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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部 第一回 缓兵大计

  秦宝宝等卫紫衣和席如秀一走,就大摇大摆地出了客栈,直往“鸣玉坊”走去。

  当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街道时,忽见对面房上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他定睛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侠盗方自如。

  秦宝宝兴奋地扑上去,方自如已从屋顶上轻轻跃落,站在秦宝宝面前,含笑道:

  “小鬼头,你怎么来了?”

  秦宝宝笑道:“你别问我是怎么来的,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脱身的?”

  方自如笑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大当家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秦宝宝道:“大哥和席领主到“鸣玉坊”去了,方大侠,你快说说你的故事。”

  他知道方自如必有一段惊险有趣的经历,是以非缠着方自如说故事不可了。

  方自如却没有理会秦宝宝,自语道:“他们原来去了“鸣玉坊”,这下可最好不过了。”

  秦宝宝听他的口气,忽觉不对,仔细看了方自如几眼,忽地叫道:“你不是方大侠。”

  可是,他现在认出已经晚了,“方自如”早已捉住他的手腕,顺势点了他的“睡穴”。

  秦宝宝昏过去前,只听到方自如得意的笑声。

  卫紫衣和席领主双双来到院中。

  卫紫衣道:“此院极大,你我不如分头行事,三更后,在门外会合,若有急变,长啸发号。”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放心。”

  两人便分头行事。

  且说卫紫衣,施展起绝妙无双的轻功,在屋檐间穿梭,但是,找遍了所有房间,并没有找到他认为重要的东西。

  忽见一处房间灯光刚刚燃起,从里面隐隐传来了话语声,说话的声音中并没有女人,而是三、四个男人在一起说话,这在妓院中可谓罕有之事。

  卫紫衣立刻扑了过去,用一式“飞鸟穿林”来到屋前,复变成“平沙落雁”落在地上,悄然无声。

  只听屋里有人道:“卫紫衣若不是个笨蛋,现在也该到这里了。”此人声音沙哑另一个人笑道:“我劝卫紫衣最好不要来,否则,他就再也回不了子午岭了。”此人声音粗豪。

  沙哑声音道:“卫紫衣的‘幽冥大九式’乃天下绝技,我们绝不能小看他。”

  粗豪声音道:“李兄莫忘了,江先生的“鬼竹刀”岂非正是“幽冥大九式”的对手?”

  屋外是卫紫衣皱眉不已,这“鬼竹刀”他是听说过的,但仅仅是听说而已,这么多年来,从未听到有人会用。

  据说“鬼竹刀”乃东瀛秘术,削竹为刀,化气为鬼,别说对敌,光听名字就有一些鬼气。

  至于江先生又是什么人,卫紫衣也从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一个姓江的用刀高手可与自己相较。

  沉思间,已听沙哑声音笑道:“不错,不错,“幽冥大九式”和“鬼竹刀”相逢,一定是场好戏,何况还有肖兄的“五毒斯魂枪”和在下的暗器。”

  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江先生,屋里莫非还有第三个人?

  沙哑声又叹道:“卫紫衣,我劝你最好不要来。”

  忽听一低沉的声音道:“卫紫衣,你既然来了,为何还不敢进来呢?”

  卫紫衣冷笑一声,道:“阁下一定是“鬼竹刀”江先生了,江先生有邀,卫某敢不从命。”

  卫紫衣大踏步上前,推开了门,屋里的灯光一下倾泻而来,卫紫衣右手拥着剑柄,站在了门口。

  他忽地一下惊呆了,原来屋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刚才谈笑正欢的三个人竟一下子不见了。

  更令卫紫衣惊讶的是,这个屋子已积满了灰尘,但桌上地下都没有一点有人来过的样子,只有油灯是新的,昏黄的灯光,彷佛就像黄泉路上的指路灯。

  卫紫衣身经百战,历练极多,可是,他却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怪事。

  刚才屋里明明有人说话,为何进来后却不见人影?难道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

  卫紫衣虽然从不信鬼神,但面前之事若不用鬼来解释,又该做何种理论?

  胆大心细的卫紫衣,第一次觉得手心有了寒意,这是一种自然的心理,是人类对未可预卜的事情的恐惧。

  此时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屋子,于是他立刻飘身而出,离开了房间。

  忽然间,又有笑声传来,却是刚才粗豪的嗓音:“卫紫衣,你的剑纵可以杀人,却杀不了鬼的!”

  沙哑声音道:“卫紫衣,你的剑下不知造成多少鬼魂,难道你不怕鬼来索命吗?”

  黑漆漆的夜,森寒的声音,胆子若是小一点的人,早已当场昏倒。

  卫紫衣霍然回首,却见对面竹林中,影影绰绰有三个黑影,忽地有一道惨碧色的光芒闪起,映亮了那三个人的脸。

  僵木的表情,惨碧色的脸庞,卫紫衣心里“咯瞪”一下,全身打了个寒喋。

  “呛”的一声,他已抽出了腰间的银剑,细细的银剑,就如一条宛然游动的毒蛇。

  不管这世上有没有鬼,鬼也是怕恶人的,卫紫衣仗剑冲入了对面的竹林。

  剑光如流水,“波”的一声,已刺入了那个人的咽喉,剑已洞穿那固人的咽喉,可是那人并没有倒下。

  另听惨厉的笑声传来:“卫紫衣,人纵怕你,鬼却不怕你,你是杀不死鬼的。”

  剑尚在他的咽喉中,那人竟已合手扑到,双手竟抓向卫紫衣的咽喉,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正是死人身上的确臭。

  卫紫衣心中大骇,急撤银剑,挥剑削向那人的双手,“卡嚓”一声,那人的双手已被削去,可是并没有血流出。

  卫紫衣绝不相信世上有鬼,可是对手若是人,又怎会咽喉中剑而不倒下,双手齐断而不流血?

  这些疑问差一点令他丧失战斗的勇气,不过卫紫衣毕竟是卫紫衣,对手纵然是鬼,他也不怕,只是和鬼缠斗,分明是不明智之举,于是他银剑舞动护身,身体已倒射飞出竹林。

  等他再回眸看向竹林时,竹林中的三个人影已不见了。

  站在当地,卫紫衣已免得脊背上沁出细小的汗珠,他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极度的恐惧和震惊,已令他无法平静。

  正在这时,一把青色的刀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的房间里剌出,刺向卫紫衣的背脊,而一杆红缨如血,枪头如墨的短枪,则从竹林中飞出,电刺卫紫衣的心脏。

  卫紫衣忽地明白,刚才的鬼局只是一个圈套,目的是令卫紫衣心浮气躁,无法镇静。

  高手相争,岂容心乱?所以,当卫紫衣震惊难平时,致命的杀招已来到。

  后有刀,前有枪,无论卫紫衣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不明智的,何况他此刻心已乱,又怎能对付如此可怕的杀招?

  出于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卫紫衣脱身跃起,这是对付此时这种局面的最好方法,卫紫衣毕竟身经百战,已具备了摆脱危险的本领。

  可是刀枪虽已落空,但卫紫衣忽地发现,自己已无法回到地面,就是落地,也将会变成一具死尸。

  这不仅仅是因为地上盘旋飞舞的刀枪,而是当卫紫衣飞跃起时,无数枚细小的暗器正向他袭来。

  身在半空的卫紫衣,绝不可能避开这些暗器。暗器有快有慢,快的直打卫紫衣的身体,慢的封住了卫紫衣的退路,卫紫衣纵可以躲过击向自己身体的暗器,也无法在身子下沉时,不被那些速度较慢,却恰好赶上的暗器击中。

  看来,用暗器的人已是绝顶高手,纵是唐门的暗器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看来,卫紫衣是死走了。

  席如秀的处境并不比卫紫衣好,不过,他最起码一时死不掉,可以说他比卫紫衣的境遇稍好一点。

  现在他正被一张大网缠住,高吊在屋梁上。

  用网缠住它的人,此时就坐在他的下面,一共是四个人,都是女人,可以想像的,这四个女人的姿容皆不俗。

  卫紫衣以前曾笑着说:“席领主,天下的男人你是不怕的,但女人就难说了,总有一天你会栽在女人手里。”

  当时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席如秀也在笑,他认为这是一句比较有趣的笑话,是卫紫衣幽默感的一种表现。

  不幸的是,这句话竟已成为事实,勒进肉里的网线和身上的酸痛,都无时无刻不在证明这一点。

  说起来,这个经过连席如秀自己都不好启齿。

  他在巡查中,来到了一个水池,水池中水波荡漾,因为有四个绝色佳人正在洗澡。

  席如秀虽然对女人兴趣不低,但任务在身,只好装作没看见,准备悄悄地离去。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那四个女人正在谈话,并且谈的内容是席如秀极想听的。

  她们在谈一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八个人失踪的事情,中间不止一次提到方自如的名字。

  席如秀当然不走了,而是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和大当家极欲知道的事情,竟在此地得以实现了。

  他藏身的地方离水池不近,且四个女人是在悄声地谈笑,为了听得清楚一点,席如秀只好又找了一个离水池较近的藏身之处。

  在移动位置时,他的轻功使他在行动中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也认为四个女人绝不会知道他的到来。

  现在他终于可以听清楚谈话了,可是那四个女人忽然换了话题,开始谈论起关于男人的事情来。

  若在平时,席如秀很想和她们喝着酒、听着曲,大谈男人的是非短长,可是在此时,他却恨不能把她们一个个从水池中揪出,用刀子逼着她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又等了一会,希望话题可以回到失踪事件上,可是话题在不断地改变,从男人谈到衣服,谈到首饰,最后竟扯到生孩子的问题上。

  席如秀有些着急了,若这样下去,就是等到天明,也不可能回到老话题上,迫于无奈,席如秀准备采用极端的方法,也就是说,他准备用刀子逼迫她们说实话。

  女人在不穿衣服时是比较胆小、害羞,从而也比较容易说实话的。

  于是席如秀无声无息地飞了过去,真的取出一把刀,架在池中一个女人的脖子上。

  正在洗澡的女人忽地见到一个拿着明晃晃大刀的男人,那份惊慌是不用提了。

  为了壁免这四个女人惊叫,席如秀在一出现时,就用四颗石子击中四个女人的哑穴,然后将刀子架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又解开她的“哑穴”。

  这些事情做起来很烦,但却是必行的步骤,老于江湖的席如秀,做起事来总是有条不紊的。

  在刀子的逼迫下,那个唯一被解开哑穴的女人说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她目中惊慌失措的神情令席如秀打消了“她们或许有武功”的疑问,故作森然地笑道:

  “我想问你几句话,你必须老实回答,否则……”

  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这个动作却起了相反的效果,女人不仅没说话,反而昏了过去。

  这个结果令席如秀哭笑不得,他只好又把刀子架在一个年纪较大,看起来也比较有胆量的女人脖子上。

  他又重复了刚才说的话,解开了那个女人的哑穴。

  那女人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能不能把刀子拿开,你不怕我也会昏倒吗?”

  席如秀想不到这种时候,这个女人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这说明她的胆子的确不小,何况,他也不愿意用刀子来对付一个浑身上下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的女人。

  收回刀子,这女人道:“好,我说。”

  她并不是用嘴说,而是用手说,她忽地从水中拉起一张网,罩向席如秀。

  除了她,那个昏倒在池边的女人,那两个被点中哑穴的女人,分别拉住网的一角,光着身子从水中跳出,用网网住了席如秀。

  席如秀很想躲闪,可是那个网太大,且四个女人的步法极为精妙,再加上四具绝色生香的尸体,令一个正常的男人想得多了一点,手脚也就慢了一点。

  于是,席如秀现在就被网缠起,吊在了屋顶上,那四个女人已穿上衣服,正在他的下面像一群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似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这一次,她们谈论的,竟是方自如等八个人的问题。

  到这种时候才说又有什么用呢?席如秀苦苦地笑着,觉得自己实在大差劲了。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因为他明白,卫紫衣一定会来救他的,虽然他也明白这个希望很渺茫。

  对手一定准备了极为可怕的陷阱等着卫紫衣,席如秀现在只希望,卫紫衣的武功真的像他所想像的那样好。

  有月升起,如水。

  卫紫衣并没有死。站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面前三个人,卫紫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面前的三个并不像鬼,一点也不像。用枪的人是一个身高八尺,蓝缎衣着身的虬髯大汉,一杆五尺长的短枪,枪头竟有一尺长,卫紫衣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姓肖,正是江湖上用枪的三十二名高手之一,“五毒断魂枪”肖亚飞。

  他的枪法且不论,他的枪头淬有五毒,五毒者,乃“毒蛛、毒蚁、毒蛇、毒蜈蚣、毒藜子”也。

  枪头上的毒别说利入身体中,就是略微沾一点在皮肤上,毒气就立刻会进入身体中。

  这样的武器,已算是杀人的利器了。

  另一个人是五短身材,身体虽然瘦小,但一身黑袍却非常宽大,不用问便知,袍中所藏必是暗器。

  江湖上的暗器高手前十名中,有七个人是唐门的,另外三个则是其他人。

  这个瘦小的汉子,正是那三人之一,暗器功夫仅排在唐门掌门唐竹之下的“飞天蝠王”

  李心月。

  关于他的暗器,卫紫衣刚刚才领教,结论是:非常可怕。

  第三个人,穿着一件灰袍,连脸上的皮肤也似灰色的,一双眼睛却是苍白色,他的手奇长奇瘦,就像乾枯的树枝一样,手中正拿着一把三尺长的刀。

  竹刀。

  刀是用青色的竹子削成,刀身有三指宽,只在临近刀尖处,才有一个新月般的弧度。

  这个人莫非就是“鬼竹刀”江先生?

  卫紫衣从这些人的眼上一扫过,看到三个人同时露出迷茫不解之色。

  ||他们对卫紫衣居然还活着,甚感不解。

  江先生忽然道:“卫大当家,原来你并没有心乱?”

  卫紫衣冷然道:“你以为你们的鬼局能骗得了在下?”

  江先生面无表情,木然道:“你已看出了破绽?”

  卫紫衣淡淡地道:“屋中有声不见人,只因为你们是躲在屋中的地道里,利用装置将声音传到屋里的,至于竹林中的三个鬼,却不过是三个橡皮人而已,橡皮人身中设有机关,故而能动。”

  江先生道:“你是怎么看出这些的?”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那个屋子里都是灰尘,只有油灯是新的,试问,如是有人从外面进入屋中放灯,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不在地上留下脚印。”

  江先生道:“难道你不可以认为这是鬼所为的吗?”

  卫紫衣不屑地一笑,道:“做人必须有坚定的信念,世上绝没有鬼,鬼事皆为人为,不管你制造何种假象,都无法吓倒我。”

  江先生道:“那你又怎知竹林中是橡皮人?”

  卫紫衣冷冷地笑着道:“剑刺上东西,手上就有感觉,木是木的感觉,皮肉是皮肉的感觉,我一剑刺出后,就感觉到是橡皮人,因为这样的诡计,我遇上不止一次。”

  江先生默然。

  李心月道:“卫紫衣,你刚才拔剑击落暗器,且将地上的江先生和肖兄逼开的招,是否是“幽冥大九式”?”

  “正是。”卫紫衣脸上露出金童般的微笑,道:“那是“幽冥大九式”中最有效的一招。”

  肖亚飞道:“是“地狱使者”?”

  “正是。”

  肖亚飞喃喃地说:“据说“地狱使者”一出,再无生路,今日我侥幸不死,可谓大幸。”

  他喃喃说着,身子竟转过去,准备走了。

  李心月叫道:“肖兄,你怎么就走了?”

  肖亚飞道:“我们三个人在猝不及防间同时出手,都未能要了他的性命,现在他已全身准备,又怎有机会可趁?”

  李心月被他说得一愣,良久才道:“不错,不错,还是走的好,一走百了。”

  他刚说完,却见江先生和肖亚飞已走远了,他大呼一声,亦飞掠过去。

  卫紫衣看着他们离去,却没有去追赶,他也没有把握将这三个人杀死。

  何况他现在很担心席如秀,自己已遭到伏击,说明对方早已有准备,席如秀现在一定是凶多吉少。

  曾和席如秀约定,遇到急变,以长啸为号,可是卫紫衣并没有听到席如秀的啸声。

  莫非对手在刹那间将席如秀制住,而席如秀竟连呼喊的能力也没有了?

  对别人的安危,卫紫衣一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更何况席如秀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

  所谓关心则乱,卫紫衣愈想心愈乱,银剑收起,身子已隐入夜幕之中。

  被吊在房梁上,且又大头朝下,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席如秀不知道自己要忍受到何时?

  底下四个女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似乎准备一直说到天亮似的。

  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再加上一个女人,那还了得,席如秀初时还强打着精神听着,用不了多久就开始头痛了。

  不过,他现在终于知道,方自如并没有死,而是被捉住后又溜走了。

  这个消息令席如秀长吁了一口气,但是,他很快地就为自己的命运痛苦起来。

  自己会不会也有方自如那样的好运呢?

  现在他被困粽子似地困住,而缠住他的网,又是用天蚕丝编成的。

  他当然可以很轻易地挣断绳索,却无法挣脱网。

  四个女人还在不停地说着,席如秀本就心烦,哪里还受得了这些唠叨,不由大喝一声:

  “别吵了!”

  四个女人果然住了嘴,一起抬头看着席如秀,好像从没有见过他一样。

  席如秀笑了笑,道:“四位姑娘,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做一些该做的事,比如睡觉什么的。”

  一个女人笑道:“你刚才不是想和我们说话,而且还用刀子逼我们说话的吗?现在怎么又不让我们说了?”

  席如秀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那女人不解地道:“为什么刚才我们可以说话,但是现在却不可以说话呢?”

  她就是刚才那个一见刀子就昏倒的女人,从她脸上看,好天真,好无邪,令人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用骗人的手段制住有“银狐”之称的席如秀。

  席如秀现在已被这个问题问得哭笑不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又怎会用出那么复杂的诡计?

  他摇了摇头,准备换一种说法,用商量的语气道:“你们真的不愿意不说话?”

  女人笑道:“我们可以闭嘴,不过,除非……”

  她故意不说完,而用挑逗的眼神看着席如秀。

  席如秀暗骂一声:“狐狸精!”却故意叹道:“除非什么?”

  女人笑道:“除非你再像刚才那样,用刀子逼住我们,那样,我们只好闭嘴。”

  席如秀笑道:“好!”

  忽地,他的身子竟从屋顶上落下来,并且,紧困着他身体的网竟然散开了。

  散开的网无巧不巧,恰恰好好罩在四个女人的身上,网并不算太大,所以只能罩住四个人的上半身。

  因此席如秀便伸出手指,立刻点住了这四个女人身上的较为重要的穴道。

  席如秀从空中轻轻地落下,拍了拍手,整理一下衣服,笑吟吟地道:

  “现在我并不想拿刀子逼住你们,不过现在你们真的已说不出话来了。”

  四个女人自然很诧异,她们怎么地想不透,席如秀是怎么从网中挣脱的?

  他明明已被困得严严实实,并且又被缠住,而网上的绳扣编得十分巧妙,天下会解开这种结的不应该有第五个人的。

  席如秀得意地笑着,现在看上去真像一只狐狸,他道:

  “困我的绳索,是很容易挣断的,你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太相信那个绳扣了,这种绳扣并不稀奇,我倒背着手都可以解开。”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另听有人笑道:“不想席领主还有这门绝技,改日我一定好好请教。”

  不用说,说话的人正是卫紫衣,他早已悄然地立在窗前,似乎立了很久,他的脸上充满欣慰的笑容,能看到自己的属下平安脱险,他的确很高兴。

  席如秀看到卫紫衣出现,脸上已有些不自然起来,刚才自己被吊在屋顶上的狼狈样,一定被卫紫衣看在眼中了,幸亏秦宝宝没有来,否则岂不惨乎?

  想起秦宝宝,席如秀道:“大当家,我们该回去了,方大侠已脱身,我们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何况,宝少爷也一定等急了。”

  卫紫衣点点头,道:“方兄既已脱身,迟早会和我们联络的。”

  他想起秦宝宝,此时一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便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回身便准备走了。

  席如秀忽地指着四个女人道:“大当家,这四个大美人该如何处理?”

  卫紫衣笑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将她们带回“子午岭”,也许席夫人不会吃醋的。”

  席如秀听了这话,立刻掉头就走,连看也不敢看那四个女人一眼了,打死他也不敢那样做的。

  两个人闪出屋外,飞身上屋,几个起落,已出了“鸣玉坊”。

  此时,正好梆敲三更,回到客栈,他们立刻发现秦宝宝已不在客栈中。

  初时,他们并没有在意,因为秦宝宝顽皮成性,绝不会乖乖地待在客栈中的,可是当街紫衣发现桌上的一张纸条时,脸色不由变了。

  那是一张二指宽的纸条,纸上写道:“秦宝宝已在我手。”落款是香主。

  席如秀大惊失色,道:“宝少爷给他们掳去了,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卫紫衣的心情怎能不紧张?他和秦宝宝之间的感情,别人又如何了解清楚?

  他在内心里深深地叹息:“宝宝,宝宝,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哥放心啊?”

  卫紫衣内心虽极不平静,表面却镇静若泰,淡淡地道:“如果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要挟我,他们就错了。”

  的确,这种事情卫紫衣遇到不止一次,虽然每一次都凶险万分,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因为他知道,对手既然想用秦宝宝要挟,那秦宝宝暂时不会有危险。

  也就是说,如果卫紫衣不冒然行动,秦宝宝就安全得很。

  席如秀毕竟也是老江湖了,激动过后,他很快也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必须待下去了,他们一定会和我们谈条件的。”

  卫紫衣点点头,坚定地道:“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绝不答应。”

  身为“金龙社”的魁首,他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能为一己之私而断送“金龙社上的前程。

  席如秀担心地问道:“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宝少爷岂不危险?”

  卫紫衣冷冷地道:“是秦宝宝一人的性命重要,还是“金龙社”数万名弟兄的性命重要?”

  席如秀无言以对,只有长长地叹息,他很庆幸自己不是卫紫衣,不会有这种内心的煎熬,他也实在很同情卫紫衣身为领袖的痛苦,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秦宝宝这小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他现在可舒服得很,住在一间香喷喷的房子里,睡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旁边还有四个丫鬟伺候着,他现在的待遇,就和以前在子午岭差不多。

  那个假方自如,其实就是柳随云,不过这几天柳随云并没有来见他,事实上,从没有任何人来问过他任何事。

  他早已对这种囚禁生活习惯了,反正最后还不是好好地出去,有大哥在,这些人还能咋样?

  对神通广大的大哥,秦宝宝可是信心十足。

  这天早晨,秦宝宝梳洗完毕,无聊之余,走到窗前观景,他被明令限制禁止出屋,在屋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已看出,伺候他的四个丫鬟都是身怀武功,对付秦宝宝,一个人就已足够,何况现在是四个人步步跟着他,他就是再想耍滑头,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就算他侥幸逃脱四名丫鬟的掌握,出屋后,就无法再行半步了,他知道院里院外处处都有机关暗器,他曾亲眼看见一位仆人因走路不慎误中机关而被射成刺猥。

  对机关消息之学,秦宝宝本有机会涉猎,但他小小年纪,哪有心思学这些烦之又烦的东西。

  书到用时方恨少,秦宝宝真后悔自己当初若是学一点点,凭他的聪明,不就可以脱离眼前的囚笼了吗?”

  院子很大,种了许多艳丽珍奇的花草,这些美丽的花草间,可是危机四伏。

  秦宝宝喜欢坐在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他的兴趣并不在花草上,而是在花草的机关上,他本认为,只要自己多看几个人从院中走过,岂不就可以发现安全的路径了吗?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四个丫鬟有时有事要出去,可是她们每一次走的路都不一样,昨天可以走的路,今天就不能走了。

  原来地上的机关也是千变万化,随时都可以改变的,至于改变的程序,也只有内部人知道。

  秦宝宝明白自己无法得知这个程序,所以他只是看了几天就有些灰心了。

  现在唯一能令他坐在窗前赏景的原因,是因为院子里经常有些人走动,他看这些人,总比看房中的四个丫鬟有趣一点。

  这天早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端个椅子坐在窗前,不停地往口里塞零食。

  抓他来的人对他还真不错,居然没有抹杀他对零食的爱好。

  无聊地望着院子,无味地吃着,秦宝宝忽地发现,花园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老人的年纪估计有六十,一副山羊胡子白多黑少,两只耳朵奇大,几可垂至肩上,真可谓大耳如轮了。

  秦宝宝见这人生得这么有趣,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却见那老人身后跟着一个老和尚,正是那天在船上误认为秦宝宝是香主师兄的那个和尚。

  和尚对老人似乎很尊敬,不时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那老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和尚想必在指点路径。

  两个人在花丛中缓缓地走着,走到一座精致的小楼前。

  秦宝宝不知道那楼上住着何方神圣,反正每天都有许多人到小楼中去,这些人进楼前,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出楼后,就像捡了条命那样高兴。

  经过初步估计,秦宝宝认为那楼中住着的,一定是正主见,老魔头蝶飘香。

  和尚和老人在楼前站了半刻,老人就独自进去了。

  过了很久,才见老人喜气洋洋地从楼中出来,那脸上的神情,就好像久久不第的秀才一朝中了状元似的。

  那和尚看上去也很开心,不住地呵呵笑着,估计是在说道喜之类的话。

  秦宝宝本来对老人并不盛兴趣,后来却见他们向自己走了过来。

  那老人一指秦宝宝,道:“就是这小子?”

  和尚恨恨地道:“就是他,上一次戏弄得老衲好苦。”

  那老人漠然地看着秦宝宝,就好像在看着一截木头似的。

  秦宝宝讨厌他的表情,早已扭过脸去,可是他又不甘心认输,于是反而扭过头去,死死地盯着老人看。

  忽然之间,只听和尚说道:“噫,奇怪,我的戒刀怎么不见了呢?”

  那老人淡淡地道:“莫非是丢在花丛中了?”

  和尚大摇其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刚才它还在我袖中呢!”

  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忽地又叫了起来,道:“奇怪,奇怪,它又回来了。”

  老人淡淡地道:“也许刀根本没丢,大师太大惊小怪了。”

  这一番话,令秦宝宝眼睛一亮,他忽地明白,那佝偻老人是何许人了。

  一定是侠盗方自如,否则,谁有这样神奇的妙手空空本领?

  莫非刚才他是为了向宝宝暗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举动的?

  想到这里,秦宝宝不禁抬头,看了佝偻老人一眼,这一次,他终于发现老人的眼神正是他熟悉的,不是方自如又是谁呢?

  真不明白,方自如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客栈。

  卫紫衣面有忧色,道:“不知方兄是否已混进了蝶飘香的老巢?”

  席如秀笑道:“方大侠易容术天下无双,而且他冒充的人又是一个不常在江湖上露面的魔头。”

  卫紫衣道:““大耳老人”虽说久不现于江湖,但他若万一出现,方兄岂不糟糕?”

  席如秀笑道:“那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先找到“大耳老人”,想个法子让他不再露面。”

  卫紫衣微笑道:“最安全的方法只有一种。”

  他皱着眉头,又道:“可是,“大耳老人”久不现于江湖,该到哪里寻找?”

  席如秀笑道:“也许方大侠这几天就可以将宝少爷救出,大当家又何必担心把戏揭穿?”

  卫紫衣道:“你说的只是也许,若方兄不幸失手,恐怕就再也不能像在“鸣玉坊”中那样轻易脱身了。”

  席如秀道:“大领主和阴大执法明天就可以带人赶到,事情若是不顺,力拼也可以取胜。”

  卫紫衣道:“金陵城乃蝶飘香的总部,党羽众多,且他的手下又是高手如云,我们这边却只有你、我、大领主、阴大执法可挡一面,其他人虽勇,却未必是蝶飘香座下高手的对手。”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金龙社”闯荡天下,比蝶飘香更厉害的人物,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卫紫衣叹道:“席领主,须知任何事情都要从最壤的角度考虑,才不至于有太多失望,无论对手是强是弱,我们都要把他当作最强劲的对手来看待,这样方可万全。”

  席如秀默思良久,不禁叹道:“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考虑得总比我们周全。”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自秦宝宝被抓去后,至今没有人和我联络,他们一定是想先令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调兵遣将,一举将我们歼灭掉。”

  席如秀皱眉道:“他们可以动,我们却投鼠忌器,这些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卫紫衣沉吟半刻,道:“现在只希望方兄能顺利得手,我们方能行动。”

  席如秀长叹道:“方大侠呀,方大侠,“金龙社”的胜败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秦宝宝自从知道方自如来到后,心中自是开心,但表面上却平静得很,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涵养,倒还当真不简单。

  草草地吃过饭,早早地上床睡觉,是想睡个好觉,晚上就有精神闹了。

  可惜,这一个晚上他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并且让他失望的是,方自如今夜没有来。

  秦宝宝估计,方自如是想将这里的地形环境摸熟悉了再动手,秦宝宝想通了这一点,就安心等候了。

  闲着无聊,秦宝宝只好和“它”说话了:

  “喂,陪我聊聊,我现在好闷。”

  “你是活该,不听大哥的劝告,偏偏要跑出来。”

  “哼,少来教训我,我做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废话,若是你死了,我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好啊,你竟敢讵咒主人死。”

  “谊咒也没有用啊,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你这种小坏蛋,一时是死不了的。”

  “不理你了,哼!”

  “喂,小家伙!”

  ……

  “别拿架子嘛!”

  ……

  “你想不想知道方大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来救你?”

  “你知道吗?吹牛!”

  “不知道可以猜嘛!”

  “你是怎么猜的?”

  “不告诉你。”

  “少神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你也知道?吹牛!”

  “算了吧,我来告诉你:第一,方大侠尚不熟悉这里的机关,自然不能来救我。第二,他一定是假冒别人的名头而来,刚来的人,总要经过考验,不考验一下,老魔头怎会对他放心?”

  “嘻,秦宝宝,你可真聪明。”

  “那还用说,反正比你聪明多了。”

  “呀,不好,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柳随云,秦宝宝一见柳随云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盘算着,准备给柳随云一点苦头吃。

  柳随云今天打扮得很体面,穿了一件价值不菲的丝质长袍,他长得本就不丑,这身衣服一穿,倒还真像个人样。

  小小秦宝宝心中已盘算好了害人的计策,脸上笑嘻嘻地道:“柳捕快,是哪阵歪风把你吹来了?”

  柳随云故作大度地一笑,道:“秦宝宝,想不到你现在还这么神气,如果你知道大祸临头,不知你是否还能神气得起来?”

  秦宝宝冷笑道:“大祸临头的恐怕是你们才对,想吓唬我,没那么容易。”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斗口是无用的,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有关你死期的消息。”

  秦宝宝的心里“咯磴”一下,口中却淡淡地道:“原来你们到现在才想杀死我啊,我都等不及了。”

  柳随云奇怪地看着秦宝宝,道:“倒看不出你不怕死。”

  他又冷冷地道:“唐门、少林、金龙社都是你们将要攻击的对象,你们又怎会怕他们,所以我的死你们是可以承受后果的。”

  柳随云笑道:“你实在太聪明,说实话,我们并不想杀你,只是你若不死,卫紫衣又怎会心乱?他的心不乱,我们又怎有把握将他制住?”

  秦宝宝心想:“好可怕的计策,想起以前自己也曾被抓,对方以假死之计骗过卫紫衣,卫紫衣好不心痛,自己若死,大哥在悲痛交加之余,自然会心神恍惚了。”

  在蝶飘香这样的对手面前,一点疏忽都会致命的。

  秦宝宝忽地道:“你们将我杀死,其实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柳随云笑道:“哦?”

  秦宝宝道:“我死后大哥固然心痛,但大哥不是一般人,他会很快地将悲痛化为力量,你该知道,人在痛苦时往往可以激发潜力的。”

  柳随云拍了拍手,以示对秦宝宝的喝彩,笑道:“小小年纪,就可以了解人性,当真不简单,不过,我们至多将你重伤而已。”

  他又微笑着道:“一方面,你大哥见你重伤自然心痛,另一方面,见你没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你说这个方法好不好?”

  秦宝宝简直要大骂柳随云的祖宗十八代了,这么可怕的计策,不是人可以想出来的。

  柳随云得意地一笑,道:“我来这里,就是带你走的,你最好不要反抗,你那两下子可不是我的对手。”

  秦宝宝眼角忽地瞥见窗外有一条人影一闪,于是嘻笑道:“谁说你武功好,我偏要和你试试。”

  柳随云也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来,来,来,亮出你的招来。”

  秦宝宝虽然被擒,但身上东西并未少,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别人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的。

  握了握拳头,金匕首还在,秦宝宝大叫一声,和身向柳随云扑了上去,手中匕首在一刹那间剌出了十八招。

  卫紫衣曾对秦宝宝道:“招式的主要目的是迷惑敌人,当对手忙于对付你的招式时,你的杀招就可以用了。”

  十八道金光组成了一片光幕,将柳随云罩住,其实,秦宝宝的杀招却在右脚上。在子午岭上,秦宝宝特地做了一双“鞋中剑”。

  右手匕首剌出,脚尖已抬起,踢向柳随云的膝盖。

  秦宝宝的招式固然不错,但他的速度却称不上快,所以柳随云一开始并没有动,他想等到秦宝宝招式用完时再出手攻击。

  金匕首已刺到,而秦宝宝脚下的短剑也“哧”地弹射出来,这时,秦宝宝已无法变招了。

  柳随云冷笑一声,忽地抬腿伸手,欲将鞋中剑踏到足下,再将金匕首夺过来。

  他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速度也不慢,可是他刚刚出招就觉得手臂和大腿膝盖一麻,这样,他身子的动作就略微地停了一下,这一停顿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秦宝宝的金匕首变招刺入了柳随云的咽喉,而同时鞋中短剑也刺入了他的膝盖。

  柳随云瞪大了眼睛,目中充满了惊讶和不信,秦宝宝被他的神情吓得退了一步。

  柳随云咽喉中“咯咯”作响,身体软软垂下,终于倒地。

  四个丫鬟本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本以为柳随云对付秦宝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想事情的变化出乎她们意料之外,一个心细的丫鬟立刻看出不妙,飞身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忽地看到一只手掌横扫向她咽喉,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咽喉便直往手掌上撞去,一撞之后,她立刻就昏了过去。

  正是因为秦宝宝知道方自如在外面,所以才敢和柳随云动手的,结果一出手就伤了两个,他的心里委实高兴,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一个丫鬟抽刀出鞘,疾削秦宝宝的咽喉。

  秦宝宝向后退,不想身后也有两把出鞘的利刃抵在自己的后心之上。

  方自如正从窗中跃进,一见这种情景,心中大惊,前扑的身形立刻定住了。

  一把刀横在秦宝宝的咽喉上,另两名丫鬟已从秦宝宝的身后走出,走到方自如面前。她们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行事乾脆俐落,果断至极。

  一名丫鬟持刀厉声对方自如道:“不管你是什么人,立刻退出去,否则,秦宝宝的小命就会断送在你的手上。”

  方自如大是为难,不禁抬头去看秦宝宝,却见小家伙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情,目中尽是精灵古怪之色。

  方自如暗暗寻思着,心道:“秦宝宝一定有脱身之计,我不如退出,缓上一缓就是。”

  当下身子一动,笔直地从窗中飞了出去。

  见方自如出屋,三个丫鬟都似吁了一口气,执刀逼住秦宝宝的丫鬟,忽地觉得身上痒了起来。

  一开始是从腿上开始的,她不禁伸手抓了一抓,这一抓不要紧,一直痒到肉里,手上也奇痒起来。

  禁不住地又狠命搔抓,不想越抓痒得越厉害,到最后竟连骨头里都开始痒了起来。

  她简直恨不得用刀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割去,这份折磨令她实在无法忍受,执刀的手再也把握不住,“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两名丫鬟闻声急转,立见秦宝宝脱了控制,想也不想,手中的刀齐逼向秦宝宝。

  这一次,方自如又怎能让她们得逞?虽然从屋外到秦宝宝处有一丈距离,但这一丈距离对方自如来说,简直等于没有距离。

  闪电掠入,身子从两个丫鬟中间挤进,伸出双手,在两个丫鬟执刀的手上一托。

  两把刀立刻激射而出,飞入了屋顶,方自如的手收回时,已顺势点了两名丫鬟腰部的穴道。

  大功告成,秦宝宝洋洋得意地走到两名丫鬟面前,道:“你们还神气不神气?”

  两名被制的丫鬟怒视他一眼,因哑穴被点,所以说不出话来。

  至于那位身上忽然痒起来的丫鬟,自然是受了秦宝宝痒痒药的暗算,此时已蜷缩在地上,呻吟不已,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烂了。

  方自如上前一步,道:“宝少爷,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方大哥出去吧!”

  秦宝宝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出去。”

  方自如大奇,道:“你又犯了什么脾气,这里可凶险得很,多待一会就多一份危险。”

  秦宝宝笑嘻嘻道:“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方自如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我可是蝶瓢香的重要犯人,而你却是初来乍到,蝶老魔还不相信你,你又怎能轻易地接近我呢?”

  方自如大惊,深以其言为然,自己过来时,的确没有人来盘问,试问秦宝宝这样重要的犯人,又怎会只有四名丫鬟看守?

  等他冲到窗前,果见门口已站了一排不下二十名的劲装武士,武士们的手中都执着拉开的弓箭。

  “崩”的一声,一支羽箭离弦而出,却不是射向方自如,而是射向天空。

  天空中正有一只苍鹰盘旋,那支羽箭冲天而上,正射在苍鹰的咽喉之上。

  苍鹰扑腾几下便坠了下来,正跌在方自如的面前。

  方自如耸然一惊,不想这执弓的武士竟有射雕的本领。

  这时,又从武士们的身后转出一个和尚、两个道士,和一个手执青竹削成竹刀的老人。

  方自如纵有把握躲过二十支羽箭,却绝对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

  他回头又见到秦宝宝顽皮的笑容,这种笑容显示他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觉得很好玩似的。

  方自如不禁问了一句:“宝少爷,到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秦宝宝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本来是我一个人坐牢,现在却有人来陪我,我当然很开心啦!”

  这就是秦宝宝。

  卫紫衣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摊开的包袱,包袱中是一只臭烘烘的鞋子。

  这只鞋子大多是做小偷的人所穿的。

  卫紫衣认出,这是方自如的鞋子。

  一个人做事失败,可称之为“失手”,也可称为“失足”,方自如这一次是“失鞋”。

  卫紫衣眉头紧皱,神情极为凝重,不想连方自如都已失手就擒,这可怎么办?

  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大领主展熹、三领主席如秀和阴离魂大执法。

  三个人都一起定定地看着这只鞋子,好像这只臭烘烘的鞋子会长出香喷喷的花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又同时从鞋子上移开,盯在卫紫衣的脸上。

  卫紫衣忽道:“是谁把鞋子送来的?”

  席如秀道:“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可是她看上去武功并不弱。”

  卫紫衣道:“有没有派人跟踪她?”

  席如秀尚未说话,展熹道:“没有派人跟踪,马泰和战平本来想去的,可是我制止了他们。”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问展熹为什么这样做,展熹已解释道:“我发现那女子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诱饵,希望我们跟踪她。”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说完这五个字以后,他就不说话了,不知是不愿说话,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处事一向是果断乾脆,一向极有主意的卫紫衣,好像忽然失去了智慧。

  方自如的失败对他的打击这么大吗?

  席如秀看了看卫紫衣,又看了看展熹和阴离魂,舔了舔嘴唇,道:“我想……”

  卫紫衣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我们什么都别想,我们只能做一件事。”

  席如秀道:“什么事。”

  卫紫衣道:“等着蝶瓢香来谈条件。”

  席如秀忽地觉得一向主宰别人命运的卫紫衣忽然间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这个变化令他沮丧万分,“金龙社”何曾遇到过这种挫折?席如秀不由叹了一口气。

  院中花香依旧。

  院子很大,无论站在哪一处,都很难看清院中全貌。

  除非更上一层楼。

  这院中只有一个楼,楼小巧而精致,每天清晨院中花香最浓时,一个老人总会出现在朱栏之上。

  这个老人身穿雪白的丝袍,有一双削瘦纤长的手,这只手虽然久已忘了拿刀,却没忘记杀人。

  老人的面容高贵而清雅,像一个隐居深山,志行高洁的隐士,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

  他在笑的时候,就像春风在吹,他在发怒的时候,没有人不感到脊背生出的寒意。

  幸亏这几天来,老人的心情很愉快,所以脸上也总是充满春风般的笑容。

  站在朱栏没,俯首望着花院,老人又一次笑了起来。

  一个宫装丽人在他身后柔声道:“香主,你这几天好像非常开心?”

  老人回身笑道:“你知道卫紫衣这个人吗?”

  宫装丽人笑道:“莫非是“金龙社”的魁首,“金童阎罗”卫紫衣吗?”

  老人道:“正是他。”

  宫装丽人道:“听说卫紫衣年岁不过三十,武功已是绝顶高手,手下猛将如云,辖数万之众。”

  老人道:“这样的人算不算是个英雄?”

  宫装丽人笑道:“这样的人若不是英雄,那天下的英雄就寥寥无几了。”

  老人笑道:“你知道什么才叫英雄吗?”

  宫装丽人道:“成则为王败则为贼,只有胜利的人才可称之为英雄。”

  “此言极是。”老人笑道:“卫紫衣以前固然算是个英雄,可惜他却遇到了我。”

  宫装丽人笑道:“可惜呀,可惜!”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受用,她虽在笑着说,可是话中却包含着真正的叹息。

  她在叹息,为什么卫紫衣偏偏遇上这个老人呢?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蝶飘香。

  蝶飘香道:“卫紫衣的爱弟秦宝宝和至交好友方自如已落我手,我想卫紫衣此时已落困境。”

  宫装丽人道:“两人之失,又怎会令卫紫衣为难?”

  蝶飘香道:“你莫忘了,卫紫衣是英雄,大同小异的是枭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所谓英雄都是重情义的人,枭雄则不然,为了达到目的,枭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英雄却绝对不会的。”

  宫装丽人道:“香主,你是愿做英雄呢,还是愿做枭雄?”

  蝶飘香微笑道:“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做英雄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做枭雄却不必!”

  宫装丽人道:“你是说卫紫衣最终失败,是因为他是个英雄而不是枭雄?”

  蝶飘香道:“是的。”

  宫装丽人道:“关于秦宝宝和方自如,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蝶飘香道:“卫紫衣挟众而来,其势锐不可挡,我捉住秦宝宝和方自如的目的,就是让他不敢动,这样时间一长,他的锐气必被焦虑所替代,那时就是我反击的时刻了。”

  宫装丽人笑道:“此之谓“缓兵之计”。”

  蝶飘香道:“正是。”

  宫装丽人叹道:“想不到武林争斗也是要讲究兵法的。”

  蝶飘香道:“武林争斗,也是一种“争”,只要是“争”,都必须用到兵法。”

  宫装丽人叹息着,道:“那么香主和卫紫衣所争的,又是一些什么呢?”

  蝶飘香道:““金龙社”是武林中的大势力,但仅仅是武林的一部分而已,“金龙社”

  如果失败,并不会影响整个武林的实力,我与卫紫衣所争,不过是个“势”字而已。”

  宫装丽人道:“势?”

  “是的。”蝶飘香道:““金龙社”若败,武林中人士气必挫,而我挟胜利之势,取天下武林如探囊之物耳。”

  宫装丽人点头道:“我听说古之为战,非无力战也,乃不敢战也,虽兵微将寡,但若存必胜之心,可胜无斗志之百万众也。”

  蝶飘香笑道:“此之谓然也,如果我的部下虽素质超群,但因未尝胜果,故有忐忑之意,若“金龙社”败之,那么我的人信心倍增,必可轻取天下。”

  宫装丽人笑道:“所以对卫紫衣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蝶飘香肃然道:“绝对是。”

  沉默了半晌,宫装丽人道:“香主,你估计卫紫衣会采取什么行动?”

  蝶飘香道:“方自如的失败,使卫紫衣不敢再冒险,可是,如果我现在和他谈条件,他却一定不会答应。”

  宫装丽人道:“为什么?”

  蝶飘香道:“卫紫衣毕竟是“金龙社”数万之众的魁首,他绝不可能为了两个人而损害“金龙社”的利益。”

  宫装丽人道:“那么,秦宝宝和方自如岂非已没有利用的价值?”

  蝶飘香摇摇头,道:“毕竟卫紫衣还是个英雄,只要我不去动他,他也绝不会轻举妄动而伤害到秦宝宝和方自如的,情义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宫装丽人叹道:“卫紫衣现在的处境真是进退两难。”

  蝶飘香笑道:“他既不甘心走,留下又无益,卫紫衣现在的确很为难。”

  宫装丽人重复刚才的问题,道:“那么,香主究竟想怎么办?”

  蝶飘香道:“我想除掉卫紫衣。”

  宫装丽人道:“计将安出?”

  蝶飘香道:“卫紫衣现在的心情一定颇为焦躁,所以,只要我以谈判为名,激卫紫衣单独前往,卫紫衣一定会答应的。”

  宫装丽人摇头,小心地道:“香主,卫紫衣身为“金龙社”魁首,不应该这样不小心吧!”

  她虽然认为蝶飘香的计策值得推敲,但却不敢说明,自然只能小心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蝶飘香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该知道,卫紫衣和秦宝宝情义特殊,只要以秦宝宝为饵,那么不管多大的风险,卫紫衣都会冒一冒的。”

  他笑着又道:“若以“金龙社”的利益和秦宝宝相较,卫紫衣一定会选择前者,但若以他自己和秦宝宝的安危相较,那他却只会选择后者,这就是卫紫衣。”

  宫装丽人叹息道:“看来天下最了解卫紫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香主。”

  蝶飘香淡淡地道:“因为他是我的对手,不了解对手就等于自杀,现在我对卫紫衣已了如指掌,而卫紫衣对我却丝毫不了解,所以这一战尚末开始,卫紫衣已注定要失败。”

  他忽地笑了一笑,用商量的口气对宫装丽人道:

  “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几样菜,你该知道,除了你的菜,其他人做的菜,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宫装丽人粲然一笑道:“好的。”

  一个白衣人走在金陵城最大的一条街道上,街道约两边是普通的民房,可是白衣人知道,随便自己走入哪一条巷道,都可以遇到一些北方人──“金龙社”的弟兄。

  卫紫衣已化整为零,以各种身份混于人群中间,平静的时刻,你无法认出他们,一旦事急,这些人就会无处不在了。

  率众远离巢穴,赴此作战,大规模的集结太惊世骇俗,化整为零则是最好的掩护方法。

  白衣人知道,“金龙社”是庞大的组织,成分极杂,几乎汇集了三教九流,这些人都是本行的好手,他们干起本行来,甚至比真正的生意人还要出色。

  白衣人看到了一个“金龙社”的人,这是一个卖大鸭梨的小贩。

  当然,从外表看,这个小贩毫无破绽,白衣人之所以认定小贩是金龙社的人,只因为白衣人对这条街道很熟悉,这街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见过,对每一个人的来历,也调查得很清楚。

  最重要的是,这副挑子是以前卖水果的王老汉的,这样看来,现在这名小贩的身份已不用猜想了。

  径直走过去,白衣人面上浮现骄傲的面容,走到摊前,他取过一个梨子放在手中把玩。

  小贩笑道:“客官,买几个梨吧,又香又甜的大鸭梨,包你吃了还想吃。”

  白衣人笑了笑,道:“我可以买下你所有的梨,但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一个人。”

  小贩神色不变,依旧笑道:“见一个人?见什么人?”

  白衣人暗暗点头,钦佩小贩态度之从容,看来“金龙社”果非泛泛,卫紫衣的手下人都是不可低估的。

  白衣人的微笑泛起在嘴角,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必演戏,请你带我去见卫紫衣,我有要事找他。”

  小贩静静地注视着白衣人,缓缓地点头,微笑道:“阁下请随我来。”

  白衣人跟着小贩走过了三条街道,来到一处低矮的民房前。

  白衣人不敢相信卫紫衣曾往这里,却见小贩走进去后,便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身材相貌很普通,身穿一件海青色长袍,足下穿着一双福字履,就像一个商人。

  商人向白衣人点点头,道:“阁下要见卫大当家?”

  白衣人点了点头,道:“是的。”

  商人打量了白衣人一眼,冷然道:“卫大当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见的,你有什么理由见他?”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我的理由只有三个字。”

  “哦?”

  “秦宝宝!”

  白衣人于是立刻就见到了卫紫衣。

  他被带入一座巨大的宅院,白衣人很惊讶卫紫衣会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本是一间王府。

  卫紫衣有何通天手段,竟能住进王府?

  幸亏卫紫衣很快就和他见面,并且回答了他的问题,卫紫衣道:“这很简单,这是由于金钱的关系,世上不喜欢金钱的人很少,王爷也一样的。”

  然后,卫紫衣马上将话题引到正题土来,他道:“你来,想说些什么?”

  由于几天来心情的焦躁,卫紫汞的精神看上去并不太好,白衣人现在终于知道香主的高明,多关秦宝宝几天再谈条件,会让对手在心理上难以承受。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卫大当家,我来是想说一句话──我们可以放了秦宝宝和方自如。”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冷然道:“希望你们的条件不至于大苛刻,事实上,我不喜欢和任何人谈任何条件。”

  白衣人笑道:“我也不喜欢谈条件,和对手的谈判往往会令人头痛。”

  他微笑着又道:“所以这一次我们想无条件放了秦宝宝。”

  卫紫衣不由十分惊异,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白衣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白衣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衣人笑了笑,道:“卫大当家一定奇怪我们太大方了,其实,香主和卫大当家素无恩仇,根本就不必兵戎相见的,释放秦宝宝和方自如,算是表明我们的一种态度好了。”

  卫紫衣淡淡地道:“你们的香主能明白这点那就再好不过,秦宝宝和方自如如果放回,“金龙社”就会离开金陵的。”

  白衣人道:“卫大当家真是个爽快的人,小弟索性也爽快一次,请卫大当家明天黄昏时分在“鸣玉坊”中接人。”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只能我一个人去?”

  白衣人笑道:“香主知道大当家是个英雄,所以到时必在“鸣玉坊”相候,双雄相会,岂容闲人打扰?”

  卫紫衣静静他望着白衣人,缓缓地道:“告诉你们的香主,卫紫衣明日黄昏一定拜访。”

  白衣人长身而立,走到门边,又回头叮嘱道:“切记,切记,单人前往方不为失信,若多一人,生意就谈不成了。”

  卫紫衣冷冷地道:“卫紫衣的话难道不值得信任吗?”

  白衣人微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随即一揖离开。

  白衣人一走,从内屋走出了展熹、席如秀、阴离魂。

  席如秀早已边走边叫道:“大当家,你一个人怎能涉险?大当家的这个决定似乎太草率了吧?”

  展熹也道:“大当家,这件事不应该答应的。”

  卫紫衣转向阴离魂,道:“阴大执法,你的意思呢?”

  阴离魂道:“依属下想,蝶飘香一定将“鸣玉坊”怖成龙潭虎穴,专等大当家落网,并且宝少爷和方兄明天未必曾往鸣玉坊内。”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不错,秦宝宝和方兄明天绝不会在“鸣玉坊”的,他们只不过引我入坊而已。”

  席如秀道:“大当家既然都知道,又何必答应他?”

  卫紫衣道:“蝶飘香知道我一听到秦宝宝的下落就一定会冒险前往的,他也断定我绝不会带第二个人,所以,明天之约,是为擒我之计,而非真心放人。”

  大家都不再说话,都知道卫紫衣必有下文。

  卫紫衣道:“既然他断定我只会一个人去,那么他的布防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而设的,如果我把你们都带去,那将如何?”

  席如秀拍掌笑道:“那“鸣玉坊”一定会被夷为平地的。”

  展熹担心道:“那宝少爷和方兄岂不危险?”

  卫紫衣叹道:“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在“鸣玉坊”的话,那他们生机渺茫,不过,蝶飘香认定我不敢冒险,如果我真的冒一次险,也许反而可以救出秦宝宝。”

  席如秀不解地道:“这是什么道理?”

  卫紫衣道:“蝶飘香知道我和秦宝宝关系极深,以为我会冒险行事,以为我为了宝宝一人就会畏缩不前,如果我不采取行动,那么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但如果我趁明日之机突发进攻,也许反而会有奇效的。”

  席如秀道:“你是认为宝少爷和方兄不在“鸣玉坊”?”

  卫紫衣道:“应该不在。”

  席如秀道:“如果他们在呢?”

  卫紫衣叹道:“在下怎能为秦宝宝一人而丧失一个进攻蝶飘香最好的机会?何况,我们分两路走,一路进攻“鸣玉坊”,一路去那个花园救秦宝宝。”

  席如秀道:“宝少爷会在那里吗?”

  卫紫衣噢道:“希望如此。”

  展熹叹道:“这是一场赌博了,赌的是蝶飘香的性格,赌本却是两条命。”

  席如秀大叫道:“我绝不同意这场赌博。”

  卫紫衣道:“说出你的理由。”

  席如秀道:“我们怎能用宝少爷的生命做赌注,万一宝少爷就在“鸣玉坊”内,那宝少爷岂不丧命?”

  蝶飘香在非常时刻,自然会有非常手段的。

  卫紫衣道:“宝宝的性命固然重要,但“金龙社”的安危更重要,明天是一个机会,错过这个良机,“金龙社”将会很危险。”

  他继续道:“现在我们远离子午岭,供给已发生困难,如果不速战速决,拖下去会很危险的。”

  席如秀道:“我们可以退。”

  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说法,因为秦宝宝和方自如还在蝶飘香手中。再说,在退却时,一定会遇到蝶飘香的狙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卫紫衣冷然道:“就这么决定了,由席领主和展领主率领二百人进攻花园,一方面毁了他们的老巢,另一方面救出秦宝宝,我和阴执法则前去赴明日之约。”

  阴离魂道:“我认为我们的人现在就要到“鸣玉坊”外埋伏起来,如果明天再去,一定会打草惊蛇。”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鸣玉坊”中一定集聚了蝶飘香的大部分实力,所以我们必须以一百五十名好手埋伏,叫他们以现在的身份向“鸣玉坊”处集结。”

  席如秀虽然内心颇不同意卫紫衣的命令,但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席如秀从不会推翻卫紫衣的成命的。

  三个人都离开了房子,各自去做准备工作,卫紫衣坐在屋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命令有可能失去秦宝宝,但秦宝宝固然重要,“金龙社”更重要。

  他在心中喃喃念道:“宝宝,宝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可以体谅大哥的苦衷的。”

  他不禁想起秦宝宝可爱的笑容和在子午岭上跟秦宝宝相处的日日夜夜……

  卫紫衣绝不是个无情的人,为了秦宝宝,他绝对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是,他也绝不会用“金龙社”的前途来换取秦宝宝──他没有这个权力。

  长夜漫漫。

  卫紫衣一夜无眠。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厌倦了,厌倦了江湖的仇杀,厌倦了勾心斗角。

  他甚至有了归隐的念头,想悠然林下,与世无争,吟诗作画,该是怎样的一种快乐。

  可是,沉重的责任感又让他回到了现实,“金龙社”数万弟兄还必须生存下去,卫紫衣没有权力将他们丢下。

  辗转反侧,卫紫衣去留两难。

  他苦苦地笑着,心中认定这也许就是命。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每一个人都在接受命运的安排,无力抗拒,无力躲避。

  暂且接受这种现实吧,当“金龙社”已成长壮大不再迫切需要他时,他一定会激流勇退的。

  他又想起了秦宝宝,又怎能让他不想起秦宝宝?

  这个可爱的、顽皮的、绝世无双的顽童,已在卫紫衣心中占据了极大的空间,每次“金龙社”和秦宝宝之间作选择时,卫紫衣都有一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选择!

  所谓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不断的选择?每个人的面前都有许多路,却只有一条路是对的。

  宝宝,宝宝,你不会怪大哥无情无义吧?你不会的,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时光在慢慢地流逝,终于熬到了清晨。

  无眠的夜并没有令卫紫衣疲倦,他是一个超人,时时都有充沛的精力。

  走出卧室,已看到他三个生死与共的弟兄默然站在厅前,谁都明白这一天意味着什么。

  对“金龙社”的魁首卫紫衣来说,这一天意味着“金龙社”是否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对秦宝宝的大哥卫紫衣来说,这一天则意味着秦宝宝是否还能够活下去。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卫紫衣有种肩不胜荷的感觉,这一次,我对了吗?卫紫衣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席如秀沉默良久,道:“准备工作已经预备好了,现在只等黄昏的来临了。”

  黄昏,多么不吉祥的字眼。

  日将西沉的黄昏,风寒露重的黄昏,无限萧瑟的黄昏,穷途末路般感觉的黄昏。

  黄昏总使人感到生之无奈,死之趋然。

  黄昏,为什么所有不幸的事都发生在黄昏?

  卫紫衣走到窗前,推窗望夫,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但不久之后就会是黄昏了。

  时光匆匆,为什么时间总是这么短暂?

  黄昏。

  席如秀和展熹默然地出发了,临行前,卫紫衣叮嘱道:“若在花园中没有遇到强有力的抵抗,那就意味着蝶飘香的实力全在“鸣玉坊”。”

  但展熹和席如秀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想着:“不得到秦宝宝不在花园的根据,绝不离开花园。”

  很快他们就到了花园。

  这是一个很巨大的花园,从外表看,虽然没有如林的楼宇,但自有一种泱泱气势。

  花园门紧闭,这个现象令席如秀心中一喜,若中门大开,那就不妙了。

  展熹一挥手,二百儿郎从各个角落中冲出,将偌大个花园包围了起来。

  席如秀取出刀,第一个冲向大门。

  大门用铜皮包里,高有一丈二,门上的铜环足以套住人的大腿,席如秀的刀已插入门缝中,运力划下,里面的门闩已断,大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人群一拥而入。

  立即,园中有了反应,无数片刀光从花丛中跃起,很快冲到了人群面前。

  展熹对席如秀道:“席领主,你率人去找秦宝宝和方兄,这些人我来对付。”

  席如秀点点头,立刻带人向里冲去。

  抵抗是极为顽强的,蝶飘香的手下虽不及“金龙社”弟兄身经百战,但他们本身的武功却非同泛泛。

  一片刀光向席如秀卷来,席如秀闪身,挥刀,一上手就用了绝招,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手竟能接下他一刀,而且展开了反击。

  席如秀没料想蝶飘香的手下武功竟如此强劲,当下挥刀急削,在三招后,才取了那人性命。

  他不愿恋战,肥大的身躯飞鸟投林,已冲过了堵截,但他回头望去却发现跟着他的人已被拦截住。

  想也不想,席如秀电射而进,飞向花园深处,他足尖刚一沾地,就感到脚下一空。

  不好,中了机关。

  思想哪有行动快,席如秀手中刀拂上花枝,竟将身子抬起,复又落于平地。

  这时,地上已露出了一个大洞。

  席如秀望着面前的花丛,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机关在等着自己。

  这一次侥幸得脱,下一次呢?

  席如秀并没有停留,劲力布满全身,身体毫不停顿,又射向了花丛之中。

  当他走了十几丈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再遇到机关的袭击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花丛中没有别的机关吗?这个问题只是一闪而过,席如秀很快就到达了花园最里面的房间门口。

  又有兵器袭来,是一对判官笔、两柄长剑和一根狼牙棒。

  狼牙棒招猛力沉,长剑速度很快,而判官笔的出手部位,也十分刁钻古怪。

  这三种兵器中的任何一种,都可以很轻易地击倒敌人。

  但席如秀并没有被击倒,他在兵器中灵活地穿行,在兵器狭小的空闲游刃有余。

  他肥大的身材竟然毫不影响他的灵活,闪过了三次进攻后,席如秀已摸清了对手武功的特点,于是他举起了刀。

  第一刀从狼牙棒的棒身上削下,削断了持棒人的五根手指,同时又踢飞了一柄长剑。

  第二刀削去了用判官笔人的脑袋,同时又用对拳打陷了手中无棒的狼牙棒主人的胸口。

  第三刀下去,将一名执剑人连剑带人劈为两半。

  于是,现在已剩下两个人了,席如秀和那个手中剑被击飞的执剑人。

  刀光一闪,席如秀的刀已逼住了那人的咽喉,厉声道:“秦宝宝在哪里?”

  那人虽被刀锋逼喉,却傲然道:“要动手且动手,我绝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席如秀一咬牙,道:“好,你狠!”

  刀光一闪,那人的一只耳朵已被削去,那人痛极惨呼,却咬紧牙关不吐一字。

  席如秀心中大急,叫道:“好,我将你身上的零件一个个削去,看你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那人惨笑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忽见他面色一黑,人已倒下,一丝黑血从他嘴角流出。

  他竟是宁愿服毒也不说出一字。

  席如秀大叫道:“好,好,好,你狠,我倒要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狠。”

  说话间,已有十余人向他扑来,席如秀大叫一声,冲进了人群。

  刀光闪处,必有血溅起,席如秀运力挥刀,以一人之力,独战十几种兵器。

  激战中,他身上已负伤,不过每一次他都能及时顺着兵器进攻的方向退开,所以伤并不重。

  但身上的血无疑激发了他的斗志,“银狐”已变成“血老虎”。

  人头、断肢不断地飞向半空,鲜血如旗花般闪耀,又如涌泉般地喷出。

  血溅到了地上,也溅到了席如秀的身上,到最后,席如秀已变成了一个血人,已分不出他身上的血迹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人一个个倒下,但席如秀身上的伤也更重了,它的大腿受伤最重,那是被一把锯齿刀划开的一个五寸多长的口子。

  大腿负伤,身体已不够灵活,席如秀傲立当场,指东打西,刀法不乱。

  渐渐的,只剩下三个对手了。

  这三个人无疑是最强劲的对手,席如秀深吸一口气,先飞指点住了腿上的穴道,避免流血过多。

  在他自疗的时候,三个人已冲进他的刀圈,一把锯齿刀、一双铁锤、一根软索,各以不同的招式、不同的角度袭向席如秀。

  席如秀侧身躲过双锤的进攻,忽地将手中刀在锯齿刀上一拨,那锯齿刀立刻锯开了使锤大汉的咽喉。

  鲜血狂涌而出,大汉仆地,那使锯齿刀的人因误伤同伴,手中刀已缓了一缓。

  这种机会席如秀怎会放过,他他一低头,使软索从头顶上卷过,忽地向后踢腿,正踢在使软索人的小腹上。

  那人被这一脚踢起,撞倒了一面墙壁,又撞倒了屋子里的一张檀木桌子。

  那人显见是不能活了。

  这时,使锯齿刀的人已反应过来,飞刀直取席如旁的咽喉。

  席如秀大笑,横刀一挡,运上十二成内力,“当”的一声,那锯齿刀寸寸碎裂,只剩下一个刀把。

  不让那人反应过来,席如秀的刀已刺入了那人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里。

  席如秀并没有用力,而是只将刀放进他的嘴巴里而已,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对手自杀。

  有了前车之鉴,席如秀不得不防。

  只听得那人的牙齿不停地叩击刀身,那是一种因极度的恐惧而产生的战栗。

  看来这是一个胆子不大的人,胆子小的人没有勇气自杀。

  席如秀喝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人的声音因刀在口中而很不清楚,不过他说的确是“想活”这两个字。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

  “想活就好办。”

  当即抽刀,又道:

  “秦宝宝被关在哪里?”

  那人颤声道:“秦宝宝本是关在一个厢房里的,后来因方自如被擒,就和方自如一样被关进了水牢。”

  席如秀听得目眦欲裂,秦宝宝那样娇嫩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水牢的折磨?

  他心中不由五内俱焚,恨不得一步跨入水牢,救出秦宝宝。

  忽地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席如秀喝问道:“秦宝宝现在是不是还在水牢中。”

  那人道:“三天前我去过一次,那时是在的,但现在我就不清楚了。”

  席如秀心中疑团不解,心下更急,探手捉住那人胳膊,厉声道:“带我去水牢。”

  那人无奈,遂带着席如秀穿屋越脊,直奔水牢。

  为了避免缠斗,席如秀便施展轻功,只在屋背上越,那些人纵然上得屋顶,席如秀已去得远了。

  那人道:

  “水牢前有两大高手看守,一个是李心月,暗器无双,另一个是一位无名白衣人,他的武功简直可怕极了,据说是香主的一个徒弟。”

  席如秀很感谢这个人的合作,一刀之仇也不计较了,眼见水牢在望,席如秀道:“你且去逃生,若是不想活的话,那就还跟着蝶飘香这个老魔头。”

  那人惨然道:

  “在下已无法回去交代,当然只好逃生,只希望这一次你们能胜。”

  若是蝶飘香胜了,他是死定了。

  席如秀笑道: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败的。”

  那人苦苦一笑,飞身离去,席如秀挥刀护身,轻轻落在水牢前。

  水牢前,空寂无人。

  席如秀心中不禁一阵发毛,这里无人看守,莫非那水牢已经成为一座空牢?

  越想越怕,飞刀砍断牢门上的锁链,席如秀撞开大门,同里面一望他立刻觉得全身已冰凉。

  水牢中,空无一人,只有死寂的臭水,不波不浪。

  席如秀心中呼喊道:

  “秦宝宝,你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在鸣玉坊中吗?”

  “大当家,你料事如神,可是这一次你错了,这个错误再也无法弥补了。”

  席如秀恨不得马上就大哭一场,顿时潸然泪下,铁打的汉子竟流出了眼泪。

  宝少爷,席领主一定为你报仇!

  转身出了水牢,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席如秀双目如赤,大叫一声,冲向了任何一个胆敢拦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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