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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努书坊->《中断的友谊》->正文
第三章

    “这两天我和你到阿万隆去一趟怎样?你和昂热莉克姨妈说一说。”

    “好吧,就是……”列尼停顿了一下,摆弄着手中的铅笔,接着他一口气说下去,“也许让安利跟姨妈去说不是更好一些吗?如果他去提这个建议,姨妈肯定马上就会同意。”

    侯爵微笑了一下,说:

    “好吧,我看得出来,你真聪明,我的儿子象颗流星一样。”

    列尼皱起眉头:父亲是不是在嘲笑我呢?

    “你和安利今天好象要去看看田庄?”侯爵问道。

    “是,也许他正在等我。”

    “那么,是不是你自己去和他谈谈?”

    列尼刚要转身走,侯爵喊了他一声:“列尼!”

    “什么事?”

    “你哥哥是个好人,是个非常好的人。”

    列尼犹疑地看了看父亲。

    “是这样,父亲。”

    “不要让他感到,一切都背着他。他也非常想念玛格丽特。”

    列尼很快看了父亲一眼,碰了他的目光之后,点点头,然后走出去了,还哼着英国的小曲:

    没有比这明亮的月夜,

    春天的时光更美好!

    列尼的声音还没有完全定型,他唱着唱着,中音变成了童高音,但是他唱的某些音调又是非常纯真而柔和的男高音。

    晚上安利到父亲那里,商定星期天把玛格丽特接回家的事。他开头就说:“我和列尼认为……”看来,这个计划是他周密考虑过的。侯爵装作不知地听着,象听一个新消息一样,他表示了同意而且还提出:让安利去和昂热莉克说,比他去说要好得多。

    “最好是你去和她说,不要让我和列尼去说,因为他太年轻,如果我自己去说,会使她认为:我不满意她对玛格丽特的照顾。那她就会为此发愁。我不愿意这样做,你是知道的,为了这个孩子她是费了很多心血的。”

    “是这样,我知道啦。”安利热情地答应着,“我相信,姨妈从来还没有把您的话顶回来过。是啊,列尼说话不太委婉,虽然他不是有意的,但他有时说话确实很尖刻……,这也许是他在英国学校受的影响。”

    “也许是这样,”父亲同意地说。“这个可怜的孩子,他根本不是个外交官的材料。”

    安利带着自己的使命来到了阿万隆。开头,姨妈拒绝了这个要求,说这是荒唐的,不能这样,但她很快就被外甥真诚的保证给说服了。他说:“如果她能回去一趟,马泰尔列里村的居民都会非常惊讶的。”于是她就收拾玛格丽特和自己的行李。

    安利带着父亲来到阿万隆,给昂热莉克准备了一辆旧马车,以便里边放她的东西。因为在回来的路上,雅克、列尼和安利要扶着玛格丽特,侯爵便提出自己赶马车,这样就可在市内不用再雇车夫啦。当昂热莉克知道姐夫要坐在车夫座位上时,她很不安,但她觉得这对她又是个安慰,因为他这个举动表露出他是真诚而善良的。这一天,全家都在昂热莉春姨妈那儿吃饭,约瑟夫神甫也来送别了,一起坐到饭桌前。

    在昂热莉克家中,神甫是主宰是一切的皇上和上帝,在她家里所遇到的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在各方面无与伦比的权威。甚至受到溺爱而任性的生病的女孩,在这个冷酷的人面前也感到压抑。但是在侯爵面前,他那傲慢、不动声色的外表,竟然不翼而飞了。他好象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凶狠而又可怜的人,操着尖尖的声音和粗俗的语言-学着贵族讲话的气派。除了侯爵那种天生的品格之外,又出现一种神甫身上所体现的虚伪,不自然的丑态,他有的只是一种得天独厚的精心培育的品格;而侯爵却有一种自然的蕴藏着的智慧。

    约瑟夫神甫在一旁观察他所不喜欢的客人,他总感到自己象是一匹体弱的瘦马,出现在骏马的面前。他看着围在桌前的人们,暗暗地高兴,他发现显得逊色的人不只是他一个。可怜的昂热莉克在桌子上手忙脚乱地尽主人的责任,她从来还没有象现在这样,象个绝望的资产阶级那样茫然失措。侯爵在她面前表露出一种令人尊敬的文雅的举止,这个可怜的女人和他相比,更显得暗淡无光。她好象为她自己的无所适从,而感到难为情。而安利肥胖的身躯遮盖了他的自卑感,他以毫无疑惑的忠实奴仆的尊崇目光看着父亲。

    约瑟夫神甫惊醒了,他,一个神甫,竟然让一个大家都熟知的无神论者引起他这样的恐惧,以至于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尤其是青年人还在场。侯爵是一位伟大的学者,著名的埃及学家吗?好吧!他要给这些无能的人们显示一下,教堂能支持他。他逐渐想起他在新杂志上读过的有限的几篇文章,于是约瑟夫神甫便猛烈地攻击了关于“世界大洪水”的新理论。侯爵放下餐叉,他那突然紧皱的双眉表现出难以忍受的厌烦,随即他又温和地转向对他说话的人,礼貌而又宽厚地倾听着对方的谈话。

    约瑟夫神甫以一种咄咄逼人的音调结束了讲话,他的眼睛透露出一种茫然的神情。他希望有人站起来反驳他,这样他就能趾高气扬地和他争论,在与别人的争论中,他一向是很自信的,特别是和自己的对手,他无论如何也要压倒对方。但是侯爵一直在宁静地听着这位神甫的冗长的演讲,当他讲完时,侯爵什么话也没说,用手拿起一个草莓果。昂热莉克不安地看着每一个人,打岔似的说:

    “约瑟夫神甫,我担心,这里除了马泰尔列里先生之外,没有人对这个问题,有足够的理解……侯爵先生,当然,根据他的才能,他是能评论这个问题的……”她停止了说话,并向姐夫瞟了一眼。

    “你太客气了,”侯爵温和地说,“约瑟夫神甫刚刚给我们详细地说完有教益的,但又正是一个没有专业知识的人所说出的观点,当然一个专家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不尽如此。”

    昂热莉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感到有些乏味,但是她还是照常顺应着。这位知名的学者艾蒂安,他对约瑟夫神甫仍是那样的温和。可是这位神甫屈辱的脸色变得通红,两眼落到幸灾乐祸的玛格丽特的一双炯炯发光的目光上,他发现她和列尼传递着眼神,立刻猜想到:这兄妹二人都知道他俩在互相忌恨。

    他开始好奇地研究起这个沉默的青年人来了。初次见面时,在他那藐视一切的眼神上反映出诺尔曼人的外部牲:高高的个子,大力士的体格,一张健康、圆润的充满善良温和的脸,绯红的双颊,一双明亮的栗色的眼睛,一头浓密的卷发。他心想:“又是一个安利。”现在,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向他袭来,他觉得列尼象是他的敌人。

    约瑟夫神甫又一次看了列尼一眼这个青年人的两眼瞪着他,眼里带有冷淡的轻蔑之意,他的父亲也是这样。由于父子二人冷若冰霜的态度,约瑟夫神甫看了一下手表,好象想起有约会似的,匆忙地告别了。

    昂热莉克惊奇地目送着他。对她来说,他仍是神的化身,就象姐夫在她面前永远是一位博士一样,但是,她模模糊糊地感到约瑟夫神甫有点太过分了,甚至到了可笑的地步。她脸上流露出一种胆怯的抱歉的表情。

    “艾蒂安!我非常高兴你和约瑟夫神甫更熟悉了,当然,他没有你的学识渊博,而他为了留在这里,为了和这些穷教徒们在一起,他放弃了从事科学的机会。我相信,任何财富也不能使他背离这些人们,他选择了这种神圣的职业而甘愿受穷,我永远信任他。”

    侯爵又拿了一个草莓果说:“亲爱的昂热莉克,我不怀疑约瑟夫神甫还会偷走你的银制的餐刀,但他能够使用它们。”

    玛格丽特紧接着暗自笑了起来,致使姨妈由于气恼而脸色变得通红,她又看了列尼一眼。她从来还没有想到:可以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说说笑笑,因此,每分钟她都在寻找这种情况的根据。但是列尼没有瞧妹妹一眼,他的样子愁眉不展,而且还有些生气。是啊,当然约瑟夫神甫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但是为什么姨妈唠叨这么些蠢话,为什么父亲没有……而这个小坏丫头为什么又在一旁暗笑。

    他几乎不太喜欢玛格丽特了,但是在把她接回来的路上,她是那样的弱小,不幸,甚至每一个小小的震荡她都害怕,当她信任地抓住他的手时,他觉得自己喉咙里哽塞了。

    到家后,立刻安排她睡觉。第二天清晨她醒来时,象愉快的小鸟一样,并且迫不及待地去看家兔。沿途一路平安,对她毫无影响。

    不到一个月,她的舌头象展开了褶子一样敢于说话了。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休假,每天从太阳出来到日落西山,都事事如意。在一株栗子树下,小狗,马,家兔和鸽子围绕着这位躺在躺椅上的小“女王”。有一次,给她抱来了一头拼命尖叫的猪崽子,它挣脱下来飞速地跑掉了。雅克就象孩子般的在欢快声中沿着花坛去追这逃跑的小猪,这是在这座花园中还从来没有过的情景,虽然他最后跑得喘不过气来,也没能把它抓回来,让它给小姐“道歉”,但是他却胜利地微笑了。

    在阴雨的天气里,在楼里最明亮的一间屋子里布满了鲜花,还有蝴蝶、小猫,青苔、鸟蛋,以及其他一些好玩的东西。有时,姑娘还来到老式的大厨房里来,玛尔塔搬一块面板,教玛格丽特做小包子,玩过家门儿用。天气好的时候,把她的躺椅抬到田野上,或者把她放在四轮大马车上,套上老马吉安,小心地驾驶着,载着玛格丽特沿着陡峭的山谷,或是朝野草丛生的长满水莲的池塘,或是向凉爽的绿色田庄走去。他们在那里拾一些树枝,在篝火上架起炊具,烧茶水,做“英国式郊游野餐”用的夹肉面包。而玛格丽特则坐在自己的靠垫上,愉快地喋喋不休地说着。有时父亲把书放下,也和大家一起欢乐,这是最幸福的日子。因为首先由于他在场,姨妈从不打搅,也不唠叨谁。她显得很安详,看来环境的变化对她很有利。

    刚刚过了四周,象神话中所说的那样一眨眼的功夫,昂热莉克就开始认真地考虑返回阿万隆的事了。后来,约瑟夫神甫又来了,他到这里来,是听取这些行为不够检点的教徒们的忏悔的。

    第二天,昂热莉克在谈话中提出了回去的事,她说:“我们玩得很好,简直高兴得把家都忘了,我想咱们应当明天回去。安利,你能给我们备马吗?”

    “那当然,姨妈,请放心,马是随时为您备好的,您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我们准备下周去布朗涅,去采集欧洲野栗。”

    “再住一周吧,”侯爵说,“这个月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欢乐。”

    “艾蒂安,您真好,但是路易丝还需要我回去帮忙,满意的日子我们过得太多了,现在该回去做事了,对吗?玛格丽特。”

    姑娘的舌头突然觉得又硬又直,甚至在这一分钟之内她简直变成一个疲惫不堪的老太婆了。姨妈忧郁地摇了摇头。

    “哎!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如果从你的表情上看你不满意的话,那我觉得,这次休假没有给你带来好处。我们亲爱的院长会说什么呢?如果……”

    “列尼!”玛格丽特喊道,她的声音甚至使在座的人为之一怔。

    列尼急忙走到躺椅前,安抚地拉着她的一只手。

    “好吧!好吧!罗玛什卡,你不要激动,我们会安排好的。姨妈,如果您真的需要回去,那么也许您可以让玛格丽特留在这里再住一周?我们会很好地照顾她的。”

    “列尼!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能这样误事吗?我不同意把她一个人留下,不是因为别的,你根本不知道病人还需要什么样的照顾。”

    “如果玛尔塔在……”列尼刚要说,还没有说完,他看了父亲一眼。

    侯爵默默地看了看玛格丽特,他看出来,列尼的声音和上前拉她的手的时候给了她很大的安慰,并发现在谈话的时候,列尼没有放下妹妹的手。

    “我们一会儿再商议一下。”他说着,并小声地对昂热莉克说,“我看,这话使她很激动了,跟我到屋里来。安利!你也来,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他们走后,玛格丽特楼着列尼的脖子,失望地大哭起来。

    “我不走,我不跟她走,列尼!列尼,不要把我给他们。”

    “不要哭,罗玛什卡!父亲会安排好的,不要激动,不要责怪姨妈,这都是约瑟夫神甫的缘故,父亲会说服姨妈的。”

    “不会说服的,他会把我送走的,他不需要我!”

    列尼气得脸通红说:

    “住嘴,不要胡说,玛格丽特!这不对!父亲在努力地帮我们的忙,他是很能干的。”

    在他背后,不知是谁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并且说:

    “我的孩子,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我不相信。”

    “爸爸,是您啊!您听着,不要把她送回姨妈那儿,这……这是不对的,我们将要成什么样子。”

    玛格丽特的号哭声压过了他的说话声: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想让路易丝再闯到我跟前吻我,你要是把我再送回去,我就自杀!”

    “住嘴吧!”列尼气恼地叫喊着,脸红得一直到头发根旁边,“不要闹傻气,安静些,罗玛什卡!爸爸哪里也不会送你去,不要再哭了,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他拥抱了妹妹,替她理理乱发,他继承了他们的母亲弗朗索瓦兹的动作。

    侯爵又抚摸了一下他的肩,并且说:

    “跟她说,她哪儿也不去了。”他小声地说出这句话,留下列尼与玛格丽特两人。玛格丽特不时地在列尼胸前痛哭。

    虽然初看上去,好象困难是无法克服的,但当他答应玛格丽特不走时,侯爵觉得有办法了。他不得不使出自己的机智和所有感化的力量去打动昂热莉克。她无代价地教育了这个孩子,反而受了委屈,她恼怒侯爵这样容忍孩子的任性和“调皮”。老处女心想的是,要珍惜这个温顺和虔诚的姑娘所获得的好名声。现在这个突然的决定,使她很伤心,比她意识到玛格丽特不信任她更厉害。昂热莉克更伤心的是她几乎下定决心和自己的家一刀两断了,但是姐夫却起了破坏作用,很明显,这是因为他对约瑟夫神甫不礼貌的言词使姑娘受到了影响,所以在她的心中产生了这种不好的想法。后来她逐渐平息了下来,擦干了眼泪,开始在心里思忖着应当怎么做才好。

    根据安利在书房提出的建议,把老玛尔塔叫进来。她说,她有一个寡居的女儿住在农村,她愿意侍候小姐,这样很快就把罗金娜召来了。她是一个整洁的、善良的妇女,有着一双温和的灰色的眼睛,讲话声音很轻,立刻搏得了侯爵的好感。

    “那么,昂热莉克,我的意见,暂时就这样吧,秋天的时候,列尼也许还要到巴黎去学习,既然他和玛格丽特感情很融洽,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度过一个夏天吧。下个月罗金娜来照顾玛格丽特,同时我们有空时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也许一切都很顺利,罗金娜可以照顾她。但是这姑娘的身体是非常娇弱的,要经常地观察她,难道说我们能够完全信任一个粗鲁的农妇吗?”

    “姨妈说得对!”安利说,“我们也要经常关照她,我认为:糟糕的是由于她经常任性会失去对她的许多关心和照顾。”

    侯爵又动摇了,他长期生活在自己的书堆里,而现在,在他面前提出了需要他立刻解决的实际问题时,他就茫然不知所措了。象蝙蝠在白天的光线下眼睛突然失明一样。他一向是不太坚持已见,容易让步的,但是,在列尼眼里他窨是怎样看他的呢?

    “亲爱的,违背你的意愿去做,我感到很难受,”他两眼看着昂热莉克说,他这种眼神立刻使她驯服了,“您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我是无法报答的,但是我又不能破坏我对姑娘的允诺。我们不得不有所牺牲,唯一的希望是,请您原谅,并望不久的将来,再来我们这里。”

    昂热莉克被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唉!亲爱的艾蒂安,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侯爵又有些退缩,他担心:她会忽然想起他的拥抱是对她的一种安慰,调节,就象她拥抱安利一样。他不由得想起了玛格丽特愤懑的可怜的哭叫声:“我不要路易丝再到我跟前来吻我!”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长时间地想着这个富于真诚感情的姑娘。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昂热莉克整理东西,并叮咛大家,她几乎一步也没有离开玛格丽特。由于她不太信任罗金娜,所以她提前指出由于疏乎大意可能造成的恶果,并给姑娘患病的那条腿涂上软膏,这是修道院院长提出来用的药。玛格丽特由于忍不住疼痛而哭泣起来,姨妈看着她怪可怜的,也不由得掉下了眼泪。第二天早上,昂热莉克离开了马泰尔列里,和所有的人告别了,脸上流露出不太满意的情绪。列尼用严厉的口吻告诉玛格丽特:“不要象小猪崽似的。”要她保持一种合乎礼貌的声音,当车轮压在石砾铺成的道路上发出嘎吱响声,还没有传到她耳朵里时不要乱叫。在姨妈,安利,行李卷和祈祷者真的上路了之后,他们和列尼从远处发出了一陈震耳的胜利的呼喊声,以致使侯爵走出书房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爸爸。”列尼长喘一口气后这样说,他从地上站起来,敏捷地把玛格丽特刚刚扔过来的枕头扔在地上,“对不起,我们打扰您了……我们在玩呢。”

    姑娘看见父亲突然出现,急忙披上大围巾,两眼一闪一闪的,胆怯地看着他。

    “爸爸,什么事?”

    “列尼回来,你变得高兴起来了,是吗?”

    “是的,爸爸。”

    她由于惊恐两眼睁得大大的,嘴唇打颤着,侯爵微笑着看了看列尼蓬乱的头发。

    “我也是这样想。也许,如果我们在一起生活,是会很好的,他会使你和我们友好相处的。对不起,我的孩子,我不想打扰你们的战斗。玛格丽特什么时候放你走时,你就到我这儿来一趟,我要和你谈谈,但是,这不着急。”

    侯爵回到自己的书房,玛格丽特慢慢地把头转过来,抱怨地看着列尼。

    “他想把我撵走……”

    “不要胡说!罗玛什卡,象路易丝那样没完没了地拥抱,接吻,你不是不喜欢吗?当别人不这样做,你又埋怨和你不亲。爸爸非常好,只是他太忙了。你如果老是在研究那些木乃伊,你,也是一样眼里没有别的人。”

    她摇摇头。

    “你或许知道,他要干嘛。你看,他说再过一个月就把我送到姨妈家去,你看着吧!”

    列尼紧皱着眉头,走进书房。从此以后,玛格丽特就不再象孩童时那样呆板了,而变成了一个活泼的姑娘了,她的生活内容也丰富多彩了。至于说父亲,他爱研究木乃伊就研究木乃伊,但是对玛格丽特,现在倒是需要好好考虑,她完全不象木乃伊了。

    “坐下”,侯爵说,并微笑着看了儿子一眼。

    “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咱们现在谈谈你的前途吧,你想过你要做什么吗?继续学习,还是留在这里,还是和安利一起经营土地?当然,你知道,咱们是很穷困的,但是,如果你愿意去巴黎进索尔奔纳大学,我可以为你筹划。”

    “如果我去巴黎,那么,你是把玛格丽特留在这里,还是把她送到姨妈家?”

    “玛格丽特?我还没有决定,不管怎样,我一定尽力使她快活,这,我们以后再商量。首先,我要和你谈的是你个人的问题,你有什么打算吗?”

    “是,爸爸。这一切都在于如何安排玛格丽特,如果把玛格丽特送回阿万隆,并在那里混一辈子,那我就不能去巴黎。”

    “好吧,咱们先谈谈她的事。你是怎么想的,她在阿万隆真的生活得不好,还是你在瞎想?我想听听你心里话。”

    列尼惶惑不安地揪着扣子,一时找不出回答的话来。

    “她……永远不得不成为……”他突然脸发红,生气地说:“什么是真实的,这就是真实的情况!路易丝经常用亲吻来纠缠她,加上约瑟夫神甫的训诫,让她一个小姑娘能怎么办,更何况她的腿还有病……”

    他不作声了。

    侯爵说:“好吧,谢谢你,孩子,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设法使她摆脱约瑟夫神甫和路易丝的纠缠。也许,你姨妈昂热莉克愿意搬到咱这儿来,和我们一起住几年,”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书架,接着说:“看看吧,我们怎样做好。现在,再谈谈你的事吧,你究竟想研究什么?”

    列尼完全陷入困惑,然后慢腾腾地说:“我……我喜欢地理……如果您认为什么都可以的话。”

    “看来,你在学校里这门功课学习得不错吧?你想将来参加地质勘探队,还是准备教地理课?”

    “我……我不知道。只要是和科研工作有关系就行。”

    “你小的时候,很喜欢自己制作东西,很擅长摆弄机器,你不喜欢这行吗?”

    “喜欢,我喜欢一切可以自己制作的,可以自己掌握的课目,古希腊语我简直不灵,那里讲的全是空话。”

    “那么就是说,你最喜欢地理了?你对这门课程有信心吗?”

    “有!”

    “你喜欢去索尔奔纳大学吗?如果你妹妹的事安排好了,不使你牵挂的话,你愿意去吗?”

    “当然,只是怕费用太大吧?安利不去巴黎学习似乎不太公平!”

    “他自己不愿意去。我对他说过,由他选择,而他回答说他宁愿留在这里经营土地,你是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的。当然,我不得不卖掉一部分土地,我准备这样做。你不要发愁,我和安利都认为你有这个权利。好吧,就这样决定了,秋天的时候,你去巴黎。”

    “当然,如果……”侯爵支支吾吾,然后勉强地拿起摆在他面前的一封信说。

    “我应当告诉你,三周前我收到了这封信,信上谈到你的事,如果你同意信上的建议,我就不要再劝你了,这是你叔叔来的信,他建议你……”

    “是,我知道了,收养我做儿子,然后和弗兰克一起送到剑桥大学。”

    侯爵惊讶地看着儿子,并问道:

    “难道说他已经对你说了吗?从他的来信看,你好象什么都不知道。”

    “上周没有收到他的信之前,我是什么也不知道。”

    侯爵沉默了,他思索着儿子的话。安利一向认为给他个人的信,都是写给大家的。“是这样吗?看来,他是在收到我的信之后才给你写的信。我告诉他,首先我想了解一下你个人的意思,他给你写的什么?”

    “是关于我想当地理学家的问题。当然,他知道我喜欢地理。法择老头是我们的地理课教师,很早以前他就坚持要我认真的从事研究地理。他写信告诉我不要为钱的问题担忧,如果需要的话,他将资助我进剑桥大学。我实在太感谢他了。”

    “你还没有给他回信吗?”

    “星期天,我已经给他回信了,我告诉他我不能再回英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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