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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初恋再度呼唤我……

    好像刚经过一场暴风雨。一场带着狂暴的风雨侵袭而来,又突然止息的暴风雨。

    民亨一离开位子,剩下的人表情全都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光是想像李民亨就是江俊祥,那诡异的感觉就足以让他们起鸡皮疙瘩了。而且,仔细想想,就算照民亨所说,把民亨当成是俊祥,两人似乎也真的有很多相像的小地方。

    从偶尔流露出来的冷酷表情,到那副就算用针刺他也丝毫不为所动的扑克脸表情,都完全跟江俊祥一模一样。再加上不知从哪出现逼近的感觉,只有跟江俊祥一起相处过的他们才能感受到那种感觉,的确是如此。

    民亨用一副不可能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有珍,只能以遗憾且受委屈的眼神恳切地凝望着。民亨知道一切都没改变。不过,他如果不把真相说出来的话,他会受不了。而且,看到有珍时的那一瞬间,有珍起了焦急的感觉。他想要把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心情传达给有珍知道。有珍对于那样的民亨,只是把他当作是为了自己而丧失神智,连毫不可能的事情都说出口。

    民亨很清楚对于自己都还不能轻易接受的事实,告诉有珍只不过是件毫无意义的事。这时,从酒馆跟着民亨走出来的翔赫,看到民亨跟有珍正面对面说话的情景时,立刻以僵硬的表情走过去。虽然在“民亨会不会把一切都告诉有珍?”的不安情绪驱使下,让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但他觉得无论如何他不能就此撒手不管。

    “李民亨为什么是江俊祥呢?”

    翔赫狠狠地盯着民亨问说,你现在才醒悟到有珍真正喜欢的人是江俊祥吗?民亨觉得这真是岂有此理,比谁都清楚自己为何这么说的翔赫,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而想到翔赫居然把自己的行动解释为:为了抓住有珍,故意硬说自己是江俊祥,又说自己这样做实在太可笑,像是神志不清的人做的事一样,他就涌起一股按捺不住地愤怒。

    翔赫对于在历经千辛万苦后才弄清楚自己就是江俊祥的民亨,连最基本地怜悯与同情都已经消失了。突然!民亨对翔赫挥了一拳,然后又再一次抓住往后倒的翔赫的衣襟,准备再补上一拳时,有珍却对他大吼起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

    有珍把翔赫扶起来后,用冷淡的目光看了民亨一会儿后,用冰冷无清的声音说道: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民亨看着有珍带着翔赫离去的背影,却只能一动也不动得呆呆地站着,然后就一屁股跌在地上。整个身体仿佛都虚脱了一样,丝毫无法移动。

    有珍把翔赫送回家后,回到自己家中,看到妈妈睡在自己的房里。有珍出神地望着母亲,不知不觉间,眼里已流下了如雨滴般的泪珠。

    有珍在出租车里帮翔赫擦药的时候,翔赫对有珍说道,不要再去想俊祥。他叫有珍跟他约定,就算俊祥还活在这世上,她也会回到他身边,不会离开自己。当翔赫听到有珍说她会那么做时,他立刻把有珍拥入怀里,一边调整烦乱的呼吸,一边无声地啜泣着。“为什么他会如此呢?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让翔赫在自己的面前哭出来呢?”有珍的心感到十分不解。

    另外,从真淑口里听到民亨在酒吧把大家的心情搞的乌烟瘴气后,有珍的心情就变得更加沉重。有珍听到真淑问说民亨到底是受了多深的伤,才会变成这副模样时,感觉到这句话似乎化为一根铁钉,狠狠地刺进自己的心里。因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她。

    有珍连衣服也没换,就躺进了母亲的怀抱里。有珍感受到在睡梦中也把手臂借给自己当枕头的妈妈的呼吸声后,才稳定住自己纷乱的心情,然后准备再度转身躺过去时,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有珍小姐。”

    电话那端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民亨。有珍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脚步声地走到了客厅,然后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

    “民亨?”

    有珍确认了是民亨打来的电话后,一颗心开始往下沉。民亨用略带哽咽的声音向有珍哀求着。拜托有珍现在出来,说他不会再乱来的,请有珍一定要跟他见面。

    有珍却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帮助民亨忘记自己,别再让他难过。然后,无情地告诉民亨说他跟俊祥有多么地不同,她开始告诉他,为什么他不能成为俊祥的原因。

    有珍告诉他说俊祥绝对不会叫自己有珍小姐,也不会勉强自己的感情,更不会去折磨其他的人。俊祥老是感到不安,看起来像是随时处在危险之中,摇摇欲坠的样子,他放心的时候也不太会笑。对于民亨说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好好地听,但是希望能见面再说,有珍只是打断他的话,继续地接着说。

    比起有珍所认识的俊祥,民亨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觉得民亨不可能成为和俊祥一样的人。

    有珍再度狠心地痛下决定,即使她听到民亨近乎绝望的喘气声,她也不得不那么做。因为她只有那么做,一切似乎才会结束。

    “就算现在俊祥他回到我身边,我依然不会离开翔赫的,我已经选择了翔赫。民亨先生,你自己不也让我回到翔赫身边吗?你就放过我吧!……我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有珍辛苦地压抑着随时都想冲向民亨的冲动,这时连声音都痛苦地颤抖起来。听到民亨说他会等有珍的同时,就把电话挂断了。但是有珍却无法控制她那颗跟她冷酷的言语截然相反的心,她拿起了挂在床旁边的大衣准备出去。可是却又突然停在原地不动了。是妈妈!妈妈紧紧地抓住了有珍衣角。

    妈妈知道有珍是要出去跟民亨见面,所以她无法放任有珍,让她出去。可是,有珍的心已经飞到了民亨的身边。有珍边说着她见完民亨最后一面就会回来,边把妈妈的手拿开。就在那个时候,拼命拦住有珍不让她走的母亲,突然昏倒了。有珍看着母亲昏厥过去,就一屁股地跌坐在地上,委屈又不甘心地放声大哭起来。

    当翔赫接到真淑的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替有珍的母亲做好了紧急治疗。当他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看着有珍的时候,有珍的眼泪却让翔赫毫无抵抗能力地默默地接受了有珍的悲痛,一时之间,他再也无法向她询问些什么。然而坐在一旁真淑的表情,却让翔赫的心变得更孱弱无力。

    民亨即使很清楚有珍独自先挂断电话的举动就是代表了她不会来了,但他仍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好久。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跟有珍传达那些还没告诉她的话,那些留在他心底仿佛随时要爆裂般的话。他等了好一会,有珍依然没来。

    民亨脑海里浮现出有珍说过的话:就算俊祥回到她身边,她也无法离开翔赫,顿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民亨为了抛开心里那纷乱不堪又痛苦无比的感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阵子,然后回到了饭店,这时翔赫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他了。

    翔赫是因为有珍母亲为了阻止有珍跟民亨见面而昏倒的这件事而来的。翔赫希望让民亨清楚地想起,如果他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话,最痛苦的人一定是有珍。还有,让他再度思考让有珍那么痛苦的爱,是不是就是民亨爱有珍的方式呢?翔赫强调民亨在身为俊祥的时候,就已经带给有珍许许多多无法洗清的伤口了。

    “因为你已经死了!”

    翔赫的话在民亨的耳旁不断浮现、盘旋。

    翔赫是要清楚地告诉民亨,你如果终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话,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俊祥的。

    民亨把翔赫送走后,瘫倒在沙发上,像是昏厥过去似的,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他看不到终点到底是什么。到底要收拾些什么?理清些什么?所有的东西才能回归到它们原来的位置,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民亨开着车在月夜下奔驰着,来到了俊祥的家。江美熙已经先到了那里。江美熙看着对自己冷笑的民亨勉强先开了口。

    她说当时对她而言,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她觉得与其让俊祥丧失记忆地生活着,倒不如替他植入新的记忆,她也是在痛苦无奈的情形下才做出的决定,她强调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放任以私生子身份出生的俊祥继续活在不幸当中。

    以前的俊祥是很不幸的。带着私生子身份的阴影,他在成长过程中显得既忧郁又孤独的。似乎是因为如此,俊祥一直是抱着世界上最憎恨的人就是江美熙的想法在生活。

    似乎也是因为如此,江美熙在俊祥丧失记忆的时候,内心深处反而抱着乐观其成的想法。因为她跟姓李的人结婚后,就能带给俊祥他一直想要的父亲了。

    民亨看着江美熙的表情稍稍变得舒坦了一些。便叫母亲把俊祥的记忆都还给他,然后把李民亨的一切都带走。民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于母亲产生怜悯。

    听到母亲说失去了俊祥让她痛不欲生,但得到了民亨却又让她变得幸福,民亨的心中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民亨觉得自己应该收起对想不起来的俊祥记忆的不舍。有珍对他说他不是俊祥,而且就算现在俊祥回到她身边她也无法离开翔赫,还有翔赫对他说什么都记不起来的你,根本就不是俊祥,这一切都让民亨执着的心开始产生变化。再加上刚刚江美熙说出了她对于俊祥心痛的回忆,也动摇了民亨的心。

    他觉得他再也没有必要去寻找对所有的人都只留下痛苦回忆的俊祥。他好像必须要把那些在大家心中留下的心痛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才行。

    第二天,民亨紧紧地抱着要离开的江美熙。民亨听着母亲用轻声叫自己回到美国的同时,用回到知道俊祥存在于自己记忆深处以前的民亨应有的模样替母亲送行。

    进到房间的民亨,背着阳光走进俊祥以前用过的房间。他坐在位子上把俊祥以前用过的东西,一一掏出来看。俊祥所用过的第一高中的徽章、学生证、还有写着江俊祥三个字的作业簿,还有被整齐地叠在箱子里的便条纸。

    民亨无心地打开了便条纸中的几张便条。那是有珍写给俊祥的便条纸。

    江俊祥,别打瞌睡!

    你今天又翘课没去广播社的话,真的就死定了。

    谢谢你刚刚在我翻墙过来的时候帮了我一把!

    啊!对了!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在上课时间里写便条给你。

    你应该高兴地欢呼起来吧!

    你放学后要做什么?

    今天跟我讨论看看吧!一边吃着面包讨论吧!

    当然面包是你要买的!

    看着便条纸的民亨,泪珠在眼中不停地打转。民亨打算把便条纸重新放回箱子时,又从便条纸之间找到了一卷录音带。民亨把录音带放进录音机后,才坐回椅子上准备听时立刻传来了钢琴的演奏声。是《第一次》。然后又过一会儿之后,传来了俊祥的声音,民亨的眼光开始闪烁起来。

    有珍啊!虽然晚了点,这是圣诞礼物,啊!不是这个,

    有珍啊!这是一首叫《第一次》的曲子。

    你一定很喜欢吧!……又错了。又要再重来一次,

    啊!啊!真是的,不是这样的。有珍啊!虽然晚了点,

    这是我的圣诞礼物。你一定要幸福哦!

    民亨坐在椅子上听着录音机里传来的俊祥的声音,眼角开始泛起泪水。他听到俊祥反复地练习录音带的声音,以及钢琴声,深深地感受到俊祥真挚的感情,然后淡淡地笑了起来。

    民亨把录音带拿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从俊祥家出来后,民亨前往的地方是第一高中。民亨注视着学校一会儿后,开始慢慢地走进学校里面。

    在一颗想要回忆起有珍与俊祥过去宝贵记忆的心驱动下,民亨开始不断地踩着那时候的足迹。

    民亨绕过空旷的焚化场后走进了教室,朝向一台已经老旧的钢琴走去。他正打算要按下键盘时,喇叭里传来了广播。民亨靠在钢琴上静静地听着广播,那是莎拉泰兹一首叫做《第一次》的诗。

    “请用思念的眼神转身确认紧跟在你身后的我……万一……我的初恋再度呼唤我的话,该怎么办呢?”

    广播结束后,民亨便走出了教室,在校园围墙四周走了一圈后,就凄凉地走出了校门。环绕校园不断地回忆过去时光的民亨,原本脸上充满了悲伤,但每走出校门一步,便开始一点一滴地从脸上消散了。民亨下定决心要把这次当作是最后一次对俊祥的依恋。

    有珍跟勉强撑着身体的母亲回到了春川的家。然后,有珍想说既然已经回到了春川,就顺便把喜帖拿给老师,于是朝向学校前进。有珍从公车上下车后,只是用怀念的目光注视着学校,没有立刻进去。难道是因为有珍已经感受到民亨为了要找寻过去的时光而正在环绕着学校吗?

    有珍在教职员室没找到魔头老师,便前往广播室。但是老师也不在广播室里。下午,在广播室里听着学妹们发牢骚的有珍,告诉她们要感动老师的好办法就是朗读关于爱情的诗。学妹们听到有珍说只要把所有的广播都像朗诵诗词一样念出来,老师就算听到的是新闻,也会被感动时,大家顿时拍手叫好。

    这时一个学生拿了诗集走了进来。打开麦克风开始朗诵《第一次》。

    “万一,我的初恋再度呼唤我的话,该怎么办呢?”

    听到朗诵有珍陷入回忆,眼角开始湿润了。有珍从位子站了起来,经过了焚化场,走进了放着钢琴的教室。她按着键盘感到一股莫名的气息。是一种有人刚刚在这停驻一下又走的气息。而且还是一种绝不陌生的气息。

    明亮的阳光比稍早更强烈的光芒射进了教室。阳光实在太耀眼了,让有珍睁不开双眼,这时有珍突然滴下了一滴眼泪。

    她立刻阖上了钢琴的盖子,钢琴顿时发出了厚重的声音。

    “你真的给我搞失踪?你有种就再出现看看。”

    担心完全联络不到民亨的金次长,开始抱怨起来。

    这时,穿着整齐干净西装的民亨开了门走了进来。吓了一大跳的金次长看着民亨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就坐在桌前开始处理业务,他搞不清楚民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民亨说他已经决定要回美国,拜托金次长替他处理关于滑雪场末期工程的相关业务。知道民亨是因为有珍而打算要离开韩国的金次长,不发一语地只是用可惜的目光注视着民亨。

    “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所以我才选择离去的。”

    民亨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笑容,然后又迅速消失。

    然后充满自信地在所有的资料上快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民亨从办公室出来后,来到电台给翔赫拨了个电话。他听到了复杂心情依然留在心中翔赫的声音。

    “我放弃了江俊祥。”

    民亨对走进咖啡厅的翔赫先说明了他的来意。

    “我是李民亨,我知道我是李民亨就够了。”

    民亨看着仍然一语不发的翔赫继续说道,他用李民亨的身份爱过有珍就够了,他已经醒悟到与其用他自己想都想不起来的江俊祥的记忆对有珍继续执着,还不如祈求有珍能够幸福地活着才是更正确的事。

    等到翔赫说出“谢谢你”这句话的民亨,暂时地屏住了呼吸,努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我马上要去美国了,而且不会再回来了。”

    民亨又再度止住了呼吸。虽然也没有说多少话,但民亨的呼吸不断地变得急促起来。因为他必须要把涌上喉咙的某种东西推回他心底深处。

    民亨想着有珍说过就算俊祥会回到自己身边,她也会选择翔赫后,就对翔赫说叫他一定要让有珍幸福。他说完这话后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翔赫也随着他站了起来,然后朝民亨伸出手。民亨稍稍地注视了翔赫一下然后握住他的手。

    “俊祥……!”

    脸上表情原本一直复杂的翔赫,这时脸上蔓延出一股得到安稳的感觉。

    “谢谢你还活着,我由衷地感谢你。”

    民亨终于把他一直往心里头推进去的某种东西,通通都压抑进去了。民亨勉强地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某种东西,离开了那里。

    民亨接着走向下一站,彩琳的服装店。当他走上二楼的时候,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转过身正准备要出去的时候,试衣间里面的门被打开了。

    “真淑把这拿走。”

    是有珍的声音!有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民亨,呼吸仿佛要停止一般。穿着白色结婚礼服的有珍,看起来是如此地耀眼美丽。民亨直视着有珍。与民亨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藏在有珍逐渐湿润的双眼中的悲伤,一点也没遗漏地传达给了民亨。

    民亨对即将要成为别人老婆的有珍,礼貌地打了招呼。而惊慌的有珍打算再回到试衣间,却因为太慌张的关系穿在脚上的鞋子不小心掉了出来。她赶紧想要把鞋子重新穿好,却因为穿着礼服的关系无法顺利地把鞋子穿上。

    民亨慢慢地走向有珍。他蹲了下来,一语不发地小心翼翼地替有珍把鞋子穿好。有珍又从民亨这样的举动想起了俊祥。

    俊祥一语不发地替坐在墙边的自己把鞋子穿上的身影与民亨重叠在一起。

    两人好一阵子一句话也没说,就只是注视着对方,然后并肩坐在椅子上。

    “有珍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可以回答我吗?”

    民亨开了口。民亨像是让有珍安心似的,他说事到如今,他这么问完全没有特别的意思。他问有珍能不能回答他,说喜欢自己,跟自己说我爱你的理由是因为自己跟俊祥相像的关系吗?然后用就算有珍不回答也没关系的温柔眼神看着有珍。

    有珍清楚地告诉民亨,俊祥是俊祥,民亨是民亨,她两个人都喜欢。民亨把有珍的话深深地刻在心底只为了不再忘记似的。

    从饰品间拿着一堆头发装饰用品走出来的真淑,看到有珍跟民亨坐在一起,立刻露出错愕的表情。民亨向充满疑惑的真淑解释道:我是想跟彩琳打声招呼才来服装店的,说完后,就把转身走向门边。

    “打招呼?是什么事啊?”

    似乎是感到民亨的不寻常,有珍立刻跟着民亨站起来问道。打算要说出原因的民亨稍稍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朝有珍送上浅浅的笑容后就随即转身。民亨走了两步路后,又停了下来再度转过身来:

    “恭喜……你要结婚了。”

    民亨开朗的笑容里却透露了无限悲伤。

    有珍想要在结婚以前都一直跟妈妈住在一起,于是前往春川。在公车上不断地回想着的有珍,下了车后走了好一阵子。

    她觉得既然决心要结婚了,那么就应该要消除对其他人的记忆。似乎要那么做才是对一直守候着自己的翔赫,应该有的礼仪。

    春川晚上的街道,相当地冷。不过不久后,寒冷应该就会退去。因为世上并不是只有寒冷又难受的季节。就像季节并不是你催促着它快来就会快来一样,世间万物总是会按照应有的道理运行。就像民亨所说的,人第一次并没有办法走两步路一样。

    虽然有珍并不能把所有的回忆磨灭掉,但是她至少要尽力去做。因为她不能永远在又冷又黑暗的影子国度生活下去。

    有珍一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面往家的方向走。在家前面,撞见了金真佑。金真佑来春川的大学办完事后,因为担心有珍母亲的健康,顺便来探望她。

    担心有珍母亲健康的金真佑突然没头没脑地向有珍问起李民亨。

    “现在还一起工作吗?”

    有珍对于金真佑毫无预警的问题感到紧张。因为她以为金真佑在问她跟民亨还有在见面吗?

    听到有珍说没有机会再一起工作时,金真佑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他拜托有珍如果有机会见到民亨的话,替自己传达关于在滑雪场误会他的事,感到很抱歉。

    “一定要替我跟他说。奇怪的是这件事一直令我挂心。是因为她跟江俊祥太相像的缘故吗?即使过了那么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不就是俊祥吗?因为有些事情凭感觉就能知道的。”

    有珍听到金真佑的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她很想知道以前俊祥跑去教授研究室是为了什么?

    “我那时候也很不解,怎么这样?”听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也不能去参加丧礼。

    “你们大家都去参加了丧礼了吧?”

    有珍只是一语不发地摇摇头。

    有珍回到房间后,心情开始纷乱了起来。她对于自己为什么一次都没感觉过那样的想法感到不解。

    “我真的以为那个人不是俊祥吗?那种事,凭感觉就能知道的。大家都参加俊祥的丧礼了吧?”

    “我是江俊祥,我说我是江俊祥。”

    有珍无法摆脱当民亨说自己就是江俊祥时涌起的怪异的感觉。

    控制不了越来越烦闷的心绪,于是用双手掩住了脸。

    在民亨用诡异的言行把朋友们弄得不寒而栗的那天,脑中陷入一团混乱的彩琳也是同样地感到了怀疑。当民亨说着“是患了记忆丧失症”,或者是“我就是江俊祥”这样的话时,在那一刻,从她脑海里浮现翔赫曾经问自己民亨跟俊祥真的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吗?即便彩琳觉得这真是毫无道理的想像,却又快速地行动起来。彩琳拨了个电话,托人做身份调查。

    彩琳与一名男子面对面坐着,手不停地颤抖着。

    “那么,有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彩琳像是恐惧得不停晃动的眼神向那名男子问道。

    “当妈妈再婚的时候,会整理自己的户籍,为了要变更姓氏,偶尔会有这种情形。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

    与那名男子分开后,从楼梯走下来的彩琳显得摇摇欲坠。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疯狂地敲击着,眼前也一片白蒙蒙的。她肯定是在做噩梦。她完全不能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呢?

    她完全不能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母亲把好好活在世上的儿子,制造成已经死亡的样子。这真是天方夜谭。她觉得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彩琳带着苍白的脸孔回到服装店的时候,真淑正在与人讲电话。什么声音、什么言语都已经听不到的彩琳,在她耳旁只是不断地响着“死人记录”这声音。

    彩琳看着挂上电话的真淑,眼神不断地晃动着。

    “你问我说想要找死人记录的话,要怎么找?死去的人,是俊祥吗?”

    真淑摇晃着头。

    “有珍在哪?我问你有珍现在在哪?”

    彩琳从服装店冲了出来,一边给翔赫打电话,一边冲到停车场。彩琳听到翔赫反问她说有珍终于知道了时,感到非常地生气。原来翔赫老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有珍到了学校后,看到魔头老师跟彩琳在一起。有珍听到彩琳对自己说有事情来春川,所以顺便来看老师,听到有珍也来了学校就想跟有珍一起回汉城,有珍感到一股诡异的感觉。彩琳不像是一个人会来找老师的人,而且更不可能会是那种想到有珍而特意来学校的人。

    有珍对魔头老师递过了喜帖。“嗯,那家伙。”

    彩琳立刻说出魔头老师想说的话。魔头老师心中升起彩琳一点都没变的感觉,却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忘记了。不过,他并没有忘记长久以来的印象。他边说着迟到大王郑有珍如果担心结婚典礼会迟到的话,自己要千万小心不要迟到,边露出顽皮的笑容。

    走到运动场的彩琳,转过头看有珍。

    “既然都来了就把要处理的事处理完再走,那以后就不必再来了嘛!”

    有珍不太想开口,把话锋一转。

    “你要回去汉城吗?”

    “嗯!一起回去吧!”

    彩琳像是感到不安似地望着有珍。彩琳露出像是把有珍一个人丢在春川会发生什么大事的表情。然后听到有珍说她并没有要回汉城而在春川家时,彩琳也亲切地把她送回家去。

    民亨把一堆行李都整齐收拾好后,打了个电话。

    “是的,妈妈,我明天会回美国的,是的,请您放心。”

    民亨挂完电话后,把从春川家里拿来的录音带放进了包包里。然后握住放在一旁的北极星项链,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民亨稍稍地望了窗外一下,就开始写信给某人。好一会儿之后,停下笔的民亨把信放进旁边的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包装起来。

    他把包好的礼物放在桌子上,拿着一瓶酒走向窗边。思念的心情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民亨把电话拿了又放下,反复几十遍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始终按不下电话的按钮。

    家门前面停着翔赫的车。这个时候翔赫应该没有理由来春川的。有珍准备要打开大门时,翔赫先打开了门走了出来。说他原本想要带有珍一起去学校。

    有珍又再度感到奇怪。彩琳也是如此,翔赫也是如此。

    有珍搭着翔赫的车向可以不用回去的汉城前进。翔赫跟彩琳都是用一副如果有珍留在春川的话,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的表情,希望有珍跟自己回汉城去。

    有珍对于翔赫没有告知自己一声就去了学校一趟的事情感到很在意。听到翔赫解释说忙着准备结婚就一时忘记时,不知为什么,有珍感到他的表情看来既是不安又是阴沉。

    翔赫看到有珍回到家中后,就像是安心似地深深地吐了口气,把车子掉头后,就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有珍确认了翔赫消失在黑暗中后,来到大街上叫住了出租车。在奔驰的车子里,一直握紧双手,掩饰不住不安与急躁神情的有珍,当车子一停下来后,赶紧从车子上下来。

    有珍下车后抵达的地方是民亨所在饭店的房间。

    她走上前去打算要按电铃,但又按不下去。她一想起民亨说“恭喜你要结婚了”时露出的凄凉笑容,就好几次把抬起来要按下电铃的手又放了下去。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有珍脑海里一直浮现民亨说自己就是俊祥,还有翔赫跟彩琳诡异的举动,以及金真佑问去过俊祥的丧礼吗等等。

    有珍终究还是按不下电铃,冲出走廊跑到了电梯前。搭上电梯的有珍抓着反射着自己容貌的镜子,开始屏声息气地痛哭了起来。

    “到了现在,我还是那么想要抓紧那个人吗?像个笨蛋一样,就算是把他错觉当成俊祥,也是那么想要抓紧他吗?”

    在他面前无情地说出“就算俊祥回到我身边,我还是无法离开翔赫”这样冷酷的话,又怎么能这样……

    哽咽地哭泣的有珍,心中有无数的矛盾在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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