。比如说,艾扎克和米莉亚——在纽约的一对傻瓜夫妇,他们毫不怀疑地信任着切斯,所以肯定会面带微笑地迎接切斯的右手吧。

  但是,这个叫艾尔玛的男人一定是有什么预谋的。不是发自内心的,一定是带有某种目的性才让别人笑的。这也许是错觉,但是对切斯来说,这确实很不可理解的。

  是什么促使他做到那种地步的?自己在那个时候也丝毫没有想“吃掉”艾尔玛吗?切斯沉浸在这一连串的疑问中。这时,不经意地传来了艾尔玛的声音。

  “不要板着张苦瓜脸,切斯。现在是用笑容来征服世界的时候。再具体的说,不会笑的人会死的。看看动画片里出现的征服世界的魔王吧,他不是也在快乐的笑吗?他不是征服了世界以后才笑的,而是笑了以后才征服世界的。所以,我们应该先于魔王而笑,为了让世界上挨饿的人们笑而支援食物——”——还是,不去理解比较好啊。

  切斯愣住了,尼罗则一副大大咧咧的表情直接切入了主题。

  “现在可不是说些奇怪的话让别人相信的时候,艾尔玛。难道这个村里的魔王就是你?我敢说,你应该遵守约定的,快说吧。”“确实如此哦,艾尔玛……昨天我们问了城堡里的姑娘,因为她们是生贽,所以才被抓来了是吗?她们再没有多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并不是乱来——只是根据场合采取了严厉的态度呦。”麦德脸上的笑容少有地消失了,艾尔玛微笑着接受了他严厉的视线。

  “说‘抓来’太没礼貌了吧,那些孩子是我向村里提出要求生贽时,她们才过来的。”“是同一件事吧。”“不是的,那是……”艾尔玛故意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面孔,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是在这个村子,一个恶魔诞生的故事。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啊啊,首先,就从我在这个村子里被杀的时候说起吧。”====3年前12月艾尔玛刚刚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少女。

  虽然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卑躬屈膝的少女抱有疑问,但艾尔玛仍然让她带了路。

  村人们没有在艾尔玛面前出现,而是紧紧地关上了自家的大门。但是,在背地里他们却又偷偷地窥探着他。

  “啊糟糕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在我背后聚集着要袭击我的野兽的视线。受欢迎的男人真辛苦啊?难道是宇宙人正在计划着消灭我吗?宇宙人才会受到欢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应该是全世界统一的。”这样说着,少女把艾尔玛带到了位于村里一角的仓库里。

  “啊?只能是这儿吗?是真的吗?”这里可不能说是接待客人的好地方,只是一个稍稍积点雪就有可能倒塌的破烂小屋。大门已经掉了,窗户也破损不堪,真是个只能躲避寒风的奇怪地方。

  “……啊,好像村里没一个人会来这里啊,不,对不起,恕我直言了。你还特意带我来这儿……虽然我说只要能遮风雨就好……OK,我就住在这儿了,谢谢。作为回礼,明天我会告诉你有关‘圣诞节’的事,敬请期待吧。”这样说着想要和少女道别,但是少女不知为什么却一直站在门口。

  “嗯?啊,好的好的。之后在这里谈也可以。”艾尔玛微笑地说着,少女有点难为情的小声说道:“这里,是我的家……”“啊?”笑呵呵的表情突然僵住了,艾尔玛环视着这个暗暗的屋子。然后,艾尔玛的表情一点点地变得严肃起来。

  在这个绝不可能是居民住宅的小屋里——有好几个少女向这边望了过来。

  她们都穿着薄薄的脏脏的衣服,每张脸上都没有表情。而且她们长得很像,就像姐妹似的。

  艾尔玛摸不清头脑地呆呆站让那里,其中一个少女——就是最开始来迎接他的那个孩子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又来了一个人……我想想办法吧……如果太窄,我就到外面去睡……”====现在“我当时很吃惊,这简直就是我最爱的丰满女人的后官嘛,不过我怎么能对一个只有15岁的孩子出手呢?不,现在流行的日本漫画都是这种情况,于是我也继续盘问下去。”就那么一直被绑在椅子上,艾尔玛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过去。虽然听上去很是不可思议,但是麦德他们确实看见了“长得很像的少女们”,所以也就继续听着。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啊啊,我以为一定是死了父母的姐妹被全村抛弃,而且觉得问这样的事不好,所以一直沉默着。第二天,我就在村里溜达了几圈,但是村星没有一个人出来露个脸,我知道他们都在远远地偷窥着我,估计要是我大声一喊,所有的人就都会逃跑了。所以,我放不下心,想找一个能让那个孩子安心睡觉的地方。就这样,我发现了一个荒废的城堡。好像村里的人都说这里有怪物,所以不敢靠近,其实什么都没有。于是我把这个城堡清扫了一番,想让大家都住到这里来。”“到这里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你自己却变成了‘怪物’呢?”对于麦德的疑问,艾尔玛高兴地咧着嘴说道:“我啊,只是想要在这个难得一片雪景的城堡里过圣诞节而已,所以想把它布置一下。于是让那些姑娘帮忙,努力了一个晚上布置呢。因为没有纸,只能满城堡里找来树枝和石头来代替……但是,第二天——也就是圣诞节当天,村里人都来到了城堡。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村民接触接触,一起和和睦睦地举行圣诞Party,没想到每个村民的手里都拿着武器,并且大喊着‘滚出这个村子!’。我想要保护躲在我身后的姑娘们,但是数十把铁锹和镰刀向我袭来。这是生死关头的大战!……怎么样?是不是手心里都握出了汗?”“……你不会是又在编故事了吧?”“不要用看着在说谎的村民的眼神看我。不,我没有说谎……啊,我只是说我遇到的事,我在那时侯被杀死了一回。”听到这儿,茜璐比猛地震惊了一下,问道:“哎……为什么?”“我刚一失去知觉,那个叫戴兹的村长就又狠狠地殴打了我。如果是这样还好——”好像看到了那副场景似的,麦德小声地接着话:“——被他们看见了吧,生命再生的过程。”艾尔玛一副一语说中的表情,坏坏地转移了目光,继续说道:“我一看,心脏已经被木桩子刺穿了。好疼啊。就算是吸血鬼也忍不住的,真的!”“我明白。心脏的疼痛确实很难熬。”切斯好像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着,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气,身体开始发抖。

  “哎呀——,我好不容易把木桩子拔了后再生……哎,活着真是件好事,为了解除误会,我又去了村里。”“哎?”“然后,村民们一个个都是惊恐的表情。有趣的是,道路中央正在堆放水果的女人们呀的一声就晕过去了……然后我再一次被村里的人包围了,这次他们放火烧我。我被大火烧得拼命逃跑,从大雪堆积的坡上滚下去,想要扑灭身上的大火,但是怎么也扑不灭,只好把身体埋在大雪里。不,应该说是那大雪把我淹没了。”“……”“太阳再一次升起,万丈光芒照在我身上,雪融化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竟然已经冻上了!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回到城堡。不过活着真是件好事啊,第二天为了解除误会,我再一次去了村里。”“啊?”对于艾尔玛的话,茜璐比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但是,艾尔玛并没有停下来,接着说了下去。

  “然后,村民们的表情更加惊恐了。有趣的是,堆放水果的女人们大声惨叫着抱头而逃……然后我又再一次被村里的人包围了,这次他们绑住我的手脚把我扔进了河里。哎呀——,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冲到了河的下游,然后我又一次穿过森林回到村里。活着真是件好事啊,于是我想要再次解除误会——”说到这儿,也许是感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艾尔玛咳咳的咳嗽一声,改变了说话的方式。

  “总之,那样的事一连重复了几天。”“我敢说,你是白痴。”“别说的这么直接,尼罗。我只是、只是想用我的笑脸与他们和解来解除误会。”“要是我早就离开村子了。”尼罗的指责头头是道,艾尔玛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于我来说,并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算了,关于这个以后我再细说。至少我打算努力去做……不过我发现开始为我带路的那位姑娘的脸上受了很重的伤,打听之后,原来是出自村长之手。于是,我怒气冲天……就稍微威胁了村里的人一下,使出了炼金术师欺骗用的伎俩,然后他们一个个都改变了态度,把我当成魔王对待。”听到这儿,一直沉默的茜璐比静静地开口说道:“嗯……村里的人果真很奇怪。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却总是那么固执……”“不,不是这样的哦。听说在魔女狩猎时代的欧洲很是残酷。视钱如命的审问官,还有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捏造出魔女的审问官,这些家伙虽然比比皆是,不过被煽动的民众也是非常可怕的。”艾尔玛哈哈笑着,说着与脸上的笑容不相符的内容。

  “你们不知道普通人的恐怖。你们太不知道没名没姓的‘村民A’的恐怖了。”艾尔玛一边回想着自己遭受到的痛苦,一边讽刺地笑着继续说着。

  “人类施加暴力的时候,就是受到欲望驱使的时候。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能克制住自己。那是‘普通人’。那么,普通人受到比欲望更加严重的暴力驱使又是在什么时候呢?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那就是——恐怖。”“嗯,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基本可以理解。”戴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艾尔玛也静静地点头回应。

  “人把恐怖作为免罪符来行使自己的力量。为了保护自己,如果大家都感受到同一种恐怖,就可以原谅任何人。虽然有的人不这么认为吧,哈哈哈。”接着,他喘了口气,语气和气氛都变了。

  “回到原来的话题。‘一年交出一个生贽’,我开玩笑的这样对村民们说道。但是,那些人却当真了,真的有姑娘来了。所以,没办法,我只好要求提供那些孩子的食物,然后他们瞪大眼睛望着我。她一直埋头为村里干活,我只是想让她得到应得的权利。”“……食物先不说,还有问题存在。你的那个坏玩笑也还好说。只是,那些姑娘是什么人呢?我想问问——”麦德想要进一步打听,这时,艾尔玛的身体突然不断传来“嘎拉”的声响。

  大家都为这突然的声音瞪大眼睛——突然。

  “呐,我就只有使出这一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与笑声同步,艾尔玛的身体里喷出了一阵烟雾。

  艾尔玛就那样嘎拉一下向后倒了下去,身子消失在烟雾中。尼罗慌慌张张地确认着椅子,但是那里只剩下捆绑用的绳子和沉浸在烟雾中晃动的掎子。

  “刚才的声音,莫非是——”“啊,关节就像爆开了一样。嗯……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做呢?”就好像在嘲笑这四个人一样——艾尔玛的声音从天花板上响起。

  “放心吧,如果你们没有抓到我——2月!到了2月,谜底一定就会揭晓了……”====2001年12月26日上午古城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寒冷的空气刺痛着肌肤。

  尽管那座城堡从外观上看起来并不怎么宽敞,但是内部一装饰就显得相当的大。茜璐比手里摆弄着过年用的装饰品,面对着周围的宽阔空间叹了口气。

  “2月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还有35天要在这个城堡里度过。对于已经习惯了文明工具的自己来说,还真有些难熬。没有淋浴,没有电视,没有杂志,在这样的环境里到底要待多久呢?一开始,从乘车进入森林之后,尽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被隔离的村庄,骑马的少女们,奇怪造型的城堡,被称为恶魔的高高在上的老朋友,还有极其害怕艾尔玛的村民们。

  就在1年前,大家还在欢庆21世纪的到来。可这个村庄简直就像小说和电影里出现的奇幻世界。

  “真的……这个村庄好像是100年前,不,好像是更老的时代残留下来的。”茜璐比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一边看着亲手制作的装饰品。

  艾尔玛准备的装饰品制作得非常精美,世界各国过年用的装饰品都有。那些都是村里少女遵循艾尔玛的指示制作出来的。少女好像什么都听从艾尔玛的教导,因此连她们说的话都和艾尔玛一模一样。但是,她们从不说自己的事情。第一天来到城堡的那天夜里,麦德对她们说“你们可以回到村里了,这是艾尔玛说的”,她们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时,自己甚至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茜璐比认为和她们共处一个月其实是很可笑的,她想和她们套近乎。也就是说想要和她们搞好关系——但是却没有机会询问她们。

  茜璐比被一种奇妙的失落感包围着,就在快到正午的时刻——机会突然造访了。

  “那个……艾尔玛大人说烧沸河里的水就可以洗澡了……”茜璐比正望着装饰在门口的叫做“门松”(注:日本民俗中正月竖在房门口或大门口的装饰性松树)的奇怪装饰品,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突然的声音。回头看去,后面站着一位“生贽”少女,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光芒映着她的脸,显得奕奕生辉。

  “你跟他说让他自已来说。”“嗯,好,十分抱歉……”“你不应该道歉,你没有必要特意听命于艾尔玛的。其他人也一样。”茜璐比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她走到少女的前边,稍稍弯腰便能迎合她的视线。然后,她稍稍地歪了歪头,转向少女询问道:“我的名字叫茜璐比,茜璐比·琉米艾鲁。可以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听到这话,少女略微有点犹豫,但可能是面对茜璐比的微笑安心了不少,于是吃力地开口说道:“啊……我,叫菲璐……”“哦,谢谢你菲璐!但是,不用跟我说敬语,叫我茜璐比就行。”说到这儿,茜璐比注意到了一件事。其实本来应该早就发现的,但是整个村子的怪异掩盖了这个事实。

  “你——会说英语?”“啊,嗯,艾尔玛大人说,这是很必要的……”如果认真去听的话,她的发音确实显得很笨拙,但是一般的会话倒是没有问题。这么一想,艾尔玛肯定是出于某种目的而教她们英语的。

  “莫非……你不想从村里出来……”但是,如果昨天艾尔玛的话是真的,那么她们在村里极有可能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这样的话,把她们从村里带出来的这个判断也不定是错误的。

  “算了,反正最后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哎?”“啊,我自己跟自己说话呢,别介意。”茜璐比静静地摇了摇头,同时也悄悄地窥视菲璐的神态。

  被窥视的少女为难地思考着。过一会儿,她说了句“失礼了”就逃开了。但是,茜璐比好像是要跟随着她一般,慢慢地开始踱着步子。

  “那个……有什么事……”“那个,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一起去院子里走走好吗?”这样一问,少女停下了脚步,沉默了良久。就在这犹豫不决的不自然的沉默当中,她慢慢地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回答茜璐比。

  “明白了,现在我去请求艾尔玛大人——”——现在?茜璐比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女所说的意思而深感困惑。但是,她想可能是因为英语不熟练而引起什么语法上的错误,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丝毫没有发现,这句奇怪的话其实代表了她的本质——====几刻钟之前——村里村长家“我走了,父亲。”当日光开始照耀村里南侧的时候,村长的儿子佛鲁特认真地说道。

  “随你便。”对于自己的儿子,村长戴兹只是冷淡地回应着。他的面前摆放着早饭过后没有收拾的餐具和装满水的茶杯。

  村长的家中,除了父子两人外,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是前几天聚会时前来的村里有权势的人。虽说是有权势的人,但在这样的小村庄并没有担任特别的官职,他们只是比其他的村民们更有发言权。

  这些村民与村长相反,他们向站在门口的佛鲁特投去了担心的目光。面对手扶着门把手的少年,屋内最年长的男人提高了声音。

  “真的要去吗?”“太多人去只会打草惊蛇,如果只是去打探一下情况的话,还是人少一些更好。”“话虽如此,可是让村长的儿子佛鲁特去……”“没办法,没有其他人想去……而且要是我的话,也许遇见他的时候还能跟他交涉交涉。”“……确实,与其我们去,还是你去更妥当——”面对仍然惶恐不安的村民们,坐在桌子内侧的戴兹愤怒地提高了声青。

  “别管他。”“村长,不能那样说啊!”“你这么没用,就让儿子代替——”屋内的村民们口口声声地指责村长,戴兹孤立无援地说道:“那么,你们也去看看?”“呜……”“别这样,父亲……”佛鲁特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便向村民们行了一个礼,然后默默地在寒空下迈出了脚步。

  村民们跟随着他来到门口,他们一边嘴里嘀咕着“儿子倒是好孩子”“妻子死了以后干什么都没有干劲”“没有儿子连餐具都不会洗”“佛鲁特真太可怜了”之类的话,一边盯着村长离开了。

  “哼。”在这种喘不过来气的氛围下,村长只是大口大口的喝水。当他确认屋内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以后,他静静地笑了起来。望着天空,只是笑着。

  虽然那副表情是在笑着,但是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感情。看见这种表情的人会感到恐怖吧,或者说是感到厌恶。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被称为是怪物的笑颜中毒者。

  ====清晨。

  今天是难熬的一天。

  这是早已预测到的事实。

  必须要收拾圣诞节的装饰了,必须要开始准备迎接新年的祭祀活动了。

  但是,今年不同于以往。人数增加了。

  那是从这个森林以“外”而来的人们。好像是艾尔玛大人的老朋友。

  他们亲切地对待我。最初,我觉得那样痛苦不堪。

  但是,现在不同了。也许,也许我们可以一直住在一起。我想变成这个样子。

  也许会被背叛。但是至少,我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梦想。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受苦受难。就算他们离开这片森林,我也只不过是又回到原来的生活。回到那最初的日子,一成不变的日子。没有梦想没有希望,只是不断的忘却,然后什么也不想——因为我讨厌那样,所以不想再思考了。

  我决定只是默默地做着“新年”的准备。

  去年使用的“门松”装饰品——真的是用“竹子”和“松树”做的。但是,这个地方是不会生长那样的树木的。艾尔玛大人对我们说“总有一天让你们看看实物”。但是——恐怕那是不可能的。

  在我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记忆。

  不是这里,在其他什么地方——也许是一个“改变我生命”的地方。

  四周都是不是用石头或木头砌成的地板或墙壁,在那个白色的屋子里——那个人摸着我的头这样说道。

  ——那片森林里,有你们的玻璃瓶,那是一个长颈瓶。不能到外面生活。那就是你们——啊啊,我现在痛心的深深的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不论我们拥有多大的梦想,不论我们抱有多大的期望,最后我们——“呀——”听到这声喊叫,我转过头去。

  “啊……”“现在,我们去城堡吧。”佛鲁特大人这样说着,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怎么回事呢,对于你们来说,那个恶魔的同伙——”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佛鲁特大人就那么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没什么。”也许是看到了我困惑的表情,佛鲁特大人为难的用手捂住脸,眼睛游离着对我说:“没关系,前天都说了——就算你不是生贽也会把你安顿好。”“哎……”我更加困惑了。佛鲁特大人到底在说什么呢?“一直以来一直就是照着恶魔说的话去做——你做生贽就到2月份——我们一定要把那些恶魔赶出森林。如果是这样——父亲非常害怕什么也不能做,但是如果说抓捕恶魔,我倒是勇气百倍。所以,我也会为了你不被村里的人欺负而努力。”佛鲁特大人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恶魔当然是指艾尔玛大人他们。要是把他们赶走——我的一切期望就破灭了。但是,现在佛鲁特大人说的事情,可以充分代替我的梦想。

  “再见。”佛鲁特大人道了别就离开了。

  ——我应该怎样做呢?我就这样顺应周围的状况,只是等着结果吗?或者,自己采取点行动?如果说采取行动,自己又为了什么而行动呢?啊啊,我的脑子又一片混乱了。至少,至少现在——佛鲁特大人能够跟我微笑,像艾尔玛大人那样没有内疚之情的对我笑,也许这个村子就能看到希望了。

  这种无聊的想法只是借口,最后我还是选择了顺应周围。

  但是,现在的我无法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强做笑脸对艾尔玛大人是一种亵渎,绝对不可以伪装自己。

  我再次停止了思考——专心整理城堡入口处的“门松”。

  ====正午古城——庭园茜璐比和少女之一——菲璐两个人,在蓝天下的庭园中散步。尽管日光很强烈,但是寒冷依旧。白色的气息和着步调的节拍在空中飘散。

  想必是出自艾尔玛之手,这个庭园没有完全荒废,从以正门到城内的通道为中心,四周被修整得很好。

  在这样的庭园内散着步,茜璐比对着菲璐打开了话匣子。哪怕是一点也好,真想知道她们的事以及艾尔玛的目的,但是到最后却什么都不知道。菲璐对自已的事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论怎样问她都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只是回答“对不起,我也不是很了解。”。与其说不想回答,还不如说她确实是不了解——就是这种感觉。

  只有茜璐比在不断的提问,这很不好,她也想适当的和她搭话,但是菲璐从没有主动说点什么。

  但是,只有一个。最后,少女说出了自己一直介怀的事情。

  这是当茜璐比说到城堡里的其他少女的时候。

  “这么说,其他的姑娘……大家长得都很像,你们是姐妹吗?”被这样随便的一问,菲璐露出一副一直以来最为难的表情。然后,她努力地想要选择最合适的语言,歪着脑袋轻轻地开口说道:“那个……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个城堡里,只有我一个人。”“哎?”到底是什么意思?茜璐比感到不可理解,想要继续追问下去——但是这个行为不得不中断下来。因为茜璐比从余光中,瞥到了庭园一角的一个矮小个子的人影。但是,她并没有马上转过头去,而是以不变的微笑对少女说道:“啊,菲璐,起风了,赶紧回去吧。”“好。”少女好像并没有发现那个人影,对茜璐比的话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于是她们再没有回头转向庭园,而是回到了城堡。

  只有那个人影,残留在寒冷的风中。

  ====“嗯,这个地方有个地下通道的入口呢。”“好像只是个井道而已。我想这里没有那种东西吧。”尼罗和麦德两个人潜心地研究着这个城堡,他们在一个书库样子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通向下面的楼梯。说这里是书库,其实就是一个摆放着书柜的狭小屋子。重要的藏书也已经几乎发霉了,所以只是简单的有一个书架的摆设。

  “下去看看吧。”“等等,那之前先确认一下这里有的书。”麦德迅速制止了尼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残留在那里的资料拿在手里,那些读物都已经风化了。一边确认着上面难以辨别的文字——尼罗和麦德一边面面相觑。

  “……这资料我好像和哪儿看见过。”“我敢说。我也是。”手里的书——并没有被翻开,但是从书面封皮上的文字来看,麦德就可以确信断言。

  “这本书大多半都是——关于炼金术的。特别是其中的——”麦德这样得出结论,尼罗静静地眨着面具下的眼睛。

  ——被发现了吗?佛鲁特手心里渗满了汗水,藏身在庭园内的低树后急促地呼吸着。

  大门就那样随意的开着,谁也没有觉察到他混入了庭园。但是,那以后作为生贽应该被派遣的少女——和前几天来到村里的外来的女子一起在院子里散步。

  虽然藏在了门柱旁的大树后,但是她们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朝这边走近。佛鲁特想,这次一定被发现了,于是便移动到与二人相反方向的庭园一角的大树后。但是,当他再次注意到时,二人却停下了脚步,说了几句什么话之后,转身回到了城堡内。

  可能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为了叫自己的同伴才回去的吧?佛鲁特紧张得一动不动,决定先到那里打探一下情况。

  “不过——这里真是比去年的时候还要华丽啊……”从树荫后观察着城堡的外观,佛鲁特在心里嘀咕着。

  所谓的窗户上挂着奇怪的装饰品,全部以红与白的色调为主。这种颜色与石砌城堡的颜色完全不协调,那种失衡感使城堡看起来更加滑稽。但是,对村里的人来说,这可不是滑稽,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浸入到体内的恐惧感。

  在入口处,装饰着两个用森林中生长的树木制成的奇怪物品。

  被斜着砍下来的树干垂直于地面悬吊着,在它的根部,卷着一团针叶树的树叶之类的东西。看上去好像是武器或者是圈套、咒术人偶之类的,佛鲁特的心中顿时浦起了一阵不安。

  佛鲁特感觉自己被超越极限的紧张感所包围,下意识地咽了咽吐沫。就在这一刹那——“喂。”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少年的后背顿时感到一阵犹如电击般的震动。

  手掌中的汗水一瞬间就干了,岂止是回头看啊,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意识犹如爆发一般强烈的动摇着,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因为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与神经之间的连接好像一刹那分离了。

  一个温柔清透的女性声音,温暖地包裹着身体完全无法活动的佛鲁特的背部,这声音温柔亲切,解除了他的紧张感。

  “在这种地方待着不冷吗?进去吧,一起喝杯茶。”在这种声音的关怀下,佛鲁特心情平静了下来。这种平静从头上慢慢地传到心里。

  映入眼帘的是刚才在庭园里散步的——一个奇怪的美丽女子——她脸上浮现的是爽朗而温柔的笑。

  ====城堡内的大厅。

  暖炉的火焰熊熊燃烧,映照在一副困惑表情的佛鲁特的脸上。

  面对着佛鲁特所坐的椅子的,是隔着一张桌子的茜璐比和切斯。本来想叫尼罗和麦德一起来的,但是四处也找不到他们二人。再想进一步找找,突然想到四个人都过来,这个少年一定会害怕,于是就由茜璐比和切斯二人问询这个少年。

  “嗯,从哪儿开始说呢?我叫茜璐比,这孩子是切斯,初次见面。”“啊,啊……是,我叫佛鲁特·尼比鲁。”对这种意想不到的开场白有点摸不着头脑,佛鲁特诚实地报出了自己的大名。本来心想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如果交涉不顺利就很有可能被囚禁,没想到自己反被招呼到了客厅,还受到了客气的问候。

  “是为了监视我们而来?”坐在茜璐比旁边的少年,皮笑肉不笑的面对佛鲁特。佛鲁特没有反驳切斯的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喂,切斯,你不要那么说话!我们是特意邀请他来的。”“但是……”“你不要露出那种气呼呼的表情,白长了一张可爱的脸了!”“……呜!”面对高兴笑着的茜璐比,切斯红着脸沉默了。现在他们一直在用英语对话,所以佛鲁特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对不起,别介意。啊啊,我们当中听不懂你们说话的只有尼罗……就是那个面具人,所以你可以尽情的说话。”听到茜璐比这样一说,佛鲁特便不知道到底应该从何说起,也不能突然说“你们滚出村子!”这句话,而且也不是交涉生贽的时候,因为那个恶魔艾尔玛不在,所以这种话是不能说的。

  想到这里,佛鲁特突然发现,这两个人——和艾尔玛一样也是“怪物”。然后疑问一点一点探入下去,第一次掌握了对话主导权的他提高了声音。

  “请问……你们和艾尔玛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尽管这个问题有点离题,但是茜璐比很快就理解了佛鲁特的意图。好像是恶作剧一般地笑了笑,她开始淡谈的陈述事实。

  “我和这个孩子还有另外的两个人,基本上和艾尔玛是同类。不管受到怎样的伤都不会死去——这样说你能理解吗?”得到了这种清晰的结论,佛鲁特不知道怎样立刻做出反应。尽管是最可怕的结论,但是对手却满不在乎的作出回答,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这是重要的问题。

  “不死之身……果然,你们是……怪物……吗?”压抑着慢慢涌上心头的兴奋之感,佛鲁特怯生生地继续问道。对此,茜璐比仍然是毫不含糊的回答。

  “不是怪物。我们是人类,不是恶魔。但是,我们拜真正被称为‘恶魔’的家伙所赐成了恶魔。难得和佛鲁特你成了朋友,所以要详细解释一下。”“等等,真的要告诉他吗?”切斯惊恐地制止道。茜璐比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事没事,就算全说了也没有什么损失,相信不相信随这个孩子。啊啊,但是,因为他相信我们是‘恶魔’,所以也许会很容易就相信我们的话。”听到这话,佛鲁特好像发现了什么似地提高了声音。

  “对了……这个城堡里的‘恶魔’——在艾尔玛之前到来的恶魔是怎么回事呢?”对于这个孩子睁大眼睛提出的清清楚楚的问题,茜璐比和切斯感到不可思议地互望着。

  “恶魔是?”“哎?那个……你们不知道吗?听说十多年前就住在这个城堡的。”“关于恶魔的事,艾尔玛那家伙一个字都没说过……我们也没有看见过。”佛鲁特望着茜璐比的瞳孔良久,然后放心地喘了口气。

  “这样啊……那果然只是个传闻啊……”后半句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佛鲁特安心地低下了头。

  “我说了奇怪的话,真是对不起。那个……我还是想问。你们是什么人呢……”佛鲁特提高了声音转移了话题。从他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惶恐不安了。茜璐比也稍微放下了心,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对村里的少年说道:“好吧。从哪里开始说好呢?已经是300年以前的事了……”听着茜璐比口中陈述的过去,屋里的两个少年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时的场景。从来没有看见过外面世界的佛鲁特无法清晰地体会当时的场景——但是,在切斯的眼前、那怀念的场景伴随着声音复苏了。

  那场景很美丽,还有悲伤,一点一点地展开——====“我敢说。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必要敢说。现在点灯——”从书库的楼梯下到地下室的尼罗和麦德,当然享受不到光明。为了探索城堡,麦德握着从车里拿出的手电筒,兴致勃勃地照着道路。

  在这个从入口处一直延伸到内部的狭窄通道里,有大约十米的部分石壁被截断了,因此用土砌成了一个更为狭窄的道路。

  麦德和尼罗相互点头示意,脚步缓缓地迈向道路的探处。

  两人在阴冷空气的笼罩下缓缓前进,他们决定重新整理一下有关这个村子的事情。

  “真是的,这片森林到底是怎么回事?被隔离的村子,奇妙的城堡,生贽的女孩子们,还有这些书籍……这应该是私有领地不会错的。”“嗯,应该是这个国家的资本家所有的土地我已经和切斯他们说了,没办法和那个资本家直接取得联系。要想继承先祖的贤产好像是行不通的。”“因为他们吞并了所有的资产吗?持有这么一块宽阔的土地,以后的三代都可以安居乐业呢。不过到了第四代就惨了。”尼罗淡谈地推测着别人的人生,麦德则歪着脑袋认真地回想着村子的情形。

  “但是……艾尔玛特意准备的装饰品也是这样,看看村里的情况,就很容易理解在这片土地上很难从事生产活动。”“嗯。那是怎么回事呢?”“而且……村长对我说过,‘你们不是商人的同伙’这样的话吧。这么想,他们一定是从商人那里得到最基本的油和生活用品的……如果那样的商人真正存在的话,那么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原来如此……确实是奇怪啊。”麦德对这件事的关心并没有到这里就打住,他对尼罗提出了进一步的疑问。

  “还有一点很奇怪。这座城堡也好,村庄也好……要说那个村庄的规模,虽说不是很大,但是如果用高分辨率卫星来观测的话,应该可以捕捉到……而且,利用现在的航拍技术,也应该可以拍到。国家机关应该能够掌握这里的私有土地利用的情况的。”“嗯,是这样的吗?”“嗯,特别是这片广阔的土地被个人所有本身就是个异常现象。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走到士砌石壁的时候,身材高大的两个人只好弯下腰来继续前进。湿湿的红土,散发出从天棚上滴落下来的水滴般的湿气,但是两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脏了,而是继续热衷于对话之中。

  “也就是说,在那种方面承受着压力?”“恐怕并不想承受什么压力,因为这是在这个21世纪还被外界隔离的村子。不管什么事情,恐怕都会受到人权团体及媒体强有力的攻击吧。”“如果是300年前,还相对少一些。”“现在就不同了。因为状况的不同,这种异常事件不符合时代的需求,早晚都会消失的。”“是啊,是啊。这么说,麦德你会使用网络吗?”“我不太会用。这30年我就没有在一个地方扎根过。而且——说起来惭愧啊,我用300年积攒下来的情报和经验,仅仅一天就能散布全世界,这种情形令人感到恐怖……前几天我给我们组织的人打电话时,听说他们全都沉迷到网络里啦!”“我们当中,休伊确实是精通网络啊。”“估计从这个村子出去后,艾尔玛也会高高兴兴地买电脑的。”二人就这样说着无聊的话,不经意间到达了通道的尽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土砌墙壁再一次变成了石砌通道,最深处的左侧墙壁上突出了一块梯子状的石头。二人将灯光照向天棚,发现方形的洞口上覆盖着石头样的什么东西。

  “好像还可以向上爬。”“打个赌吧——上面是墓地。像这样的地方通常是会通向墓地的。”“那,我就赌是通向城堡后面的井边。”二人乐此不疲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一会儿,尼罗爬上了梯子,小心翼翼地向上抬起石头盖。一堆沙土像下雨般落了下来,站在下面的麦德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脸。与此同时,石头盖慢慢打开了,一束光线映照在麦德的手指之间。

  尼罗把双眼从石头缝隙间露出来,窥视片刻之后——就完全把石头推开,在日光下满意地大声喊道:“我敢说。我赢了。”那是周围被浓密森林覆盖着的墓地,从茂密的树木缝隙间,可以远远望见城堡的背影。本来没觉得走了多远,但是没想到从城堡到这里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好像是我输了。”麦德一边略感遗憾的小声嘀咕着,一边环视着出口周围的景像。

  这是一小块墓地,通向此地的道路,还有周围本该围着的栅栏,通通没有。五、六块墓地基石被埋在树木之间,就算平时到这边散步也找不到这里。

  基石上没有刻名字,唯一例外的,是尼罗抬起来的那块,上面刻有奇怪的文字,是这个国度的古朴文字,好像村里人就使用这种文字。

  “睡在这地下的,应该不是人类吧。”与基石相比,刻在上面的碑文好像没有受到太强烈的侵蚀,恐怕最早也就这几十年间刻上去的吧。

  麦德没有留意文字的意思,看不懂文字的尼罗也只是对其他的东西感兴趣。他敏捷地搬起石头盖将它放回原处,像要确认什么似的询问麦德:“我敢问。麦德,你发现了吗?”对于这个提问,麦德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马上领悟过来,点了点头。

  “看来——不是我敏感。”“嗯……”两人走在地下道的时候,就一直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一条什么都没有的直线通道。在那条应该是除了石头和土之外什么都没有的通道————他们感觉到了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存在。

  不是银鼠和蝙蝠之类的东西,和人类也有点不同,完全无法预测到它的形状,但是从周围的空气中,他们本能的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东西”,就好像有种强烈的视线从前后左右逼射过来。正因为有这种感觉,所以他们两个人才不间断地说着话继续向前走。

  “我敢说,那个时候,在我们的旁边确实有‘什么’。”“……是恶魔吗?”“不会吧。”“算了,就当是敏感吧。”“嗯。先这么认为吧。”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又互相露出自嘲的微笑,朝着城堡方向拨动周围的树木往回走。

  在合上的石头盖下面,有一种阴森森的东西存在。

  ====“那么……茜璐比就是因为那个而成为炼金术师的?”“嗯,也不光是因为那个。”古堡的客厅里,茜璐比她们继续谈笑风生。一开始佛鲁特对她们的谈话惊恐万分,但是随着聊天的深入,他渐渐的被茜璐比的“过去”吸引住了。更确切的说,她的故事全是“外面”的世界。尽管尽是一些听不懂的单词,但当他发现那些全都出自于“外面”的世界时,不由得从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之感。

  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少年的心思,茜珊比依旧是那种充满诱惑力的眼神和微笑。

  “我一直对‘永远的美丽’这个故事很感兴趣,这是我小时候听到的童话故事。大体上可以得到永恒美丽的人只有那些魔女或者是皇后。但是,我想,如果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实现那样的梦想,那也不是很好吗?”说到这里,茜璐比的脸色略微发生了些变化。尽管只有少许,但发现她的眸子里有一丝伤感的,只有切斯。

  “当我对我爱的人说这话时,他对我说‘人不能只看外表’,然后对我说我一直就非常可爱。然后说——我们得到不死之身就结婚,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正因为如此我才这么想。做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和那个人在一起——让那个人因为有我这样美丽的家人而自豪。很傻吧?所以我——那时并没有喝不死酒。”说到这儿,茜璐比伤感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看着她的样子,佛鲁特好像感到了什么,有点为难的小声问道:“那么……那个人是?”“见过一个戴眼镜的人吧,他叫麦德。”听到这里,少年安下心来。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直到现在两人仍安然无恙的在一起。但是——她继续说道:“那个人呢,是他的弟弟。刚才说到塞拉德吧?一开始他就把那个人吃掉了。”“啊……”面对浮现着伤感微笑的茜璐比,佛鲁特无言以对。

  也许是察觉到了对方的感觉,茜璐比马上又露出了魅力万分的微笑,向佛鲁特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啊啊,对不起,别介意。好吧,说点别的吧。”对于茜璐比的话,佛鲁特有点踌躇的慢慢说道:“我问那种话,也许有点奇怪……”佛鲁特有点难为情地转移了目光,把自己内心的渴望化做语言。对于茜璐比,他丝毫没有恐惧之感,而是涌起了一个少年所持有的好奇心。

  “请告诉我——外面,外面是怎样的世界——我想知道更多,更多……”====我站在大门的影子里,一直在偷听茜璐比大人和佛鲁特大人的谈话。

  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怎么也无法安心。

  于是,我又开始做了种种“如果”。

  一开始佛鲁特大人好像对茜璐比大人她们十分警戒,但是现在他好像非常开心。原本比起村里的其他人来,佛鲁特大人对我和艾尔玛大人并不是十分厌恶,现在听着佛鲁特大人的声音,看来他对于茜璐比大人她们丝毫没有厌恶感。

  我——描绘出了一种结局。这种无用的事已经有几十年没做了?直到现在,自己所描绘的未来,全都都破灭了。

  但是,只有这次,我觉得只有这次会实现。

  直到昨天,每当描绘未来都还痛苦不堪。

  我想到了戴兹大人的暴力,还有疼痛。

  但是,现在不同了。尽管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一想到戴兹大人的儿子脸上的笑容,就忘记了那些疼痛。

  佛鲁特大人说服了村民们,村民们不再那么害怕艾尔玛大人,没有人再受到伤害。然后————这个村子,如果和外面的世界紧紧相连——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我不能走出这个村子。但是,从外面会进来更多像艾尔玛大人这样的人,村子渐渐发展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出生于玻璃瓶,所以只能乖乖地待在这个森林里生活。

  尽管如此我还是祈祷。就算是些琐碎的事也好。我希望幸福降临到这个村子和我身上。

  因为,我只能在这个村子里生存——还有,我能够向往幸福。

  啊啊,想起来了。我现在清楚地回想起来了,那无比喜悦的情感。

  为了让这种情感不会逝去,我可以做任何我能做到的事——如果,可以实现更大更大的喜悦,我就也可以像艾尔玛大人那样无忧无虑地笑了。

  ====同一时刻——村长家住在村里,长得十分相像的五位少女。

  她们是谁?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村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正确的把握。

  现在的村民们懂事的时候她们就存在了,很自然的融入到村里的氛围当中。虽然村里的年长者看起来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们什么也没说就死去了,她们的数量总是一定的,年龄和成长也没有什么不同。数年过后,她们当中的一个就会体力衰竭——几天以后,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少女代替她。

  尽管就像是神怪电影一样,但是并没有给村民带来强烈的恐怖感。

  她们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存在,那些从小就习惯她们存在的村民,把她们作为“那种东西”完全地排斥了出去。也就是说,她们受到与“外来人”同样的待遇。

  就算自己被问及身世也无法给予明确的回答。过去也有一些偷偷去看她们“替身瞬间”的人——但是,与那些“外来人”一样,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这种事发生了好几次,干是,村民们便一点点疏远了她们。

  之后——这种疏远由于现在的村长戴兹·尼比鲁的原因更加变本加厉。

  戴兹对待她们非常严酷,随意打骂,有时还施以暴力。但是,却从没有看见过她们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如果提供给她们最低限度的食物,再严酷的刑罚她们都逆来顺受。

  由于受到戴兹的影响,村民们对她们的态度——直到觋在也没有人重视她们的个性和想法。

  她们所有人甚至使用同一个名字——使她们成为村民们虐待对象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男人——戴兹·尼比鲁。

  当自已的儿子在向茜璐比询问“外面的世界”的时候,他坐在自己家的木制椅子上,靠着椅背探着上半身。这个全村最大的房子对这个死了妻子的男人来说,显得过于宽敞。

  “哼。”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的屋于里,这个男人手捋着胡须注视着天花板。然后,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的屋子里,他向着天花板静静地嘀咕着,“——机会来了,村子也是……我也是。”戴兹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从窗户向外看,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掠过一片云彩。

  “还有,那家伙也是——”马上就要了雪了。戴兹胸有成竹般的静静笑着。

  那种毫无表情的笑容转眼间又化为了沉默——屋内陷入了静寂之中。

  ====黄昏时分城门前“那个,今天,那个……真是太谢谢了。”佛鲁特慌张地表示着感谢,茜璐比则回应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不用谢。以后有机会,再来玩啊。”“好!不过没多久就要迎来大雪时期了……下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尽管佛鲁特依依不舍,但是不能在城堡里继续逗留了。他再次向茜璐比表示感谢道:“你们的事,我会告诉村里人的。尽管我还不理解为什么艾尔玛要解救生贽,但是我知道茜璐比你们都是好人。”“你还是别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吧。”背对着城堡并阻止佛鲁特的,正是一直静静窥视事态发展的切斯。

  “村里人怀疑别人的方式并不寻常,如果你一意孤行地包庇我们,他们很有可能以为你‘被魔鬼附体了’,所以,你就说‘并没有什么企图,也不会给造成伤害’就可以了。”佛鲁特呆然若失地望着切斯,思考了片刻之后,使劲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但是,我会尽我所能的尽量传达实情的……好了,真的,非常感谢!”佛鲁特再一次礼貌的道别,然后向着自己的村子走去。

  “嗯,切斯能说出那种话真是太少见了。”“真罗嗦。这有什么的。”——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做出了类似于猎杀魔女的事情,也许过后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尽管切斯心里单纯地这样想着,但是对这个叫佛鲁特的少年的印像并不差,果然自己还是很喜欢孩子的。这样想着,他回想起了过去类似的事情。

  他回忆起距今70年前,在一辆列车上偶遇的那位少女的事——同时,也想起了在那辆列车上的所有记忆。想起那段在闭塞的空间中所遭遇的恐怖体验,切斯不由得浑身颤抖。闭塞的空间这一点和这个村子相似。这个少年样貌的不死者心里涌起了一阵不安,那件事暂且还是让它从记忆中流逝吧。

  ——是啊,这个村子不存在那个“铁路追踪者”那样的怪物。

  切斯心中一阵一阵的胆颤心惊,默默无言地回到了城堡。

  ====“噜噜噜噜塔塔噜噜噜噜塔塔……”一个男人哼唱着奇怪的小曲,装饰着屋顶。

  那个男人不经意间停止了哼唱,看着戴在手腕上的表提高了声音。

  “那,其他的人怎么样呢?”艾尔玛兴致勃勃地推开手染的红白大幕问道。站在旁边的少女淡淡地回答道:“是……大家都聚集到了客厅,商量着寻找艾尔玛大人的事。”“啊哈哈,是啊,是啊,那么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只说了这么一句,艾尔玛再次用鼻音哼唱起了小曲。

  几分钟之后,准备好了红白大幕,艾尔玛又对一旁的少女说道:“他们还在客厅里吗?”“……是的。”从刚才就一动不动的少女,清晰地报告着客厅的情况。

  “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动它。这个红白大幕31号夜里再拆下。”艾尔玛情绪高涨地伸了伸懒腰,顺着梯子走了下去。就在他踏入塔上屋里的瞬间——“噜噜啦噜啦,噜啦噜噜啦,啦啦啦……”艾尔玛哼唱着欢快的曲调,表情突然变得愕然起来。

  从没有门的入口进入到屋内的那个瞬间,从阴暗处便窜出了麦德和尼罗的人影,一下子抓住了艾尔玛的胳膊。

  “啊、啊?不会吧?你们应该在客厅里啊!”艾尔玛一脸疑惑的表情,既而惊愕的失声喊道:“难、难道你们具有让时间停止下来的超能力?”“你说什么傻话呢!”“那么为什么……莫非是?”艾尔玛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他两只胳膊被压着,费力地转过头去。

  “菲璐。”那个从刚才就一直跟随着艾尔玛,长相和菲璐十分相像的少女。她也叫“菲璐”,当她和艾尔玛四目相对的时候,身体禁不住一阵抽搐。

  “对、对不起,艾尔玛大人!”“哎呀,没有必要道歉的。”伴随着清透的嗓音,茜璐比和切斯从楼梯下面出现。

  “茜璐比……你这是教人家‘说谎’!”“别说些让人听到不好的事。我只是告诉她‘世界上有善意的谎言和恶意的谎言’,然后拿你做了个实验而已。”茜璐比的身后还有一位“菲璐”,一副抱歉的表情望着艾尔玛。看见她这副模样,艾尔玛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你们早已发现了。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揭穿。”接着,他悲哀地笑笑,坦率地说出了结果。

  “菲璐,其实是同一个人。”“何蒙库鲁兹,是这样吧。”麦德他们回到城堡餐厅,让艾尔玛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因为已经说好再也不逃跑了,所以这次并没有用绳子捆着他。

  “你说的很好!”对于麦德的话,艾尔玛吃惊地做出了结论。

  “你是在哪儿发现的?”“有很多原因。之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我确认了各种信息,最后才得出了这个结论。”这样说着,麦德的目光投向了食堂的另一侧。那里聚集着城堡里的四名少女。四个人同样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静静地往这边窥视着。

  “她们的意识只有一个,这是茜璐比发现的。她向村里的孩子们打听了她们的事,发现她们的表现其实是很矛盾的。而且,切斯观察了她们一段时间——她们常常把你说的话传达给我们,其实她们并没有跟你接触。而且,你也不是隐藏在一个地方,而是经常在这个城堡里从事一些工作,又没有安监视器,但为什么可以一直躲避着我们呢?那是因为她们替代了监视器。”“哦哦。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名侦探啊!”“别开玩笑了。”麦德一脸严肃地告诫着艾尔玛,开始陈述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在城堡里的书库里,我发现了关于炼金术的一些研究资料,全都是有关克隆制造的,从正派到邪道,什么样的都有。但是,我不认为那些是你放置在那里的。而且,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你到达这个村子之前她们就已经存在了。”“……”“这次我想让你说,不仅仅是关于她们,还有关于这个村子的秘密。”对于麦德严肃的提问,艾尔玛也终于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开口说道:“这个,我2月再说。”“艾尔玛——”“我说了不行。到了2月,比我更了解实情的人会来的。”“谁?”到底谁会来到这穷乡僻壤,茜璐比受好奇心的驱使抢先一步问道。

  “商人。”听到这话,麦德他们露出一半意外的神情,一半微妙的神情互望着。也许对他们的神态表示满意吧,艾尔玛咯咯地笑着,向麦德询问起自己介怀的事情。

  “但是麦德,你一直就是遇事冷静吧。虽说确实与正式的东西有出入,但是你看见过比现在流行的基因工程学更先进的克隆技术吧?”对于艾尔玛的问题,这次轮到麦德恶作剧般地笑着了。

  “哎哎,我还有一个跟我很像的朋友在纽约呢。”听到这话,只有切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艾尔玛好像发现了什么似地沉默了下来。尼罗和茜璐比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惊讶地望着麦德。

  窗外,细小的雪花漫天飞舞起来。

  好像要紧紧地包裹住被森林覆盖着的大地一般,白色的雪花与沉默一起飞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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