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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10

    蓝梦瑛之所以对白逸尘离奇死亡一事产生兴趣,说起来也是偶然。那天她在MSN上正与网友闲侃,一个头像忽然闪烁不止,接着发给她一句英语问候:

    “Howisitgoingrecently(你最近好吗)?”

    白灵,是蓝梦瑛读大学时在北京参加夏令营结识的一个朋友。记得她是上海一所外语学院的学生。从北京分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只是偶尔有些网上交流,后来听说她去英国留学,彼此的联系就中断了。一晃五六年,不想今天她竟然又在网上出现了。

    于是蓝梦瑛高兴地与她聊起来。

    然而,白灵却没回答蓝梦瑛一连串关心的问候,却急切地问她现在是不是在省报当记者;她回答说是在一家经济报,也归省里管。

    “那好。”白灵快速打出一行字,“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你现在在当记者。现在我有一件非常重要非常急迫的事需要你帮助,你务必要帮我这个忙。除了你,在国内我实在找不到能够信得过的人了!”

    蓝梦瑛奇怪地问她究竟是什么事,那一闪念间,她甚至以为白灵卷进了国际性走私或贩毒案子。

    白灵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让她去找市中心医院的纪主任,详细情况他会告诉她的。

    “这件事关系到我爸爸一辈子的声誉,我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只是现在我正在撰写毕业论文,还有半年就要参加答辩,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只能拜托你先帮我做些调查工作。你有这方面的职务便利,肯定能帮上我的忙的。我还要给上级领导写信提出申告。”

    白灵在网上说。

    蓝梦瑛越发糊涂了,追问到底是什么事。白灵却不再细说,只说见到纪主任便会明白了。

    就这样,蓝梦瑛打通那个号码,与纪主任取得了联系。职业的敏感令她感觉到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一种挖掘独家新闻的兴奋感刺激着她的大脑。

    纪主任已经得到白灵的通知,在家里等候着蓝梦瑛,并且用小半天时间向她介绍了关于白逸尘之死的一些细节。由此蓝梦瑛知道,白灵的父亲原来是这位前行署专员。

    纪主任是临海地区中心医院的内分泌专家,白逸尘去世那天早晨,他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几个人之一,后来又以医方代表身份参加了治丧小组的各项工作。由于白逸尘妻子早故,女儿又是从国外匆匆赶回,他的后事便由地委和行署全面负责办理。纪主任交给蓝梦瑛厚厚一个档案袋,里面都是他暗中搜集和复制的相关材料。纪主任说,白灵听了治丧小组的情况介绍后,当时便表示对父亲毫无先兆的突然死亡表示怀疑,要求从北京请专家进行医学鉴定。后来还是地委书记哈文昆出面做她的工作,并搬出省领导的意见,劝说她顾全大局,从维护地委和行署形象同时也是维护她父亲的形象着眼,尽快妥善圆满地办好后事,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同时许诺要在抚恤问题上从优,并对白灵今后的学习生活诸方面予以格外关照。迫于这种软硬兼施,加之白灵急于返回英国完成学业,最后不得不同意哈文昆的意见。

    但在飞回英国的前一天,白灵悄悄打通纪主任的电话,把自己的几点疑问向他提了出来。处理后事的几天里,她认定这位医学专家是个心地善良而且正直的老人,因为自始至终他不肯在官方拟就的死亡结论上签字,而是在“胰岛素注射过量”几个字后面附了“高度怀疑药物中毒”这样的意见。

    纪主任向蓝梦瑛介绍说,所谓“高度怀疑”,其实他也没有确凿证据。从死亡现场看,的确不存在什么值得怀疑的现象。白逸尘最后注射的那盒进口胰岛素是哈文昆送给他的,产于俄罗斯,就质量而言,当然比国产同类药剂要精良得多,据说中央一些重要人物患这类病,都使用这个品牌的药,而且不通过关系根本搞不到。哈文昆确认这十支药是他命令行署驻俄商务协调办在莫斯科买的,当时他还对白逸尘说,用着看看效果怎么样,如果确实不错,以后就让驻俄办负责定期购买。地委书记对行署专员这样关心,谁也说不出什么,何况经对余下的几支药剂化验,证明不存在任何问题。但纪主任在查看死者的血液检验报告时,却注意到记载有死者生前服用过强力镇静剂,其成分可能是异丙酚、氯羟安定或咪唑安定。假如说作为领导者患有失眠症或睡眠节律障碍需要靠药物辅助入睡,情有可原,但异丙酚和氯羟安定多用于全身麻醉的诱导和维持,主要应用于门诊手术,这两种药对心血管有抑制作用,严重时能导致呼吸暂停或引起记忆缺失,属于控制使用的药物。白逸尘不是大夫,可能不明白这些专业性问题,那么,是谁给他擅自下药的呢?倘若说是白逸尘要求注射的,执行注射任务的人也有责任向他说明白其中的危害性啊!何况,如果这几种强力镇静剂与胰岛素同时使用,那问题就严重了。

    纪主任说,一年多来,负责每天给白逸尘注射胰岛素的是鲸鸿宾馆的服务员尹七七。从她的叙述看,事发那天晚上一切正常,白专员像往常一样洗漱后上床,然后让尹七七给自己做胰岛素注射。在服侍白逸尘喝水之后,时间不长,尹七七便看到201房间里的灯光熄灭,她也就回到自己屋里就寝。她是哈文昆的外甥女,记得那天早晨哈文昆把她骂得够呛,以至于她又惊又怕又委屈,整整一天粒米未进。

    纪主任感到有疑点的还表现在上头对这起事件结案的速度。白灵从国外回来后,第二天,地委和行署就举行了盛大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随后白逸尘便被匆匆入殓。当纪主任在治丧小组会议上提出对相关医学?案进行封存以便进一步查明死亡原因时,负责这项工作的副专员兼公安局长姜大明武断地拒绝了他,并宣布,白专员的死亡事件就此画上句号,省里已经批准按照公伤处理,对死者而言已是极尽哀荣了。而更匪夷所思的是,白逸尘注射胰岛素后遗留下的两只安瓿一直没有找到,据说被当做医疗垃圾处理了。

    今天天傍黑时,蓝梦瑛忽然接到纪主任电话,说他的小孙子在放学路上,有人塞给他一封信,叮嘱他回去交给爷爷。纪主任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封恐吓信,威胁他别?着安生日子不过,和那个女记者搅在一起。蓝梦瑛一听大为紧张,急忙说您赶快报警啊!纪主任笑着说,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奇怪,是什么人耳朵这么长,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蓝梦瑛说自己马上过去,看看恐吓信再决定如何应对。纪主任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多加小心,我一个老头子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天黑了,你不用往这里跑啦!

    “不行,我一定要过去!”

    开上自己的卡罗拉,蓝梦瑛汇入下班的车流,径直向纪主任家驶去。纪主任住在城东中心医院的宿舍区,那是一片老旧楼房,路况也不好。蓝梦瑛借着昏暗的路灯?小心翼翼地拐上一条街巷路,再往前两个路口,就是纪主任家那幢六层楼。她左右打量着哪里可以停车,看见右前方人行道上停着的一台北京切诺基大吉普前面有一块空场,便轻摆车轮准备靠上去。

    谁料开上人行道距对方还有十多米远时,连车灯也没打开的切诺基忽然猛地发动起来,狂吼一声,发疯般迎头向卡罗拉冲过来。蓝梦瑛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向左急打方向盘,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头刚刚扭开,车尾还在人行道上没来得及下来,只听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切诺基棱角分明的车头结结实实地撞上卡罗拉纤弱的后半身,钢板被撕裂的刺耳噪音?车窗玻璃破碎的哗啦声,连同蓝梦瑛惊恐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在狭长的小路间回荡着。蓝梦瑛感觉到自己的座驾像个玩具一样被切诺基推着向一侧翻倒,她的头部狠狠地撞到车门框上,一下子昏了过去……

    蓝梦瑛醒过来时,只看到外面警灯闪烁,人声喧嚷,许多人正围在车前奋力抢救自己。她明白自己还活着,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说肇事车辆太不人道,不张罗救人反倒逃逸。她知道,一定是附近住户或路过的车辆发现险情给她报了警。

    随着消防压力剪切开残破的车体,蓝梦瑛被抬出来,紧急送上救护车。她估摸自己的伤情并不严重,虽然头上流了?少血,但意识还清醒,上车前甚至想着把手袋抓在手里。120救护车一路鸣笛把她送到相距不过两公里的中心医院,抢救室大夫给她做了紧急处置,然后送进临时病房。躺在床上,她才感到浑身疼痛。

    管床医生作完必要的问诊记录,安慰她说没有大碍,睡一觉安定安定情绪,明天就会好些的。她笑着道谢,看着医生出了房间,忽然有一种分外孤独的感受,忍不住想哭出来。

    程可帷略带忧郁的面容在她脑海里浮现,当初就是这份忧郁让她动心。摸出手机,想了想,她挂通刘廷新的号码。

    得知蓝梦瑛受伤,刘廷新大吃一惊,脱口说要告诉程书记。蓝梦瑛急忙说:“不要惊动他,你自己过来看看我吧,有事情要和你说。”

    “那好,那我就先自己过去,回来再向程书记汇报。”刘廷新显然是在宾馆里,又问她想吃点什么,叫餐厅给做。蓝梦瑛说你给我点份百合粥吧,别的我也吃不下去。

    放下电话,蓝梦瑛想起纪主任叮嘱自己多加小心,看来那个切诺基是有预谋地等在那里,为的就是要给自己一点颜色看看。结合那封恐吓信里的话,说明有人不希望白逸尘死亡事件被重新关注。如果的确是这样,就足以证明白逸尘之死果真另有隐情,白灵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那么,藏在幕后的黑手会是什么人呢?而且,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和纪主任正在介入这件事呢?

    蓝梦瑛百思不得其解。

    程可帷约好与哈文昆一道去鲸鱼湾港保税区施工工地看一看,他坐车来到市人大楼下,哈文昆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哈文昆那台崭新锃亮的奥迪A8在阳光下闪着深蓝色?光泽,比他乘坐的这辆老尼桑气派多了。上周省里批准给新的滨州市两辆高档公务车指标,市政府办公厅打算派发给书记市长,程可帷说,匡市长事务繁忙,内外交往比较多,需要一台好车;哈主任年纪大了,人大又是立法机关,也需要从方方面面体现权威性,所以另一台就给哈主任乘坐。至于我嘛,下次有机会再换不迟。哈文昆闻讯,哈哈笑着说,既然程书记一片好意,老夫我就当仁不让啦!

    哈文昆动员程可帷坐上自己的新座驾,奥迪A8平稳起步,沿着滨海公路向港口驶去。两人在车上谈起人代会的事,商定转过年就把会开了,一则选出人大常委会组成?员,二则听取和审议政府工作报告。哈文昆建议说,这是滨州市成立之后的首次人代会,匡彬的报告不应该仅仅局限于一年的工作,最好有个阶段性的奋斗目标,譬如对未来三年甚至五年的发展蓝图做出规划和展望。程可帷表示赞同,说我也是这样的想法,总要干一年看两年想三年,尤其立市之初,更要防止出现短期行为。

    “我听说,你在常委会上放了一炮?”哈文昆语气平静地问,不待程可帷回答,接着说:“有必要,很有必要。可帷,说老实话,这些年来,大概是年纪大了暮气作怪,我的思想深处多少有些得过且过的念头,有些事看着不顺眼,大面上?得去也就不往深究了。班子里有几个人真得要好好敲打敲打!”

    哈文昆像是在做自我批评,诚恳地说。

    “这不能怪您,哪级班子都有这种不思进取不负责任的人。”程可帷坦诚地说,“批评姜大明,不过是给其他同志看看,做工作办事情,不能敷衍塞责。8号楼事故,上百业主,加上媒体和整个社会都在等着政府拿出一个明确说法,他却拖拖拉拉,至今没有定性结论,滨州市开张伊始,这种工作作风怎么行!”

    “所以我非常支持你。这样一番敲山震虎,我想对整个班子提振精神肯定会起作用。你比我有魄力啊!不简单,不简单。”

    程可帷说,会后他与匡彬谈谈心,因为他意识到,匡彬对姜大明多少有些袒护,而从根子上说,姜大明工作进展不大,与匡彬抓得不紧也有关系。匡彬表示服气。原本他想亲自来抓这起事故的处理与善后,考虑到那毕竟属于政府职责内的事,而且市委要抓的大事更多,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由匡彬亲自主抓调查组的后续工作。

    “是啊,你是一把手,要学会抓纲,‘纲举目张’嘛。”哈文昆用过来人的口吻赞许道。

    “哈主任说得对。”程可帷点头,隐约感觉这位前地委书记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便没继续往下谈。

    哈文昆却换了话题:

    “外贸公司的事,当初是我主张由腾鳌集团接手的,后来上省里汇报,向省长也赞成。滨州是个小地方,国有经济力量孱弱,本土企业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腾鳌集团这十多年发展很快,要说有点私心呢,我是真想把它扶持起来,毕竟是看着它长大的,像自己的孩子,说不偏爱是假话。”

    程可帷静静地听着。

    “不妨先让腾鳌集团接过去试一试,不行再改嘛。小平同志讲得好,改革本身就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事,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步都走得正确。关键是要选准带头人,得提醒腾鳌集团派个得力的人把这个摊子顶起来。”

    程可帷表态道:“既然过去地委做过决断,省里又有态度,那就按哈主任的意思办吧!不过,上级的意图是以鲸鱼湾港为中心打造东北亚外贸中心区,单靠一个腾鳌集团恐怕担当不起来,昨天我和匡市长商定,在政府那边增设一个招商引资部门,向国内外敞开大门,广泛吸引有实力的大财团来投资办企业,不然,单靠省里那点启动资金,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

    哈文昆赞同道:“是啊,没有钱,什么事也办不了。你来之前,我和匡市长商议,想到国外转一转,宣传宣传滨州市的发展前景,争取从那些大鼻子兜里掏点钱,借鸡生蛋嘛!”

    程可帷说:“我向省里汇报了资金问题,向省长答应替我们与国家开发银行打打招呼。引进外资和争取银行贷款哪个也不能忽视,只是吸引外资的地方性法规和一系列优惠政策,还需要提交人大审议呢!”

    “那不成问题,为地方经济发展提供法律保障,是人大的首要任务嘛!”

    程可帷和哈文昆在鲸鱼湾港区跑了几乎一整天。随同前去的市有关部门和港口负责人一道陪着进行考察。站在港区外围的山头上,程可帷深为眼前的壮观景象所震撼?他是头一次来到这个港口,在北京接受省委书记交代任务时,他没曾料到这个鲸鱼湾港会有如此恢宏的规模,看来中央和省里的目光的确远大,过去几十年里忽略这样优良的自然资源,捧着一只金饭碗却到处伸手讨饭吃,真是决策上的失误。只是时下的鲸鱼湾还是一片落后衰败的模样,真正要把它建设成能与大连青岛上海港比肩的现代化国际海运枢纽,实在是任重道远!

    常务副市长张嘉缑也陪同前来考察,他让市国姿委主任打开远景规划图向市领导做介绍。按照规划,港口正建和将建深水泊位五个,还要新建一个客滚船码头;铺设原油天然气输送管线绵亘?数十公里;矿石煤炭散装原料码头和集装箱码头环列于漏斗型港湾两侧;划给保税区的面积约为六平方公里,其中一部分为填海造地,工程正热火朝天地往前抢工期;保税区外,还要建设一座规模相当于几个篮球场大小的三层贸易商城,用于商务洽谈和实物贸易;此外,计划中还有一座五星级涉外宾馆和相应的配套生活娱乐设施。

    “全部蓝图实现需要五年时间,一期项目争取12个月完工投入使用,计划总投资400个亿,而国家和省里能够提供的不足六分之一,其余都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张嘉缑最后概括说。

    远景固然鼓舞人心,但要害还是一个“钱”字,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程可帷这样想着,却没说出来。

    回到市里,天已黑透了。程可帷在宾馆门口看到刘廷新正下车。刘廷新告诉他蓝梦瑛遇袭负伤的事,说自己刚从医院回来。程可帷心里“咯噔”一下子,暗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刘廷新见他面色大变,忙说没有大碍,她已经能起床活动了,叮嘱过不要让程书记知道。

    “走,马上去看看她!”

    程可帷不由分说坐进车里,不长时间,就赶到医院。

    刘廷新引领程可帷走进病房时,纪主任正坐在病床前,彼此问候罢,刘廷新陪着纪主任出了房间。

    蓝梦瑛垫高枕头,半躺半坐着,裹着纱布的头上,被剪掉了几缕秀发,她用一只软檐帽遮着。本来有些苍白的面色,看见程可帷出现变得有些绯红。她垂下头,两只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低声说:

    “你那么忙,何必往这里跑!我告诉小刘,不要惊动你。”

    程可帷没做声,只是注视着她,不知什么缘故,心里一阵阵作痛,像是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一样。

    蓝梦瑛负气离开原先那个城市,事先并没有向程可帷透露过,待他听说她已经结婚,是在两个月之后。婚姻大事如此草率,不是蓝梦瑛的性格,程可帷知道,她一定是伤透了心。可是,程可帷无法满足她的要求,更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尽管料定蓝梦瑛匆匆把自己嫁出去是在报复自己,程可帷也只能暗地里祝福她从此能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听说她嫁的那个男人是投资领域的白领,更重要的是有一些文化品位。程可帷知道,蓝梦瑛是个非常理想化的女孩子,后一个条件一定是导致她下决心的主要因素。打那以后,程可帷就没再见过她,直到这次奉调来到滨州市。当初她特别渴望有个孩子,不知道现在做上妈妈没有,几次见面,程可帷都没好问起。

    见程可帷不说话,蓝梦瑛抬眼看了看他。程可帷笑了,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

    “人说西施美在颦眉时,你这身病号服一穿,倒是备能令人怜香惜玉呢!”

    “去!”蓝梦瑛扬脸娇嗔道,“你可是大书记呀,让人听着多失身份。”

    声音里却是无比陶醉。几年了,两人不曾再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蓝梦瑛从枕下取出纪主任交给她的那封恐吓信,递给程可帷。程可帷也意识到这里不是卿卿我我的地方,看罢信,把话引上正题。

    “梦瑛,我上次跟你说过,追查这件事是我的职责,你没有必要跟着冒这样的风险,看看,挨黑枪了吧?虽然不能肯定这起交通事故与这件事有关,但根据迹象分析,有人一直在背地里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这就非常危险。听我的话,你不要再介入了,好吗?”

    蓝梦瑛摇头,声音低沉地说:“如果说起初我是出于同情心要帮白灵一点忙,那现在我身上却是充满神圣感,还有我的职责!一个记者,在这个关键时刻哪能后退呢!伸张正义正是记者的神圣义务所在。何况现在我已经深陷其中了,再说还有你这个大书记做我的后台呢!”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语调非常轻松,两只好看的眼睛漾起一丝笑意,望着程可帷。

    “你呀,总是这么固执。”程可帷知道无法说服她,无奈地摇摇头。

    趁程可帷不在身边,刘廷新站在车前点燃一支烟。书记不吸烟,做秘书的也不能成天云山雾罩的,所以他只能背地里偷偷过把瘾。刚抽了两口,就见一台豪华车停在旁边,姜大明从车里出来,笑着和他招手。刘廷新掐灭烟急忙迎上去。

    “姜市长,这么晚了,来探望病人吗?”

    “医院报告说程书记来看望受伤的记者,我得过来呀!人家在咱这块地盘出了车祸,我这当公安局长的失职呵!”

    “哪能这么说呢,姜市长。”刘廷新替他下台阶道,“不就是一起交通事故嘛,偶发事件而已。走,我陪您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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