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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骄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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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春好是个姑娘家,又是雷督理眼中的红人,所以平时除了林子枫之外,再没有人敢对她不和气。此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知成了雷督理的靶子,但一方面,她无处可逃,另一方面,她眼看雷督理气得呼哧呼哧直喘,又是惊诧又是关切,真许她逃,她也不肯逃。

    取出手帕走上前去,她擦拭了雷督理的手脸,明知道雷督理正虎视眈眈的瞪着自己,却只做不知:“大帅还是回房好好的洗一洗吧,这么着擦不干净。”

    雷督理“哼”了一声:“你跟我走!”

    叶春好低低的答应了一声,没敢驳回,怕再激出他的雷霆之怒。

    雷督理回到了他起居坐卧的那座洋楼里。

    楼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这回叶春好看清楚了,就见他左颧骨的那一块红,已经破了皮渗了血,裤子的右膝盖也破了,露出同样血淋淋的一小片皮肉来。她没想到他摔得这样重,瞬时把他的狗脾气忘了,自己拧了白毛巾过来,给他轻轻的擦伤口,又让白雪峰找来药水棉花,给他的伤口消毒。

    雷督理疼得直吸气,他一吸气,叶春好的心就一抽,也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心惊。最后把纱布覆上伤口粘贴好了,她说道:“大帅上楼把这破裤子脱了吧,脱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蹭了膝盖上的伤。”

    雷督理坐在沙发上,气色依然不善:“都怪你!”

    叶春好见白雪峰等人都退出去了,自己又成了他的唯一靶子,只得无奈一笑:“好好好,都怪我。”

    雷督理一拍身边的靠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无理取闹不成?”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叶春好垂头站在他面前,不说话。可她越是示弱,雷督理越是咄咄逼人:“说啊!你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话,你不但不答,还给我看脸色!谁惯的你?”

    叶春好那张脸,先前本是恢复了白净的,此刻又猛的涨红了:“大帅今天是存心要找我的碴,我说什么都是无用,不如不说。”

    “我找你的碴?我他妈的为什么要找你的碴?”

    叶春好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直视了雷督理:“无非是我不许大帅动手动脚,大帅觉得自己被我扫了面子,心里不痛快罢了。”

    雷督理抓起靠枕向下一掼:“胡说八道!”

    叶春好知道自己是说中了他的心事——说不中,是她蠢笨;说中了,她心中又是一阵难受,一股酸楚的热气顶在喉头,她忽然间看不起了他,也不怕他不敬他了。他骂他的,她说她的:“大帅拿我出气,我没办法。可我是到大帅手下卖力气挣饭吃的,并不是来给大帅做姨太太的,这话我早就对大帅讲过,大帅自己也明明白白的知道!所以大帅今晚为了这种事情迁怒于我,不是我错,是大帅错!”

    雷督理弯腰捡起那个靠枕,恶狠狠的掷向了她,嗓音都变了:“你还冤枉我!”

    叶春好被那靠枕软绵绵的打了一下,然而不躲不走,因为听他声气不对,不是个单纯发火的样子。雷督理又抄起了一只靠枕扔向了她:“叶春好!我拿真心待你,你就这么对我说话?!”

    叶春好这回发现雷督理的眼睛都红了,这可真是动了大气了——也可能真是受了大委屈了。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雷督理红了眼睛,她也带了哭腔:“你拿真心待我,难道我有虚情假意吗?”

    “你就是虚情假意!我当你是个好的,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还说你不虚假?你还说你有情意?你不但虚情假意,你还恶毒!你编造罪名往我头上扣!”

    “我哪里有拒你于千里之外?男女有别,谁愿意和你闹着玩,你找谁去。我不愿意。我都说我不嫁人了,还和男子藕断丝连玩玩闹闹的,那我成什么人了?”

    “好,好,你冰清玉洁,我是流氓。你都对,错全是我的。”

    叶春好听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分明是占着理的,可是怎么说也说不清楚,又急又气,眼泪便流了满脸:“我没说那话!你说我冤枉你,那你这不是也在冤枉我吗?”

    “我冤枉你?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说我冤枉你?”

    “你这个样子是你自己摔的!你自己走路不看路,也要怪到我身上吗?”

    “你还敢嘴硬?”

    雷督理说到这里,一挺身站起来走向了她,然而小腿磕上前方茶几,他摇晃着踉跄了一步,失去平衡,竟是“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疼得他当场大叫了一声。

    叶春好泪眼朦胧的见了,不假思索的上前扶他坐起来,就见他右膝盖上的纱布被鲜血洇透了,连忙撕下胶带揭开纱布,只见那膝盖经了方才的一跪,止住的鲜血又流了起来,伤势似乎比先前更严重了。而雷督理一拨她的手:“用不着你管!男女有别,我死了你都别管!”

    叶春好听他油盐不进、单是不讲理,自己想要继续跟他吵,可气息乱得身体都打了颤,莫说说话,连呼吸都费劲。抬手一抹那滔滔的眼泪,她忍无可忍的哭出了声音。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呜呜的大哭,怎么说都是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蹲在雷督理身边,先是用一只手狠命的捂了嘴,想把哭声捂回去,随后又用两只手扪了脸,想要遮住自己这一塌糊涂的面目。

    一只手抓了她的腕子,试着把她的手往下拽,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身都冰凉的发僵,喇叭袖堆在肘际,她那两条雪白的胳膊像是冰霜雕刻成的,一动都不能动。于是那只手转而用力抚摩了她的后背和肩膀,顺着肩膀往下走,他一下一下捋着她僵硬了的手臂,硬把她那冰雕般的臂膀融化得软了。这回再把她的手扯开,他歪着脑袋去看她的脸——她脸上的脂粉全被泪水冲花了,鼻涕也拖了老长,嘴唇显得特别的红和厚,是口红漫开了。勉强睁开眼睛看了雷督理一眼,她随即又把眼睛闭了上,身体一抽一抽的,抽得她头晕目眩。

    雷督理从她肋下的纽扣上接下了手帕,那手帕先前沾了他的血,如今干了,又被他拿去擦叶春好的泪。手指垫着手帕轻轻捏了她的鼻子,他说:“使劲。”

    他给她擤了鼻涕,于是她喘气痛快了许多,头脑也渐渐的要清醒过来。这回再把眼睛睁开,她终于能够看清雷督理的脸了。

    雷督理用手指梳了梳她汗湿了的头发:“好孩子,不哭了。”

    他的声音疲惫,因为方才大吼大叫了一场,所以还有点哑。向后挪了挪靠着沙发腿坐了,他把叶春好拽过来揽了肩膀。

    “你靠着我歇一会儿。”他轻声说:“我们不吵了,要不然,让人听着笑话。”

    叶春好觉出自己是依偎在了他怀里,但是知觉很钝,像是和外界隔了一层膜,这依偎也显得不真切。她心里有一句话,是很没意思的,很幼稚的,但因为对象是雷督理,所以她强挣扎着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我没错,我对你没有坏心肠。”

    “我知道。”雷督理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的响。

    隔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起来了:“你对我若即若离,我就生气。我宁愿你和我吵架,也不愿听你的客气话。”

    “我没有若即若离,我一直都是那样说话。”

    “我不爱听你那么说话。”

    “那我怎么说你才爱听?”

    “好比今天晚上,我摸你的手,你不愿意,就直接说‘雷一鸣,你再碰我,我就剁了你的爪子’,这多直接痛快?”

    说这话时,雷督理的声音带了一点点笑意,叶春好也微微的笑了笑:“这样的话我说不出。”

    “也不是让你照着我的话来学,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够了。”

    “我知道。”

    “我想你也知道,你要是不知道,也不怪你,怪我自己看走了眼。”

    说到这里,他从叶春好身后抽出了手,抓住了她冰凉的手反复揉搓,把她的手搓红搓热,搓得血流加速、关节恢复了灵活。

    雷督理带着叶春好上楼,到他的浴室里洗了把脸。

    两个人都像是累极了,叶春好洗净面孔走出来,面目有些肿,眼皮尤其是红红的。雷督理见了她这样子,就笑道:“明天你是见不得人了。”

    叶春好也觉得自己的眼皮特别厚,简直睁不开,若是睡上一觉,醒来后必定肿成桃子,任谁见了都要笑的。

    “那我明天请一天假。”她低声说:“我明天躲在屋子里不露面。”

    雷督理想了想:“那你总要吃饭喝水,可以不见我,但是不能不见仆人。”

    “那怎么办?”

    雷督理答道:“我派人送你出去住饭店,等眼睛好了再回来。你愿不愿意?”

    叶春好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雷督理忽然又道:“你哭起来,像个小丫头。”

    叶春好看了他一眼:“您踢人踹车的时候,瞧着也不像个大帅。”

    雷督理摇头笑叹:“吵架的时候,满口‘你’啊‘你’的,现在好了,又变回‘您’了?”

    叶春好不言语,心想这人果然是个狗脾气,说坏就坏,说好又好了。

    天亮之前,雷督理换了身衣服,亲自送叶春好去北京饭店。

    北京饭店的上等房间,自然处处都是好的。雷督理在房间内外巡视了一圈,然后对着叶春好说道:“这地方还成,能住。明天下午我过来一趟,接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就得了,哪还用接?”

    雷督理走到她面前,小声说道:“今天我当着人对你发脾气,让你没脸了,所以我明天得亲自接你回去,给你把面子找回来。”

    叶春好本没想到这一点,这时就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若以上下而论,你是我的上级长官,说我几句,也不算事。”

    雷督理一皱眉头:“你怎么还说这话?嫌咱们两个在家没丢够人,要换个地方再吵一场?”

    叶春好怔了怔,随即低头答道:“这回是我说的不对,我给你陪个不是。”

    雷督理的眉头舒展开来,继续四处的走动,叶春好见他四处看个没完,就问道:“您还不走?”

    “累了,要撵我了?”

    “不是——”

    叶春好说出这两个字后,转念一想,重新答道:“是,我累了,您不走,我怎么休息呢?”

    雷督理笑了,抬手向她比划了个轻飘飘的军礼:“得令,我走。”

    叶春好送他到了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洗脸洗澡都要小心点,伤口别沾了水。”

    雷督理连连点头,推门走了。

    大床的床垫很软,叶春好躺下时,就觉得身体向下一陷,灵魂向上一飘,有种闯过了一劫的轻松。回想自己和雷督理这一场大吵,她总结不出什么道理来——原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场乱吵,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她只是没想到,雷督理竟会对自己耍起性子来了。

    耍性子是不分男女老少的,况且雷督理也不是对谁都耍。道理没有,其它的情绪思想也是乱的,想起雷督理这个人,她只觉着胸中蕴藏着极大的一种感情。那感情无法描述、无法定性,就单只是郁郁的燃烧着,能量巨大,热而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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