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 下卷 前话五

    千年千年前，承继了释迦牟尼佛的菩提萨埵，从悲苦的人世过来了。

    千年千年前，老子离开中原，在函谷关留下五千言，出关向西而去了。

    他们终于再次相遇在甘肃鸣沙山下的月牙湖，隔水相望，老子大声对着菩萨说：

    “道非道呀。”

    菩萨回应说：

    “悲亦悲啊。”

    老子说：“道满天下。”

    菩萨说：“悲满天下！”

    老子说：“道可治天下。”

    菩萨说：“慈爱治天下。”

    于是着，他们二人就在鸣沙山下的月湖两岸，抛开俗念，浴水沐月，谈佛论道，解说东人西世和困苦人间，发现佛道之间，有许多相通之处，也有相异之说。谈到相通时，老子的笑声爽朗洒脱，无羁无绊，完全如天真无邪之孩童，说话声大如明透人世智慧后的彻悟之音；而观音之笑，则微微淡淡，脸上透着人世悲苦的难言之色。谈到相异时，老子会因为争执而手拍沙地，仰天而长啸；而菩萨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慢声细语，微伤微愁。他们就这样谈论争吵，辩论不一，最后老子从甲地抓起一把沙，到乙地让沙粒从自己的手缝慢慢流下问：

    “——观世音，你说人世悲苦，生命飘零，可你看现在这沙离开它的原乡从我的手缝流走后，为何连一点苦痛都没有？”

    菩萨道：

    “在你手里流的是天地沙漠，可在我心里流的是人间血脉啊！”

    老子说：

    “它是从我手里流走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菩萨道：

    “——流自你手，也流自我心。因为我在看，所以它最终就是从我的心里流走的。”

    老子点头以后笑一笑：

    “——既然是从你的心流走的，为什么它流时，我的手上会有酥酥之痒呢？”

    菩萨说：

    “——我在看，你也在看；可你看不是你手上有知觉，而是你内心生知觉了。”

    于是间，老子望着菩萨感叹道：

    “我看的是天地，你看的是人间。菩萨啊——你已经不再是那个俗世菩萨了！”

    菩萨也望着老子回唤道：

    “李冉啊——你也不再是原来那个李冉了。”

    这样儿，他们彼此神念着，知道他们都已趟过了俗世的河，可以重新共处天地之间、一室之丙了，便都绕着湖边朝着对方走过去，准备再次人间烟火，相拥牵手。可当老子到了月牙湖的对岸菩萨坐过的那个地方时，才发现菩萨因为爱老子，也在同一时间朝自己的那边走过去。因为双方是同向而行，所以当老子到了这边时，菩萨却到了那边去。如此间，二人就再次隔沙隔水，彼此顿悟到人之心同而不能脚同，相向才可相遇的最简朴的真理。

    如此菩萨就只好站在老子站过的地方问老子：

    “道对做过妓女的女人怎么看？”

    老子答：

    “难道佛家能不让人吃饭而长生？”

    菩萨问：

    “你能和我同行去人世传递慈悲吗？”

    老子说：

    “除非你转身反向我们才能同行啊。”

    菩萨说：

    “我们有异，我们亦有相通、相同啊。”

    老子就隔水隔岸思忖一会儿，突然哈哈笑着喊：

    “我知道了，地球是圆的——我们谁也不用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你向东，我向西，有一天我们一定会相遇。到了那一天，我们就能人间烟火、儿女情长了。”

    也就这样儿，二人向东向西，约定径不斜寸，心不二念，彼此布道传教，到了那特殊的一日，在耶路撒冷的圣墓前相遇成婚。所以菩萨就足遍中国、日本、越南、泰国、缅甸、孟加拉国、菲律宾、尼泊尔及深落海中的印尼和苏门答腊和阿拉伯半岛等国家；而老子，则穿过北美的蛮荒世界，到古希腊、古罗马，然后是西班牙、葡萄牙、法国、英国、德国和阿尔卑斯山脉的一个叫布达的古老小镇，最后从土耳其到达阿拉伯的约旦和叙利亚，而最终，到了他们特定那一日，彼此都到耶路撒冷后，老子并没有找到菩萨在那儿。于是他在那儿等啊等，没有等到菩萨却等到了对世界的一个大认识——啊，原来地球并非真的是圆的，而是椭圆形，即便二人向东向西，脚不斜寸，也是不能真正相遇的，更是不能成为婚人的。于是老子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在这一日见到菩萨了，就在那儿的石墙上，刻写了“道非道，亦可道”六个字，离开那儿去重新认识世界了。

    而菩萨，之所以没有在这约定的一天赶到耶路撒冷这儿来，是因为那时候，人类有了伤寒和瘟疫，天下的苦难绊延住了菩萨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