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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努书坊->《我的老千生涯3》->正文
47、干净得没有破绽的色子局

    我正纳闷呢,小牟喊我,说开始了。我随着大伙涌进房间。房间里有一张硕大的赌台,上面按照正规赌场猜大小点的规格画着各种押注的区域。赌徒们一进门迅速抢占桌子前的位置。来的50多个人里,有40来个赌徒,其他的都是“公司”的人。40多人围拢在桌子前,并不怎么拥挤,可见这张赌台超大。

    赌徒们拿着钱等待庄家开始。庄家是一个中年人,他看来了不少的新人,就说规矩,并详细讲了玩法。玩法很简单,就是三个色子在碗里摇,要说和赌场玩法的区别,就是赌场里摇色子的用专门的色子盅,而这里则是用两只碗互相扣着摇色子,很像古装电视剧里古代赌场里押大小的摇法,先摇好再下注的。看到碗,我想起外面的瓷碗碎片,原来碎片是摇色子的碗。押法和赌场里的押大小一样,可以押大,可以押小,可以押豹子,也可以押一个具体的数字,也可以押三个色子的组合数字,等等。

    这里的规矩很有意思,就是碗随便摔,色子随便碰。一只碗10元,三颗色子50元,工具都给大家准备好了,一把锤子,一把钳子,一把螺丝刀,放在一个盘子里。如果有玩家觉得碗有问题,可以花10元买碗,拿去砸开看;要是觉得色子有问题,就花50元买色子,拿去随便撬。也有赌徒输了,便怨碗不好,这时候也可以买去,摔个稀烂来解气。要是怨色子,也可以买色子,然后砸个稀烂。说完庄家还开玩笑说:“砸东西啊,随便砸,不带砸摇色子的人的。”听了他的话,周围的人一片哄笑。在哄笑中,那个中年人宣布可以开始了。

    这个规矩蛮有意思的嘛,原来外面那些碗的碎片是这样来的啊。看房间的墙角,准备了好多现成的碗,一摞一摞的。我还在想:庄家是不是有亲戚是卖餐具的?准备了这么多碗。看外面那堆瓷碗碎片,想来砸了不少,都堆成堆了。

    估计这些赌徒都是常年玩色子的,知道如何杜绝出千。赌档有这样的规矩,意思是让赌徒放心:这里没有怕砸的老千色子。一砸就露馅的老千色子有水银色子、灌油色子,以及装芯片的遥控色子。砸碗则杜绝了在碗里下探头的高科技出千方式。庄家的做法,无非是给赌徒们一个承诺,表示自己的赌局干净,保证不在赌具上出千。

    庄家宣布开始的时候,拿出一个很大的密码箱子,我以为他拿钱出来,结果打开一看,全是一个型号的色子,装了满满的一箱子。他随机拿出三颗,丢在桌子上。摇色子的那个小子就先在桌子上胡乱丢点,演示色子。赌徒们早都等不及了,嚷嚷着要求快点开始。演示完了正式开始,赌徒们拿出钱来准备下注了。

    我也掏出一把钱,攥在手里,凑在桌子边上押钱。来了不玩玩,实在说不过去。先小滴溜玩玩看,或许能捡点漏。我得研究研究,好好研究研究。

    赌局一开始,我就凑在桌子边上玩。小海他们在另一边玩着,我才没心思看他们咋玩呢。我漫不经心地300一次200一次地押大或者押小,输赢随意,我也不计较。我只看大或者小,其他押钱的格子我都不会放钱。我认为,大小局如果没有病,只猜大小是最合理的,押豹子,押某个组合,或者押某个点数的,都是傻瓜玩法,庄家就是赚这个钱的。还有,很多地方玩色子猜大小,庄家要限制庄闲的差额,即押大或押小,两者有一个最大差额,超过最大差额,庄家也只按最大差额赔。比如差额是3000,闲家比庄家多押4000,庄家输了,庄家最多赔3000。这里也有差额限制,是5000元。另外,庄家要抽5%的水钱。比如,押大的有1万,押小的有5000,开出来结果是大,差额由庄家补齐,扣除500元水钱,押大一方实际赢到9500元。庄家需要赔付4500元。那些押某个数字或者组合的,没押对输的钱,基本也有四五千,用这些足够支付赔付的钱了。这就是庄家的优势。

    各地规则不一样,也有玩大小点限制个人的押钱上限,要看庄家如何规定了。有的庄家只是单纯组织局,并不参与赌博,由赌徒对赌,他们提供服务,抽取水钱。这是旱涝保收的买卖,除非确实实力雄厚,可以庇护赌徒的安全,要不赌徒会认为自己吃亏,往往另起炉灶。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押着钱,并不关心开出来的是什么。我观察周围这些赌徒的表现,想从中找出点线索。远离市区让赌徒们没了忌讳,每次庄家摇完色子,现场就会吵成一片,押大的脸红脖子粗地坚持说肯定是大,押小的也毫不示弱,瞪着眼死认是小。等都押完了,庄家喊买定离手要开的时候,现场就一片喊声,押大的都拼命扯着噪子喊:“大!大!大!大!”押小的赌徒哪里肯输了气势?也都在拼命喊:“小!小!小!小!”好像自己喊的声音要是比对方小的话,就可能开出对方要的结果似的。那声音是一浪盖过一浪,没有押大押小的赌徒不甘被“大”“小”声淹没,都狂喊:“开!开!开!”

    庄家揭开碗的瞬间,现场再一次出现声浪高xdx潮,赢了的大叫起来,毫不掩饰自己押中了的兴奋。输的呢,立刻没了动静,把羡慕的目光投向赢家,或者发出惋惜的声音,有的后悔得直拍桌子,有的会检讨自己为什么没押中,也有的琢磨下一把准备押哪里。

    赢的都在等着庄家给钱,跟旁边的人自吹自擂,说自己押得如何如何英明。庄家把钱算好给他们,他们都显摆似的把钱拿在手里,等到新一轮下注时,他们会用很夸张的动作把钱放到下注区,好像动作越大,气势越足,赢钱的可能性就越大似的。每一轮游戏开始,都会出现两组临时组合,分别为自己押的那一门呐喊助威。喊多大声都可以,你和我押的不一样,你喊大我喊小,没人会怪罪。上一把是对手,下一把咱俩可能都押在同一门上,就成一条船上的了。当然了,绝没有人押在大上喊开小的。到这里赌钱的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用各自的方言一起喊一个字,听着很有意思。有的喊“大”听着是喊“嗲”的,喊“小”的听着像是喊“脚”。但是没人计较这些,也没有人在意。现场的气氛就是这么热烈,只有我这个三心二意的老千,才会听出不同。

    我虽然也跟着大家喊,但是我的心思在别处。我是来捡漏的,不是来和他们赌钱的。我先观察赌具,碗和色子。碗,人家声称可以随便砸。我知道很多种作弊的色子碗,里面可以下探头,庄家在碗底部镶嵌线圈,以达到控制色子的目的。但是这样的碗怕砸啊,看来不是这样的碗。还有扫描碗,扫描碗有两种,一种是碗里有探头,怕砸。一种里面没有东西,不怕碰,但是需要有电脑、扫描设备作为辅助。可是在荒郊野外,我四处留意了,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会不会是透视碗?那种碗用特殊材质制成(也有做成杯子形状的),配合透视装置,可以透过碗看清楚里面的色子的点数。这里用透视碗?不靠谱,透视碗造价贵,10元钱也买不来一个啊,能让花10元钱随便砸?何况配套的透视装备都是一对一的组合,这个碗砸了,透视设备就不好用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碗。还有一种不怕碰的碗,叫探知碗。探知碗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可以用接收器探知碗里东西的形状或者朝向,分辨出色子上镂空的点数。只是探知碗造价高,而且探知碗比常见的碗薄很多,用肉眼很容易分辨出来。但看桌子上的碗,很厚实,探知碗也被我排除掉了。我以前在赌场里接触过的作弊色子盅,除了遥控色子盅以外,还有手控摇盘,通过不起眼的机关改变色子的点数。但是桌子上的碗,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功能。

    色子和玩扑克不一样,扑克可以通过苦练技巧来出千。也有人专门练丢色子,经过苦练可以丢出自己想要的点数出来,但只限于在桌面上丢色子。这个是举着碗疯狂摇动,没啥技术含量。这个局要出千,肯定是在工具上做文章。我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色子局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我就是冲着这个来捡漏的。玩了这么多年,绝对干净的赌局我没见过。这个色子局存在这么久,不可能没人在上面动歪心思,我还得下下工夫。

    碗基本可以确定没什么问题,是色子有问题?我知道很多老千色子,像过电影一样,把这些色子在我脑子里一样样过了一遍。是想打几是几的色子吗?三门色子、四门色子和六门色子都是想打几就打几,做工很巧。做成透明的,外行都看不出来里面的机巧,自然不怕砸开看了。但是这种色子只能在平整的表面上才能发挥效力,不适合在碗里摇。密码色子?定点色子?三秒色子?黄金色子?强磁色子?好像都不对,这些色子,要么怕砸,要么不适合在碗里摇。

    我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出神,庄家摇出一个豹子来,通杀了。屋里一片叫骂声,有一个小子猛地过去,一把把桌上的碗操起来,对着后面的墙狠狠摔过去。他好像押了不少钱,摔碗发泄自己的情绪。碗摔碎成了碎片,声音特别清脆。我有点紧张,担心庄家和这小子争吵起来,说不定会引发斗殴事件。想到这,我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钱。出乎我的意料,其他人好像都不当回事,大家哈哈哄笑一阵,摇色子的哥们儿笑呵呵的,不以为忤。那小子没摔过瘾,从摇色子的哥们儿手里把另一只碗抢了过来。摇色子的没阻拦,人家来抢,他一句话没说,就递给那小子。那小子大步走到门口,狠狠摔了出去,传来清脆的碗摔碎的声音,众人又哈哈笑起来。庄家站在桌子边,远远地看着,跟着大伙一起笑。边上负责收钱发钱的伙计立刻去墙边拿了两只碗送到了桌子上。新碗上有一层灰,摇色子的哥们儿擦也没擦,把色子扣在碗里使劲摇动,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其他赌徒好像也见怪不怪,都专心地等着押钱。

    那小子拿出50元丢在桌子上,摆摆手,意思是不用找钱了,还真是个大方的主儿。我心说:靠,原来是这么砸碗啊,还真干净利索!

    赌局在哄闹声中继续。不知不觉中,我赢了800多元,怎么赢的还真不知道。反正钱丢上去,人家收去就收去了,人家给我我就拿着,人家说我押的那一门超了,我就换一门。我的心思在色子上,想着我所接触和知道的可以在碗里成活的老千色子。能决定碗里色子的点数,只有装遥控设备。遥控分两种,有板遥控和无板遥控。有板遥控?需要下机关。我观察了一番,桌子上除了押注用的桌布,什么都没有。我假装弯腰擦鞋,蹲下来看桌子下边,桌布没有遮挡下面,很容易看到,什么都没有。桌面是实木木板,大概有两个指头并拢那么厚。在这类桌子上设机关不是不可能的,原理是利用磁场,控制色子的大小。我见过很多此类装置,主要以遥控板居多,也叫有板遥控装置。遥控板可以伪装成各种式样的材质,木质的、塑料的、大理石的、陶瓷的、玻璃的,安装在落色子的地方。庄家要在桌子里面做手脚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遥控板要求有配套的色子,而大部分配套的色子怕砸,一砸开,色子里的机关就会露馅。也有的不怕碾的,在色子里添加一些磁化物质,质地和色子的原料一样,像可遥控的六面色子,可以接收有板和无板遥控的指令。这类色子怕磁铁验看,有句话说得好:功夫高也怕菜刀。一个道理。

    色子随便砸,碗随便摔,看这架势,用磁铁验,就不用我想了,肯定有人做过了。来的是一群精明的老赌棍,庄家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常年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点千术,但是知道归知道,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他们总认为自己开事,见识得多,自己知道赌局里的猫腻,别人想骗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上,老赌棍们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这就是赌徒的悲哀。这些赌徒基本是劝不回头的,直到输光那一天他才可能醒悟。

    说起遥控装置,我还想起一种大型的遥控设备,把线圈埋在炕里或者地板里,需要直流电启动,这套设备一旦使用,自然是杀人于无形。这里没有电源,所以不存在使用的可能性。

    无板遥控有点像小孩玩的航模,可以直接操纵色子自由翻转,在碗里使用没问题,但是怕碰。

    这些都被我排除掉,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给色子下药。以前在宁波赌场遇到过给色子下药的,下药部位色子触底的声音不同,根据触底声音的差异,便知道是哪一面朝上。但那是在赌场,环境相对安静,可以仔细聆听。可是在赌档里,特别是这里,一浪比一浪高的呼喊,耳朵差不多要被震聋了,还听声?

    我边玩边想,脑袋快要想抽筋了,各种可能性都排除掉了。莫非这个赌档真的公平?杀了我我也不信,赌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没见过公平的赌档。

    我甩甩头,继续想。莫非与以前杨老二用的打火机功能一样,利用打火机透视,再通过电脑分析?也不对,电脑开机也需要用电,这里没有电源设备。这样看来,探测、遥控、透视都不可能。

    就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就是感应色子。我知道的感应色子有两种,一种是磁感应,这类色子怕验看,用一块磁铁就能验出来,这个看来不是。另一种是化学感应色子,也称药物感应色子。使用感应色子需要打配合,其中一个在身上安装一个很小的电子感应器,另一个同伙通过隐蔽的监视器获得牌或色子的信息,然后发信息给同伴,即通过刺激同伴皮肤或者震动刺激进行提醒。这类电子感应器在很多赌局上都有应用,押宝、麻将、诈金花,等等。比方诈金花,两个人事先商量好信号,比如振动一下表示对方是大牌,让同伴掂量手里的牌,觉得够大就跟,不够大就跑了;震动两下表示对方是小牌,就和他拼了;震动三下,就是快跑,对方的牌太大了。事先将药物下到色子的特定位置,通过药物感应器可以知道碗里色子的单双、大小。从外表看,很难抓到破绽,因为不知道谁在感应,谁在探测。总不能把别人的衣服机光了检查吧,这么多人,扒得过来嘛,更何况谁会让扒?

    药物具体叫什么名我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老千,这样的探测工具我还是有的。来这个赌档的色子局,我们自然少不了带些装备,都在小牟的包里揣着呢。我们是来捡漏的,事先就盘算好了,万一遇到下药的色子局,可以跟着捡个大便宜。我看看小牟,他离赌台老远,不在探测的距离内,估计他没有启动感应器。

    到底是哪里有机关,我有点迷糊了。赌局依旧火爆,不断有赌徒将碗拿出去摔个稀烂,也有把色子拿出去丢到湖里的。有的是输了发泄,这些人纯粹是拉不出屎埋怨地球没有吸引力;有的则是为了装,北方话,意思是穷显摆。为啥这么说呢?因为赢钱以后,庄家会打水。打完水以后,就不都是整钱了。他们似乎觉得手里拿零钱有点丢人。几把没押中,有些人会做出很潇洒的样子,把零钱丢给庄家,买碗来砸着玩或者买色子砸,也有不砸的。

    小牟买了三颗,拿在手里把玩着。常年的牵猪经验,使他很懂得利用这样的机会。和小海一样,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说,他就知道该怎么做。玩了一会儿,小牟假装去解手,出了屋子。我估计他是去验看色子上是否有药了。几分钟后,小牟回来了。我看着他,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我在看他,就摸了一下鼻子。我有点扫兴。根据我们约定好的暗号,摸鼻子是告诉我色子上没有药水。他要是摸耳朵该多好,摸耳朵就是有药水。如果色子上有药水,我们就可以按照之前约定的一套暗号跟着捡漏了。小牟的手在鼻子上摸了一下就走到了桌子的另一侧。难道我们的准备工作都没有用处,甚至连我们约定好的一套暗号,也用不上了?

    就当时的情况,所有我知道的色子机关在这个局上都不存在。这个漏捡不到了?我一时间没了主意。我们来的时候合计过,怎么看这都绝对是个千局。我仗着自己对各种色子都有点了解,就拍着胸脯叫哥儿几个等着,我上来拿点钱请大家腐败一下,地点随便他们选,吃啥随便他们点。看来牛皮吹大发了。我有点茫然了,小海这时抬头看我,我有点惭愧,低着头摸了一下鼻子。那意思是告诉他:暂时没看出啥。小海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自己押的钱去了,不再看我。我还在那里摸着自己的鼻子,很烦躁,没地方出气,就在心里骂起了鼻子:他妈的,我怎么长这么个鼻子?怎么摸都不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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