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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昆仑玉虚

    “停下!”查文斌大声喊道。

    不知发生何事的哲罗和超子停了下来:“怎么了?”

    查文斌惊讶地问道:“你们没看见?”

    超子有些糊涂地问道:“看见什么了?”

    查文斌指着那两根柱子说道:“那儿有面镜子!”

    超子回头一看,道:“哪有镜子?”

    查文斌再看时,哪儿还有倒影,就是这么一条光秃秃的路两边矗立着大石柱子而已,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查文斌坚决地说道。

    超子有些关心地说道:“文斌哥,你是不是太累了,眼睛有些吃力了,要不我们歇歇?”

    查文斌也不再多言,因为大部分人已经跟看见鬼一样在看着他了,那就当是自己眼花了吧,这时老刀说道:“高原上的雪一般都是冻住的状态,在一些特殊的角度容易反射,往往一闪而逝,不奇怪,走吧。”

    “走吧,可能是我看花眼了。”查文斌不想再多说了,有的事情越说往往越玄乎,索性便不说了。

    就在队伍准备走的时候,卓雄悄悄走到查文斌身边,道:“我也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查文斌小心地问道。

    “对面有个镜子,但是我看见镜子里只有四个人。”

    “哪四个?”

    “我、你,还有超子和那个向导,其他人都没有看到。”

    查文斌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前后左右看了看,其他人都是一脸正常的样子。他对卓雄说道:“不要声张,就当没看见。”

    卓雄点点头,重新回到他自己原本站着的位子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穿过这两个有些奇怪的柱子,前方开始出现了起伏的山峦景象,但是齐雪线以上的部位,基本都弥漫在一层白茫茫的雾里,什么都看不到。

    雪线以下的地方,光秃秃的岩石峭壁,很少能看到绿色,这多半也跟这么恶劣的自然环境有关。这一次他们是沿着一条河流而上的,河里流淌着的怕是那雪山之上千年冰雪所融化,喝上一口甘甜无比,顺着河流去追寻历史是非常简单而且有效的办法。如果某一片区域有人活动过,那么就离不开水源。正是因为人们逐水而居的习惯才会使得中国拥有了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两大文明。

    但是这儿,别说是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连动物都非常少见,只有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几只苍鹰在上空盘旋着。

    一行人坐在河边的大石滩边歇歇脚,超子这张嘴立马又管不住了:“文斌哥,你确定这儿是神仙住的山?我怎么觉得这里连我们那儿的小山包都不如,神仙住在这儿还不得憋出病来?”

    查文斌有些不悦地说道:“不要胡说,昆仑是万山之祖、龙脉之祖,自古多少道教高人都想在此地开山立派,但从没有一人能够登上那昆仑绝顶,有能耐的在昆仑余脉立一道观已经是登天的难度了。当年玄阳胡真人与金丹子张理清道长两人一心向道,不远千里来昆仑寻地立派,觅得莲花一峰历经十五年才修建了昆仑万神宫,而后羽化而登仙。他那不过还是一莲花而已,却能有那般成就,若是找到龙头,那还了得。”

    “那还不是在十年动乱中给砸了嘛,神仙再强,也弄不过红卫兵呀,哈哈。”超子这一笑,却见查文斌已经黑着脸了,赶紧捂着嘴巴去勾那小哲罗的肩膀去了。

    老王灌了口水,想了一会儿,说道:“文斌啊,你说这里真的没有其他人来过吗?”

    查文斌有些苦笑道:“我哪里知道,也只是听那大祭司说过罢了。”

    “可我觉得有人来过,而且我们一直在追寻着他的足迹。”

    “谁?”

    老王说道:“李白!李白曾经作诗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里说的群玉山头岂不就是昆仑主峰吗?还有那瑶池,那可是传说中西王母的地盘了,这个李白先是到了蕲封山,尔后到了这里,我怀疑期间他可能还去过封渊一带,只是他的诗太多了,我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你说这会是巧合吗?如果真要按照我的推断,他就是帮着当时的朝廷来找东西的,不过是打着游山玩水作诗的幌子而已。”

    被老王这么一提醒,查文斌还真就想起来了什么:“我想起来一个人,上清派茅山一宗曾经出过一位大师,名叫司马承祯,号道隐真人,他是茅山第十二代掌门。算起来,他也算是我天正道一门的师祖,都源自茅山,主张‘神仙之道,五归一门’。这位真人就曾经和李白相识。”

    “他在《大鹏赋》里的开篇叙便是:‘余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因著《大鹏遇稀有鸟赋》以自广。’”

    “这说明他结识茅山掌门,并且懂道,‘倚剑天外,挂弓扶桑,浮四海,横八荒,出宇宙之寥廓,登云天之渺茫’,这些都出自他之口,扶桑神树,四荒八野,与当时的茅山掌门神游八级之表,你说的非常有可能,可能我们一直在走他走过的路线!”

    这真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判断,一位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诗人,居然在千百年前就开始走了这条今天他们才重新走过的路。同样是扶桑神树,同样是巴蜀蜀道,同样是玉山昆仑,更加重要的是同样牵扯到了茅山一派。

    众所周知,李白是有朝廷背景的,谁能活得那么潇洒,整日拿着酒罐子游山玩水吟诗作对,那还不得饿死。而且他去的地方用今天的话来说,那绝对是在探险,如果没有一支充分保障的后勤力量,在那个一切都没有被开发过的原始时代,李白单靠一人如何去得了那些地势险峻、自然条件恶劣万分的名山大川?

    答案只有一个,李白是在给朝廷做事,并且拉拢了一批当时极具本领的道家前辈。李唐盛世之时,国家有足够的时间和财力去帮助帝王们圆他们自己那个长生不死的梦,于是李白便成了这次行动的领头人。

    查文斌把目光转向了老王:“看来你就是现在的那个李白了,你为你的组织做事,而我是一个道士,而且还是茅山余脉天正道的掌门,怎么看这事都是在复活前朝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儿,而且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信息就是,老子姓李,他可是道教真神。大唐的国君也是李姓,李白,有点意思了。不管前人有没有找到,至少看来这件事跟我道教还能扯上点关系,也算是我没有白走这一趟。”

    老王有些尴尬,不过回头一想,却也还真的就是这么回事,只好呵呵笑道:“再怎么,他也是你们道教中的名人,也算是徒子徒孙们帮助祖先完成心愿了。”

    “你放心,我不会半途而废的。答应的事情,我能做到的都会做到。”查文斌转而一想,卓雄说,自己看到四个人里面并没有老王,心里就有一点不自然了。他看着这个到现在都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身份的老朋友,还是希望他能够一路平安。“李白还有一个身份应该就是上清派的第十五代传人之一,话说他是拜胡紫阳门下,胡紫阳则是上清派的第十四代宗师,这事越来越模糊,也就越来越清晰。不管是再走前人的路,还是被你那个组织刻意安排,至少我已经了结了何老的心愿。等出了山,我把翻译过来的《如意册》亲手在他坟前烧掉,然后便归隐了。”

    查文斌看了一眼前面藏在一片云中的雪山,叹了口气道:“既然这里是李白的最后一站,那么也该是我查某人的最后一站了。他没有找到的东西,那么就由我这个余脉的徒孙完成!”

    看着身边站着的查文斌,老王心头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这一次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他时常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这样一个身份,或许会和他成为多好的至交,谈古论今,望天说道,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意。他突然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要是干完这一次,就回去跟组织提出走人,跟着这群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去过那种简单的生活该有多好。

    查文斌大手一挥:“起身吧,弟兄们,既然来了,我们就不会空手走,接下来的路可能就没那么好走了。虽说昆仑主峰是龙中之龙,但也不是谁都能驾驭得的了。龙只对它臣服的人低头,我们这些凡人去扰它,难免是会惊了龙怒的。”

    这一次,他自己走在了前面,面对危险,查文斌从不让别人替自己抵挡,这就是他!

    有道是:玉虚昆仑龙冠天下,王母瑶池水清木华;诗仙太白浮海归煞,天正文斌问道天涯!

    很快他们便进发到了山脚。下午时分,整个队伍推进到了雪线的位置。因为现在是夏季,所以昆仑并没有被完全冰封住。裸露在地表的岩石上也只有顽强的蕨类植物和高原苔藓。这里暂时还没有看到生命的迹象,不仅冷,而且缺氧。

    一开始还能嬉笑打闹的超子这会儿也开始变得老实了,有着丰富高原经验的他和卓雄主动代替了哲罗这个向导。因为到了这儿,他能提供的东西已经几乎没有了,能做的就是替老王这样的队中拖后腿的人物分担一下行囊。

    查文斌把队伍分成三个部分:卓雄和超子这对高原兵负责探路;横肉脸大山、哲罗和老王搭配另外一个部下待在一块儿,毕竟老王是这里最弱的人,需要照顾;自己则和老刀以及剩下那个兵负责断后。

    哲罗再三嘱咐这雪山上得注意三点:一个是防止雪崩,另外一个就是怕雪窟窿,还有一个则是冰块整体脱离造成的滑坡,每一样都是能要了人命的。虽然他常年生活在这一带,但还是没法分辨即将踏出去的那一步下面会是什么。

    雪线之上,便是白茫茫的雾气,谁也不知晓这山到底有多高。若要寻龙,最好也必须登到山顶才可见。

    最难的便是穿过云层了。这里面不仅湿度高,而且能见度极低,恰恰这里的云层还厚得很且压得低。查文斌一开始便用上了一根绳上拴蚂蚱的办法。

    第一拨人必须给后面那拨人安全提示之后才可以继续行走,信号就是拉着手中的那根绳,这个办法虽然简单,但有两个弊端:一个是登山效率极低,另外一个就是后面的人无法看清前方人留下的脚印,做不到完全复制。

    很快,超子和卓雄便带头扎进了这云层里。一入云层,他们就只能凭借自己侦察兵的经验行走了,因为看不见任何参照物。在这么大一片陌生区域,等于是闭着眼睛走,这是相当危险的。因为在科学上有个著名的理论,若是给你一片足够大的开阔地,并且没有任何障碍物,然后蒙上你的眼睛,让你凭借自己的直觉一直往前走直线,到最后你会发现自己会回到原点,并且最终留下的运动轨迹是一个圆。关于这个原因,科学界早有论断,这也是侦察兵们最需要克服的一点,有时候自己的直觉往往是错的,需要不停地修正自己本来认为的直觉,也就是要跟直觉反着来,这就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和专业的野外训练。

    原本查文斌以为进来之后,多少还能有点视线,可是情况的复杂已经超乎他的预料。里面不仅云层厚,而且夹杂着呼啸的山风,这些云仿佛是在绕着这座大山不停地做圆周运动。人与人之间甚至到了无法用语言交流的地步,只能让前面的人带着自己走。

    突然,查文斌就觉得自己腰上垂着的绳子猛地往前一拉。整个队伍的两头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中间拽。

    有人开始大喊,但是听不清喊的到底是什么,也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依稀听见风声的呼叫中有枪响声和人的号叫声。枪声是连贯着的,后来老刀说这是连发状态下,打完了整整一梭子子弹。

    混乱的局面持续没半分钟便消停了下来,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超子和卓雄赶忙将队伍暂停了下来,将所有人聚集到了一起。外面站着一群人围住了查文斌、老刀和超子。他们三人蹲在地上,人墙挡住了风才能勉强进行一次艰难的交谈。

    老刀扯着喉咙拼命喊道:“是我那一组出了事情,还不知道是谁!”

    然后超子立马起身清点人数,原本还剩下九个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八个,而且超子趴在地上好一阵子摸索后才发现,刚才经过的地上已经有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而且洞口还残留着热乎乎的血迹,抓在手上黏黏的。

    他赶紧把这个情况进行了汇报,然后又统计了一遍人数,发现老刀带来的四个人中又少了一个!

    老刀一脸死灰地蹲在那儿,拳头攥得紧紧的。这带来五个兄弟,一转眼三个没了,仅仅剩下一人和自己。如今却只上到了山脚,莫说到山顶,就连半山腰也未必到了,队伍却已经成了残阵。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同时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那位战友获救的机会等于零。

    他们不得不开始调整,剩余的七个人被分成了两组,超子、卓雄和老刀还有剩余的那个兵走在前面,四个人互相揽着对方的肩膀,腰间用绳子连接。后面站着剩余的四人,紧紧和前面的那个人保持距离,每个人负责盯前面那个人的后脑勺。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底,谁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就在那么一瞬间一条人命就这样没有了。用如履薄冰来形容他们现在的状态是最为恰当的了。

    云层和低温让所有人的眉毛和眼睑上都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困难。老王被迫期间吸了几次氧。横肉脸大山几乎是揽着他的腰把这个胖乎乎的身躯用手臂的力量往上拉。若没有他,恐怕老王已经死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了。

    查文斌曾经说过,道法的一切来自自然,和天斗,人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不用出现什么难缠的鬼怪精魂。单就这样的山,就能埋葬一拨又一拨妄图寻宝的人。如今走在这艰难的路上,他才明白要想窥得天道,单凭一本《如意册》哪里够用,如果世人都能靠一本书籍成道,那么留在道教丹青上的名字恐怕也就不会只有那寥寥几人了。

    坚持!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小女的亡魂还在受苦,甚至这一年来都无法感觉到那个梦了,但这并不说明是好现象,他得罪的东西太多了,整不了他查文斌,整他的亲人总是行的。这些年来,和他有过来往的人,有几个最后是落得好处的?单就这一次,已经失去了三条人命,如果没有他这一次的行动,也不至于让人丢了性命。不管怎么说,这跟他都脱不了关系。

    天煞孤星!查文斌也不想拥有这样的命理,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样的命,要么顺着它去死,要么挺着胸膛去逆!他不想再出事了,因为老天对他的折磨实在太多了。他没有负世人,但天却负了他!他的脑海里甚至开始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若成不了道,那做个鬼也要搅个天翻地覆,欠他的,他都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腿已经麻木了,嘴唇也已经冻裂,每个人的身体都到了几乎要崩溃的极限。除了查文斌之外,其他人就真的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因为他胸口的那块小小的青铜轮始终在迸发着一股暖流,而且是越来越暖和。

    当有人发现头顶开始出现了明亮的星空之时,他们终于穿透了云层,低温和疲劳是现在要面对的最大的敌人。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不能放松,这些久经沙场的老手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身体已经不能和思想进行统一了,所有人都倒在了雪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稀薄的高原空气本来含氧量就低,但是这会儿却像是进入了清早的森林一般,说不出的甘甜。

    有的人想睡觉了,比如哲罗,他实在受不了了。查文斌虽然有温度,但体力也几乎消耗殆尽,但是看起来,他还是目前状况最乐观的,挣扎着从大家的包里翻出无烟煤来点燃。虽然火力比在山下要小得多,但总算有了一丝火光。

    他把雪放在锅里融开,煮了姜茶,这里的水永远都达不到一百摄氏度。挨个喂了一点之后,体质好点的人才逐渐缓过神来。含高热量的食物机械地在嘴里嚼着,没有人能嚼出味道来,但是都知道不得不吃下去,因为只要不吃,就保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在这里不要过多地寄希望于战友,能靠的只能是自己。

    恢复了好一阵子,卓雄和超子还有老刀拖着麻木的身体硬是在雪地里挖了几个睡坑,这种有点类似于陕西窑洞的简易住所是目前最好的御寒之所,他们把帐篷设立在里面,这一晚没有人站岗,因为谁都没有力气了,裹着睡袋呼呼大睡。

    除了老王的情况比较糟糕外,其他人只是身体虚弱。给老王服了药,又打了针,查文斌又特地把老王安排睡在人群中间,这样可以暖和一点点。他也忘记了那两个呼噜王的鼾声,或许人在极度累的时候,连地震来了都会不想去管。

    夜里,老刀在梦中听到了一种“嘶嘶”的声音,极像是塑料袋被剪刀划开的声音。可能是他太累了,一向警觉的他听到了这种声音,身体居然没有条件反射般地站立,只有脑子里那句:别管了,睡吧。

    片刻之后,“啊”的一声惨叫响遍了整个山谷。

    这一叫,所有人都醒了。叫声是从老刀那个帐篷里发出的,查文斌和超子匆匆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查文斌问道。

    “死了。”老刀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看着这个唯一还活着的兄弟也离开了自己,心头已经开始失去那些锋芒。他可以允许自己的战友被炸成碎片,但是接受不了这种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死亡方式。

    查文斌低下身子,想去查看一番,却被刚进门的卓雄喝道:“别碰那玩意儿,是尸蚕!”说着,人们发现他握着的匕首上正挑着一只火腿肠大小的尸蚕,虽然被刀尖扎着,可是还没完全死去,身体依旧在微微地扭动。

    “刚在门口发现的,这东西正打算往你们帐篷里钻,这东西的原产地就是人迹罕至的雪域高原,可能我们的味道吸引了它们,成了猎物。”

    除了哲罗和老刀,其他人可是领教过这东西的厉害。当初在蕲封山,要不是三足蟾以克星的姿态横空出世,他们或许早已经成了这东西的点心了。如今到了真正的原产地,见到这玩意儿,说心里不怵,那是假的。

    查文斌说道:“老刀,你走开点。这种虫子奇毒无比,一口就能让人毙命,看来我们已经进了它们的老窝,得想点措施才能睡了。超子,这尸蚕可能还在人身上,你跟卓雄处理的时候小心一点。”

    “放心吧。”超子蹲下来查看了一番之后,果然在睡袋靠脚的那一面发现了一个被咬破的小洞,“是从这里进去的,对不住了兄弟,可能要动动你了。”说完,他示意老刀和查文斌出去之后,和卓雄拉着睡袋靠脚的那一头,猛地往上一抬,再向后一扯,整个睡袋就从那具已经发黑的尸体上扯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只白乎乎、软绵绵的虫子掉到了地上,正弓着身子再次往自己的猎物身上爬去。

    “嗖!”超子手中的匕首被他奋力掷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只尸蚕的七寸。它被牢牢地钉在地上,挣扎了一小会儿便停止了。

    超子对卓雄说道:“瞎子,再去找找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虫子,别给漏了。”

    很快,尸体上厚厚的御寒服被匕首轻轻划开,虽然他们也不想这位战友死后还得不到体面,但这纯属无奈之举,一条尸蚕的毒性足可以毁掉整个队伍。

    好在他们没有发现新的尸蚕,被咬的伤口在小腿上,已经掉了指甲盖那么大一块肉了。他们给尸体穿好衣服,重新装进睡袋,拉上拉链抬到了门口。

    外面的查文斌正在用硫黄把整个营区外面细细地围成了一个圈。他解释道:“这个能遮住气味,还能防虫,以后晚上睡觉还是要人轮着看守,放松不得,这尸体……”查文斌又看着老刀问道:“怎么处理,还是你来决定吧。”

    “烧了吧,总不能留在这儿给鹰或者狼吃了,更加不能喂了虫子。”

    查文斌说道:“那也好,我给做个法事送送,就在这儿烧吧,昆仑处处是龙脉,连穴都不用挑,直接撒在这儿就行。”

    简单地搭了一个灵台,用随身带的干粮做了些供品,尸体就那样静静地放在营地前面,老刀跪在自己部下的尸体前有点唏嘘地说道:“兄弟们啊,我对不住你们啊,把你们带进来,却没办法把你们带出去。你们放心,要不了多久,哥哥也会下来陪你们的。别怪我平时对你们严,多严一点儿,就多了一分安全,只是没想到走得还这么快。”

    查文斌这边给他烧了点纸钱,又点了香和烛,诵了往生咒,期望这位小哥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这火我看还是你自己来点吧。”说着,查文斌把手中的火折子递给了老刀,老刀沉默了一会儿后接了过来喊道:“跟几个兄弟们打个招呼,等我出去,你们的爹妈就是我老刀的爹妈,我会帮你们看着的,走好!”

    这睡袋上已经撒过了压缩燃料,火折子一碰即燃。“轰”的一声,一团大火伴随着浓浓的黑烟开始升起。查文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往生咒,希望能给这位死去的人多带去一些阴德。

    这一晚,没有几人能够安心睡眠。当然除了横肉脸大山这样的呼噜王,即使是外面下金元宝了,也多半跟他没关系,这家伙睡得那叫一个香。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查文斌便起床了,却见老刀坐在外面抽着闷烟。

    “起来这么早?”

    见是查文斌,老刀也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没吭声。

    从这半山腰往下看,的确是壮观,早上的雾气格外浓,也就离着他们不到十米深的地方,云海四下翻腾,真有置身于天宫之上般的感觉。太阳尚未升起,查文斌决定来看看这儿山的走势。

    从这儿望去,他们似乎走了有接近一半的路了。再向上没有浓雾,估摸着也得大半天时间赶,因为越高的地方空气也就越稀薄,温度也会更加低。

    这昆仑真可谓是中华第一神山。巍巍昆仑三千丈,皑皑的白雪赋予了它神秘而庄重的面纱。查文斌只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蚂蚁,他能看见远处的云海之上有道道金光闪过,那是太阳的光芒被云层反射,也就是说太阳是从身后这座大山的背面升起的。他们现在位于西边,也就是背阳面,要想一窥昆仑真身,恐怕还得先过了这山顶。

    老王的情况比起昨天已经大有改善,经过一夜的休息起码气色已经好多了。收拾了行囊,剩下的几人又开始了新的征程。

    这一路走得可不轻松,哪样都得提防。如今看来。人并不是这里唯一的生物,起码那些神出鬼没的尸蚕是随时都可能会出现的。

    越往上,就越开始出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他们看见了一些被垒起来的大石头,有点像藏区的那种玛尼堆,大部分都已经被积雪所覆盖,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大。如果这里的积雪被融化,或许暴露出来的东西足可以改变整个远古时代的历史,因为他们居然在这里发现了青铜柱!

    一根直径有二十厘米的青铜柱裸露在地面上,留出来的部分不过十来厘米长,还是哲罗不小心用脚踢到的。他们往下挖了好久,也没见到底,横肉脸和超子两人合力试着把它拔起来,但是纹丝不动。

    柱子上刻画着一些古老的字符,查文斌认得,但是他却忘记请教云大祭司这些字的含义,因为这东西的字迹曾经出现在一件不是那么能见得了光的东西上:灭魂钉!

    古老的灭魂咒被互相交替地刻画在这根柱子上面,带来的那种震撼不亚于扶桑神树展现在他的面前,如此巨大的灭魂钉到底是起什么用的?

    查文斌心里头是这样想的:难道这下面还埋葬着什么远古的凶魔,需要动用如此之大的灭魂钉?

    在尝试了好久之后,他们放弃了把这根东西弄上来瞧瞧的想法,此时距离山顶不过只有半小时的路程,再努力一把,便能在太阳下山之前完成任务。

    查文斌说道:“先上去看看再说,有这东西在,起码说明这里曾经有人活动过。”

    还未走到山顶,却见上面有白色的雾气呼呼地往上翻涌。这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不知不觉中竟然发现了一个更加奇怪的现象,周围的雪开始慢慢地不见了,温度也竟然比之前高了好多!

    第一个登顶的是超子,他几乎是用不可思议的声音喊道:“天哪!”

    等到查文斌也登顶之时,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一座怎样雄伟的神山,难怪世人不能见其真面目,那是因为不登顶者永远不会想到山的另外一面居然别有洞天!

    如果说查文斌现在站的位置是一朵莲花最外围的花瓣,那么他的眼前就是真正的花蕊。

    一座比这山还要微微高出一截的山峰置身于他们的对面,四周环绕着连绵起伏的群山,把它紧紧地包裹在中间,群山呈莲花的花瓣一般向四周延展开来,半山腰都飘浮着那层翻腾的云海和皑皑的白雪,而中间那座主峰则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不仅山林密布,甚至能看见一簇簇开放的花朵,朵朵白云轻轻飘荡在它的四周,山顶之上不时有雁鹤之类的鸟儿盘旋。

    如果用更加立体点的词汇来形容的话,从天空往下航拍,这就是一朵飘浮在空中的盛开的天山雪莲!

    查文斌一时找不到能说的话了,半晌才道:“人间仙境,莫过于此,不愧是神话的起源!”

    “你们快过来看啊,这里有一口井,里面还有热水呢!”超子已经在那边大呼小叫了,只见一口八字井出现在地面上,旁边还拴着一根大链子,井里的热水正在呼呼地往外涌。那白色的热气就是从这里蒸腾出来的。

    “温泉,真没想到这山顶居然有温泉。”老王激动地都想脱掉衣服跳进井里洗个澡了,可看样子这水的温度可不低,跳下去绝对是跟煺毛猪一个下场。

    井水还算清澈,只是那根大链子被拴在旁边一根短短的石柱子上着实有些奇怪,粗细得有人的手腕那般。

    “要不拉出来看看?”超子看着这链子,心里头就有股拖出来看看的冲动。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有这个想法,只是被他说了出来而已。

    说干就干。那链子分量可真不轻,得几个人合力,下面浸泡在水里的部分还烫得厉害,所以拉出来一点还得等它冷了再继续。

    哲罗和老王两人负责安营扎寨,他们打算今晚在山顶过夜,其他几人就在那儿干拉链子的体力活儿。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链子被扯上来的部分得有七八十米了,都在地上堆得好高一层,但几乎还远远没有看到尽头,并且还沉得很,得他们五人合力。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井水的颜色开始逐渐变得有些浑浊,不像一开始那般清澈。

    链子大概被拉扯了有一百米的时候,几个人的手上几乎都磨出了水疱,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有多长,那边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准备吃完饭再拉拉看。

    这口井就像是一个充满了魔力的地方,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链子的那头究竟是什么,吃饭的时候讨论的也都是这个问题。

    老王说链子的那头说不定是个箱子之类的东西,里面可能装着祖先们的宝贝,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超子则觉得,放在这么深的温泉里,宝贝也得给泡坏了,必须得是以前用来拴着什么神兽一类的东西。

    查文斌觉得这东西既然是他们到这里发现的第一个重要线索,不管怎样都得拉起来看看,不过他认为现在他们站的脚下其实是一座火山,只有火山才会有温泉。这朵莲花状的群山,有点像古老的火锅,中间那朵花蕊因为火山提供的热量所以能够四季常青,造就了一个人间仙境,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吃罢晚饭,继续开工,除了负责照明的哲罗,其他人都是抡开了膀子继续拉。这越拉他们心里就越没底,链子被源源不断地拉扯出来,周边都已经要堆不下了。

    超子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不是耍人玩吗?你是有多重要的宝贝得这么放在下面,我们起码也拉了有两百米出来,怎么一点到底的迹象都没有。”

    还有一点,查文斌注意到的是,井里的水此刻已经开始泛黄汤了,翻腾得也远比之前厉害,都开始往四周蔓延了。

    “加把劲儿,链子不可能没有尽头,要真是那样无尽的长,加起来的重量我们几个也不可能拉得动,现在分量也开始变轻了,我估计八成快要到底了。”查文斌说道。

    “轰”的一声,里面的井水不知为何,突然猛地往外喷射出来,涌出的水花得有三四米高,就跟喷泉那般,洒在身上裸露的肌肤处,瞬间就能让人烫伤,一时间“哟、哟、哟”的被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又传来“哐”的一声巨响,他们发现手中的链子再也拉不动了。

    “被卡住了?”超子问道。

    老刀因为站在最前面,明显感觉手中一麻,说道:“好像是,估计是这链子下面吊着什么东西,这井的直径太小了,卡住了,听声音还有点像是金属的。”

    超子问道:“那要不再放点下去,咱们再扯一次,看看能不能冲出来?”

    主要是大家太想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了,于是老刀几乎是马上同意了:“行,再试一次,等下大家喊一二三,一起用力。”

    查文斌负责发号施令,所有人都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往后倾斜,以获得最大的抓地力,连哲罗都参加到了队伍里,链子又被慢慢地放回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一、二、三,拉!”查文斌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往回拉扯。

    他们只觉得自己手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碰撞,然后“轰”的一声,一波比刚才要大上几倍的水花瞬间就冲向了天空,带着滚烫的井水如天女散花一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查文斌喊道:“快跑!”说完,大家一股脑地丢掉了手中的链子纷纷向后撤,免得被井水烫伤,然后更加剧烈的碰撞声甚至让大地都有一丝颤抖。与此同时,突然从井下传来一阵“吼”的巨响,让他们忘记去拉住不断往下滑落的链子。

    那吼声可谓是惊天动地,井水开始不断向上喷涌,连大地都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他们能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动摇。

    老王紧张地问道:“地震了?”

    查文斌的脸色无比凝重,好久才说道:“不,是龙吟!这个叫声,是龙,龙脉之祖昆仑山下真的有龙!”

    那吼声随着链子不断地往回落,也随之开始慢慢变小,等到链子差不多都落入井里时,现场除了一片被水冲刷留下的狼藉之外,就是几个木呆呆的人了,因为不仅仅是查文斌说了一句是龙吟,而且天空中真的出现了“龙”。

    就在刚才,不知何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在这种地方看月亮格外清楚,但是谁都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奇景,一条黑色龙形云朵在不停地绕着月亮转圈,首尾相接,有四肢,还在不停地变换着脚步,龙头上的胡须都清晰可见,嘴巴还在时不时地张合着,一直守着那月亮的四周不停地转着。更为重要的是这条龙有一对非常明显的翅膀,还在不停地上下扇动着,像是在推动这庞大的身体进行圆周运动。

    随着这链子完全落回井中,那条带着翅膀的龙也终于消失不见了。

    “应龙!”查文斌说道,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云状的应龙,如果说云图案的组合存在各种不确定性,那么这条龙就是一条实实在在的应龙,硬要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没有人会相信云朵能组合出一条这么接近真实的龙。

    据说当年就是西王母派了应龙去帮助皇帝战蚩尤,如今看来这链子他们是不敢再继续拉了,回到井口的老刀发现井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又是那般清澈了。

    超子这小子的好奇心,那是比天还大的:“要不我们继续拉?”

    查文斌马上否决了:“不能再动了,龙脉之祖的任何东西都不是我们能动得起的,普通的风水关乎个人,这里的风水关乎整个天下,但愿今晚我们的莽撞不会带来什么后果。”

    “那你们不想知道这下面究竟是什么?”超子最纠结的就是这个,他若是知道有一个秘密的存在,不想办法去弄个水落石出夜里都会睡得不踏实。

    查文斌说道:“想,但是不允许,老祖宗们留下的东西有的只属于历史,我们不能越了界限硬去闯,该留在井里的就让它继续留着吧。”

    “哎,奇了怪了。”一向很少说话的老刀突然冷不丁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查文斌侧过身子一看,他正蹲在那井边朝井里看着。

    “怎么了?”老王问道。

    “你们说,这井水里为什么倒映出来的不是我的脸?”老刀说这话的语气听上去跟他平时很不一样。他一向说话都是比较机械的,给人冷冰冰的感觉,现在却充满了一丝让人耐人寻味的感觉。

    不知怎的,查文斌听了他这话,心里就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他马上说道:“老刀,你过来,跟我说说看,你看到了什么?”说着他开始往老刀的身边走去。

    “我要下去看看!”说完,老刀突然把脸转过来,带着一丝微笑,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见老刀的笑容。

    “你说什么?快点过来!”查文斌这时已经改用跑了,就在他马上要到老刀身边的时候,老刀突然把头朝下,一个猛子扎进了井里,查文斌的手离他的肩膀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这口井开始不断地翻腾着水花,“咕噜噜……”水泡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上翻腾。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老刀就这样跳进了井里。“老刀!”查文斌觉得自己的嗓子几乎都要被这一声大喊给撕破了,但是留给他的是一圈圈水晕散去后恢复平静的水面,他只看见了井中自己那张几乎要崩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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