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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婚姻破裂

    萧如峰对区洋给予了十分的信任,把镇里的财务、计划生育划给他分管。管财务就等于管了一个家,管计划生育就是管了一个钱柜子和镇里的命根子,一不小心,出个什么事,镇里的工作就要被全盘否定。

    萧如峰这样分工,出乎一些干部的预料,本来大家以为在萧如峰手里,区洋会坐冷板凳。想不到萧如峰却如此信任他。大家对萧如峰的胸怀更加敬佩了。

    当了书记后的萧如峰更忙了,回家的次数比过去还更少。

    “今天在家里住吗?”

    “不了,现在还早,我得抓紧时间回镇里去把今天的会议精神落实下去。”

    “你到县委开会,徇点私情,借机在家里住个晚上都不行吗?是不是我老了,没有吸引力了?”梅映雪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地说。

    “映雪,说什么话,我们都还年轻呢,你还是我的美貌如花的妻子,你还是咱这地方的大美人,你看,现在亮出去,我的映雪还是最耀眼的。”

    “那你怎么不愿在家多待一个晚上呢?”

    “你瞧你,又来了,怎么是不愿待。我其实巴不得天天有你陪在我身边呢。正因为年轻,我才想多做点事。加上我刚刚担任书记,感觉到身上的担子不轻,压力很大。为了把工作尽力做好,只好委屈我的老婆了,我们是一家人嘛,是不是,老婆?”

    “我看,在你的心里,我的分量恐怕还不如乡下的一个老太婆呢?”梅映雪有点赌气地说。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却天天一个人独守空房,要说没点想法、没点怨气,才不正常。

    “映雪,这是哪跟哪,这没法比啊。”

    萧如峰心里也知道,自己因为工作,的确对妻子有点冷落。他真的有点羡慕城郊乡镇的党委书记来。他们天天晚上可以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聊天、逛街。

    梅映雪的麻将越玩越厉害。

    “这哪里是个家啊,就是个饭馆吧,想吃了回来吃一顿,想睡了回来睡上一晚就走。不想的时候吧,十天半月也不见个影。”

    “我都成了萧如峰的妃子了,要得到一次宠幸,得看皇上的心情。”生气的时候梅映雪说。

    周末,萧如峰回到家里,梅映雪也常常到深夜才会回家。

    “映雪,我看你还是少玩些麻将吧?”

    “不玩麻将,不玩麻将我干什么去?天天一个人守着空房子无聊极了,人家的老公也是镇里干部,一年到头有几天在乡下住的?你倒好,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的,就你一个人才是为人民服务的?就你一个人才端的是共产党的饭碗?你是把家当旅馆,还是把我当妃子?”每次一说到这事,梅映雪就要发牢骚。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以后早点回家就是了,一个人这么晚回家不安全呢,我是担心你啊!啊,不要生气了。”

    “那我就请个护花使者。要不你回来?”梅映雪又变得温柔起来,她趴在萧如峰的肩上说。

    “映雪,不是我说你,你可真的要小心啊。”

    “我知道的,所以你要多回来嘛。”

    “我也想回来,可镇里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再说,我们绿水离县城又那么远。”

    “看你,又说起工作了,什么你不把工作带回家里,我就不去玩麻将了。”

    萧如峰劝过几次,每次都引发了梅映雪的牢骚,抱怨他不回家,最后总是以发生争吵而结束。

    家里明显缺少了那种和谐的气氛,甚至相互之间还有了一种抵触情绪。

    那种情绪就像是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空中抵着,相互较着劲。即使是在夫妻间做功课的时候,萧如峰也明显地感觉到了那种力量的存在,梅映雪也是任务观点,应付了事。

    萧如峰感到很不痛快,虽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很不满。

    “如峰,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啊?”梅笑冬打电话问萧如峰。

    “爸爸,您好!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啥特别的事,只是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想和你吃顿饭。聊聊。”

    “那行,今天我把镇里的工作安排好就回来,我也想跟你一起坐坐了。”

    放下电话,萧如峰丝毫也想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岳父会特意打电话请自己回去吃饭呢?他知道岳父一定是有事要跟自己说,否则不会在这时候特意打电话给自己,请自己吃饭。

    他打了个电话给梅映雪,“映雪,是不是今天爸爸他们有什么事啊?”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叫我今晚到他们那边吃晚饭,怎么了?”

    “是不是哪个人过生日?”

    “没有,他们的生日你不是都知道吗?”

    “啊,那就算了。”

    吃饭的时候,梅笑冬对萧如峰说,“如峰,当了书记比以前更忙了吧?”

    “是啊,爸,要处理的事更多了。”

    “责任更重了,更大了,要处理的事也多了。你呀,不忙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可不能把家当作旅馆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梅映雪接触到父亲的目光,就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他。

    梅映雪的母亲在一边接过话头,“是啊,是啊,如峰,我说你和映雪也该有个孩子了,到时把你妈接来带孩子吧,我就帮她们做饭,洗衣……”

    梅映雪含着饭叫了一声,“妈——”断了母亲的话头。什么也没再说,红着脸,头也没抬,几下就把碗里的饭扒完了。

    萧如峰心里有些不解,今天老岳父特意把自己两口子叫过去吃顿饭,就是为了说这个?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想,也许是自己回家的次数少了,梅映雪向父母告我状了,老两口出面做我的工作。

    萧如峰下意识地利用开会、办事的机会多回家,在家的次数明显增多。可是,梅映雪晚上外出打麻将的次数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她照样天天到深夜回家。

    一天晚上,萧如峰终于忍不住了,“映雪,你能不能少打点麻将啊?”

    “啊,你一回来就要我服侍是吧,那谁来服侍我呢,我整个星期甚至十多天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我都没说你,你倒还说起我来了。官做大了,脾气也见长了是吧?”

    “你说什么,我在镇里有事嘛,我也想天天待在家里,可工作谁做呢?单独待在家里的人多着呢,人家也不是天天打麻将啊。你这是什么理由?”

    “那你说什么才是理由?萧如峰,你说什么才是理由?”

    两个人大吵起来,把隔壁的老两口也惊醒了。梅笑冬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就给了女儿一个耳光,“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梅映雪吃了这一耳光,反而不做声了,也不闹了。

    她母亲在一旁直跺脚,“咳,你瞧这闹的。”就在一旁数落梅映雪。

    梅映雪一句话也不说,任凭母亲数落。

    梅映雪似乎有所收敛。但是,夫妻间隔阂更明显了。说话的语调也明显不同于过去,做功课时也没有了刚结婚时的激情,没有了那些相互*的话语,没有了前奏,常常是直奔主题,三下两下完事。在萧如峰看来,本来*是充满诗意和激情的东西,现在突然间诗意消失了,激情也没有了。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好像上厕所,积蓄够了就是个包袱,到时间了要排泄掉一样。他甚至感觉到梅映雪在与自己*时,明显地心不在焉,好像还想着别人似的。

    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诗意般的生活了,萧如峰心里非常压抑。

    镇里的干部“走读风”比较盛行,下班之后,除了萧如峰和几个家在外地的大学生之外,其余的人只要不值班就回家了。一早一晚根本见不到人。萧如峰看到这种现象,也想刹一刹这股走读风,但看看其他乡镇都是一样,心想靠自己这一个镇还是刹不住的,弄不好还把干部现有的工作积极性都打消了,无故弄出矛盾来,反而于工作不利。只要大家不怎么影响工作就行,于是也没有怎么在意。

    这天晚上,是萧如峰和办公室值班,几个大学生不知为了什么事都进城里去了,办公室的小李临时有事也请假回了家,偌大一个乡政府就剩下萧如峰和陈小璐两个人。

    “小璐,你早点休息吧,有我呢。”

    “萧书记,还是你回去休息吧,你都忙了一天了。”

    两个人都坚持值到十一点半,陈小璐把办公室的电话转接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陈小璐的房子在走廊的尽头,和另一个女大学生住一个房间,萧如峰的房子在这一排的中间,是个套间。

    萧如峰脱了上衣正要洗澡,突然间听得陈小璐“啊”地一声尖叫,接着就听到她跑了出来,萧如峰赶紧打开门正要往外冲的时候,陈小璐穿着内衣就冲了进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有人,有流氓,窗子上一个黑影,吓死我了。”

    不知是由于冷还是由于害怕,陈小璐的身子在萧如峰怀里直发抖。

    她紧紧地抱着他。

    “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了吗?”萧如峰问。

    “没有,吓都吓死了,还敢看,只见到黑黑的一个影子。”

    萧如峰用力挣了一下,我下楼去看看,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你还是不要去了,外面黑灯瞎火的,一个人,不要去了,万一他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多危险。”陈小璐哆嗦着说。

    “还没有这么大胆子的人,在这乡政府,难道他还敢行凶不成?”

    “别去了,你现在下去,人也早跑了。”

    陈小璐紧紧抱着萧如峰不放。

    “小璐,你把手松开,快回去穿好衣服吧,不然会着凉的。”

    “我害怕。”

    萧如峰拍拍陈小璐的手,“小璐,不怕,我在这,你把手松开。”

    陈小璐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我怕。”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轻轻地飘入了萧如峰的脑际,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那股芳香一直进入到他的心里,渗透到他的五脏六腑,渗透到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末梢,进入到每一个细胞。忽然,萧如峰感到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的冲动,下身隐隐发胀,好似有一股力量要爆发出来。

    “你回房间去吧?小璐,没事了。”萧如峰说。但是,他却明显地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是违心话一般,没有一点底气。

    “我怕。”

    陈小璐楚楚可怜地看着萧如峰,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扭动了一下身子。陈小璐这一扭,使他们两人身体之间的摩擦更大了,萧如峰感到她的两只Rx房顶在自己胸前,他的呼吸开始不畅起来。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只觉得头脑“嗡嗡”直响,他把陈小璐的手放到了肩上,弯下腰用力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陈小璐的脸红了,她只轻轻挣扎了一下,两手紧紧地箍在萧如峰的脖子上,任凭萧如峰抱着自己向那张床走去,双眼也变得迷离起来。

    走过桌子前面时,萧如峰看到了放在桌子上像框里的梅映雪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梅映雪脉脉含情地看着自己。

    “小璐,你该回去了。”萧如峰赶紧把陈小璐放下。

    “萧书记……”陈小璐欲言又止,看得出来,她的眼里带着一丝失望。

    “小璐,你回去吧。不早了,明天还得上班呢,请原谅我刚才的举动。”

    陈小璐看着萧如峰,又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萧书记,我是不是不漂亮?”

    “小璐,你很美,大家不是都说你是一朵莲花吗,就是说你纯洁、美丽?”萧如峰认真打量着陈小璐,娇美的脸庞,丰满的身子,含情脉脉的眼睛。

    “萧书记,我很爱你。”陈小璐突然在萧如峰的脸上亲了一下,跑回房间去了。

    早上,萧如峰来到陈小璐的房间后面,果然发现了一根靠在墙上的竹竿,上面还有攀爬的痕迹。

    陈小璐正在楼下读英语,看到萧如峰绕到屋子后面,就知道他在查昨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见了面,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每天早上,陈小璐最少要读一小时英语,常常是一大早就听到她在楼下院子里朗读的声音。

    有人跟她开玩笑,“小璐,这么用功,是不是准备跟我们的农民用英语交谈啊。”

    “那也说不定,也许哪天我们中国人不种田了,外国的农民都来我们中国打工,我这英语不就派上用场了?”

    “小璐,你是不是想去当翻译啊?昨天我得到消息,外交部正少一名翻译,点名要你去呢。”

    “那也有可能,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为翻译官了。”

    白天工作太忙,萧如峰忙于处理各个方面的工作,接待来自县里、市里甚至省里各个部门和单位的领导和来客,应付各式各样的检查验收。教育工作的两基复查,林业工作的绿化达标,计划生育工作检查,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检查。很多时候,每一个检查都要由县里先进行一次初查,初查合格后再接受上级的检查验收。

    镇里的书记镇长大部分时间就花在陪客陪同检查上,稍微有点时间。往上跑项目争资金,往外搞招商引资。再有点时间就往乡下搞调研,下乡调研,抓工作落实本来是一项主要工作,现在却常常要挤时间去了,有时本来安排好了下乡,正出门的时候却又接到电话,说县里某某领导要来镇里,于是只有把下乡的工作又往后推。

    陪客是镇里领导的一项重要工作和主要工作,任何一个部门的领导来了,如果主要领导不出面接待,就会给人以对该项工作不重视的印象,碰上通情达理的人,可能还能理解,碰上那些有点架子的领导,事情可能就会复杂起来,随便在什么地方“认真”一下,你这项工作就可能过不了关,也许捅到县里就会受到通报批评。这一点,萧如峰在机关的时候深谙其中的情况,所以也特别注意。刚参加工作不久,他就参加过一次卫生督查,那是国庆节前夕,县里搞的一次全县卫生环境集中整治活动,县里的领导分成十几个督查组到各个乡镇和县直单位进行督促检查,萧如峰跟着绿水县政协的艾副主席到蓝田乡检查。去的时候,艾副主席还兴致勃勃,“这种工作大家都能做好。搞搞卫生的事,大家都从小学生做起。”

    艾副主席还交代大家,“检查的时候也不要太那个了,过得去就可以,这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抓好的,只要能持之以恒地抓,就比什么都好,否则,今天你就是打扫得再干净,明天又脏了,效果也不大。”

    到了镇里,只有两个副书记前来陪同,艾副主席有点不高兴,“你们张书记、伍镇长呢?”

    “张书记一大早就到市里去了,跟市发改委的一位副主任到省里去跑项目。伍镇长本来留下陪您的,吃过早饭后接到电话也下乡去了,有个村子昨天出了个事情,过去调处纠纷去了。”

    艾副主席听了后,沉下一张脸,“昨天县里督查办不是通知了,今天要下来督查卫生集中整治情况的么?”

    “是呀,昨天接到通知了,张书记和伍镇长今天临走前还特意找到我们两个,说一定要把工作抓好,抓实,还交代我们一定要搞好接待。”

    “任何工作啊,就是怕领导不重视。你们这里就是很不重视,为什么其他工作可以作为一把手工程,这项工作就不能作为一把手工程?这也是事关我们县里镇里的环境建设,事关人民群众健康,事关形象的一项大事。我们县委丁书记都亲自上街打扫卫生,县长亲自和居民们除杂草,你们怎么能这样不重视?这就是认识问题,就是认识上的偏差。”

    街面上到处的卫生都搞得非常干净,但是艾副主席一再强调,“做工作不能只看表面现象,要重实质,查卫生要注意死角。”结果在街道后面一处居民房的下边发现了一个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垃圾池。

    艾副主席叫随行的记者拍了下来,对两位副书记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同志,做工作就是这样做吗?就是这样做做表面工作吗?如果都像你们这样,卫生整治活动怎么出效果,怎么能坚持下去,集中整治期间你们尚且这样,平时就可想而知了。”

    中饭也没有吃,他们就回县里了,结果,蓝田乡成了唯一一个在全县卫生环境集中整治活动中受到通报批评的乡镇。

    一天中午,萧如峰从外面陪客回来,看到办公室只剩下陈小璐一个人坐在那儿,就走了进去。

    “小璐,中午也没休息吗?”

    “萧书记!”陈小璐脸红了一下,但立即就恢复了原样。

    “近来都在做些什么啊?”

    “在做你布置的工作啊。”陈小璐笑笑。

    “我是问你下班之后。”

    “在看书,读英语,还有……”

    陈小璐的脸又红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还有什么?不能说吗?”

    “还有在想你。”陈小璐忽然把头凑了过来,轻轻地对他说,“真的很想你。”

    萧如峰赶紧向周围看了看,“别胡闹。”

    虽然板着脸,但陈小璐还是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了萧如峰心里抑制不住的幸福,和掩藏不住的高兴神情。

    聊了一阵以后,陈小璐说,“萧书记,你要多回家看看,不是有首歌叫《常回家看看》吗?”

    “怎么了?后悔了是吧?”萧如峰轻轻地说。

    “不是,我从来没有感到后悔。”

    “下个星期,你跟我去出趟差。不过不是去幽会,是到广东去搞招商引资,也不止我们两个人。”

    “真的呀?只要跟着你出去,就是一百个人我也高兴。萧大哥你真好!”后面一句话,陈小璐说得很轻很轻。

    “行,今天下乡之后我就回家,听你的。”

    下乡来到高寨村,村里的干部和群众非常热情,说萧如峰还没有在他们村里吃过一顿好好的饭。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走,走就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人,村书记高迎才手里提了一只鸡走过来,“萧书记,你看鸡都快杀好了。再走,可就对不住我们了。”

    萧如峰说,“老高,不要这样,简简单单弄几个菜喝两盅吧,不必弄得这么复杂。”

    “你难得来一趟,我们得客气点。”

    高迎才再要杀鸭子的时候,萧如峰说话了,“你们要是这样的话,下次我可真的不敢在你们村里哪一户人家家里吃饭了,这样,我哪儿是下乡调研,哪里是关心群众?成了实实在在的扰民了呢。你这是要让乡亲们戳我的脊梁骨啊!”

    高迎才呵呵笑着,“萧书记,你和那些干部不同。你看,他们都乐意跟你打交道,看你来了,大家都高兴着呢。你看人家李成友,别看他过去是个老疙瘩户,经常上访,有些干部来了他还不搭理呢,今天对你却是个例外。大家没有把你当领导,而是把你当作朋友、当作兄弟了。”

    “高兴归高兴,真正的朋友坐在一起,就是喝水也高兴。大鱼大肉,我们不都成了酒肉朋友了?你没见那些老乡们就着一盘蚕豆、一碟花生米却可以喝下半斤谷烧,可以聊上半天,那是一种境界!没有相同的话题,话不投机,就是再好的酒菜,也聊不起来。”

    “萧书记,你这话我爱听。那些不实在的人,对我们吆五喝六的干部,我李成友是怎么也跟他们尿不到一块去的,只有像你这样的干部,才真正跟我们贴心哪。”

    “本来就应该这样嘛,我们当乡干部的,不就是专门为你们服务的人吗?”

    “好,听你的,今天我们就吃咸鱼,花生米,喝谷烧。高迎才把鸭子放了,笑着说,“快去给萧书记说声谢谢,是他救了你一命呢。”

    简单而热烈,大家边喝边聊,萧如峰一来不想拂大家的意,二来也有了兴致,就放开了酒量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萧如峰端起了杯子向李成友笑道,“老李,今天你也能来陪我喝酒,可真是高看了我一眼啊!”

    “萧书记,你这不是骂我吗?我李成友过去是有些不讲理,有些难缠,可那都是没钱给闹的,现在好了,以后我也不会处处为难镇里的干部了。”

    李成友的年龄不大,也就四十多岁,可却是镇里有名的老疙瘩户,每年到了收提留款、夏粮收购、收取农业税、集资办学款等各项费用的时候,他就往外躲,万一给镇里的干部碰上了,就一句话“要钱没有,命有一条”。

    镇里的干部多跑了几次,来气了,就挑他们家的谷子,他就跑到县里告状说家里的人要饿死了,政府再不管事就出人命了,天天缠着县里的领导不放。有一回,李成友还拿上农药瓶子,洗了又洗,直到自己认为洗干净了。才装上白开水,带到县政府,对县领导说再不管他们家的事,就要在政府喝农药自杀。县领导一看他手里拿着农药瓶子,生怕他真的喝农药自杀,赶紧打了个电话给镇党委书记贾景辉,让他们在做工作的时候千万要讲政策、讲策略,不要弄出人命来,反复叮嘱对李成友家要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不要弄得到时下不了台。

    “老李,现在政策也改变了,农业税费都取消了,镇里干部也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政策好了,我们的日子也好了,特别是你萧书记来了后,给我们绿水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啊!萧书记,我这人虽说有点难缠,但大道理我还是懂的,心里最服你这样处处为我们着想的干部了,来,我们干了这杯。”

    不知不觉喝酒就喝到了月上梢头。

    散席的时候,李成友看萧如峰要走,正要起身相送,刚站起来,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高迎才的儿子一看不好,一个跨步冲上去一把扶住了他。李成友有些含糊地说,“老萧,萧书记,今天别走,就到村里住,我们再喝两杯。”

    萧如峰虽说有些醉意,但旁边人觉察不出来,“老李,今天你就回家好好休息吧,我们下回再喝。”

    高迎才的脚下有些晃荡,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萧,萧,萧书记,你慢走。”

    “老高,你也回家休息吧。”萧如峰反复叮嘱一定要把老李送回家。

    回到城里,小周看他有些醉意,“萧书记,要不上茶楼喝喝茶,坐一会儿,醒醒酒。”

    “行,那就去坐一会儿吧。”

    萧如峰打电话叫来了张庄乡的陈书记、红壤乡的白书记和政府办的几位要好的同事,几个人一起来到县城里有名的“云雾茶楼”,找了一间包厢坐下。

    茶楼包厢与包厢之间并未完全隔开,只是用不透明的玻璃隔开了一人多高,因此,说话的声音稍大一点就能互相听到。

    悠扬的萨克斯在茶楼的每一个空间低低响起,在这个本来很热闹的环境里营造出了一种宁静的氛围。茶楼本来是很热闹的地方,但是这个茶楼却显现出与众不同的宁静,无论是聊天的,玩扑克牌的,还是到这里谈情说爱的,各种境界好像都变得很协调。

    茶楼里人很多,每个包厢都有人,有的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聊着他们认为适合的话题,聊着他们以为开心的事,也有的几个人在一边喝茶一边玩扑克,带一点彩头的那种,只见他们前面的钱在四个人面前放来放去,其中有一位一会儿前面就赢了一大堆钱,还有好些是面值百元的钞票。也有几对恋人坐在吊椅上轻轻地荡着,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吃着点心,眉目之间传递着脉脉而又甜蜜的柔情蜜意,恋人们的眉目传情以及他们幸福的轻轻的笑声使茶楼增添了一种温馨的情调。

    萧如峰让小周给每人泡了一杯铁观音,要了一盘西瓜,一盘开心果,一盘瓜子。大家一边静静地听音乐,一边喝茶聊天,他们聊镇里的财政收入,聊镇里的社会治安,聊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事,聊听来的笑话,聊各自难念的经,在聊天中不经意地互相交流着工作,体会着生活的快乐。

    “你们那边今年的财税任务完成得怎么这么快啊?”张庄乡的陈小舒问。

    “你还说我快,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一说到这事我就头都大了,还差一大截呢,借钱都没处借了,看来只有拿着帽子去交账了,哪里比得上你们两位大能人。”白中洪说。

    “你这是笑话我呢,你在我们那当过一任镇长,那儿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说,我们三个人就我的日子难过,就如峰的日子最好过。”

    “两位老兄就别拿我取笑了,要说做工作,我给你们两位提鞋都不取呢。”

    “老白,最近在忙些什么?”陈小舒问。

    “还能忙什么?在忙那个入园企业建厂房的事,你们今年引进一个入园企业的引资任务完成了没有?”

    “前一阵子到福建去了一趟,只签了意向性合同,正式合同还没有签,也不知到底怎么样,准备下个星期再去一趟呢。”

    “现在招商引资的压力太大了!听说最近我们县里允许干部经商办企业了,这可是个好消息。”

    “要是这个政策能出台的话,我想我们还不如下海去经商办企业。你看那个澄江区的李宏发,辞了局长位子下海,才短短的几年就发了,发面包一样发了。这家伙的日子好过得很啊,你看他开着奔驰车在街上风驰电掣的那股子劲。”

    “还有,就是他和那个聘来的漂亮女秘书之间的关系也说不清楚,谈业务也带着她,赴宴时带着她,玩麻将时也带着她。总之,李宏发出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她。瞧他们喝酒玩牌时的那个神态,那女人的那个媚劲,谁敢说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隔壁包厢的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尽管有意压低了,但萧如峰他们还是把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谈的是女人,谁和谁什么关系一类的话题。

    突然,有一个人就说出了一个让萧如峰心里一紧的名字,“梅映雪。”

    一个声音说,“梅映雪和县剧团的张俊元好了一段时间了。”

    另一个声音说,“就是那个很会跳舞,人长得很帅的那个人?四十多了吧,这小子整一个*大盗。”

    “梅映雪可是咱们县的一枝花啊,想当年,不知有多少人追她都没追得上啊。”

    “那是,也只有萧如峰那样俊美而又有才能的人才能配上她,可惜,却红杏出墙了。”

    萧如峰只是冷笑了一下,没动声色,他以为那只是一些人对漂亮女人的无端的中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大有人在。

    接下来,他们的话就不得不让萧如峰做出思考,又是她和那个张俊元在什么地方开了房,在什么地方跳舞后就上床了。又是梅映雪和他玩麻将有时根本不是为了玩麻将而是为了和他一起鬼混,还说哪月哪天在玩麻将后,两个人还在张俊元家里玩了两个多小时,张俊元才送她回家。有好几次梅映雪还是在他家过的夜,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家,每一次的时间地点都说得有板有眼。

    萧如峰当时就觉得脑子里面的血一下涌了上来,只觉得血脉贲张。

    愤怒、羞耻、窘迫。

    男人的自尊往往与他的事业和女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当一个男人在事业上获得成功时,他心里毫无疑问会产生一种成就感,而这种所谓的成就感其实就是自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当一个男人娶了一个漂亮出众的女人做妻子时,他的心里也会产生一种成就感,他的自尊同样也会得到巨大的满足。

    事业上叱咤风云是血性男儿向往和追求的一种境界,妻子美貌如花也是刚强男子汉的一种追求。

    生活中常有人将男人和女人进行比较,他们说女人“小气”,男人们“大气”,这种看法虽然有失偏颇,但也有其产生的根源。主要是指女性心细,往往对细节的东西考虑得比较多,宏观上的把握相对少些弱些,在事业的追求和奋斗过程中更容易受到打击和伤害,在遇到挫折和失败时更容易一蹶不振,对前途的悲观情绪往往比男人重;而大部分男人则不同,他们往往考虑能从宏观上把握,从大处着想,不会去追求和计较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即使有了暂时的失败,也常常能够静下心来等待时机再度出击,以获取成功。其实,这种“小气”和“大气”正是男人和女人在个性上的互补,从事业成功的角度来说,细节和宏观同样重要,宏观决定着事业的发展方向,细节决定着事业发展的成败。

    然而,在生活中特别是在男女这个问题上,男人并不比女人大气,并不显得更有肚量,他们往往表现得更霸气、小气,自尊比女人更容易受到伤害,更容易受到刺激,更容易使他暴跳如雷,更容易使他失去理智。

    萧如峰的心情在一刹那间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事业蒸蒸日上,妻子美若天仙这两样一直以来都使他引以为傲。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生活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现在却有人在这“完美”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而撕开这个口子的正是他的“完美”的一部分。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妻子的*韵事,并且不是在别人面前,而是在自己的朋友和下属的面前。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在是晚上,没有人看得出来。但是,萧如峰自己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羞耻与窘态,感到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内心感到了极大的愤怒,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时的他也不好说什么。他知道此时如果走过去作任何解释或是走过去把那几个议论妻子的人痛骂一通,都是不明智的,那样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只会使自己更加难堪。

    小周看了萧如峰一眼,立即说,“萧书记,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说完帮萧如峰拿起包走了出去。

    白中洪也马上说道,“是啊,我们也该走了,大家回去休息,改天再聊吧。”

    萧如峰一句话也没说,就跟着小周走出包厢,临走时还听到隔壁还传出来一句话,“梅映雪还和建筑公司的老吴有一腿呢。”

    陈小舒临走特意叮嘱了小周一句,“小周,你送送萧书记。”

    “好的。”小周应了一声,连忙去开车门。

    “萧书记,回家吧?”上了车,小周问了一句。

    “到宾馆去吧。”萧如峰用左手的大拇指和无名指按着两边的太阳穴,不知是喝多了酒的原因,还是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的作用,他觉得脑子里乱极了。

    “萧书记,我留下来陪你吧?”小周有些不放心,开好房间之后对他说。

    “没事,小周,你回去吧,很晚了。别担心,我没事的。”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看得出来,小周还是有些担心。

    萧如峰用冷水冲了个澡,他一次次用冷水往头上淋,但仍然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才听到的话。

    “他们跳舞的时候,那个梅映雪就偎到张俊元身上了。”

    “那个张俊元,也不知跟多少女人上过床,真他妈艳福不浅啊!”

    萧如峰认识张俊元,是县剧团的一名演员,人长得也可算是一表人才,歌也唱得不错,主要是因为先天的嗓子好。可是,这人太花,一门子心思总是花在女人身上,因此,成不了气候。早年的时候,市歌舞团的老团长看中了张俊元先天的优越条件,想让他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后,把他调到市歌舞团。因此,动员县歌舞团的领导花钱送他到省里的师范大学音乐系进行深造。可是,半年后,师范大学却把人给退回来了。原来,他在学校进修期间,不仅没有抓住机会好好地进修专业,反而利用自身带薪读书的条件天天和一些女孩子混在一起,有时还把社会上的女孩子带回寝室里住,到后来发展到课也不上了,在学校影响很坏。

    岳父叫我多回家,连陈小璐也叫我多回家,原来是这样。看来梅映雪跟张俊元不是一天两天了。

    岳父岳母他们或者早就听说了或者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特意请我们一起过去吃饭,意在提醒我和梅映雪,而不是梅映雪在他们面前告了我的状。陈小璐也一定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提醒我回家看看。

    怪不得那天梅映雪挨了父亲一巴掌,连半句话都不敢说。

    萧如峰恍然大悟。

    整个晚上,萧如峰连眼睛也没有闭一下,他感到心里很乱,很气愤。

    一个晚上,萧如峰就仿佛变了个人。早上,小周过来,两个人在外面吃了点早餐,就赶回了镇里。

    陈小璐看到萧如峰形销骨蚀的样子大吃一惊。

    “萧书记,你怎么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上楼了。

    陈小璐赶紧上楼给他泡了一杯浓茶,“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小璐,你下去吧,让我静一静。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非要找我,你就不要叫我,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你就说我不在。”

    陈小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轻轻地关上门,就下楼了。

    下楼之后,她就赶快找到小周,“小周,昨天萧书记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吧?”

    “没有,进城后我就送他回家了,没有什么事发生啊。可能是两口子闹了矛盾吧。”小周随便应付了几句。

    陈小璐琢磨着,一定是比两口子闹矛盾要大得多的事,闹个矛盾不至于使他这个样子,他知道萧如峰的个性,一般的家庭矛盾不可能使他这样。

    萧如峰一上午没有出门,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刺激很深。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萧如峰反复寻思着。

    捉奸毫无疑问是不明智的,那样只会增加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自己将因此而变成一个小丑式的人物,那样也将使自己的威信大打折扣。

    采取暴力解决更不可取,国法不容。

    像普希金那样去找情敌来个公平决斗吗,毫无疑问,这不是浪漫的时代,自己也不是浪漫的人,何况在处理这件事上我们这也不是一个浪漫的国度。

    忍气吞声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

    唯一的明智的选择就是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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