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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9节

    克劳福德·斯隆在日复一日的等待期间的本能反应,是给派往秘鲁工作的哈里·帕特里奇打电话,向他询问:“有什么新情况吗?”可是他克制自己没有这样做,他明白不去打扰帕特里奇、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去工作是至关重要的。斯隆对帕特里奇的信心,超过他对可能被派往秘鲁的任何一个别的工作人员。

    斯隆克制自己的另一个原因是,哈里·帕特里奇一直对他十分体贴、关心,常常在夜晚和清晨打电话到拉奇蒙特的斯隆家里,告诉他最新的进展及有关的背景。

    可是,自从他上次从秘鲁打来电话到现在已有好几天了。

    克劳福德·斯隆一方面因为没有接到电话感到失望,另一方面只能设想那里没有新情况可以通报他。

    他想错了。

    斯隆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是,帕特里奇已经断定利马和纽约之间的一切通讯联系——电话、卫星转播、邮件——不再是安全可靠的了。他在采访奥劳兹将军的过程中,这位反恐怖分子警察部队司令明确表示帕特里奇的行动受到监视。从此以后,看来电话会被窃听,邮件会受检查,而卫星转播,只要有一定的设备,则可能被任何人收看,使用不同的电话线路也不能保证不泄漏秘密。

    需要谨慎从事的另一个原因是,利马如今到外都是新闻记者,包括其它电视网派来的电视台工作人员。这些人竞相报导斯隆绑架案,寻找案情的新突破口。为此,帕特里奇尽力做到避开这批新闻工作者,但是由于CBA已对绑架案作了出色的报导,他明自自己的行踪、自己的所见所闻,同行们会很感兴趣的。

    鉴于上述原因,帕特里奇决定不和别人谈论——尤其不用电话谈论——他去万卡韦利卡街的所见所闻。他命令CBA工作小组的其他人遵守同样的规定,并告诫他们有关筹划救援小组前往新埃斯佩兰萨的事,必须严守机密。甚至对CBA的纽约总部也得暂时保密。

    因此,纽约时间星期四的上午,克劳福德·斯隆对于利马前一天的重大突破一无所知,照常去上班。他10点55分到达CBA的总部,只比平日稍微晚到一会儿。

    联邦调查局的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伊凡·昂加尔,前一天晚上睡在拉奇蒙特的斯隆家里过夜,现在他陪伴斯隆上班。联邦调查局仍然派出警卫人员,以防止有人企图绑架斯隆。还有谣传说,其他电视网的节目主持人也受到警卫人员的保护。可是,既然原先的绑架分子的下落已经查明,所以对斯隆家里和办公室电话的24小时昼夜监听也就撤消了。

    联邦检查局的特工人员奥蒂斯·哈夫洛克仍然给绑架案缠住,不能脱身。星期二在哈肯萨克发现了绑架分子的据点以后,他又带领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人员在那儿进行搜索。斯隆还知道,联邦调查局的另一个监视目标是蒂特婆罗机场,因为这一机场离哈肯萨克很近。他们对飞离这一机场的所有航班和飞行记录仔细审查,时间是从绑架案发生之时起到获悉人质到了秘鲁之日为止。但这一工作进展缓慢,因为在这13天之中,飞离该机场的飞机数量很大。

    在CBA的新闻部,当斯隆进入一楼的大厅时,身穿制服的警卫轻松随便地向他致意,但大厅里见不到纽约市警察的踪影,尽管在绑架案发生以来的一个多星期里,他们一直在这里协助警卫工作。今天,川流不息的人群像往常一样在大楼里进进出出。尽管进入大楼的每一个人都要受到接待人员的检查,斯隆以为CBA的保卫工作已经回到先前那种宽松的老样子,斯隆在昂加尔的陪同下,由大厅乘电梯到四楼,然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与马蹄形办公室毗邻,他一进去,在那儿工作的几个人都对他抬起头来向他问好。斯隆把他办公室的门开着。昂加尔则拿了一张椅子坐在外面。

    斯隆脱下雨衣,挂在衣帽钩上。这时他发现办公桌上有一个白纸包,看上去很像那种送饭上门餐馆的泡沫塑料食品盘。他们大楼附近有好几家这样的餐馆,在CBA工作人员中做了不少生意,只要打个电话给他们,马上就会把快餐和午餐送来。既然斯隆没有订购任何东西,因为他通常是在餐厅用餐,他认为这盒食品一定是送错了。

    但是,使他感到惊讶的是,用白绳子包扎得很整齐的这一盒子上,竟写着“C·斯隆”的字样。他漫不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把绳子剪断,然后把盒子打开。他剥开了好几层白纸,才看到包在最里面的东西。

    他目瞪口呆地望了好儿秒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他尖叫了一声,这是一个人受到折磨时发出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附近的几个工作人员立即抬起头来。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人员昂加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进办公室,并随即掏出了手枪。但里面只有斯隆一个人,他一声又一声地尖叫,他脸色灰白,睁大着眼睛,发疯似地瞪着纸包里的东西。

    其他人也跳起来,涌向斯隆的办公室。有的进了办公室,但有十几个人堵在门口。一位负责制作节目的妇女凑近斯隆的办公桌,看见纸盒里的东西,不禁喊道:“我的天哪!”她感到恶心,赶紧走了出来。

    昂加尔仔细看了看,只见盒子里有两个手指,上面血迹斑斑。他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立即采取行动。他对办公室内外的人群喊道:“请大家走开!”他一边喊,一边拿起电话,按了按接线员的键钮说:“我要警卫——快!”他听到电话里的回答,立即厉声说:“我是联邦调查局特工昂加尔。我命令你:从现在起,不准门卫放走大楼里的任何一个人。这条命令没有例外,如果有人不服从,可以使用武力。你下完命令,立即给市警察局打电话,请求援助。我马上去一楼大厅。我要一个警卫人员在那儿等我。”

    昂加尔在下达命令时,斯隆已经瘫倒在椅子里。正如有人后来所说的那样:“他看起来就像死过去一样。”

    节目制作的主要负责人查克·英森从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中挤了进来问道:“这儿出了什么事?”

    昂加尔认出英森,招手叫他来看这白盒子,接着又对他说,“这儿的一切都要维持现状。我认为你最好把斯隆弄到别处去休息,然后把门锁上,等我回来再开。”

    英森点点头,他已经看见了盒子里的东西,他和别人一样,注意到了这两个手指很小,显然是孩子的手指。他转过身来面对斯隆,用眼睛向他提出那个无可回避的问题。斯隆好不容易才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声:“是的。”

    “噢,天哪!”英森低声说道。

    斯隆似乎要瘫了下来。英森双手扶着他,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门口的人群很快让出一条路来。

    英森把斯隆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一路上迅速发出命令。他告诉一位秘书说:“把斯隆办公室的门锁上,除了那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谁也不让进。然后对总机讲,叫值班医生到这儿来,就说斯隆先生休克了,可能要服用镇静剂。”接着他对一位节目制作人说,“把这儿发生的事告诉唐·凯特林,叫他到这儿来;我们需要为今晚的新闻节目作些准备。”他对其他人说,“大家回去工作吧。”

    英森的办公室有一扇可以眺望马蹄形办公室的大玻璃窗,需要时可放下软百叶帘。英森扶着斯隆坐在椅子上,便放下软百叶帘。

    斯隆渐渐恢复了自制力,虽然他身体前倾,双手捧着脸。此时,极度痛苦的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英森说:“那些人知道尼基和钢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是我说出来的!就是我说的!是在绑架发生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

    英森语气温和地说,“我想起来了,克劳夫。但当时你在回答一个问题,不是你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不管怎么说,准能预见到……”他停住不讲了,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这样评说毫无用处。

    后来,英森曾对别人说过:“我可服了克劳夫,他真了不起了!多数人遇到那种情况,一定会请求完全满足绑架分子的要求。可是克劳夫自始至终都明白我们不应当、也不能那样做,并且从未动摇过。”

    有人轻声敲门,进来的是一位秘书。她说:“医生马上就来。”当大楼里和正要离开大楼的每个人的身份得到证实并讲清他们呆在里面的事由以后,不准人们离开大楼的禁令便解除了。这包藏有手指的纸包很可能早就进了大楼。鉴于餐馆的服务员常在大楼进进出出,没人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联邦调查局开始对附近的几家餐馆进行调查,企图弄清是谁把这包东西带进楼来的,但一无所获。尽管CBA的警卫应当检查所有投递和送货人员的身份证,但事实证明警卫的检查既不能长期坚持,又往往敷衍塞责。

    在拉奇蒙特斯隆家的房子里,联邦调查局检查了尼基的卧室以后,对这两个手指是否是尼基的任何怀疑都烟消云散。尼基卧室里留下的大量指纹,与放在克劳福德·斯隆办公桌上那纸包里的两只断指的指纹完全吻合。

    正当CBA新闻部的工作人员普遍感到忧郁的时候,又送来了一样重要东西,这一次东西是送到斯通亨奇的。星期四中午过后不久,一只小包裹被送到马戈特·劳埃德—梅森的办公室。包裹里是森德罗送来的一盒录像带。

    由于送录像带是预料之中的事——他们六天前收到的“光明时刻已经到来”的文件讲过星期四要送录像带来——马戈特和莱斯利·奇平翰早已安排妥当,立即派人将带子送给新闻部主任。奇平翰得知带子已到,便召集唐·凯特林和诺曼·耶格。他们三人在奇平翰的办公室里秘密地观看录像。

    他们三人很快都发现无论从技术上还是从表现手法上,带子质量很好。录像的标题《世界革命:森德罗指引道路》显现在以秘鲁最吸引人的景色为背景的图像之上。这些景色是:雄伟的安第斯山高耸入云,银白色的冰川静卧其间,壮观的马丘比丘要塞令人望而生畏,一望无际的绿色丛林,干旱的沿海沙漠带以及波涛汹涌的太平洋。是耶格听出带子开始部分使用的气势雄壮的伴奏音乐。贝多芬第三交响乐——英雄交响乐。

    “他们也有一些懂行的制作人,”凯特林喃喃自语说。“我预料中的带子要比这粗糙多了。”

    “这并不奇怪,真的,”奇平翰说。“秘鲁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他们有不少有才能的人,还有最好的设备。”

    “森德罗有的是钱,买得起好设备。”耶格补充说。“加上他们手段高明,无孔不入,到处渗透。”

    甚至在后面的许多偏激的解说过程中,大部分图像也是一些活动的情景——利马的骚乱,工人罢工,警察和游行示威者之间的冲突,政府军袭击安第斯山村后的惨状。“我们代表世界,”录像带上的画外音评论说,“世界爆发革命的条件己经成熟。”

    半小时的录像以另一段贝多芬音乐结束,图像是更多的自然美景。

    “好吧,”奇平翰最后说,“就按我们以前说定的办,我把这盘带子放进我的保险箱。只有我们三人看过录像。我提议我们不跟任何人谈论我们看过的内容。”

    耶格问道:“你还是按照卡尔·欧文斯的主意办——谎称我们收到带子时带子已经损坏了,对吧?”

    “我的上帝!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们当然不能用这盘录像带来代替星期一的晚间新闻。”

    “我想我们也别无选择。”耶格也承认说。

    “只是我们必须懂得,”凯特林说,“他们相信我们的可能性现在不大了——尤其是在西奥多·埃利特奥和《巴尔的摩明星报》搞得一团糟以后。”

    “该死的,这我知道,”新闻部主任的声音充分反映出过去几天中他所承受的精神压力。他看看钟:3点53分。“唐,4点钟的时候打断正常的电视节目,抽播一条新闻简报,就说我们已经收到了绑架分子的一盘录像带,但带子有毛病,我们无法修夏。现在由森德罗决定是否再送一盘替换的录像带给我们。”

    “好极了!”

    “同时,”奇平翰接着说,“我去找一下负责与电台联系的公关人员,向各电台发一份声明,催促他们反复向秘鲁广播。现在我们开始行动吧!”

    CBA新闻部发布的假消息及时、广泛地传播了出去。鉴于秘鲁的时间比纽约晚一个小时——美国仍在用夏时制。而秘鲁不用——CBA的声明在利马的电台、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中播出,并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

    此外,在当天早些时候的新闻节目中,也报导了尼古拉斯·斯隆的父亲发现了儿子被切断的两只手指。

    在阿亚库乔,森德罗的领导人注意到了这两条报导。至于第二条新闻,即录像带受到损坏一事,他们根本不信。他们想到需要立即做的事情,就是采取比切断尼基的两只手指更强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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