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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17

    这几年里,如此隆重的专题动员大会在纪委机关还是不多见的,在市外召开更是破天荒,人们都隐约感受到会前的紧张气氛,也都领教了新任纪委书记不拘一格的工作方式。当初在市府也放过"三把烈火",只是充当消防员的反对者势力太强,动用高压水泵把火给浇灭了。这次的火势直接从外县蔓延开来,火舌方向不明,自然叫人琢磨不透,如坐针毡。

    会前两天,一切准备就绪了,吴同学在纪委会议室召开了常委会,就这次会议主题定了调,全面清查"经济环境"星级测评点。

    吴同学的基调早在常委会前我就了解到了,因为枕边有了副部长夫人,晚上吹出来的。为了剔除我内心的疑问,以免我怀疑她和壹号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她说消息是壹号新到任的秘书提供的。水班长终于扬眉吐气贴近壹号当上了机要秘书,听老婆说是省报那位副主编推荐给书记的。这水班长很有女人缘,大学里恋爱和学业两不误,在学校就入了党,还做过系学生会主席,天生是位仕途胚子,所以,他当初选择市委机关,是仕途的最佳捷径了。然而,事与愿违,他在信息科混得并不如意,笔头功夫一如当年,挂着省报通讯员的头衔,跟省党报记者站混得不错,但最终也只捞到科级,比我老婆还矮一级,这让高材生很不平衡。机遇的平等性并没有公平体现在官场,缺少提携之人,机遇总同你擦肩而过,多少个仕生在这里面熬白了头发,直到回家抱上孙子了,还在夕阳下投射出怀才不遇的阴影啊。不是我技不如人,而是没有我施展伎俩的舞台呀,舞台由谁设,非演员,是导演,提携你的幕后人。小杨头的升遣,留下一处肥缺,估计夜色下的"竹苑"一号门槛被脚跟磨去了几寸,排着队伍要填补那份空缺,有举荐的伯乐,更不乏毛遂自荐的勇夫,勇夫靠的不是胆量和义气,而是口袋里的筹码,搁到天平上偏向自己这一方,那就是完美结局了。小杨头在机关混了那么些年,可以说呕心沥血吧,身子却粘在副处的椅子上挪不开身子,可跟到壹号屁股后面没几趟,便扶正了,这点跟领导坐骑差不多,科级跟班的就形同桑塔纳2000,叫壹号跌价,至少在外头替他发号施令的威信还不够,所以,必须更新换代,与时俱进。当初壹号在校友会上看似是朝小杨头扔了块馅饼,让他在苦涩中尝到了甜头,其实苦涩本身就是获取甜蜜的本钱,他那份苦涩正是老头子在市府给他酿造成的。机遇不光只是给有准备者去赢得的,更多是别人将机遇攥在手心舒展到你面前,由不得你不出手抓住。与其说机遇来自壹号的馈赠品,不如说是老头子给他小杨头酝酿的高粱酒,时间越久,味道越烈,也就越发醇香了。小杨头是只酒瓶,老头子是酿酒人,壹号是揭开瓶盖的品尝人。

    水秘最终通过省报副主编举荐成功,也是他的知己贾记者幕后操劳的结果。在贾记者的撮合下,主编这样的高级文人讲究的是清高脸面,比糖衣炮弹威力要高得多,喉舌嘛,决定你一方水土的纯净,壹号自然是无法挑剔的,所以水秘不费一枪一弹便杀出了重围,实现了战略大转折。老婆说水同学过去在学校有个花名——水蜜桃,看来是叫对了。老婆说这话时有些酸溜溜的,敢情她不是女儿身,那机会就不是水同学的了,也难怪老头子对她评价很到位:一个有野心的女人。熬出头的水蜜桃上任以来一直很低调,知道自己还在试用期,还得小心伺候着壹号,有些话儿也只敢跟老同学透透气,所以,我这个纪委书记的司机赶超在纪委常委会之前,就学习到了会议精神大纲。

    对于"经济环境"星级测评点这一新潮名词,我知之甚少。过去在车上听老头子提过几次,都是电话里听到的。老头子跟陈书记在电话里说过,省纪委拿本市的企业做示范点,咱市纪委不妨拿A县做试验田,从A县逐渐推广。我当时不太明白这词的含义,后来才听说那是在任省委书记一手倡导的反腐倡廉新策略,从企业入手,打造一道防火墙,扼杀滋生企业行贿受贿的土壤。老头子在A县搬石造田时,也正是那位省委书记把他赞誉成"当代愚公"的,所以,特别交代在本市做示范点。老头子刚在市委书记"代"字上行走,便想到发迹地A县了,想在省委书记面前打造第二次"搬石造田"的创举,于是A县成了试验田。星级测评具体做法是,纪委通过审查核实,从试点企业中列出"经济环境"廉洁名单,然后再综合评估,像评星级酒店一样,给企业挂上纪委专门打造的星级牌照。初衷自然是好的,好像挂上"文明户"的牌子一样,树立榜样模范,让其他家庭看齐,争当文明户,营造和谐气氛。但后来一经推广,就变了样,成了纪委重点保护单位了,星级越高,摆出的姿态就越离谱,甚至敢于藐视司法,叫嚣:我是纪委挂的五星级,你反贪局有胆子来摘吗?于是,大小企业都争先恐后地向纪委申领"保护伞"。其中以A县最为猖獗,一个落后的山区县,仅矿厂企业就挂有好几个五星,实在叫人瞠目结舌。后来出了几起矿难,其中也涉及五星级的,安全系数大打折扣,从矿厂老板那里得知,牌子是从县纪委书记那里买到手的。纪委书记撤职查办了,牌子自然也摘了,可实验田继续在扩张中,不能因为个别现象而怀疑上面的决策。当任陈书记有了背后老头子的支持,冲锋在前,格外卖力,奋战在试验田里,像头老黄牛,任劳任怨地耕作。有人背后就评论了,说纪委其实在卖伞,变相创收,为此还流传起顺口溜来:头顶一把伞,避风能当山,反贪门前站,一样把门拴。

    但这次毕竟是省纪委贯彻落实的示范项目,省委书记只是倡导者,所以,不遗余力的老头子终究没能迎来仕途第二春。老头子正准备在全市大力推广时,壹号接位了,老头子挪出了一把手座椅。新任市委书记也认识到这里面的弊端,但地方纪委毕竟也受垂直领导,上面的决策他也不敢妄自非议,只能听之任之。这也是老头子最为得意的手笔,陈书记本来就是省纪委派遣下来的干部,在省委的关系不比壹号单薄,所以,这位陈先锋的冲杀确实叫老头子出了口闷气。关键还在于他和陈书记之间只是暂时的盟友,算不上绳子和蚂蚱的关系,也正因为如此,老头子到了人大,隔山观虎斗,享受着渔翁得利的境界。至于说利从何来,那就不得而知了,至少,死党储书记在A县那头是百分之百地继续贯彻落实改造试验田的老黄牛精神,五星牌子继续在更新。老头子是A县老书记,那些矿厂自然是忘不了老书记的,县纪委书记得听县委储书记,储书记得听老书记的。

    壹号也绝非袖手旁观,省委领导来视察工作,在首长耳边小吹一下这边的歪风邪气,还是免不了的。可首长评价说:在你这样的位置上,绝不能道听途说,改革难免要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问题也是正常现象嘛,不要害怕问题,要敢于面对,勇于探索,妥善解决,如果因为问题出现就停滞不前,还谈何改革啊?

    此时的省委书记已调离省委进了北京,后来者当然要保护前任者的政治资产。

    这话我是亲耳在车上听着老萧模仿首长的口吻原汁原味说出口的,当时老头子拍着大腿笑道:书生是想独揽大权啊,假如真要改革,就先将纪委机关脱离地方党委的领导,一垂直领导,腐败才能从一把手开始。

    现在想来,老头子说那话也是有感而发,毕竟他代任过壹号的位置,享受过家长式的作风,金口玉言,说一不二!

    从"水蜜桃"反馈给老婆的信息看,老头子这次出口的"心里有数"是沉重的,我感觉有点秋后算账的危机,而且摆下虎头铡的正是吴同学,对她吴同学,他反而显得束手无策了。

    老婆阴险地笑了两声:斗争复杂化了,鹿死谁手,就看她吴书记能否做到铁面无私了。

    最后郑重告诫我:"老余,该跟老头子分道扬镳了,包括那不省事的小姜,少通电话。"

    语气带着刀光剑影,女部长终于行走江湖了。

    18

    晚秋的天空显得很阴沉,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苦巴着满脸皱纹,拂面的凉风好似老人的叹息,叫人眷恋起早逝的春色。

    窗外的景致都随时令而衰色,A县的广袤土地上,升腾起阵阵烟雾,那是农民焚烧秸杆的烟气。他们懂得就地取材、废物利用的道理,生态是循环的,仕途官道又何尝不是?坐在后面的吴同学也是一团烟雾,缥缈在A县的苍穹,化风化雨抑或是电闪雷鸣,谁也无法预知。

    吴同学先行一步,提前一天向A县进发,因为是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胖妞纵然挂着"秘书"头衔,吴同学也没叫上她跟趟。这叫胖妞很窝火,自从进了纪委机关,她这个秘书基本成了闲人,成天坐在办公室上网打发每一天,实在太厌烦了,就跟前任秘书小李同志较劲,两个失落的秘书将窝里斗当成一种消遣方式,倒也不失为乐趣。昨天小李还话里藏刀地说,哥们儿大小也混出个副科,好久没上A县品尝农家菜肴了,到时候好好享受享受,小王你还要努力啊,争取早日向组织靠近,把入党申请书交上去。这话显然是说给胖妞听的,怎么地?你这个秘书至今还是个科员身份,而且是民主人士,混得还不如我李同志,得瑟个啥嘛?!

    恼羞成怒的胖妞像是受了奇耻大辱,指着小李尖叫:"小人一个,副科就让你卖弄上了,等着瞧,看你能神气到什么时候?"

    小李吐着烟圈说:"嗯,等着来人铐我,那位汪公子没佩枪吧?我很害怕哦!"

    胖妞跟汪公子的亲密接触处于半公开化了,所以在纪委机关,胖妞啥都不用做,工资少不了一分钱,杂活也都交到了小李和小王的桌面上,项主任是从不敢向胖妞下达指令的,因为胖妞有着双重身份,公私两面都挺沉的,像块石头,他项主任有自知之明,生怕搬不起来砸了自己的脚。

    吴同学也有所耳闻了,在车上忽然问起这事:"是不是真的?"

    我忙回答说:"自己也是刚知道的,真没想到她和汪局长的儿子谈上了。"

    当初吴同学一回来,我要是多嘴提到这事,那她肯定不会带胖妞过纪委的,官场上最忌讳把这种裙带关系的人带在身边,她吴同学再另类,也会遵循规则的。

    "老余,我带小欧过来是不是考虑不周全?"吴同学继续问。印象中这是吴同学针对自己的秘书第二次向自己的车夫讨教,过去老头子也常在我面前嘀咕这类破事。在领导们怀疑自身的判断力时,会向车夫提出疑问,其实等于是自问,把握不定的情况下千万别向领导陈说你的高见。

    领导的脑袋容量是海洋,你车夫就算绞尽脑汁充其量也只能灌满半桶水,不在一个层次上,就无须卖弄你那半桶水了,晃动起来叫领导眼花心烦。

    我的回答是迂回的,既不让领导错以为我跟她秘书亲密无间了,给秘书唱赞歌,也不能将秘书踩到车轮下碾扁了,那样领导又觉得你这司机爱好落井下石的把戏。

    "她说过自己想跟着你的。"这是我应对的标准答案,去留那都是你领导决定的,即便她不愿意也得服从组织安排,不管你考虑周全与否,至少遂了她的愿,她是心甘情愿,周不周全已不显得重要了。我这样说也是实话,人家胖妞确实是想跟着你吴书记一路走到黑的,哪怕是你现在弃之不用,她也安分地坐在办公室里。

    "唉,还是觉得这小欧太有自己的想法了。"吴同学微叹一声,不再说话。显然她已感觉到这秘书非等闲之辈了,已不是当初敢叫市长专车的愣头青了。

    领导身边没了秘书,接受视察的单位等于失去了指南针,A县纪委办主任是不敢随便拨通领导电话问一句:"您老快到了吧?"除非是紧急请示,即便领导手机处于24小时开通状态,也不能冒失打扰。

    胖妞不在,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我号码的,嗓门不大,居然开口叫了声"领导"然后介绍自己是A县纪委办的,问吴书记到了没。

    我说快了,便换上秘书的职业性口吻问道:"准备得怎样了?"

    对方诚惶诚恐地说:"一切就绪,萧书记要亲自向市委领导汇报会议准备情况。"

    我挂完电话跟吴同学汇报说:"A县打过来的,老萧正等着你。"

    吴同学随后纠正我说:"人家现在是县委书记,你这叫法可不对头,怎么感觉不出你是个开车的?"

    被她一挖苦,我也自觉失言,忙说:"过去私下这么称呼成习惯了,今后改正。"

    吴同学也接了个电话,同样是老萧打来的,人家吴同学知道维护基层领导威信,开口就是一声亲热的"萧书记",还说你忙你的去,我提前过来是想跟纪委班子先讨论下会议议程,毕竟是东道主嘛,听听他们的意见。

    接着吴同学又解释说:"会议安排在A县主要是考虑到那里是当初测评实验点,萧书记可不要有啥想法,这是市委的决定。"

    此时的大会议题已公布出去了,市纪委书记是很有必要跟县委书记做思想工作的,不是我吴书记要拿A县做肃清示范,决策者是市委,我只是执行人;再者说了,你萧书记不是刚上任的吗,前任在那边留下不少污迹,好比你的手脚上生出了疥疮,我吴书记过去给你挤出脓血,再涂上些消炎药,等伤疤愈合了,才是你萧书记放开手脚施展政绩的最佳时机。

    纪委书记下来,有时候还真像个背着小药箱、清廉无私的赤脚医生,使出"望闻问切"的传统疗法,喂几口感冒发烧的小药片,基本就能将病毒镇住了,病夫擦去几行鼻涕,吐出几口浓痰,再流下痛悔后的几滴浊泪,咳嗽几下后,清亮出嗓子发誓说:今后一定多加几件衣服自我保护,以防止病毒侵蚀。于是就当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了,还是在你名字前面挂上阶级情感的标签——同志。对于顽固不化的病毒,该打针就得打针,该住院就得隔离,否则传染出去,病倒一大片,赤脚医生可是失职的。

    吴同学和老萧的现存角色,就是医者和病夫的医护关系,吴同学想治病救人。

    19

    吴同学没上招待所休息,在工作人员作陪下直接进了办公大楼。有个小伙子满脸堆笑地将我引进客房休息,两人点上烟刚坐下喝茶,有人就进来将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然后带上门退出去了。

    小伙子说:"萧书记特别交代的,硬盒的,不要见怪哦!"

    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两条香烟裹在里头,我装出不屑的样子,假惺惺地说:"老萧也太客气了,刚上任的父母官,要学会勤俭持家啊,破费了不是?"

    小伙子也姓余,跟我格外近乎,说自己原先是教书的,来机关没两年,往后还望余哥多指教。我就说了:"你一个教书的进机关没两年就做了书记秘书,让老哥我惭愧啊,混到今天还是捂-方向盘-的,不冷又不热,饿不死也撑不饱。"

    余秘书这才道出实情,说自己的父亲也是教书出身,跟老领导过去是同学,因为老领导的面子,他才有机会弃教从政的,摸爬了两年后刚好萧书记来了,老领导推荐他做了书记秘书。"老领导"是A县官场上对老头子的尊称,提到这爷子辈的老书记,A县妇孺皆知。秘书都一样嘴脸,我便想起老储的秘书来,老储现在一直空闲在家里,等候他的是重新安排位置还是秋后算账,谁也说不准,他的秘书又当何去何从?没找着新座位的老储该不会也让过去的秘书站在"公交车"上吧,至少也要给他招辆"的士"送别不是?

    我这一问,余秘书的脸上当即闪烁起羡慕之色,说自己的前任现在可是实权人物,上安检局当局长了。

    果真是遍地生花的好差事,A县是农业大县,但山区工业自有山区的资源优势,矿山水泥厂也有不少家,规模虽小,在当地也算是税收主要来源了。规模越小,生产往往越卖力,环境污染也就越厉害,事故当然也是警钟长鸣了。

    经济越落后的地方,规范性的东西越时常被藐视,包括官场上的事儿,穷困的家庭才知道粮食的珍贵,包括蛀虫们也要跟人口争饭吃。从我身旁的报纸原始包装上看,等同于A县的整体形象,外穷内腐,又叫"穷则思腐"。别的不说,单就A县街道两旁林立的私家楼舍来讲,不是局长就是厂长家的,老百姓都戏称为"局长路厂长街"。

    我故意问余秘书:"没啥好的吧?出了事故,责任方首当其冲就是安检局呀?"

    见我提出异议,余秘书开始班门弄斧,拿起教鞭,犯上了教书匠的职业病,正式给我开讲起来。说从权限上看,这安检局的双手能伸向各个角落,工矿商贸,建筑工程,特种设备,只要涉及生产就少不了"安全"二字,检查、督促、整改、处罚等等,哪一个环节不是权威体现?说到事故责任,至今还没发生过哪位局长引咎辞职,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一边去,不是没处罚没责令,是有令不止,总不能请来警察拿枪顶着那些老板的头让他停产吧?

    说了这么多,我倒觉得老萧选拔自己的秘书不只是老头子的面子大,关键还是这位小余同志比较适合给他拎包,像老萧这样的老秘出身是绝不会容忍一个翻版跟在自己身后返照出他的影子来,因为这样省得他恶心自己,秘书的嘴脸时常随着领导的喜怒哀乐而调整面部肌肉韧带,媚笑之下也叫自己恶心。对于老秘出身的萧书记来说,秘书本身是多余的角色,到了他这种仕途境地,已分不清楚自己是书记还是秘书长了,抑或是兼而有之,所以,这余秘书从职能分配上说,是名副其实拎包倒茶的跟班角色,派不上大用场的。同样是拿过教鞭的,老萧跟小余一对比,这位在仕途讲台上还是位实习老师,而老萧早已让粉笔灰染白了岁月的鬓发,桃李满天下了。

    在这余秘书的身上,我能找出当初胖妞的影子来,眉宇间舒展出一种独特的得意之色,说起话来,有些口无遮拦。

    他直截了当问起储书记的近况:"这次市纪委来A县开会,是不是储书记出问题了?这边已传开说储书记被-双轨-了。"

    我冲他一笑说:"你把我当成吴书记秘书了。"

    余秘书也觉得自己多嘴了,这才起身告退,留下一张卡片,让我有事随时呼叫。

    当晚,吴同学在招待所吃的便饭,萧书记客套了一番,也没硬拽着市委领导吃大餐,一来了解吴同学的秉性,不随大流,包括在宴席上讲究家常便饭;此外,人家是刚上任的纪委书记,又是来A县召开"摘牌"动员大会的,不能在饭桌上留下什么口舌,该避讳的就得避讳。当然了,餐桌还是设在雅间里,我们几个司机在旁边搭了个便桌,凑合着吃了一顿十分清冷的晚餐。尽管那边作陪的县委书记和纪委书记很殷勤,没有酒精作用下的公家饭也显得淡而无味。只听萧书记不停地给吴同学介绍餐桌上的农家菜,说都是些绿色食品,在市里很难享受到这种天然菜肴。纪委书记从年纪上看比两位领导都要大,我只听说是老储到A县提拔上来的,对老储是忠心耿耿。除了作陪的官员们用口水代替酒水,吴同学基本是无声应付,很快就散席了。

    我正起身要回自己房间时,萧书记走了过来,小声跟我说:"等会儿随我一道去吴书记的房间,吴书记交代的。"其他人一听,跟县委书记请示了一番,书记挥手表示没别的吩咐后,大家便退了出去。

    老萧问我境况:"上纪委感受如何?"

    我说:"比过去是空闲多了,还不如在政府开车。"

    老萧闷声抽了会儿烟,然后跟自己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说晚些时候让他过来。

    随后我们出了餐厅,上了楼梯。

    我问:"吴书记私下召见你,怎么要带上我呀?"

    老萧将烟灰吹出去,冷笑一声:"过去在政府时,她不是也这样吗?习惯啦!"

    我明白他的话意,我这司机是盏灯笼,给来自不同层次、不同部门的两个书记照亮的,以证实没有搀和到一块避光。

    敲门而进,吴同学客气地给我们倒了杯茶,然后三人便坐了下来,吴同学递上烟盒说,想抽烟自便。

    老萧和我燃起烟火时,朝吴同学笑了声说:"我真没想到您上了纪委。"

    吴同学摇头作出无可奈何状说:"服从组织上的安排,你不也来了A县?我也没想到你做了这里的一把手。"

    喝了几口水,老萧又说:"A县条件不如市里,这客房小了点,要不要去东方宾馆住?"

    吴同学忙说:"不用,这次会议开支也是市财政出,不能给你们增添负担的。"

    沉默了一会儿,吴同学忽然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说你俩都是老熟人了,现在老余跟我上了纪委开车,以后对老余要求可要严格点,毕竟是纪检部门。

    我吧嗒一下她的语意,敏感地觉察出她要从烟上说事了,忙晃动着手上的烟枪解释说:"吴书记,我抽的可是自己掏腰包买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这一声明,反而有些造作了。

    吴同学盯视我一眼没理会,继续说:"我不管别的领导司机是怎样的,纪委书记的司机一定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手只能搭在方向盘上,严禁出界!"

    这分明是要老萧和我划清界限啊,警告老友不要在纪委书记的司机身上下迷魂药。

    老萧干咳了两声,稳稳当当地呷了口茶,赔着笑脸说:"吴书记放心,往后只要在A县,我会像老领导那样一如既往地严格要求老余的,绝不给吴书记拖后腿。"继而收住笑脸,神情严肃地问:"吴书记叫我来就为这事?"

    吴同学这才轻松一笑说:"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老余。"

    老萧显得很失望,将他县委书记召见来,只是拿一个小小的司机说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县委办主任也是绰绰有余啦。

    老萧实在憋不住了,起身给吴同学加满茶,也顾不得司机在场,当然他还保留着在市政府的优良传统,从没把我老余当外人。

    老萧问到了敏感点:"吴书记,这次会议对事不对人吧?眼下A县上上下下可是人心惶惶的。"

    吴同学望了望我,欲言又止,觉得老萧问得太唐突了。

    我忙起身,知趣地想退出,高官论坛岂容司机旁听,这也是吴同学的原则。

    吴同学却叫我留步,说等会儿有事交代我,我只好重回到椅子上。

    老萧这时候也感到自己太冒失了,解释说:"吴书记请不要多心,我也是刚上任,这椅子还没坐热,市纪委就在A县召开这样的会议,事前也没跟我们地方通气,这里的干部有些不理解也是正常反应。"

    话说到这份上了,吴同学也掖不住了,说:"没有跟你们通气是市委常委会的决定,这次会议萧书记完全可以放宽心,不针对任何人的。"

    老萧讨到了主题思想,心里自然有底了,说自己先回去召集常委班子传达吴书记的指示,稳定干部情绪。

    老萧走后,吴同学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把烟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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