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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陪”历险

    李思江耶,看喽,住宿,十块钱一夜。钱小红像鸭子拉长脖子,眼睛东啄西啄,总算发现一个便宜的地方。哪里喽哪里喽?李思江眼睛小,看的范围不广,瞎子摸象一样直嚷嚷。哩!春来旅馆!钱小红指着一块很不起眼的招牌。两人在招牌下晃荡着,前面有几个分岔小道,不知道哪条通向春来旅馆。招牌上的右拐箭头浓墨重彩,红色的导向线很粗,箭头尖端带点弧度,显得很圆润,看起来栩栩如生。

    哈哈哈,李思江耶,你看像么子家伙?钱小红爆发大笑。李思江纳闷地看着箭头,手伸到怀里挠了几下痒,琢磨半晌,说,还是像箭头。被你笑死哒!钱小红戳李思江的鼻子,怕坏李思江心情,就没把“像不像村长的家伙”说出来。

    两位小姐住宿吧?来呀来呀跟我来。女人笑容灿烂,看上去年轻漂亮,再看又觉得残花败柳,年龄就显得模糊了。嘴唇描得很红,眼睛像画了两个细线黑圈,钱小红后来明白那是纹了眼线。

    是十块钱一夜吗?

    是啊是啊,不多收一分钱。

    我们去看看。钱小红牵着李思江的手,跟着女人的大屁股绕了几个弯,到了很僻静的街背,穿过狭窄黑暗的过道,踩着木板楼梯咚咚咚到了二楼。

    噫?跟我们原来的宿舍一样哩,上下铺。几个人一间啊老板?

    五个人。两个人一间每晚三十块,你们住哪种?

    五个人的吧。李思江把行李袋一放,好像怕有人与她争床位。

    老板娘收了钱,大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唔,有点香味!李思江耸动鼻子。房间凌乱,光线太暗,看不出脏。

    噫?还挂着蚊帐哩,真稀奇。

    冬天的蚊子更厉害,住下来就会晓得的。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还是钱小红的家乡话。

    钱小红瞪着李思江,你说的?

    不是。你说的吧?

    我没讲。两人便傻愣了。

    是我说的哩!上铺蚊帐里探出一个蓬头女人,漂亮的脸蛋睡眼惺忪。

    哇!这么乖的妹子?这么乖的妹子何解大白天躲在床上睡觉?钱小红既惊叹又狐疑。李思江更是看痴了。

    是我说的哩,你们两个,何解到哒这个地方,劝你们还是回家算哒。漂亮女子懒洋洋地说完,缩回脑袋,关了蚊帐。把钱小红和李思江搞得云里雾里。

    困觉哩,莫吵莫吵!另一个女人说话,口音迷迷糊糊。

    李思江肚子咕噜咕噜地响。钱小红调动圆溜溜的上半身,夸张地耸耸肩,小声说,李思江耶,反正不贵,先住下再讲,周围转转,碰下运气,过几天到幸福鸭手袋厂揭榜,走,搞点家伙填肚子去。

    两人在外吃了一碗炒粉回来,女人们睡得比屁还香。钱小红与李思江受感染,也倒床上做起了白日梦,一觉睡到晚饭时分。

    女人们起床了,端盆子拿杯子,叮叮当当,拖鞋叭哒叭哒,进进出出,香水香粉的味道便扬起来。李思江是狗鼻子,对香味敏感,打了一连串的喷嚏。那三个女孩子都很漂亮,睡衣质地很好,睡衣里慵懒的肉体扭动,只觉得柔韧馨香。洗漱完毕,送盒饭的提着几个塑料袋进来了。

    你两个吃饭冇?最早说话的漂亮女孩——暂且称她为A——对钱小红说。

    不饿不饿,中饭吃得迟。钱小红摆摆手,李思江盯着A身上的衣服和漂亮的脸蛋眼都不眨。她们吃饭很快,吃饭的时候没有表情,像例行公事。女孩B收拾残局,把饭盒扔到垃圾桶,女孩C已经打开小手袋,瓶瓶罐罐铺了一桌,三张凳子移到了桌子前面,三个屁股沾在凳子上,钱小红和李思江就看到三个婀娜的背影。墙上镜子照得到整个房间。李思江双脚吊在床沿,蚊帐遮了半边身子,钱小红靠在床头,正好看到镜子里三个女孩的正面。她们手里握着小镜子,在大镜子前,侧左脸侧右脸,小镜子放大镜一样对着局部,仔细地摸,小心地掐,往脸上涂抹什么,再轻轻地拍打,发出清脆柔和的响声。

    我操,昨晚那个老鳖嘴真TMD臭,老子要呕得厉害。A用钳子在眉毛附近扯,一点一点,像鸡啄大米。老鳖的港币不臭吧,搞到一张老牛么喽?女孩B呲龀牙咧嘴,用手指甲在牙缝里剔了一下。老牛?不摸xx巴不上床干,老鳖舍得掏牛就奇哒怪!C说。C长得健壮些,把短头发一会中分一会三七分,摆弄来摆弄去,弄得自己有点烦躁。

    哎,两个小妹子,你们这么小出来做么子,搞这行一进来哒就脱不得身,我劝你们回去算哒。A说,用指头在小瓶盖里挑了点东西往眼圈抹,半睁着眼,扫过镜子里的钱小红和李思江。

    老牛?这行是哪一行?钱小红纳闷,说你们讲么子喽?

    唉!那你两个洗把脸化点妆,晚上一起到“海上明珠”大酒店唱歌。

    冇得化妆品哩!李思江看着她们的脸焕然一新,早想修饰修饰。

    你坐过来,我搞完工哒,我换衣服。短发C站起来,剥掉睡衣,就赤身裸体了。她自豪地挺着胸,一会找纹胸,一会找内裤,在房间里晃来晃去,一对大xx子也悠悠地闲荡。李思江哪里见过别的女人身体,直看得目瞪口呆!发现那长法跟自己的一模一样,但又不完全一样,看着就觉得羞涩脸热,再看身材那么诱人,又觉得自惭形秽,一时间张着嘴忘了收回。钱小红推她一下,说,你去呀!李思江合了嘴,嗓子里发出咕噜声响,走到桌子边,对着满桌子瓶罐发懵。

    先把这个擦上,有别的衣服吗?A问,递给李思江皮肤收缩水。

    带了,在包里哩!啊,你的眼睛好黑,睫毛好长,皮肤好白啊!李思江啧啧地艳羡。

    喏,涂上润肤霜,然后打粉。A似乎听惯了赞美,把粉盒推过来,接着说,夜里灯光暗,妆化浓点,要不看起来惨白,像死人一样。李思江点点头,往脸上扑了一层粉,对镜子看了看,又补了一层。

    李思江耶,你少抹点喽!钱小红一边站着,吃吃发笑,忽然看见A白净的手臂上烟头大的圆点,明显是烟蒂烫伤的痕迹,惊讶地看A,A淡然一笑,往左耳垂别上一颗白珍珠,说干我们这行,是不能动真感情的,动真感情就算完蛋。A重新提到了她们这行,她们这行究竟是哪行?钱小红问到嘴边又吞回去。B在涂指甲,矫情地翘着小拇指,刷子像猫舌头,虔诚细致地把十个手指头舔得五颜六色,那些尖厉的指甲,完全可以充当防身反抗的武器。

    C对着镜子穿纹胸,反手从背后扣上,再托了托Rx房,侧身照了照,对钱小红说,你何解还冇化妆?C背后长一大块黑斑,像只花蝴蝶停在那里。我化妆十分钟就行。钱小红看C那对xx子刚才还拖着的,套上纹胸就整得坚挺了,纹胸绣了花边,估计也不是便宜货。

    胸罩好看哩!贵不?

    安莉芳的,一百多块钱。

    啊!好贵哩!李思江吓了一跳。

    看三角裤,五十八哩!好在屋子里不算冷,C摆弄臀部,两瓣屁股全露在外面,一小条布料穿过屁股中心线,衔接到腰部。

    哈哈,一条红领巾能做两条哩!笑死人哒!跟冇穿一样嘛!钱小红也不管熟不熟,实话实说。

    性感啊懂不懂?老鳖少鳖都爱性感的。C自恋地再瞄了一眼镜中的屁股,转身去穿外衣。李思江妆化完了,基本是A操作的,小眼睛看起来大了些,皮肤粉白了,脸蛋搞了点红晕,头发松开,梳了好几遍。李思江看了看镜中的苹果脸,小眼抑制不住兴奋的光点。

    对了,还冇问你们哩,你两个是处女啵?A神态认真。

    曾经是的!呵呵呵。钱小红傻笑。

    那就好办哒,快点换衣服呐!李思江抱出件皱巴巴的红外套,A瞟了一眼,说,莫穿那件,我找件给你。A转身又问钱小红,你呢?钱小红耸耸肩,我?我就身上这套喽。

    “海上明珠夜总会”几个大字忽红忽绿,明明灭灭,动感撩人,远远看就像行走乡间小道的华贵的女人,近看时面容还富丽逼人。只是周围有点荒凉,四通八达的路面正在修建,也不知哪个有眼光的老板相中这个地段。钱小红也去过一些酒店,哪有这般气派,一边觉得自己寒酸得要命,一边后悔没搞套漂亮的衣服出来。看李思江穿那乳白色的中长风衣,束腰宽摆,霓虹灯下像个纯情玉女,就啧啧称赞,李思江耶,你收拾下蛮好看哩,真的!又顺手摸了摸她的衣服,料子蛮好。李思江知道钱小红讲的真话,噘着嘴说,赚了钱,要买好多好看的衣服。李思江这个愿望是离开老家后产生的,她不断地提起,生怕自己忘记。你俩个快点,有人问就讲新来的,不得收你们的门票!A回首招呼。

    服务小姐推开厚重的木门,音乐鼓点哗地蜂涌过来,李思江吓了一跳,不由扯住了钱小红的手。人影一晃一晃,灯光像嬉戏的孩子到处奔跑,光线好暗,衣服上好像沾了白棉絮。啊,真恐怖,像鬼一样!李思江惊讶地掩嘴,看不清人的面容,只见牙齿惨白,眼里白色一翻一翻,也辨不清谁是谁。莫乱喊,等下会有人来喊唱歌,陪得客人高兴哒,钱就越多。A说。唱歌要钱啵?钱小红问。要屁钱啊?客人还要找钱给你!A说客人,钱小红又愣了,从见到A开始,钱小红就犯迷糊,什么“老牛”、“干这一行”,现在又多个“客人”,满嘴黑话。唱歌不要钱,还有钱收?有耍的,还有拿的?冇么子可能!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清楚的。钱小红的眼睛扫描全场,人越来越多,慢慢地填满了所有的空座。女的一桌一桌,被邀请坐到男人堆里,男人的手臂蛇一样缠上去,立即像混得很熟的狐朋狗友。有几对下了舞池,嫌桌边上抱得不过瘾,站起来贴得很紧,按自己的节奏摇来摇去。李思江手心出汗,也搞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她甚至有点发抖。你冷不?钱小红问。不冷哩,我怕男的找我跳舞,我不会跳。那叫跳舞啊?我看是抱哒过干瘾。一个男的过来把A与B要走了,A走的时候对钱小红说,唱完歌记得找客人拿小费。钱小红就明白了什么是客人。没多久C又被叫走了,李思江就紧紧地靠着钱小红,说,要唱咱们一起唱,不要分开。晓得哒,李思江耶。

    小姐,不是等人吧?高个男人很客气。钱小红摇头,李思江也摇头,然后跟着高个男人进了包间。沙发上有男人叉开短腿,一条搭在沙发沿上晃荡,叽哩呱啦地吼唱。高个把李思江分给短腿。短腿说,哇,大佬,你有眼光啊,自己享受大波妹!我先玩,一阵再换哒唔哒?讲的广东话,钱小红李思江听不懂。

    靓女,听得懂广东话吗?高个男人调小音量,下巴一颗黑痣上长着一撮长毛。

    听不懂。钱小红看着那撮一抖一抖的黑毛回答。

    头一次到这里来吧?

    你怎么知道?

    以前没见过你们啦!到S城多久啦?

    才几天哩。钱小红没来得及回答,李思江的话就蹦出来了。

    来来来,点首歌唱唱。高个把歌本递给钱小红,点燃一支烟,与短腿聊了几句。李思江唱《童年》,钱小红翻来翻去没找到会唱的歌。

    靓女,请你们饮茶去!高个说着揿灭了烟头。

    系呀,饮茶宵夜。短腿理了理裤腰,浑身皱巴巴的。

    饮茶?这不是有茶么?

    不是这个意思啦,饮夜茶,有点心吃的啦!

    在哪里饮?

    不太远,走啦!

    钱小红李思江上了一台人货车,短腿一边开车一边张望,大约走了十分钟,车才停下来,哪有酒店,却是迷蒙荒野。

    这是哪里?你们要干什么?突然意识到受骗了,钱小红的声音凶狠中夹着恐惧。

    干什么?明摆着啦!把去酒店开房的钱给你们,更着数啦!高个笑得很邪恶,嗓子里颤动着淫糜的声音。他等不及了,把钱小红连拖带押拉下车,嘭地一声关了车门,李思江被短腿紧紧地拽住,动弹不得。

    丢你老母,配不配合?高个把钱小红抵在车尾厢。不!我喊啦!钱小红挣扎着。你喊你喊,喊破嗓子都没用!钱小红本能地环顾,果然看不到一点灯火。求你放开我们,我们不要小费了!钱小红急了,强烈的反抗遭到高个更粗暴的压制。臭鸡婆啊,不信你不卖淫!高个用膝盖把钱小红死死顶住,指头狠力掐进她的两个腋窝,钱小红手臂就无力地耷拉下来。高个腾出一只手扯钱小红的裤子,钱小红立即恢复力量,重新反抗。再反抗我捅了你!钱小红的抗拒形成另类刺激,高个有点失去理智,他凶神恶煞地吼。钱小红与高个僵持着,车子胡乱震荡,不一会就变得有节奏地摇动,忽上忽下地抖震。这种摇晃又给高个注入兴奋剂,高个使出男人最大的力量,掐进钱小红的腋窝,钱小红失去反抗能力,只觉一阵晕眩,浑身瘫软。高个松手,以为可以干了,钱小红却在瞬间清醒并恢复力量,先xx后xx,先杀后奸,她脑海里晃动可怕的场景,只要高个还有一点人性,她就能逃过这一难。于是钱小红浑身颤抖,哭喊着哀求,大哥,放了我吧,我给你下跪了!扑通一声,钱小红跪在高个面前。

    放了她,我跟你搞!车门打开,白影子飘过来,李思江喉咙里发出异常的声音。

    人货车歪歪撞撞地开走了,两盏尾灯,暗夜里血一样红。面对跪着的钱小红,高个终于放弃了暴力强迫,螃蟹一样摆动着两条腿,上了人货车,把钱小红和李思江扔在旷野的黑暗中。钱小红瘫软在地,腋下被掐得开了刀一样疼痛。李思江沉默地站立着,忽然蹲下趴在钱小红身上嘤嘤啜泣。

    李思江……你冇事啵?

    我……我不想搞,他就拿把雪白的刀逼我脱衣服,拿着刀搞,搞完还拿着刀。原来车子从不规则震荡到有节奏地摆动,是李思江由反抗到妥协,最终短腿顺利地干了李思江。

    李思江耶,搭帮你来哒,我冇得一点劲,脚发软,我好怕他真的杀人啊!

    小红,我们回去吧。你看,灯光,像是那个酒店。李思江抹把眼泪。

    嗯,走。钱小红站起来,甩了甩两条手臂,真的好近啊,刚才何解看不到喽?我肯定是吓的,吓得不敢喊!啊哟,这猪日的掐得好痛!我操他祖宗十八代!李思江耶,胳肢窝里有穴位吗?何解一掐我就发晕?

    我也不晓得。

    思江,他搞完把钱冇?

    把哒,一张票子,不晓得好多。

    拿哒就好。

    啊——小红,你看,那边一个黑坨坨,么子鬼?

    哪里喽?莫乱看,好点走路,就到大路上哒,看喽,有车跑哩!

    嗯,下回再不相信别个,半条命冇哒!俩人紧紧地挽着手,声音有点颤抖。

    唉呀!你俩个开房去哒?这么夜回来,三点钟哒哩!A穿着睡衣,卸了妆,眉眼有点浅淡,对着镜子咝咝地抽烟。

    她俩呢?钱小红发现只有A在。

    冇回来,跟客人过夜去哒。你们出哒么子事?

    猪日的,强xx未遂,命都差点丢这哒。钱小红往床边坐,突然发现阴部也疼,高个的膝盖骼髅头死顶的。

    那你两个算命大,前几天树林里还有被奸杀的女尸体。A表情平淡,食指轻轻弹下烟灰,透明烟灰缸里一堆烟蒂。我忘记跟你们讲,要开房就在海上明珠楼上,我没想到你们第一天就跟客人开房,在哪里开的?两个陪一个?搞哒老牛?

    哪里喽!他妈的,喊吃宵夜,车把我们带到郊区,讲我们是卖淫的,我讲我们不卖淫,唱歌的小费也不要哒,那猪日的,硬要搞,膝头盖差点把老子顶穿哒。钱小红激动起来,胸脯一抖一抖。

    你们不搞这一行?那住这里做么子?A奇怪了,一把掐了烟头,我劝哒你们早点回去,走上这条路很难回头。

    我不晓得,有个女的拉客,看也便宜,就住进来哒。

    那个大屁股?她是鸡头,等你正式入这一行,搞的钱她都要抽水的。

    不住这里,自己找地方不行?李思江从蚊帐里伸出脑袋,瞪着充满求知欲的小眼。

    不跟她,自己搞根本没办法混,这个酒店的客人出手算大方的。陪哒唱个歌,让他随便摸几把,就拿得一百多,过次夜有时可以搞张老牛。

    老牛是么子?这问题钱小红憋了很久。

    一张一千块的港币,不过那得客人有钱,大方,还得很喜欢你。

    一千块啊?李思江掏出短腿给的票子,一看,红的,没见过,她手朝A一伸,你看,这是么子钱?

    港币,一百块的。A远远地看一眼说。

    港币有么子用?李思江翻来覆去地琢磨。

    港币是香港的币,一百块港币换得一百一十块人民币,碰哒香港佬是运气。

    那一个月赚得好几千?

    差不多。

    哦!李思江像学生恍然大悟。

    总这样干,下边不会搞烂?钱小红直截了当。

    天天搞当然不行,一个星期搞三四次,戴帽子搞。原来有个女的要赚钱给老娘治病,一夜搞二三个,只两个月,就搞垮哒,身体一垮,病也多,回去治病一直没来,不晓得么子样哒!唉!A叹口气,像四十岁的女人,忽然间好苍老。

    你这么漂亮,何解要卖……做这一行嘛?钱小红话到嘴边改口,用“这一行”代替卖淫这个词,怕犯忌。这一行,听起来,算个蛮正当的职业。

    你不会明白的。A瞟了钱小红一眼,也不打算让钱小红明白。

    叩叩叩叩,高跟鞋奔跑的声音,B冲了进来,外衣敞开,内衣扣得七上八下,头发乱七八糟,呼哧呼哧直喘。我操,差佬查房,猪日的,好危险!太突然哒,酒店老板都不晓得消息。B端起一塑料杯子咕噜咕噜灌水。哈哈哈,A尖笑起来,你又让差佬损夫两千块喽!他妈的,他们脱了警服就是嫖客,夜里不陪堂客困觉,装模作样出来抓经济收入,搞得人心惶惶。我冇看见C出来,C肯定被抓起来哒。B脸上的庆幸消失,覆盖一层厚厚的沮丧。A的脸一下子凝了霜。操!这群猪日的东西!不都是为了钱吗?!抓了放,放了抓,一抓一放两千块,他妈的就像栽了摇钱树,冇看见把嫖客抓起来?不许搞这一行,就先把男人的卵子阉掉呀!A愤怒地骂着,点一支烟叼上,再打开手袋,取出黑色钱包,默数了一下,接着说,钱不够,还差六百,凑一下,明天早上C回不来,就去派出所赎她。

    小红耶,我们回去要啵?这个地方太乱哒!床吱哑吱哑一阵摇晃,李思江爬到钱小红床上寻找慰藉,声音颤颤巍巍。工厂的噪音通宵达旦,夜晚不平静也不平常。房间五个人,除A外,都发生了遭遇。B狼狈逃回,C下落不明,A在房间抽了一烟灰缸的烟。

    今夜都碰哒鬼!钱小红伸了伸两臂,再把右手放在阴部搓揉,老子这哩好疼!回去?

    嗯。回去算哒!

    算哒?算哒那你是让男人白搞了!你拿哒这三千块钱回去当得老板吗?三天搞三千块,这笔钱你敢用吗?钱小红怒其不争,尽量压低声音。B在床上翻来覆去。A睡下又起来了,黑暗中一个红火点,划上去,落下来,停一会,又划上去,落下来。A在抽烟。李思江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隔着蚊帐看那个隐约的红火点。谁的鼻腔里发出感冒鼻塞的声音,听不真实,也不知是A还是B,沙沙沙地小心翼翼地摸扯卫生纸,轻微得不想任何人知道。

    那我们搞么子事做?

    明天到附近发廊转一圈,硬冇人请,就不要钱,只要有口饭吃,保证不得饿死,我总觉得事情总会有转机。钱小红咬牙切齿地说。李思江幽幽叹息,手摸着肚子,小红耶,要是有崽何解搞?你想生下来啊?

    生下肯定是猪!怪胎。钱小红又转弯抹角地骂村长。

    我不生我不生,怕死哒!那就到医院刮掉。

    何解刮?疼啵?

    疼得要命,旧年我姐夫带我刮过,疼得老子一身汗,只发晕,医生在我手臂上打了一针,我就不晓得事哒。猪日的,新来的学生拿老子实习,搞这半天,老子现在看见剪刀叉子凡是那种不锈钢的家伙就怕。

    何解搞的?把肚子剖开么?

    不是的哩,是从下面伸进去,把那块肉从子宫里一刀一刀剪下来。

    噫——李思江舌头抵着牙齿,拖了个恐惧的长音。

    所以李思江耶,要戴套子,晓得算安全期啵?枕头震动了几下,李思江在晃头。

    晓得啵?枕头又动,不晓得。钱小红教李思江一个计算公式,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李思江算不明白,钱小红往李思江身上一掐,总之你记哒,倒霉事来的前后一个星期是安全的。哦!李思江说,你何解晓得这多?想晓得就晓得哒,有点迷糊,困一觉吧。李思江就感觉钱小红胸前一堆东西挤过来,压着她的半边身体,像老家冬天用的胶制热水袋,温温的,软软的,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连桔子的影都没了,只得一张桔子皮和蒂把。李思江不知怎么就把手伸进钱小红衣服,在老家那回,是钱小红拖着她的手摸的,不过是测量钱小红Rx房的大小,这回不一样,为什么,李思江不清楚,只是想摸得很。钱小红轻微地变动了一下姿势,李思江感觉摸得更顺手,也不知钱小红是暗中配合,还是睡梦中一种随意的动作。那堆肉很光滑,懒懒地松垂,既结实又柔韧。钱小红迷迷糊糊地转个身,黑暗中另一只Rx房滚落在李思江手里,李思江摸捏着柚子的把,睡梦中钱小红的手揉动着受伤的阴部,轻轻哼哼,她痛哩,高个把她顶得太厉害了。

    这是个工业区,每天上下班,人流蚂蚁似的,也不知从哪里汇聚而来。到处是桌球摊,二毛角打一局,士多店外面摆满塑料桌椅,堆积着被遗弃的可乐或豆浆空瓶,面包屑或花生壳。发廊门前旋转的广告牌,五颜六色,无数条毛巾在太阳底下晾晒,一副生意兴隆的样子。

    哎,思江耶,看喽,詹士邦发廊招聘洗头妹。上午十点多,钱小红与李思江就开始大肆清理街边发廊,挨个挨个,一个不落,好不容易发现一张红纸广告。

    老板哩,我们来应聘。钱小红笑得像外面的太阳,直让人花眼。

    哟?细妹,从哪里来的呀?剪短发的中年女人立马就显出很满意的表情。

    李思江怕说错话,苹果脸红着不吭声,紧挽着钱小红的胳膊。

    老板娘,我们是湖南的,原来在发廊做。钱小红看老板娘蛮质朴,就实话实说。

    懂不懂洗脸?女人金耳环一晃一晃,嘴唇一会抿,一会松,总是包不住满嘴的牙,活脱脱一只大猩猩。钱小红以为又是什么暗语,窘迫地说,我们天天洗脸。女人哗地把一群牙齿释放,连牙床也裸露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说,我指的是给客人洗脸,要洗十几分钟。就是用洗面奶这样这样。女人用手在脸上比划着。

    那容易。钱小红扯了扯衣服,挺着胸说,我在她脸上洗一回,她在我脸上洗一回,我们就会了。

    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两点收档,四百块钱一个月,包吃包住。女人收回牙齿,关闭嘴唇,似乎在极力忍住不笑。钱小红与李思江迅速对视一眼,拼命吞咽快乐,直咽得双眼发愣,撑得溜圆,立马杀回春来旅馆。

    C已被赎回来了,看来进局子已是家常便饭,并未形成打击,依旧谈笑风生,只是夹杂更多的辱骂。钱小红李思江与ABC三位小姐草草道谢道别,取了灰不溜秋的行李包,直奔詹士邦发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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