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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十八 离开

    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前,那时,帕瑟芬妮来到了利兹,并在这里长住了下来。从那时起,进攻利兹的各方势力经历了噩梦般的一个月,每次进攻总会演变成送死兼送装备补给的结局。他们的秘密据点也屡屡被她发现,连锅端掉,大批物资成为她在利兹住店喝酒的本钱。而帕瑟芬妮的美丽和笑声也照耀着小镇,并点燃了镇上人们所有的希望和勇气。

    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帕瑟芬妮肆意飞扬着,好象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那时的她,也是如此的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用美丽解决小事,用暴力解决大事,硬生生在暗黑龙骑总部六楼那些变态的老少男人中间,打下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办公桌。

    如果她不是女人,恐怕早就被视为摩根将军的最佳后继人选。

    男人回想着如烟往事,一时竟然有些出神。就在这时,越野车突然一震,接着一个紧急刹车!刹车片发出尖利得仿佛要崩裂的声音,轮胎狠狠摩擦着地面,带起两道滚滚尘土。男人一时不察,整个人都从座位上飞出,撞向前窗。他哼了一声,左手闪电前伸,在前风挡下一按,戴着手套的手竟然整个陷了进去!

    他抬起头,先是狠狠地瞪了助手一眼,才向前望去。

    助手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把方向盘捏得彻底变形。他大口喘着气,汗如雨下,双眼凸出,死死盯着车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极为吸引人的女人,一身暗黑龙骑的军装极好地衬托了她的身材。她很高,双脚站在越野车前进道路的路边,身体却倾斜了非常夸张的角度,以至于头都过了越野车的中线。她右手伸向越野车,五指张开,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定在那里,分毫不动,如同雕塑。

    她的面容非常美丽,大大的眼睛中甚至还有顽皮和无辜,很无害的样子。既使在夜色下,也可以看到她的手非常美丽,如象牙雕就,还有隐约宛转流动的光。虽然她侧弯的姿势比较夸张,但是她轻松悠然的样子仿佛只是在拦顺风车而已。

    可是助手却完全是另一种感受,他的视线焦点集中在女人五指指尖,全身都忍不住在颤抖着。只有他才能体会到那种压力,这个女人仿佛无中生有般突然出现,出现时就是现在的姿势、现在的位置。在一刹那,助手就知道绝不能让越野车碰上她的手,不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那一刻,他几乎迸发出了全部潜力,瞬间把刹车踩死!

    当越野车终于刹停时,前发动机盖距离那只盘绕着的死神的美丽手掌已不足十五厘米!

    几秒钟后,恐惧这种情绪才顺利传达到大脑中枢,助手的汗一下涌了出来,整个人都虚脱在座位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没有理会助手,而是打开车门下了车。

    女人忽然站得笔直,从倾斜到站直之间完全没有过渡,象是瞬间移动的效果。男人微微变色,双脚前后错开,摆出暗黑龙骑徒手搏击的标准起手姿势。他浓重的双眉绞在一起,眼凛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不过女人忽然嫣然一笑,可爱地吐了吐舌头,说:“别盯着我看,要找你的可不是我。”

    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从黑暗中显现。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出现只是因为缠绕在身上阻断视线的黑暗散去了而已。他有一张纯净明朗的脸,灰色的短发在夜风中缓缓飞动着。他看起来就象是一个大男孩,然而身上却隐隐散发出在血火与生死之间走出来才会沾染上的凌厉。

    男人打量着从黑暗中出现的年轻人,并未放下戒备的姿态,慢慢说:“奥贝雷恩?”

    年轻男人笑了笑,随意地站在那里,说:“很高兴你还能认出我,不过,我想问你的是,你出现在这里干什么,鲁登道夫将军?”

    “行军。”鲁登道夫说。虽然对方说话的方式近乎无礼,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保持风度。

    “去哪?”奥贝雷恩追问。

    鲁登道夫皱着眉,冷冷回答:“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

    “好,我不管你要去哪,只要你绕开利兹就行。”奥贝雷恩貌似漫不经心地说。

    鲁登道夫怒意骤然喷发,然后缓缓平落,慢慢地说:“如果我不绕路呢?”

    “那你可以死在这里了。”

    鲁登道夫没有生气,反而变得彻底冷静,但是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进入临战状态的标志。他没有看奥贝雷恩,而是把目光投在女人身上。他早已看出,这个女人身上有着毁灭性的力量,要远比不可捉摸的奥贝雷恩更加强横。看到鲁登道夫的目光投过来,女人抿了抿嘴,笑得象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般可爱,居然抬头看天,一副准备置身事外的样子。

    鲁登道夫已提升至顶点的战意刹那落空,根本锁不住她。他心里大惊,但神色不变,又看向奥贝雷恩,说:“杀了我就意味着亚瑟与威廉家族全面开战,你做好准备了吗?”

    奥贝雷恩向前走了一步,脱去大衣,随手扔给女人,微笑着说:“不用看她,艾琳娜不会插手我们之间的战斗。至于两个家族开战,那又有什么,难道你就做好了准备?”

    “艾琳娜?!”鲁登道夫一脸震惊,盯着那女人看了好一会,才转向奥贝雷恩,冷笑着说:“她不插手的话,你赢得了我吗?”

    面对鲁登道夫凛然有如实质的杀气,奥贝雷恩就似全无所觉,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处于放松的状态,看不出丝毫备战的样子。他如同闲聊般随意地说:“如果只以战斗力而论,我们大约是五五开。但我一直在生死间搏杀,而你更多是统领指挥的将军,所以生死决战的话,我们之间的胜算是七三,足够下重注了!”

    鲁登道夫依然摆着战斗起手势,在随意站着的艾琳娜和奥贝雷恩面前,这显得有些可笑。但鲁登道夫既然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艾琳娜,即便奥贝雷恩说了她不会出手,又哪敢放弃戒备。如果他们突然联手合击,他至少还有还击的余地。对于到达他这种地位的人来说,面子又有什么重要的?

    “为什么找上我?”鲁登道夫问。他已经猜到了部分原因,但还是希望确认一下。

    奥贝雷恩讥讽地笑笑,说:“我们之间并不是非要一战不可,至少现在还不是。但你应该知道谁在利兹里面,如果还是不肯绕路,非要进攻利兹的话,那我只好在这里先杀了你,然后再和艾琳娜一起灭掉你带来的部队。”

    鲁登道夫看了奥贝雷恩一会儿,缓缓收起格斗姿态,说:“如果只是这个原因,那我们绕路。不过,你最好劝她早点离开。”

    “这不用你管。”

    鲁登道夫返身上了越野车,重重摔上了车门,而艾琳娜和奥贝雷恩已经把道路让了出来。在经过奥贝雷恩身边时,鲁登道夫摇下了车窗,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奥贝雷恩笑了笑,说:“后悔的该是你。过了今晚,你连三成的机会都不会有。”

    鲁登道夫没有回应,摇上了车窗,越野车飞速向整装待发的军队驶去。看着离去的越野车,艾琳娜忽然说:“真的放他走?我还是觉得应该把他们全杀掉!不会很费事的。”

    奥贝雷恩只是摇了摇头。

    越野车中,鲁登道夫点上了一枝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是愤怒、恐惧和屈辱混和在一起的产物。虽然他并没有进攻利兹的意思,但是不想做,和被人逼着不做,完全是两回事。

    夜很安静,越野车在夜色中飞快地行驶着,助手尽力用残缺的方向盘稳稳当当地控制着车辆,一言不发。在黑暗和安静中,鲁登道夫忽然缓缓地说:“抢走了艾琳娜,帕瑟芬妮又是公然出现,这两记耳光,扇得可真是响亮啊!”

    助手已大致猜到了鲁登道夫言中所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当帕瑟芬妮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她用力晃了晃脑袋,才看清自己是在酒吧后面的客房里。战斗本能告诉她现在已经是深夜三点了,但是前面的酒吧中依然非常喧闹,吵闹和哄笑声不时传来。

    这是怎么了?帕瑟芬妮有些惊讶,以往一过十二点,连最兴奋的客人都会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的。现在可不是和平时代,保持好的体力是能否活下去的关键,何况睡眠时间里并不是完全的休息,一部分精力还是要用于戒备。利兹的繁荣和和平可都是建立在战火与鲜血奠定的地基上。

    她吃力地把腿从床上挪下,脑袋里仍然是一下下敲击般的疼痛,而胃在翻滚着,总想把里面装着的东西倾倒出去。这就是酒醉的感觉。帕瑟芬妮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又不得不接受,蓝色妖姬的酒力悠长而持久,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也不象普通的酒精,可以用能力驱除,这也是它为什么价格如此昂贵的原因。事实上它并不是纯粹的烈酒,而是在里面掺了极少量的神经毒素,这样才可能把一个个身体比北极熊还要强壮的能力者放倒。

    帕瑟芬妮来到镜子前,仔细了一下仪容,不过对深陷的两个眼窝毫无办法。她打开房门,走廊中的刺眼光线让她的眼睛眯了一下,才逐渐适应。凭着有些模糊的记忆,帕瑟芬妮找到了通向前面的门,推开,走进了酒吧里。

    酒吧里一片乌烟瘴气。

    几十个男人女人围成一团,拼命地叫着,闹着。地上堆满了空酒瓶,而劣质香烟已经在空气里形成一片难以扩散的迷雾,浓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酒吧音乐强劲,不过没人来投诉吵了睡眠,毕竟镇里小半的人都挤在这间小小的房子里了。

    桌椅都被搬到了一旁紧贴着墙壁,只在酒吧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几张扑克牌,精灵的大眼睛没有看牌,却盯着对面坐着的男人。酒吧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自觉地闭紧了嘴,男人的目光则在自己的牌和女人的脸上来回移动,却没有看围观人的表情。在利兹,赌品可是评价一个人的重要标准。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吼一声,重重把牌拍在桌上,说:“我就不信,这手牌也脱不了你一件衣服!”

    女人笑得清新而亮丽,尚带几分少女般的稚气,不过当她把牌放在桌上时,对面的男人立刻知道这笑容只是假象而已。她的牌刚好比他大了一点,而刚刚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小惊慌,只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于是女人笑着收走了桌上的赌注,一把保养得很好的微冲,没有回头,却准确地扔进身后的大提包里。

    输了的男人不甘不愿地离开了座位,另一个男人立刻补上,重新洗牌发牌,新一轮赌局又开始了。赌局很简单,男人们以武器或者食物下注,女人则是赌自己身上的衣服,输一局就脱一件。

    女人的衣着很简单,丝巾,蕾丝边白衬衣,深色长裤,皮靴,就算算上手表和耳环项链,全身上下也没几件东西,而那件质地轻软的衬衣紧贴在她身上,看流畅起伏的曲线,衣服下面应该也没有多余的配件。现在她已经脱了一双靴子,露出了裹在黑色丝袜中的双脚。可她就象靴子仍好好穿着一样,就那样交叠着双腿,有节律地摇着,摇得人心神荡漾。

    丝巾、耳环、手表和一双丝袜,只是四样东西而已。耳环和丝袜都算一样的,就和靴子一样。也就是说,她再输四次,就轮到衬衣或是长裤了,那时才开始真正的精彩节目。

    酒吧里的男人和女人们都在期待着精彩的开始,只有小小的分别。男人是期待并兴奋着,而女人们则是期待且痛恨着。

    看到赌桌上的女人,帕瑟芬妮刹那间清醒过来。

    艾琳娜!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起来赌了很久的样子!

    帕瑟芬妮戒备着,不过却没有摸枪的冲动,这说明艾琳娜并未对她产生敌意。也正因如此,帕瑟芬妮才没有感觉到她的到来。

    “姐姐。”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帕瑟芬妮转身,看到墙角坐着一个孤零零的人,正是奥贝雷恩。从隐隐散发的凌厉气势可以看出,这个昔日的大男孩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男人。

    帕瑟芬妮走到奥贝雷恩身边,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然后伸手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找出两把外壳精致得好象得是工艺品的手枪。她对这两把手枪很满意,:“不错的东西!现在是我的了!”

    奥贝雷恩苦笑着,对这个霸道且总是出人意料的姐姐实在有些无奈。等帕瑟芬妮在面前坐下后,他看着帕瑟芬妮的眼睛,才认真地说:“姐姐,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意识到奥贝雷恩的认真程度,帕瑟芬妮收起了笑容,斩钉截铁说:“不可能!如果我回去,家族和议长之间就会进入全面战争。现在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奥贝雷恩上身前倾,丝毫不让地逼视着帕瑟芬妮:“那你在这里公然亮相是为了什么?怕议长找不到你?”

    帕瑟芬妮向后靠了靠,让自己躺得更舒适了些,有些慵懒地笑着,说:“我不一样啊!我可是很好面子呢,吃了亏哪有不找回来的道理?而且我很喜欢这里,不想看到它被议长的军队给毁了。这里的人至少赌品都很好,不是吗?”

    “这不是理由!姐姐……”奥贝雷恩还想再说什么,帕瑟芬妮却打断了他,凑近,目光炯炯地盯着奥贝雷恩,压低了声音说:“喂,你不是和艾琳娜搞到一起去了吧?什么进度了?谁主动?还有,她和这么多人赌脱衣服,你难道就不担心?”

    奥贝雷恩脸微微红了红,避过了前面几个问题,说:“没事的,就是这里所有人把裤子都输掉,也轮不到她脱衬衣。她可是想把所有的枪都赢回去呢,不过,这里的枪可真多!”

    帕瑟芬妮哼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说:“这里的枪是多,因为一大半是我抢回来卖给他们的。”

    “……那个,姐姐,跟我们回去吧?蝎子最近很不安分。”奥贝雷恩明智地转移了话题。他看出帕瑟芬妮的眼中正闪着危险的光芒,不断打量着艾琳娜。熟知她习惯的奥贝雷恩知道,她正在认真思考着打赢艾琳娜的可能性。

    “姐姐!”奥贝雷恩苦笑着叫了一声。

    “嗯?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帕瑟芬妮这才回过神。

    奥贝雷恩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你不是想死吧?”

    帕瑟芬妮陡然欠身向前,一把抓住了奥贝雷恩的衣领,怒道:“你不觉得我现在活得很精彩吗?”

    “那议长的人来了怎么办?”

    “打!”

    “也许来的是海顿,也许是其它比艾琳娜更厉害的人,那时你怎么办?”奥贝雷恩步步紧逼。

    “打不过就跑啊,我象是那么傻的人吗?”帕瑟芬妮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奥贝雷恩。

    “你就象!”奥贝雷恩迎着她的目光,注视了许久,也无法分辨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叹口气,说:“我们很快就会向议长军的阵线发起进攻了。”

    帕瑟芬妮一怔:“你刚才不是说蝎子最近很不安分?”

    “何止不安分,简直是疯狂了。从抓到的几个家伙大脑里知道,有个什么使徒好象正在复苏。所以他们四处进攻,完全不计伤亡。”

    “那你为什么还要两线作战?”帕瑟芬妮质问着。

    “因为这样一来,议长就是三线作战了。”

    “如果摩根不肯支持我们,威廉家族加入战争的话,你也同样是三线作战!”

    酒吧中的气氛依然非常热烈,在潮水般的欢呼声中,艾琳娜丝巾、耳环和手表都一一摘下,不过她赢得更多,身后已经放着两个装满了武器的大背包,第三个也装了一半。只是人们的热情更加高昂了,只要再赢一次,哪怕她只脱丝袜,也是不可错过的。

    不过帕瑟芬妮和奥贝雷恩姐弟之间的谈话,早已陷入了僵局。两个人很相象,都是天资横溢,意志坚定,也就很难被说服。在奥贝雷恩还小的时候,帕瑟芬妮都是凭暴力解决姐弟之间的争端,而现在这种手段当然不能再用了。

    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奥贝雷恩站了起来,说:“不管怎么说,你必须离开这里。你在这里目标这么明显,只会给对方集中力量一举击杀的机会而已!”

    “我喜欢这里。”帕瑟芬妮开始无赖了。

    奥贝雷恩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无奈地说:“姐姐,好好的活下去,我记得当初是你教我的战争艺术,怎么现在你自己反而忘了?现在我们还看不到希望,不过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曙光的。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苏那家伙一定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你不希望他回来时看不到你吧?”

    帕瑟芬妮看看酒吧中狂热的人群,轻叹说:“我走了,他们都会死的。”

    “你在这里,他们死得更快!”奥贝雷恩反驳着。

    又是一场没有意义和结局的争吵,最终不欢而散。

    而酒吧中的赌局已经接近尾声,男人们成功脱下了艾琳娜的丝袜,却输掉了手边所有能拿来当赌注的东西,最终只能看着艾琳娜一个人提着四个大背包,随着奥贝雷恩离开了酒吧。镇上的人赌品都很好,没有谁赖帐。就是有个别有想法,看到艾琳娜提着几百公斤重的背包就象拎个小挎包的轻松样子,也都明智地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奥贝雷恩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又在利兹停留了一天,在镇里四处走走看看,时时和人聊上几句。他风度翩翩,又有强悍实力作为底蕴,为人谦和,很是得人好感。帕瑟芬妮一早就离开利兹,去荒野狩猎宝物去了。她不想再和奥贝雷恩争吵。虽然她明白奥贝雷恩为什么会执意向议长发动进攻,可是她就是不想回去。

    苏呢,孩子呢?她不知道。

    现在,她笑着,闹着,痛饮并且飙车,每天和无数子弹擦身而过,时时刻刻肆意燃烧着她的美丽和张扬。然而,她是空的。

    第三天的深夜,当帕瑟芬妮再次开着她的老爷车回到利兹时,奥贝雷恩和艾琳娜已经走了,这让她松了口气。不过很快,敏感如她就觉镇上的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第二天,酒吧的老人找到了她,经过一番交谈后,帕瑟芬妮知道了镇上的人奇怪态度的根源。

    原来,他们已经不欢迎她了。

    奥贝雷恩所用的方式很简单,他只是告诉镇上的人们,帕瑟芬妮是议长贝布拉兹志在必得的人物,只要知道了她在这里,议长军队迟早都会赶来,挡在议长大军前的任何事物都会被碾压成灰。对于收留并和她相处过的利兹镇居民们,议长的军队绝对不会客气。所以,帕瑟芬妮就变成了会给镇带来毁灭的灾祸。

    已经没有人记得,如果没有帕瑟芬妮,利兹早就在一个月前被武装暴民攻陷了。也没人记得,他们手中所拿的武器十有她从荒野中带回来,并且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们的。或许还有人记得这些,比如说酒吧的老人,但是和整个镇上的人比起来,他们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并不能代表和左右其它人的意志。所有人都喜欢帕瑟芬妮,可是喜欢不等于甘心为她去战斗,或者去死。

    而在经过一夜的沉思后,镇民们仅存的愧疚也沉淀下来,他们变得更会从理性的角度去思考。帕瑟芬妮留下,他们注定灭亡。她走了,他们有可能在议长的怜悯中活下来。全无希望和一线生机,就是这样简单的一道选择题,而大多数人选出了自己的答案。

    帕瑟芬妮并不会怪他们,在真实的死亡威胁面前,很少有人会不为自己考虑。所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帕瑟芬妮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装,扔进了老爷车的后厢,准备第二天天亮时就离开这里。

    至于去哪,她还没想好,也不想去想,反正哪里都没有区别。

    不过那辆老爷皮卡上倒不是仅有帕瑟芬妮,而是多了鲁迪克和他的两个兄弟。

    在帕瑟芬妮决定离开时,鲁迪克也收拾了简单的东西,要和她一起走。看着这个不断挠头的壮汉,帕瑟芬妮当时说:“我有男人,也有孩子了。”

    鲁迪克想了想,说:“可是我收了你的酬劳,得为你工作一段时间。”

    于是皮卡上就多了三个人。

    老爷车卷起的烟尘一路远去。在鲁登道夫呆过的山丘顶,奥贝雷恩放下了望远镜,默默地站着。过了一会,艾琳娜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刚才她就在镇里,看着帕瑟芬妮离开。

    “那个叫鲁迪克的家伙,倒是挺有勇气的。”奥贝雷恩说。

    艾琳娜冷冷地说:“勇气和愚蠢只有一线之隔。这种程度的战斗,也是他能插手的?”

    奥贝雷恩轻叹一声,说:“神父说过,没有勇气,奇迹也就失去了基石。”

    “那个丝毫本事都没有的家伙说的话,也能当真?看看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有神,那神也一定是瞎了。”艾琳娜毫不留情地讽刺着。

    奥贝雷恩摇了摇头,说:“神父是没有能力,但不代表他没有智慧。实际上如果抛开宗教的外衣,我想他是我见过的,少数能够洞悉这个世界本质的智者之一。”

    “没有能力怎么会有智慧?能力者的大脑效率可是普通人的几倍甚至几十上百倍呢!”

    “智力并不等于智慧。”

    他们一边争论着,一边离开了山丘。奥贝雷恩和艾琳娜已经不再是开始那样的僵硬和单用艾琳娜的话来说,那就是在规律性的交配之外,开始有了真正的交流。奥贝雷恩很博学,更是涉猎了艺术和宗教,在这个时代,这都是非常罕见的学科。而艾琳娜则往往从另一个极端来看待事物,有时会过度现实、冷酷和功利。但无可否认,不同角度的认真讨论的确启了两个人的思路,从而有了更深的认识。更现实的是,同为类法术域的能力者,他们的风格却截然不同,艾琳娜更加醉心于狂暴的能量,而奥贝雷恩则喜欢细致入微的掌控。两条道路的不断碰撞,让他们都能够在类法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悄然但迅地变化着,生死之间的确是最好的熔炉,无数次并肩的战斗,将两个人逐渐熔近。这就是再次见面时,帕瑟芬妮没有在艾琳娜身上感受到丝毫敌意的原因之一。

    或许惟一的裂痕,就是艾琳娜对于完美后代的执着。直到现在,也没有哪次产生的后代能够让她满意。以她乎寻常的强大能力,即使只是一枚的受精卵,也能够检验出是否有诞生出越一切的完美人类的可能。

    对于任何不够完美的后代,艾琳娜都会毫不留情地加以毁灭。虽然她心中也不知道完美生物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过拥有找到不够完美之处的能力,也足够了。

    奥贝雷恩和艾琳娜匆匆赶回北方,没有他们,亚瑟家族的战线就会面临危险。强大能力者是一支军队的核心和灵魂,而现在灾祸之蝎的进攻的确疯狂,甚至有大批的培养人战士背着烈性炸药,以自杀的姿态冲入战线,再引爆炸药,和守卫阵地的敌人同归于尽。

    和培养人军队拼损耗,这是任何指挥官都会头疼不已的事。

    让整个亚瑟家族都为之头疼的根源,灾祸之蝎的暂时大脑和缔造者,迪亚斯特大元帅现在也有着自己的烦恼,自封的大元帅头衔并不能让他得到哪怕是一时的满足。此刻,他正坐在一辆轮式装甲运兵车内,以最高度向西线疾驰。这辆装甲车早已改装成指挥车,里面塞满了智脑、联络和战场分析等仪器,还要保证生存和运动能力,因此在空间和舒适性上不得不作出牺牲。在给自己加上了大元帅头衔后,迪亚斯特的体重也直线上升,足足增加了几十公斤。宽大肥胖的身体挤在指挥车里都感觉十分拥挤,更不可能塞得下那几名他十分喜欢培养人女副官。

    高运动下指挥车不可避免地剧烈颠簸着,大元帅身上的肥肉不断和车壁甚至是仪器碰撞在一起。som长期疯狂纵欲的结果,使迪亚斯特的能力又有退化,已经比最低级的能力者强不了多少。长途跋涉让他的胃不断翻涌着,想要把那些味道干得象石蜡一样的军用干粮排挤出去。和四壁及仪器的碰撞也让他周身痛疼,痛得象肉都裂开了。

    迪亚斯特一边诅咒着能够想到的一切,一边紧盯着面前的大屏幕,时不时抓起手边那杯滚热的巧克力喝上一口,以压制总是不肯安分的胃部。他戴着特制的头盔,和大脑中植入的微型芯片相联,无需动手即可将指令下到各支队的层次。

    疾驶的指挥车周围,伴随着数百辆各式战斗车辆,从履带式主战战车直到拖曳着巨大战斗机械人的载重越野拖车,构成了一道钢铁洪流,滚滚向前。这是动荡年代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所有看到的武装流民都在抱头鼠窜,那些从头顶飞过的流弹不停地提醒他们,跑得慢的话后果可不是好玩的。在钢铁洪流的两侧,各有十几辆轮式高越野车疾驰着,车后拖起滚滚烟尘,车顶架着的两顶大口径机炮不时轰鸣着,将视野内的一切生物撕碎。而那些不幸出现在车队前进路上的人,不是被子弹射倒,就是被履带活活碾压而死。

    这是一支堪称庞大的机动力量,密集火力以及多达二十名一级指挥是任何人都不能视的力量。即使在血腥议会,即使是鲁登道夫将军的嫡系部队,也不会选择和这支力量正面抗衡。不过迪亚斯特并未把这支可以决定区域战场战局的力量投入东线,而是向西奔袭,支援已经出多时的西线各分队。

    迪亚斯特虽然失去了力量,但并不愚蠢,反而是一个相当高明的军事家。陷入内战的血腥议会在东线的防御表面上看来起很薄弱,一个凶猛的突击就能撕破这条防线,然而问题是,突破之后呢?迪亚斯特可不相信血腥议会中那些高阶能力者会坐视这支部队深入腹地。而西方虽然荒凉,但没有成型的势力,不会遇到太大抵抗。而且前锋部队已经在越过大湖区后,现了一片相对繁华达的区域,据说这个势力是由三个大型城市组成的,拥有众多的人口和完善的工业体系。

    人口,工业!这就是迪亚斯特的关键词。而且这个势力似乎没有真正的高端能力者!

    迪亚斯特不断把一支支分队级别的部队送到西线,逐渐加大对这个势力的压力,以试探它的实力和底线。但试探还没有真正的结果,不顾真正的主力部队还在工厂中生产,他就迫不及待地率领着已经生产出来的部队向西区进。他可没那么多时间等着部队生产完成,而且培养人指挥官虽然能力很强,但是从培养槽中生成的大脑和直接刻录进去的知识毕竟无法和真正的智慧与经验相比。

    比如说,西线这点的战事,居然也能被培养人指挥官弄砸。迪亚斯特调出了一幅视频。

    画面很模糊,还在剧烈摇晃着,背景音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和浓烟弥漫着,可以看到越野战车和装甲运兵车来回疾驰,培养人战士则在不断开火。一辆越野车忽然冲出了烟雾,车头突然和后部脱离,翻滚了几下就开始剧烈地爆炸,而后部车身则飞上了天空。前后车身分离的切口笔直而光滑,竟象是被切开的。

    一个窈窕的身影带着满身的风火从烟雾中冲出,如猎豹冲到一众培养人战士中间,然后一圈刀光亮如闪电,骤然扫过众多培养战士的身躯!

    一刀闪过,她全无停留,几下纵跃就到了画面的中央,高高跃起,那把惊人的长刀举过头顶!这一瞬间,她竟在空中凝停了一刻,仿佛画面在此定格。下一刻,雪白的刀光如垂瀑般落下,画面一片雪花,然后就是完全的黑暗。

    这段短短的视频迪亚斯特已不知看了多少遍,每次看过,那种强劲的视觉冲击力仍会让他久久不能呼吸。过了好久,他才重重吐了口气,感觉头有些眩晕,于是再次狠狠喝了一大口巧克力,给身体补充一点能量。

    画面开始缓慢地倒了回去,停留在她跨步弓身,挥刀横扫的瞬间。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睛、燃烧如火的栗色短以及充满力量和曲线美的身体,迪亚斯特的脸上慢慢泛起一层潮红,哑着嗓子说:“这才是个娘们!”

    就是这个娘们,成建制地灭掉了七支西进分队,零散战士更不知被她杀了多少。最新的数据分析显示她只不过是六阶的能力,而且还是在战斗中提升的结果。可是却有近十名一级指挥官死在她手里,和她能力相当的二级指挥官更是死了不下三十名。

    她和她的那把长刀,已经成为死神的象征。

    迪亚斯特已经看过她的几十段视频,却始终弄不懂为什么那么多的部队会毁在她手里。她的刀法简单洗练,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下,却无可阻挡。她不是钢铁之躯,会疲累,也会受伤,可是每每身陷绝境时,那窈窕纤细的身躯中却总会迸出巨大的力量,将最后一个敌人斩于刀下。

    也许潘多拉会知道她刀法或是能力上的秘密,可是迪亚斯特宁愿死上一万培养人战士,也不愿意去求她。从潘多拉亲手割下母亲的头颅时,她就不再是他的女儿,他也绝不愿再当她的父亲。

    迪亚斯特十万火急地赶往西线,是想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亲手抓到她,抓到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在她身上倾倒出生命最后的火焰。最后审判日到来时,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将终结。

    屏幕一角忽然亮起了一点红光,引起了迪亚斯特的注意。这是分支部队遇袭的警报,他打开战略大地图,立刻现警报的位置出现在西线的最前沿。迪亚斯特立刻把地图放大,代表着一个个战斗单元的光标显示出来,甚至连培养人战士都有所显示。只扫了一眼,迪亚斯特就知道这是一个标准的战斗分队。而从不同光标熄灭的度和方式,他立刻知道,又是她!

    可是这一次没有那么简单。迪亚斯特再看了一眼战场环境和部队分布,立刻笑得咧开了大嘴。

    战斗分队正在艰难地抵挡着她的攻击,再支持十几分钟就会全军覆灭。然而在几公里外,整整两个中队的战士正在全赶来!他们象一对铁钳,夹向中间的目标。三支部队**有五名一级指挥官和过四十名二三级指挥官,所占比例远远高过正常的配制。这样的力量,对她已经形成了绝对压制。

    迪亚斯特把地图缩,把周边地区的部队都显示出来,立刻现周边部队的一二级指挥官都被抽调一空,只有几个三级指挥官在撑样子。原来,那支突前的分队竟是诱饵。

    迪亚斯特再次调出了指挥权限列表,现这一区域所有部队权限都临时集中到了一个一级指挥官手中,就是他定下了诱敌和集中高端战力围歼敌人的战术,看起来正在奏效。

    谁说培养人都是高智力的傻瓜?至少这个指挥者就是例外。在迪亚斯特脸上的笑容凝固,陷入了沉思。他在认真思索,是否需要动点手段让这个一级指挥官永久消失。灾祸之蝎有他一个大脑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

    而此时战场上舍生忘死厮杀的双方并不知道在冥冥之中,已经有一双阴沉的眼睛盯上了自己。

    丽双手收于肋下,长刀刀锋笔直指向前方。她突然一声叱喊,几大步就已飙至全,向一辆轮式战车正面冲去!战车前伸的炮口正正地对上了她,甚至可以透到炮口隐约感觉到炮弹弹头的一点闪光!战车内的炮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瞄准镜,十字镜正正好好地套在丽的眉心,他甚至还不及想什么,就按下了炮钮!

    炮口喷出一团火焰,然而丽已轻盈地腾空而起,从上方越过了战车。而那把两米长刀,此时此刻已完全插入主炮炮管!

    战车震动了一下,然后炮塔猛地喷出几丝火焰,顶盖轰的一声被炸开,旋转着冲上数十米高空。

    丽在空中连续翻滚,落地时已转过身来。她再次力,如矫捷猎豹奔跑着,刹那间冲到燃烧战车前,伸手握住露在炮管外的长刀刀柄,借助冲力把长刀拔了出来。

    丽落地,转身,站定,双手握刀,刀锋斜斜点地,就这样冷然盯着数十倍于已的敌人。战场上有风,有火,有焦土也有鲜血,她一头飞扬短,也如血如火。

    一片大口径子弹呼啸飞来,打得地面尘土飞扬。丽早已不在原地,但是空中却绽出一缕鲜血。直到将几名培养人士兵砍倒,丽才现自己腰上又多了一道伤口。她甚至没有包扎,就几个翻滚,躲过了射来的几串子弹,向一辆装甲步兵战车冲去。

    她隐约感觉,这一队灾祸之蝎格外的难缠。

    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包上,里高雷正有些慵懒地躺在树枝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从这里也能听到战场上的枪声和炮声,只从枪声的密集就可以想象出战斗的紧张。最初的时候,听着这些声音里高雷仍然会紧张,现在已经学会了放松和安宁,这样可以最好保持自己的体力。里高雷在看着天空,可是眼前却跳跃着一个美丽的身影。就算不用看,他也可以想象得出丽是怎样战斗的,甚至能精确到每一个细节。

    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升起了一线烟尘,随后一辆辆满载士兵的战车从灰土中冲出,飞快驶来。

    里高雷霍然坐起,双眼微眯,紧盯着这股突然出现在的敌人。几十辆战车排成一线,全疾驶着。即使是运载士兵的越野卡车,在车头加装了两挺同轴并连机枪后,也变成了可怕的杀人凶器。而且里高雷还看到了不止一辆越野指挥车,车顶上笔直站着一名指挥官。不管越野车如何颠簸跳跃,两个指挥官就象钉在车上一样。那挺拔身姿和危险气息揭示了他们的身份,一级指挥官,也是里高雷遇到的灾祸之蝎中最为危险的敌人!

    看着数以百计的敌人和两名一级指挥官,里高雷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并不是以单人战斗见长,几个高级的能力都是以团队生存为前提的。而以他现有的能力,凭藉丰富的作战经验,最多只能战胜一名一级指挥官,两名同时出现他就要逃跑,何况对方肯定还有为数众多的二三级指挥官以及数百培养人战士?

    这队灾祸之蝎的规模数倍于以往遇到的分队,而且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丽激战中的战场。只看全行进的姿态,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偶然路过。

    圈套!里高雷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从树上跳下,半蹲在山丘顶,看着从山前汹涌而过的灾祸之蝎部队,默默地把背上的大口径狙击枪拿在手里,打开了瞄准镜,然后上膛、端枪。

    一辆辆战车从瞄准镜的十字线中滑过,甚至战士头盔上那栩栩如生的蝎子标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很快一辆指挥车就出现在瞄准镜中,十字星先是在指挥官胸口停了停,然后挪向下方,指向了动机盖上的散热孔。一级指挥官觉察到了什么,忽然转头望了过来,冰冷的目光穿过狙击枪的瞄准镜,和里高雷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就在指挥官转头的瞬间,里高雷扣下了扳机,在那一刻,他的心头很平静地浮上一个想法:“看来,这次是跑不掉了。”

    看到枪口的火光,指挥官即刻向后一个翻身闪到十米之外,然后以半蹲姿势,重重落在地上。以指挥官的瞬间反应度,里高雷这一枪的初就算再快一倍也伤不到他。然而指挥车猛然一顿,随后动机喷出一股火舌,紧接就是一连串的爆炸。这一枪并不是想打伤指挥官,而是要瘫痪机动性极强的越野指挥车!

    里高雷的手很稳阶的武器操控专精带来的身体协调性有效抵消了后座力对射击精度的影响,他的手指不断扣下扳机,以恒定的度将弹匣中的五子弹射光,然后单手压入一匣新的子弹,另一只手则拔出了腰后的手枪,向天空中射出了一彩色的信号弹。

    信号弹燃烧着,在深灰云层构成的背景下划上一道浓艳的红色。

    正在忘我厮杀的丽霍然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容。这是里高雷和她约定好的信号,表示极度危险,必须撤退。

    有危险?那么,里高雷怎么办?

    丽的耳朵轻轻颤动着,已经收到了远处回荡着的狙击枪声。她立刻收回目光,正好看到对面指挥车中的培养人指挥官也在看着天空中艳红的轨迹,若有所思。丽的心头登时一跳!她本就隐隐觉得这个指挥官和以往遇到的培养人大有不同,现在更加坐实了这个想法。因为培养人从来都是一张木然的脸,从不会有什么表情。

    丽一咬牙,拖着长刀,突然笔直向指挥官冲去!虽然相距百米,她仍然清晰看到那名指挥官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却露出不屑的笑容。按过往的战例,丽只有在杀光培养人战士、摧毁所有战车后,才会突击各层指挥官。这次还是第一次破例,然而能让这名指挥官吃惊,说明他是认真研究过丽过往的战斗。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培养人!

    强抑下心中的吃惊,丽只起步奔了几步,就斜斜转了个弯,长刀刀锋飞起,划开一辆轮式越野车的前胎,就转身向信号弹升起的地方奔去。

    丽放心不下里高雷。

    她太了解里高雷了,知道他很有可能拼命拖住敌人,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几分钟逃跑的时间。哪怕两个人里外夹击的话可能会有一线希望全部逃走,他也会独自留下,而把更多的希望留给丽。里高雷话不多,大多时候默默跟在丽的身边,只要有他在,丽就会觉得很安心。而大多时候,丽甚至会想不起里高雷,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男人。这和苏截然不同,虽然并非自愿,但是只要苏在的地方,他就会自然而然成为视线的焦点,哪怕仅仅是因为那张过于美丽的脸。

    丽刚冲出一段路,山丘后又升起一颗紫色的信号弹,让她顿时一怔。这颗信号弹的含义是他已撤退,让丽自行选择逃跑路线。尽管心底仍有一丝不安,丽却没有时间多想,而是换了个方向,疾奔起来。

    指挥官冷冷一笑,向着丽的背影挥了一下手辆战车即从左右冲出,绕了个圈,兜向丽的前方。步行的战士们纷纷跳上战车。丽全力奔行的度比轮式越野车还要快,可是人毕竟不,她跑得再快,也不能象越野车那样持久。指挥官则领着残存的战士,不急不忙地追了上来。他飞快地在面前的战术智脑屏幕一道道命令,开始调动外围部队向更远的汇合点进,包抄丽的逃跑路线。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自信已经充分掌握了丽的弱点。惟一烦恼的,就是被那个男人牵制住了一部分部队,让包抄的兵力有些单薄,让丽有很的机率可能突围出去。不过根据得到的情报,那个叫里高雷的男人也是大湖西域的重要一员,杀了他的收获并不比丽多少。

    当然,丽是无可替代的,对指挥官来说尤其如此。他站在指挥车顶,看着远方跳跃远去的美丽身影,裤子前已高高鼓起,兴奋得已无可自拔。如果让丽看到这一幕,肯定又会大吃一惊。因为培养人男人虽然保留了男人应有的一切功能,却因为感情控制而无法勃起,形同于心理阉割。

    就在极度兴奋之际,指挥官的战术智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几支新的分队编号。这是相当于一个完整建制中队的兵力,而且正在向这个方向移动!这几支分队的指挥权限序列都要低于指挥官,因此指挥官毫不客气地接管了他们的指挥权,并且修订了他们的包抄路线,补好了包围网最后几个漏洞。

    “这次你再也跑不掉了!我一定会得到你,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指挥官在极度兴奋下,近乎梦呓般地自语着。

    在几百公里之外,迪亚斯特紧紧盯着眼前的屏幕,带着讥笑的表情,看着自己新调过去的几个分队被接管了指挥权,开始沿着新的路线行军。战略地图上的态势很清晰,几个分队形成了一道道箭头,层次分明地指向丽的前方,形成新的拦截线。

    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丽几乎所有的毛都竖了起来,她拼命地奔跑着,潜藏的体力都从身体深处一点点迸。危险的气息几乎从所有方向传来,有些方向传来隐隐的马达轰鸣声。丽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包围了。

    这个认识让她更加加快了自己的度,要在包围圈合拢前跳出去。丽不畏惧死亡,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更是时时在和死神跳舞。可是她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别人,至少她不会允许自己白白的送死。跳出包围圈,再反身杀回来,重创敌人,然后撤退,这就是瞬间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计划。

    可是这一次,丽的心却无法冷静下来,而是在抽搐般地疼着。

    她明白,自己很有可能被里高雷给骗了。认真说起来,这还是里高雷第一次骗她。

    另一个方向上,完整的灾祸之蝎分队已经分成两队,各由一位一级指挥官率领,向预定地点包抄过去。异化的培养人指挥官调度非常有章法,层层包抄阻截,如道道波涛连绵不绝,分毫不给丽生路。

    十几分钟后,丽已经连续突破了三道封锁线,身上的伤口已封闭不住,激烈斩杀中不时有血珠飞扬出去。持续流血时间久了,让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长刀依然锋利,丽却觉得它正在变得沉重,斩开越野车也要用上全力,再也不是开始时的游刃有余。

    视线所及处,灾祸之蝎的士兵和战车仍是滚滚而来,无穷无尽。子弹象雨一般泼了过来,让人躲避不及,时不时在丽身上留下点点刺痛。流血和接近耗尽的体力,让丽的视线也有些模糊,看出去的世界也在不断摇晃着。

    “冲不出去了吗?”这个想法不可抑止地浮上。然而她胸口怒意勃,似乎有新的力量从身体各处源源不绝地涌出,她一声长啸,长刀刀光闪舞,围上来的十几名培养人战士顷刻间被切成数十段。

    丽的肩膀在一辆战车侧壁一靠,纤的身体将战车撞得歪了前进方向,就此突破了拦截线,绝尘而去。但是在前方,新的拦截线早已形成,就等着她自己撞上去。

    丽的动作流畅自如,又恢复了巅峰状态,可是脸颊上却有抹不去的艳红。意志不是万能的,暂时爆的代价是体力的过度消耗和对身体的伤害,丽已经在拼命了,而敌人仍然无穷无尽。

    丽咬着牙,弯腰全飞奔,恶狠狠地想着:“妈的,看来这次真是要死了。里高雷,我可能没法给你报仇了,真有地狱的话,等我到了那里再请你喝酒!苏……你这家伙,该死的!”

    这是一片山丘起伏的地带,又散落颁布着许多农场和商业m的废墟,地势颇为复杂,也才能让丽支持到现在。反复爆的战争早就把这一带的流民驱逐出去,他们还有对生存的本能**,哪敢在这种战场上游荡?在那些大势力军队士兵的眼中,流民和野狗一样都是可以忽略的对象,绝不会因为瞄准线上出现了一个流民而放缓扣动扳机的节奏。

    然而在战场边缘,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她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和流民孩子一样,有着的身子和大大的头,不过披散而下的淡金色长却光滑得有如镜子,战场爆炸的光芒不时在长上留下一抹流转的光彩。站在高地林立的岩石间,几乎每块岩石都比她高。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她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女孩有一张精致的脸,脸上凝固着甜甜的微笑,但诡异的是,微笑始终不则变过半分,就象画在她脸上的一样。

    女孩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左眼和普通人一样,但右眼的瞳仁却是由排成一个完美圆形的三个弯弧形瞳孔构成。她踮起脚,努力抬高自己,望向被烟尘和爆炸浓烟遮蔽的战场。她右眼的三颗瞳孔一阵飞旋,然后固定下来。

    在女孩的眼中,战场被快拉近、放大,然后一阵模糊,重新清晰时,所有的烟雾和火光都被过滤,里面一个美丽且矫捷如豹的身影正在成群的培养人士兵中往复冲杀。她的身影猛然一顿,栗色短飞飞腾而起,虽然相隔遥远,女孩仍看清了她咬牙苦忍痛苦的表情。

    画面瞬间定格,然而旋转放大,这次出现在女孩眼中的是丽那苍白却透着倔强和固执的脸。这个女人已经透支了自己的体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可是双眼中燃烧着的火焰却越来越烈,从不曾熄灭或飘摇!

    这幅画,就凝停在女孩的意识中,足足一秒。

    一颗子弹旋转着飞来,打破了凝滞和寂静。画面荡起阵阵涟漪,然后破碎消散。

    女孩身体突然向后一仰,这颗子弹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飞了过去,还削断了几缕飘扬起来的金。她用机械而僵硬的动作转头,向高地下望去,看到一个培养人士兵正在举枪瞄着自己。他脸上带着培养人典型的木然,对女孩的闪避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惊讶,突击步枪的枪口再次喷吐着火舌。

    女孩忽然以不属于人类的敏捷扑在地上,然后四肢着地,双手双腿完全违反了人类的生理结构,以高的频率挥动着,就象一只四足的蜘蛛,以不可思议的度和敏捷冲下高地!培养人战士拼命扣动着扳机,可是弹雨全被女孩躲过,转瞬之间她已冲动眼前,然后一跃而起,一双细而白的手臂已搭上了他的脖子!

    女孩的身体有着和体型绝不相称的重量,在巨大之极的冲力下,培养人战士猛然腾空飞起,然后以战机坠毁之势栽向地面!通的一声闷响,他的身体顷刻间彻底变形。但在飞起的瞬间,他的颈骨其实就已被冲力活活拉断。

    培养人战士身体刚刚飞上天空,女孩就已在数十米外,冲入培养人战士的集群。刹那间,这队战士如同触到了高压电一样,不断抽搐跳跃着,然后摇晃着一个个倒下。等倒下时,他们的身体都是软软的,如同没了骨头。女孩拉、捏、撞,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成了她的武器,而在恐怖的度和沉重的身体下,一个简单的冲撞都会撞碎培养人战士的半身骨头。她喉咙中忽然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一跃而起,刚刚升上三米,身体就以违反物理常识的加度坠落,将一名二级指挥官狠狠扑在地上!

    指挥官身上响起密密麻麻的骨裂声,女孩这一下扑击至少压断了他十几根肋骨。但是培养人的痛觉十分迟钝,忍受痛苦的能力更是乎绝伦。看着那张木无表情的脸,她突然有些犹豫。指挥官身上散着一种隐约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极度恐惧,恐惧程度仅次于面对父体之时。这种气息的存在,让她只想尖叫,然后以最快的度逃跑。

    可是……

    女孩抬起了头,看着就在面前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战车,这些战车突进路线的尽头,就是正在殊死搏杀的丽。

    她又低下头,手突然迸出极大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没入指挥官的胸膛,然后向两边一分。

    血立刻溅满了她的脸。

    女孩从指挥官的尸体上跃下,闪电般横移数米,一串机关炮炮弹飞来,将指挥官的尸体撕碎,却没能沾到她一片衣角。轮式战车炮塔顶端,一名培养人机炮手正死死扣着扳手,双联装机枪拼命地射着,将子弹泼向形如鬼魅的女孩。可是女孩突然一个跃闪,就突然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这名机炮射手也是一名三级指挥官,立刻放下机枪,缩回炮塔,并且扣死了顶盖。

    顶盖关上的瞬间,女孩已如一只魅影蜘蛛般爬上了战车炮塔,先是一巴掌把并联机枪拍成了废铁,然后抓住顶盖,狠狠一拉!顶盖的机栓扣环出吱呀的呻吟,却没被拉断。女孩再试了两次,知道不可能凭蛮力拉开。她忽然伏下,脸几乎贴到顶盖上,从嘴里吹出一道极炽热的火流。在这道炎流下,顶盖的颜色转眼变成了红色,然后又由红变白,中央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白线。片刻功夫,炎流竟然将战车顶盖切割成两半!女孩一把拉开顶盖,然后整个人呼地一声钻进了炮塔。

    炮塔中骤然响起连片的惊呼和凄厉的惨叫,血更象喷泉般从破开的顶盖中喷出!几秒钟后,战车就停了下来,车体内再无声息。

    女孩如幽灵般出现,转眼间又扑到另一辆装甲运兵车的后厢上,力一拉,就将装甲车门狠狠撕开。车厢内突然响起突击步枪密集的枪声,车厢内赫然站着一名一级指挥官,手中的突击步枪突如其来的开火,转眼间打空了整个弹匣!女孩一声尖叫,竟被子弹的冲力打得飞了出去,身上的花裙更被密集的弹幕完全摧毁,的身体上不断绽出血花。

    扑的一声,她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惯性更让她连续翻滚了十几次才停下来。她又是一声嘶叫,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避开一级指挥官,闪到一辆战车后面,用一只手挂在车壁上,低下头,用长长的舌头不断舔着身体上的伤口。中伏的短短刹那,她身上足足被十几颗子弹击中。被舔着的伤口都在快收拢着,一颗颗弹头被舌头卷出来或者是干脆被肌肉挤出来,但是她身上的伤口太多了,血依然流了许多,染红了半边战车车壁。不知道她那的身体中如何会有如此多的血,可是舔着几乎被打烂的身体的女孩,眼中却腾起了熊熊杀气!

    嗷!她象猫一样咆哮了一声,不等身上伤口合拢,猛然从战车上跳下。就在她刚刚呆着的地方,又溅起团团火花。就在不远处,指挥官正平端着突击步枪,一脸冷笑着走来。步枪喷吐着熊熊火舌,子弹象长了眼睛一样追得女孩东躲西窜。

    在指挥官换弹匣的瞬间,女孩猛然抬起了头,右眼中三重瞳孔再次飞旋转!

    指挥官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可是女孩度骤然加快,而且面对射来的弹雨不闪不避!一匣子弹几乎全部射进她的胸膛,可是她以巨大的动能抵消了子弹的冲击,成功冲到了指挥官面前!

    她一声厉啸,手横扫,一下把指挥官的脑袋象拍西瓜一样拍碎!

    杀了一级指挥官,这支培养人队伍立刻陷入了混乱,女孩立刻冲进培养人战士群中,大量的血与碎肉立刻喷上天空!

    肘击、扼颈、断头,丽以一套极为连惯细腻的动作放倒了面前的培养人战士,看着那颗滚落的头颅,她却完全兴奋不起来,甚至都不恨了。这类最低级的培养人战士过去她可以一刀斩翻十几人,现在却需要施展出全部的格斗技巧才能杀一个。这个时刻,她很疲累,长刀象有几十吨重,再也拿不住了,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丽的眼皮如缀了铅块,重得根本撑不起来,她想睡了,也想休息。

    丽还很年轻,可是生命中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爱过、恨过、哭过、笑过、疯过,便已足够,所以她的心已在风浪中疲累,想要休息了,永远。

    她晃了晃,一头栽倒。就在快到触地时,一双的手臂突然出现,托住了丽的身体,将她轻轻放下。

    丽吃了一惊,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甜美的脸,脸上始终印着不变的微笑。可是这微笑在丽看来,却是如此柔和和美丽。没有任何理由,仅仅是靠着直觉,丽猛然坐起,脱口而出:“洛!”

    已变成一个人类女孩形象的洛看着丽,咧了咧嘴。她的动作僵硬且不自然,象是要咬什么东西,不过丽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笑。即使脸上沾满了黑灰,她也显得如此甜美。

    丽的目光随即从洛的脸上落到她的胸口,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洛的胸口几乎全被打烂,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

    丽的唇颤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什么,大叫一声,身体中不知从哪来的力气,霍然站起,把洛挡在身后。

    不远处的一栋房屋后,冲出了一辆越野指挥车,车顶上架设的一门无后座力炮正缓缓转动,黑沉沉的炮口对准了丽和洛。

    “快跑!”丽喊着,然后张开双臂,以胸膛迎向炮口。

    指挥车内,坐着跟踪而来的一级指挥官。他狞笑着,舔着嘴唇,看着屏幕中央的丽,拇指不断在射按钮上摩动着,看上去并不急着按下去。他喜欢这种玩弄和操控的感觉,更喜欢和一群没有感情和智慧的下属在一起的那种优越感,几乎每一次强烈的悸动,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高贵,如此与众不同。他更喜欢站在各个角度去斥骂下属,只是怎么骂都没有回应,总是让他感觉到有些遗憾。

    洛突然翻身而起,闪电般移到数十米外,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洛逃掉,丽终于有了满足的笑。但她盯着缓缓驶来的指挥车,突然力,迎着炮口冲了过去!

    “不过是个杂种,一会再收拾她!”异化的培养人指挥官想着,手指终于放在开火按钮上。不知为何,迎面而来的这个女人给了他无法言喻的压力,让他的心脏都跳得十分艰难。就在指挥官承受不住压力,要狠狠压下射击按钮时,指挥车猛然震动起来。措不及防之下,指挥官一下撞在车厢壁板上,血立刻从头上流了下来。

    指挥车震了一下后,就开始不断摇晃,并且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笼罩了指挥官。他猛然扑到车旁,拉开车窗上的百叶挡板,向外望去。这时他才赫然现,指挥车已离地而起,此刻正飘浮在几米高的空中!

    就在视野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飘了过来,可指挥官却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只是看到的景物都开始扭曲模糊起来。直到眼前的钢化玻璃窗明显扭曲、软化,最后化成闪亮的液体滴落时,指挥官才骇然,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那是高达数千度的高温领域!

    轰的一声,指挥车中储存的弹药和燃油猛然炸开,在空中绽放出一团极为耀眼的炽亮火球。

    空中又响起奇异的呼啸,一团黑影远远贴地飞来,还在数百米外时,所有的培养人战士就都停止了动作,转头呆呆看着飞来的黑影。他们本没有感情,也不应该有恐惧,可是生命的本能却越了控制芯片,终极的压迫感和恐惧已瘫痪了他们全部的神经,让他们都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影接近。

    那是一把飞旋而来的巨剑,大得异乎寻常!

    轰!一辆装甲战车猛然炸开,桔色的火球冉冉升起。火球刚刚形成,相邻的战车也轰然爆炸!爆炸一个接着一个,在大地上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弧线。重剑从十几辆战车中飞旋而过,度却丝毫不减,只在身后留下一道烈焰与钢水的长廊。

    摄人心魄的重剑绕了一个大圈,又向回飞去。从硝烟中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剑柄。于是刚才一举摧毁灾祸之蝎大半装甲力量的重剑突然变得无比驯顺,老老实实地停在她的手中。

    从烟与火中走出一个少女,深色短上衣的衣领高高竖着,更衬出她梦幻般的容颜。那拖剑而行的无双风姿,也曾被无数人刻印在心底。

    梅迪尔丽伸出左手,用食中二指向灾祸之蝎的残余部队一指,于是披着黑色罩衣的希尔瓦娜斯就携着火、冰、雷电和重力场,飘行而去。遥遥摧毁指挥车,只是他试身手而已。

    一片片高温气团在战场上生成,防护再严密的战车也抵挡不了它的侵袭。飘忽不定的重力变化让最精锐的战士也立足不稳,而在个别区域,引力场甚至被完全隔绝,一辆辆战车摇晃着飘浮到空中,再疯狂的加大马力也无济于事。被高温气团笼罩在内,一秒钟动机就会爆缸,三秒后燃油弹药就会被纷纷引爆。在现代战场上,希尔瓦娜斯的威力得到充分展示,他自身就已成为能够决定战场态势的战术兵器。现在他还只是拥有全面六阶的类法术能力,若是能够提升到全面九阶,那时所挥的作用将会比肩旧时代战略武器。单纯论威力还远不及核武器,但是威慑力却大致相当。

    丽为骤变所惊,不过看到来的是梅迪尔丽,心头顿时一松。既然危机已然解除,已经透支了所有精力体力的她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

    丽摔倒在烟尘和灰土中,剧烈的碰撞又让她在疼痛中醒来。梅迪尔丽站在丽的身前,并没有伸手去扶她,而是半蹲在丽身边,凝视着她,脸上全无表情,谁也不知道梅迪尔丽心中在想些什么。

    丽呻吟着,血开始从嘴角不断溢出。她咬着牙撑起身体,对梅迪尔丽说:“里高雷……快去救他……”

    梅迪尔丽站了起来,并没有动身的意思,而是望着洛逃离的方向,双眉微皱,蓝色的眼瞳中掠过一丝森寒的光芒。

    “里高雷在那边,快去救他!”丽挣扎着,叫着,一口鲜血从喉咙涌上,让她剧烈地咳嗽着。

    这时希尔瓦娜斯已经几乎解决了所有的敌人,听到丽声嘶力竭的叫喊,他叹了口气,说:“……已经来不及了。”

    在丽所指的方向上,正在一队灾祸之蝎的部队冲来,显然他们已经解决了那个方面的战斗。不过那支分队刚向这边冲了一段,突然掉头,向远方飞驰而去,居然开始逃跑。

    在几百公里外,看着屏幕上成片成片消失的单位光标,迪亚斯特的心都提了起来。那都是活生生武装到牙齿的机动部队,而不的图标,如今却象被人用橡皮擦成片涂掉!只看部队消灭的度,迪亚斯特就对来犯之敌有了大致估计,他立刻给余下部队下达了撤退命令,当然撤退方向和他所处的方位正好相反,然后迪亚斯特就切断了和前线部队的联系,命令自己统率的部队前出驻防。

    而指挥车则掉了个头,在几辆战车护卫下向来路全驶去。迪亚斯特准备汇合了新生产出来的主力部队后再来和未知的敌人一决雌雄,能多活几天总是好的。

    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一座谷地中,三个人找到了里高雷。这个男人靠坐在一株烧得半焦的大树下,嘴里叨着半根皱得不成样子的烟,头微微歪着,象是在午后憩。他的身下是一片深色的土壤,全身上下有着近百弹孔,几乎每个器官都被打烂,每根骨头上都已断裂。围着这棵树倒下的,是上百具灾祸之蝎战士的尸体。就在里高雷脚边,仰卧着一名灾祸之蝎的一级指挥官。他大睁着眼睛,临死前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致命伤是插在胸膛中的一把匕。而在更远些的地方,几辆装甲车正在燃烧着。

    在消灭了相当于几支分队的敌人后,里高雷选择了这棵树,在树下坐着,象干累了活的庄园主,点上了一支烟,写意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睡,已是永远,而那支烟只燃了一半,就被鲜血浸熄。

    丽踉跄着走到里高雷身前,蹲下,从他嘴里取下那截燃了一半的烟,用纸巾包好,心地放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然后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几分钟后她才走到一辆没有烧毁的越野车前,用长刀将油箱切了下来,然后将燃油浇在里高雷身上,周围。这一系列动作,让希尔瓦娜斯给她包好的伤口又开始不断流血,可是丽却浑然不觉。直到忙完了这一切,丽找出一支烟,点上,默默的吸着,直到烟灰将尽。

    她纤长的手指弹出,燃烧着的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油迹上。

    于是大火熊熊燃起,掩上了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容。

    火光映得丽的脸忽明忽暗,在火势最高的瞬间,她转身,沉默地离开。站在远处的希尔瓦娜斯看着,轻轻咬着下唇。梅迪尔丽则是一脸的宁定和冰冷,若钢铁铸就的雕像,一如昔日高居黑暗圣裁宝座之时。

    在经过梅迪尔丽身边时,丽停下脚步,看着少女毫无表情的脸,忽然咬紧了牙,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用沙哑的声音低吼着:“苏呢!?现在他在哪里!?”

    梅迪尔丽眼中多了一丝生气,低头看了看,啪的一下打掉了丽抓住自己衣领的手,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哈!你不知道?”丽又伸手去抓梅迪尔丽的衣领,可是手却撞上了一道无形力场,再也伸不出去。别说她现在非常虚弱,就是全盛时期没有充分蓄力,也别想击破这道力场。丽退了两步,遥遥指着梅迪尔丽的鼻子,说:“他当初是带着你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却来说不知道他在哪里?”

    梅迪尔丽淡淡地说:“他在哪里,和你没有关系。”

    丽刷的一声指着那株燃烧的大树,用尽了力气叫着:“和我没关系,但是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也没关系吗?!我去你妈的!”

    梅迪尔丽湛蓝色的眼睛中流动冰寒的目光,浓郁的杀气缓缓散,空气中立刻如充满厚重的血腥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杀了我?”丽冷笑着,毫不畏惧梅迪尔丽的威压和杀气。

    梅迪尔丽收起杀机,看着如火焰般的丽,说:“你也算他的女人,我不会杀你。但是,他并不欠你,也不欠我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欠任何人!”

    说完,梅迪尔丽转身,带着希尔瓦娜斯径自远去。荒野大地上,在逐渐远去的身影之后,只有一道蜿蜒的剑痕标出了他们离去的方向。

    燃烧的树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后,希尔瓦娜斯才心翼翼地问:“姐姐,我们就这样把她扔下好吗?她的伤一时半会可好不了。”

    梅迪尔丽淡淡的回应:“这一带的敌人已经被杀光了,所以她不会有事的,我们留下也没用。而且她不会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她,所以现在很好。倒是你,下次再敢插手我的事的话,审判所中有几百种方式可以增强你的记忆力。”

    希尔瓦娜斯身体轻轻一颤,不敢再多说什么。甚至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怎么那么有勇气,敢在丽和梅迪尔丽之间布下那道防御力场。

    梅迪尔丽突然停下脚步,把希尔瓦娜斯吓了一跳!他偷看少女的表情,觉她在思索着什么,似乎和自己无关,这才放下了心。

    梅迪尔丽摇了摇头,用力把某个强烈的想法驱逐了出去,自语着:“那个家伙……算了,毕竟是苏的,留下它吧!”

    可是尽管做出了决定,梅迪尔丽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只要想到那瞬间逃离的身影,心中就会浮上某种莫名的压力。多年的直觉不断隐晦提醒着她,这个决定很可能是错误的。

    夜幕降临,钢铁之门的生活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所有的战火都被挡在外面,还没有波及到这里。

    在夜色中,梅迪尔丽站在一座布置得很温馨的别墅前,打量了一下这座房子,然后伸手推门,门立刻无声无息地开了。可以看到锁栓断成了两截,断面平滑如镜。

    进门就是一个客厅,茶几上辅着布,上面摆满了各式枪械零件。奎因坐在沙上,正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个零件。直到梅迪尔丽的影子投在茶几上,他才惊觉房间中多了一个人。奎因霍然抬头,右手不动声色地放在腿上,看清是梅迪尔丽后,他才松了口气,惊喜地站了起来,说:“你回来了!头儿呢?”

    梅迪尔丽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看着奎因,过了一会才说:“你的基因已经很不稳定,如果再过度使用能力的话,会在半年内彻底崩解的。如果保持得好,你还可以活四五年。”

    奎因笑了笑,说:“不用能力可不行。至少每隔一段时间我得把丽的刀修好。她现在简直就是疯了,每次都是一身的伤回来。没有一把好刀可不行。”

    “能力塑形?她那把刀的话,再用三次你就会出现基因崩解。”梅迪尔丽说。

    奎因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的!我们荒野上的人,从来就没想过能活过三十岁。我现在四十多,已经活得足够长了。我没什么其它能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守着头儿留下的这片基业。”

    梅迪尔丽点了点头,说:“你清楚就好,那么,我走了。”

    “等等!头儿现在在哪?”奎因叫了梅迪尔丽,急切地问。

    “我也不知道。”梅迪尔丽说,然后推门而去。奎因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坐在沙中。

    希尔瓦娜斯等在门外,见梅迪尔丽出来,就跟在她身后,一起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中。

    夜很长。

    在一处废弃的房屋处,梅迪尔丽抱膝坐在屋顶,脸埋在双膝后,银灰色的长在风中起伏飘扬,点点星辉随风而动,飘荡起伏,直到很远很远,才渐渐熄灭。天空的云层放射着淡淡的辐射光,把她的剪影勾勒出来,有凄然的美丽。

    房间里的希尔瓦娜斯静静躺着,仰望着布满尘埃的天花板,思绪不知飞向了哪里。

    苏在哪里?

    这个问题反复在梅迪尔丽的脑海中回响着,挥之不去。在这个夜里,不,不止是这个夜,几乎在每个夜里,她都只有抱紧自己,才不会感觉到寒冷和孤寂。但在她胸膛深处,心脏每一分钟都会强劲有力地脉动一下,以沛不可挡的汹涌能量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核心已和心脏交缠,化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这颗心脏不是她的,却又是她的。从植入身体的那一刻,她就自然而然地掌握了它的许多用法,而随着核心与黑暗之心逐渐相融,她的权限也在迅提升。至少,黑暗之心在苏体内时没有开启过这么高的权限。

    心脏的每一下脉动,都意味着无尽的能量和强大的力量,可是梅迪尔丽感受着它的脉动,却总会觉得眼睛有些不受抵制的酸涩,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只能抬头看着天空,等这种感觉过去。或象现在这样,把头埋起来。

    深夜是她独处的时候,希尔瓦娜斯会悄悄地躲起来,不去打扰她。

    苏在哪里?其实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他最后的痕迹,就在梅迪尔丽的胸腔深处。所以在夜深人静,梅迪尔丽总会拥抱自己。

    可是,有时候,夜与拥抱都无法温暖那颗早已撕裂的心时,她会抚摸重剑,让粗糙的剑锋划破手心,看着冰冷的血洒遍剑身,让刺骨的痛激活日益麻木的神经。

    就象她现在正作的一样。

    黑暗中,希尔瓦娜斯听着不处何处传来的水滴声,只能咬死全无血色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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