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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成仙 正文 第170章 我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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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道上,谢不臣同样一身新换的干净墨青色长袍。

    仿佛一夜之间涅槃,洗去了身上那继续冰冷到近乎残酷的味道,他整个人竟给人一种出尘的通透之感,疏冷间隐着几点淡漠。

    眼眸依旧无情无感,却能透出几点旧日的温润之意。

    右手持剑,剑鞘一片的乌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制,更看不出鞘中到底是怎样的一把剑。

    谢不臣远远一抬眼,便看见了见愁那一道月白的身影。

    人在山前,乌发如瀑,一身凛冽。

    站在几个人当中,确有卓然天骄之姿。

    唇边挂上一缕微笑,他眼底带了几分自然的欣赏与惊叹。

    横虚真人一身道袍,须发近百,走在前面。

    扶道山人手里拿了根破竹竿,提溜了个酒葫芦,倒是没拿鸡腿,活像是个要饭的,偏偏还堂堂地走在横虚真人的身边,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

    谢不臣只与吴端跟在两人身后,一道向下行去。

    山道下方,见愁等五人早就等久了。

    听见那轻飘飘的脚步声,见愁转过身来,一下就看见了吊儿郎当的扶道山人,唇边忍不住挂上一分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瞧见她师尊这么一副赖皮样子,站在天下正道领袖的身边,便会生出一种横虚真人不过耳耳的感觉来。

    奇异的快意之感。

    许是瞧见了见愁这含笑的目光,扶道山人鼓着眼睛瞪她。

    见愁只好一本正经地敛了眉目之间的神色,乖觉地站在山道下,目光一晃,却一下看见了站在横虚真人身后的谢不臣。

    那一瞬间,她眼底的神光,终于凝了一凝。

    谢不臣也望着她,面容之上一派的平静。

    两人对视,没有了昨日的针锋相对,刀光剑影,只在平静之中,蕴蓄着一种难言的深流。

    变了。

    这与昨日的谢不臣竟截然不同。

    他像是忽然洗去了尘垢,化作了一块本真的璞玉,站在山道上,任由清风吹拂,他巍然不动。

    记忆之中,忽然有一道身影,渐渐与谢不臣此刻的身影重叠。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今日的谢不臣,也不是昔日的谢不臣,竟是昔日的——

    谢无名!

    一身从容,腹中有锦绣诗书,怀揣着山河韬略,只往天下俗人当中一站,便必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只可惜,在她看来,他才是最俗的那一个。

    若无其事?

    从容镇定?

    不过一个“装”字!

    见愁一脸良善之色未改,只在身后将那玉简一转,唇边便陡然绽开一抹微笑:青峰庵隐界之行,她已做足了准备,横虚真人要想令谢不臣成为她几人之中的天然领袖?做梦去吧!

    “年轻人,就是有朝气啊,来得真早。”

    扶道山人摸着自己下巴上几根散碎的胡须,啧啧感叹了两句。

    手中竹竿点地,他用手掌撑着,一副懒洋洋模样。

    横虚则是微笑,道:“今日诸位小友便要从昆吾出发,去到青峰庵隐界。如今隐界损坏,只怕是连通讯灵珠都不能互通消息。为保证大家安全,我与扶道兄准备了一样东西,赠与诸位小友。”

    说完,他只将手一摊,便见六道灵光散飞出去。

    见愁的注意力,从谢不臣身上拉回,看向眼前。

    六枚小小的古铜色铃铛,漂浮在了六人的身前,外表镌刻着一道一道复杂的图纹,一眼看去之时竟有一种眩晕之感。

    铃铛周围散射着浅青色的光芒,却能让人脑中为之一清。

    “此铃名为不动铃,六只为一副,互有联系,可相互指引方向,若在隐界之中失散,此铃或可帮助一二。”

    “无用之时,佩戴在身边,亦有清心之效,修炼可事半功倍。”

    “不动铃内藏赤珠一枚,若遇危险,可震碎铃内赤珠,能挡金丹巅峰修士一击。”

    横虚真人将此铃之功用一一道来。

    扶道山人杵在旁边补了一刀:“只是赤珠若碎,不动铃指引方向之能便会消失,有些鸡肋,不过想来你等在隐界之中也不会遇到什么特别大的危险,不动铃应当够用了,当心些就是。”

    什么叫“有些鸡肋”“想来不会遇到特别大的危险”?

    众人闻言,简直一头冷汗,只好战战兢兢,抽搐着嘴角,答了一声“是”。

    横虚真人被拆台,只瞅了扶道山人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手中法诀一撤,六枚铃铛同时落下。

    众人伸手,都将铃铛握住。

    不动铃只有一个拇指大小,却很精致。

    见愁将它握在掌心的时候,这铃铛便微微震动起来,响声隐约,有赤红色的光芒从铃铛之中投射而出,想必便是横虚真人说的“赤珠”了。

    六只铃铛相互感应,光芒闪烁。

    见愁眼底略过一分思索,藏了心底重重的想法,状似随手地将之挂在了腰间。

    此刻,众人也已佩戴完毕。

    横虚真人转头看向吴端,道:“你此行正好去望江楼,且送他们一程,路上当心。”

    “是,弟子遵命。”

    吴端一笑,出列来,拱了手,便朝着见愁他们走来。

    谢不臣跟在吴端身后,也走入了见愁他们几人当中。

    于是,见愁又看见了他手中所持之剑。

    昨日在刀兵场上,她并未看见此剑,光从表面上,也看不出此剑有任何的来历……

    只是,一旦有剑握在谢不臣手中,便会叫她想起那一柄挂在简陋茅屋当中的凡剑……

    再次携剑于身,是想要再杀她一次吗?

    这一次……

    岂有那么容易?

    她的屠刀,也为他备好。

    刀光剑影从眼底划过。

    见愁望着走来的这两人的身影,目光从吴端身上移到了谢不臣的身上,坦然直视,只弯唇一笑:“谢师弟也来了。”

    三个字,放在平日很寻常。

    可落在吴端耳中,却是一片的惊雷响动,一下又想起昨日剑拔弩张的场面来。

    他生怕出什么冲突,正想要再打个圆场,没料想竟听得背后一道温雅的声音响起:“见愁师姐。”

    “……”

    这一瞬间,吴端只觉得头皮都炸了一下。

    这声音……

    他是熟悉的。

    只是他不敢相信……

    转过有些僵直的脖子,吴端回头,便看见了谢不臣朝着见愁微一点头见礼的模样。

    儒雅温文,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看得出很平和镇定。

    没有了昨日萦绕在身上的压抑,也没有那种针锋相对,山雨欲来之感。

    对着见愁,他仿佛对着一个普通人,像是称呼他们为“师兄”一样,如常地称呼见愁为“师姐”。

    平白地,吴端竟觉得谢不臣身上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人情味儿?

    这几个字竟能用以形容谢不臣?

    那眼底,分明还是一片的无情无感,可吴端完全无法抑制自己心底生出的这种荒诞想法。

    “师姐”二字,从他口中出来,充满了违和。

    就连站在见愁身边的其余几人,也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唯有见愁,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眼底笑意加深。

    昔日口中唤的是“娘子”,今日却要向自己低头恭敬地喊上一声“师姐”,却不知他心底是何感受?

    相处数年,除却昔日拔剑杀她之事,她对他了如指掌。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思一想……

    若她是谢不臣,见了昔日所杀之人重活在面前,仙道之路又不愿再断,必定重起杀意。

    既然决定要杀,所有的忌惮便被抛之于脑后。

    他可以坦然地、冷心地,似对待熟人也好,对待陌生人也罢,重新面对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他。

    这就是谢不臣。

    思虑周全到了极致,便可将自己一切的感情都控制下去。

    从这一点看,她万万不及他。

    所以她还是见愁,他却成了谢不臣。

    冷峻的眉峰,染着霜寒的一张脸,添上旧日的温润,消去那种冷刻之感。

    见愁竟忍不住生出几许赞叹。

    终究还是谢不臣。

    若真要杀他,倒还有些舍不得呢。

    可惜了这样一张好面皮,下头藏着一颗铁石心。

    微微眯眼,见愁挑了眉尖露出几许哂笑,似乎对谢不臣乖乖叫师姐的举动十分满意,竟半点没有敌意地开口:“青峰庵隐界之行,多劳谢师弟带路了。”

    明亮的目光里,不藏半分晦暗。

    明明是一句求人,甚至是感谢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却仿佛高高在上的命令。

    似乎,谢不臣不是此行的主导,她才是!

    如花公子闻言,忍不住用那纸扇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心,有几分难耐的心痒。

    陆香冷却是心底一叹,终究还是佩服她至极。

    左流听不出这底下汹涌的暗流,只跟夏侯赦一道在旁边假扮木头人。

    横虚真人见状,眼底只有一缕微光闪过。

    吴端脑袋后面挂着冷汗,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转身来带着众人朝横虚扶道两人一拜:“弟子等告辞。”

    横虚真人与扶道山人都点了点头,便见得七道光芒自山前腾空而起,一下升入层云之中,渐渐隐没,向着九头江湾之外的传送阵而去。

    “看着他们还真是好啊。”

    像是昨夜不曾睡好的凡人一样,扶道山人又打了个呵欠,感叹了一声。

    横虚真人回看他一眼,却问:“扶道兄昨夜干什么去了?”

    “嘿嘿……”

    扶道扬了扬眉毛,向着西北方向望去。

    他微微眯了眯眼,也不说自己到底干什么去了,只道:“你日理万机,可知如今第二重天碑之上留名者何人?”

    第二重天碑?

    筑基期中第一人?

    这第一人从谢不臣换到了见愁,见愁突破金丹之后,便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

    横虚虽有许多昆吾之事要处理,这个却是清楚的。

    “昨日正好与玉心掌门论及此人,乃是西海禅林的小沙弥,名为了空,三世善人的功德,气运极佳,修炼极快。只是此人之天赋,比起你我二人座下弟子,却要略逊一筹。扶道兄怎么忽然想起此人来?”

    “十九洲修士无轮回,独独两个地方除外。”

    扶道摸出了个鸡腿,啃了一口,顿时露出满足的表情来,像是才睡了个大姑娘。

    横虚听了点头:“佛门,一者西海禅林,一者雪域密宗。”

    “有。”扶道山人转过头来,舔了鸡骨头两口,意犹未尽,“密宗界慧那秃驴要坐关三年,山人我好久没去雪域了,机会绝佳。嘿嘿,禅宗都出了新一辈,雪域半点动静都没有,山人我这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

    坐关三年?

    横虚真人只眉头一皱,眼底一道亮光闪过,已是明白了扶道的意思:“不如一探?”

    “不如一探。”

    扶道山人难得正经地回了他一次。

    不过转眼就笑了起来:“你昆吾之事能丢开?”

    他二人成名于同年小会,并立于十九洲,昔年也曾并肩闯过穷山恶水,遍杀蛮荒妖魔。

    只是后来各自为一派脊梁,久居不出,又少了当年的几分意气所在。

    横虚真人只一道风信弹向昆吾主峰,负手道:“座下十三弟子,个个都是话事之人,昆吾无我,并无大碍。”

    说完便看向了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一副悲天悯人之状,只叹一声:“竟又要与你这老怪同行,真是气煞山人也!”

    语庇,他人已化作一道冲天光焰,转瞬消失在原地。

    横虚真人不疾不徐,一步踏入虚空之中,也消失不见。

    西海广场之上。

    见愁等人从昆吾九头江湾外的传送阵而来,直接传送到了广场之上。

    照旧是人来人往,只是今日格外沸腾一些。

    “到底谁干的?”

    “这是什么意思?”

    “谁给拼全了?”

    “有人看到吗?”

    ……

    吴端从传送阵之中走出,周遭的声音,立刻涌入了耳中。

    他一皱眉,看向周围,只见不少过路之人都伸手向着海面之上,指指点点。

    见愁随后而出,如花公子陆香冷等人跟在她后面,谢不臣则不疾不徐落在最后。

    腥咸海风吹拂,九座漆黑的天碑伫立在广场的尽头,斜斜指向海中,无数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方向——

    浪潮起伏的海面上,一座多年为海水侵蚀的石碑,历尽沧桑,依旧伫立。

    只是当见愁目光落在其上之时,却不由得瞳孔剧缩!

    这是西海赫赫有名的“闻道碑”,据传昔年有人一朝闻道,竟在此白日飞升,遂留下此“闻道碑”。

    然而此时此刻……

    这无数人熟悉的巨碑之上,竟然多出了一截,长满青苔的一截,却与闻道碑一样的形制和大小,便是连断面都无比吻合,静静地镶嵌在闻道碑的顶端。

    被海风吹拂久了的石碑,有黝黑的颜色。

    新镶嵌上来的这一部分,却沾着簇新的泥土,其上青苔苍绿。

    一个古朴的“朝”字,赫然凌于“闻道”二字之上!

    ——朝闻道!

    见愁听到了身边几许倒吸凉气的声音。

    心底,像是有一柄重锤在敲击。

    脑海之中的画面,纷至沓来,飞快闪过!

    小石潭边,被那少年坐在身下,后来又神秘消失的石碑,闻道而生、却朝生暮死的蜉蝣,被借走的宙目,如今忽然出现的“朝闻道”!

    那近乎完美吻合的痕迹,只像是某些大能修士的恶作剧,透着一种令人惊心的寒意。

    朝闻道,可不是“闻道”这样单纯的意思。

    朝闻道,夕死可矣!

    隐约有寒气从脚底升起。

    见愁心里与所有人一样的震悚,只是在震悚之余,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一只小小的蜉蝣,要在这天地间搅动怎样的风云?

    周围人人都在议论这上半截石碑的来历,只是半天都没有结果。

    她忽地一笑,竟在这寂静的时候道:“看来,这是个遍地都是秘密的十九洲。”

    吴端沉默了许久,只将袖中通讯灵珠取出,便将此消息报给了师门。

    “此事绝不寻常,我以禀明师门。看来,此去望江楼,还要多问上一件事了。”

    他拧着眉头,又收了灵珠起来,对见愁道:“时辰不早,我也有事在身,便不多送见愁师姐了。”

    “告辞。”

    见愁拱手为礼。

    吴端微微一笑,便见着几个人都朝着另一座传送阵走去,他们的下一站,将是仙路十三岛,然后渡海去到人间孤岛,青峰庵。

    只是没想到,见愁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忽然想起有几件事忘了问吴端师兄,诸位道友还请在阵中稍待我片刻。”

    说完,她也没管身后之人到底怎么想,便重新走到了吴端面前。

    吴端一怔:“见愁师姐?”

    见愁站在他面前,传音道:“听闻谢师弟乃是昆吾一等一的天才,我等只知他如今是金丹修为,却不知他到底有怎样的本事。隐界之行凶险,可否请吴端道友指点一二?”

    指点?

    指点她有关谢不臣的修为?

    心思一动,吴端想起了昨日那险些拔剑相向的惊险场面,目光在见愁脸上转了几圈,却看不出半点算计的异样来。

    他虽不喜谢不臣,可谢不臣毕竟昆吾弟子。

    见愁又疑似与谢不臣有什么深仇大恨,天知道会不会是下一个对谢不臣下黑手的曲正风?

    所以,吴端思量一番,并未直接回答,只道:“师姐有求,吴某自无不应的道理,只是吴某可为见愁师姐解惑,见愁师姐可否也为吴某解惑?”

    有道理,有来有往罢了。

    见愁倒好奇起来:“吴师弟修为甚高,也需要我来解惑?”

    “你与谢师弟,到底有何仇恨?”

    吴端并不迟疑,终于将自己藏了许久的疑惑道出。

    这一瞬间,见愁愣了。

    她却是不曾想到,吴端用以交换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所以她到底没看错,吴端心里还是不喜欢谢不臣啊!

    只是这问题问来,到底叫见愁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眼珠微微一转,见愁眯眼笑起来,活像只狐狸:“吴师弟真想知道?”

    怎么觉得见愁这样子有些不对?

    吴端隐约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只是这问题实在已经困扰久了,叫他难以收回。

    所以,他思量片刻,点了点头:“但请见愁师姐言明。”

    “唉,原本我想这是个永恒的秘密,不该为人所知的,只是吴端师弟既问,我又如何能不说?其实……”

    见愁负手而立,面色从容,只轻声摇头一叹,带了几许轻愁。

    “他是我前夫。”

    “噗!”

    前夫?!

    险些一口喷出来!

    吴端差点把自己呛死在广场上,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见愁,看着她脸上深沉的笑意,又转头去看背后站在传送阵之中的谢不臣。

    谢不臣面容淡漠,无情无感地望着他。

    这眼神,原本也平平淡淡,吴端见得多了。

    只是……

    这一刻,竟有一股寒气,从脚下爬上了后背。

    他想起了自己昔日问曲正风:你师姐可有道侣?

    这关系,或者说可能的关系,忽然有点错综复杂啊。

    僵硬着脸,已经是别人口中“元婴老怪”的吴端,慢慢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异常刻板地对见愁道:“事关重大,还请师姐莫要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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