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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尖蜜 正文 第20章 不可描述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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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卫嘉回到家一阵眼花缭乱。卫乐头上扎满小辫和各种花里胡哨的玩意,身上披裹着她最喜欢的粉花被单,她听到脚步声,雀跃地朝卫嘉跑来,油汪汪、亮晶晶的不明膏体糊满了她下半张脸。

    “嘉嘉回来喽,嘉嘉,嘉嘉,你看看我多漂亮……”

    “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姐姐送给我的礼物。我涂口红了,电视上的仙女都涂口红,我也是仙女!”

    卫嘉搓了搓从卫乐脸上蹭下来的膏体,看向一旁的“仙女教母”。

    陈樨扯落头顶上那块花枕巾,笑着解释:“就是一支带颜色的润唇膏罢了。你不是说过我会给乐乐送礼物吗?说话得算数。”

    “下午杨叔叔送行李过来,樨樨姐就把口红给我了。樨樨姐最好了,我要让她在我们家住一辈子,天天给我梳头发涂口红!”卫乐像小鸟一样欢快。

    “这句话不是我教她的。”陈樨忙不迭撇清自己,她环视弄得一团糟的房间。“女孩子的快乐说了你也不懂!待会我会慢慢把屋子收拾好的。”

    卫乐也站出来说:“我会和樨樨姐一起收拾,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卫嘉被一口一个“樨樨姐”逗笑了,卫乐平时都不肯叫他哥哥,也不容易跟生人混熟。他出门前两个女孩还为了洗碗的事斗嘴呢。

    他想到自己认识陈樨也不过两天一夜,现在她已经无比自然地盘腿坐在他家的床上,等着他把晚饭带回来。

    “你是不是跟谁都可以打成一片?”他放下装着羊肉汤的保温壶问陈樨。

    陈樨眼睛转了转。“也得分人,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她有一双很特别的丹凤眼,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挑,促狭又妩媚。卫嘉低头转动着保温壶的盖子,仿佛在检查有无汤汁漏出来。

    陈樨的知心朋友不算很多,然而只要她愿意,收服卫乐这样的小丫头不在话下。她对人格比较柔弱的人向来有着莫名的吸附力,如同恒星对行星的吸引,而她也可以被更强大的天体所捕获。

    “我们继续玩呀,樨樨姐!”喜欢的游戏被嘉嘉打断了,卫乐有些不满。

    “乐乐你不用叫我姐姐,我其实只比你大十四天而已。”陈樨也有着女孩子的小心思。且不说卫乐捯饬一下看上去比她发育得更好,这声“姐姐”仿佛也提醒着她比卫乐的双胞胎哥哥更老一些。

    “那怎么行。嘉嘉说我们要有礼貌!”卫乐扯了扯卫嘉的衣摆。“嘉嘉我说得对不对?”

    “嗯。”卫嘉点头。

    陈樨有些气愤,他总是故意跟她对着干。

    “你有礼貌怎么不叫他哥哥?”她质疑道。

    “双胞胎不分大小。”卫乐把玩着辫子上的蝴蝶结说:“现在是嘉嘉照顾我,将来我长大了,也可以照顾嘉嘉。”

    陈樨被这忽如其来的兄妹情深噎了一下,对一旁看热闹的人挑衅:“那你也得叫我樨樨姐!”

    卫嘉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的话。陈樨不服气,跳下床从背后拍了怕他的肩膀:“喂,都是有礼貌的人,你倒是叫啊!”

    卫嘉转过身,近距离看着她。“可以吃饭了吗,樨樨姐!”

    他嘴角绷得很紧,眼里却带着笑,这是在逗她呢——他知道陈樨认定他叫不出口。

    这回陈樨没有接话,她的脸毫无预兆地红了,讷讷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张了张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很快,明明占了上风的卫嘉也开始眼神闪躲。只有卫乐抖动她美丽的花被单,开心地在他们身边来回穿梭。

    吃过晚饭没多久,天刚黑下来,陈樨就开始寻思着洗澡的事。卫嘉家中的洗澡间和厕所都是院子里的独立砖房,没有热水器。卫嘉喂了马回来,听见陈樨在跟卫乐打听他们平时是怎么洗澡的。

    “别想了,卫生所的医生说你身上的伤在结痂前不能碰水。“

    “可是我实在受不了我自己身上的味道。”昨晚上的那个坑里太多不可描述的污染源,陈樨又是对气味敏感的人,即使她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了,但是身体发肤之间仍有股隐隐约约的怪味。“我再不把自己弄干净快不能呼吸了,今晚卫乐也会受不了我的。”

    卫乐听说自己今晚能跟陈樨睡在一张床上十分高兴,她凑过去在陈樨身上嗅了嗅,宽容地说:“你不臭,只是闻起来像大黄。”

    “大黄是一味中药。”

    “才不是咧!大黄是邻居爷爷家养的猫,它也不洗澡。”

    在陈樨坚持之下,卫嘉接受了她的权宜之计,让她洗个头,身上用湿毛巾擦擦就好。卫乐雀跃地提出要跟陈樨一起洗,陈樨一只手还缠着纱布正需要有人帮把手,自然是求之不得。卫嘉很快给她们烧好了水,陈樨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洗头。

    院子里没开灯,但是天上有月亮。负责协助她的卫乐第一勺水浇下去,她头发湿了几缕,领口的衣服全然湿透;第二勺水直接让她呛了一口。陈樨只能拒绝了卫乐的好意,用单手自强不息地往头发上抹洗发水。她吹开差点落在眼帘上泡泡,朝正在院子另一端的人招手:“帮帮忙!”

    卫嘉正在整理被卫乐弄得乱七八糟的干草垛,陈樨不等他做出反应又找补了一句:“用不着害羞,我们已经是突破过男女大防的关系了!”

    “你说什么?”卫嘉再一次质疑自己的听力。

    陈樨笑了:“我问你,情侣间最难跨过的一道坎是什么?不就是屎尿屁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这种障碍……你别急着反驳我呀,我的重点不是‘情侣’,是后面的‘屎尿屁’。在我心里,我们已经跨越障碍升格为老熟人,很熟很熟那种。”

    卫嘉不明白,她一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女孩子,乍一看也是有家教、懂分寸的,怎么张口闭口都是这些东西。他在陈樨一阵急过一阵的催促中走了过去,接过瓢往她头发上浇水。陈樨对他的“掌勺”的节奏很是满意,像个真正的老熟人那样自如地指挥着他——“发际线多来一些,别停,我耳朵上还有泡泡。”

    “你不能碰水的那只手别闲着。”卫嘉也用尽可能平淡的语调提醒她:“那什么……捂一捂你的领口。”

    “哦……”陈樨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慢慢腾出手按在了自己大t恤的领口上。“非礼勿视。”她依旧是混不吝的口吻,白色泡沫下露出的耳廓却红透了。

    2

    “看呀,樨樨姐的头上带了个王冠!”卫乐忽然指着陈樨的头顶叫道。

    水流把陈樨头发上的泡沫推到了一处,簇成个白色的小尖尖。卫嘉脱口而出:“屎尿屁女王正式加冕!”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身上被愤怒的女王赏了一大捧水。

    等到两个女孩挤在不大的洗澡房里相互擦背,又是一轮兵荒马乱。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卫乐的尖叫和陈樨的笑骂。卫嘉想提醒她们不要闹得太过,以免弄湿伤口或滑倒,但又不好意思靠得太近,只好躲在后头的马厩里照看依旧未见好转的枣红马。

    院子里的吵闹声逐渐消停了,陈樨找了过来。她问:“我该把衣服晾在什么地方?”

    卫嘉拍拍裤子上的草屑从马厩里出来。“你手不方便。换下来的衣服跟卫乐的放一块,我待会洗了。”

    “你又不是我爸!”陈樨笑道。她的手背在身后,好像攥着什么湿哒哒的东西,正往下滴着水。

    卫嘉马上反应了过来,领她去了平时晾晒衣服的地方。院子的梨树旁有两根铁丝线,夜晚看不分明。

    “树下的架子上有小夹子,你可能用得上。晚上风大,要……”

    “行了,我会晾衣服!”

    卫嘉这才发现陈樨已是一副要目送他离开的姿态。他意识到自己实在不该操心过度,女孩子有她们的秘密。他快步走开,忽听到后头“啪嗒”一声,还伴随着陈樨懊恼的低叫。卫嘉不由得回头,陈樨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白色小件衣物捡起来。

    “我刚才想告诉你的,有几个夹子夹不牢。”

    “夹不牢为什么不扔了!”

    陈樨气得半死,甩着内衣上的落叶,也顾不上什么隐私不隐私了。她刚才洗这两小件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上的医用纱布都弄湿了。

    卫嘉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抽出她手中的东西走到龙头下搓洗。他一个字也没说,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这样就能避免尴尬。

    陈樨的手捂在脸上又放开了,她看着那层白色蕾丝在他手中被用力地搓揉,喃喃自语道:“没事……没事!都是老熟人了,我们又前进了一步!”

    卫嘉用夹子把那套内衣裤固定在晾衣绳上,此时的陈樨已十分镇定。卫乐不会洗衣服,这种事他平时肯定没少干,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想到这里,她忽然脸色一变。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板着脸问:“你刚才在外面听到我们说话了?”

    “没有。”

    “假话!真正什么都没听到的人会问:‘哪一句’!”

    “哪一句?”

    陈樨双手环抱胸前斜睨着他。他还真是蔫坏蔫坏的。

    刚才在洗澡房里,两个女孩脱了衣服,卫乐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樨樨姐,你的奶奶为什么那么小?”

    陈樨想捂她的嘴,脚下差点打滑。她亡羊补牢地提高音量:“没错,我太奶奶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说的是你身上的奶奶……唔唔!”

    刚晾好的衣物在纤细的钢丝绳上轻轻摆荡,陈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悄悄挪到了它们和卫嘉的中间,双臂也将自己抱得更紧。她自认并不小,只不过相比卫乐而言小了那么“一点点”。妈妈说她这样的穿衣服更好看。流鼻涕的小丫头懂什么?幼稚!

    只知道放马的小子就更别提了!

    可他到底听到了没有?卫乐的尖嗓门极具穿透力,听不到的话除非他耳背。况且他现在的表情十分不自然,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你现在在想什么?”陈樨又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道:“还说没有听到。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干嘛!”

    卫嘉冷不丁推了她一把,自己也顺势退了两步,侧过身子不再直面她。陈樨捂着刚才他手的落点处,不敢置信地说:“你干嘛要推我的胸!”

    “你刚才凑得实在太近了……”卫嘉一下子也有些慌乱,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我推的是你的肩膀……我不应该动手,对不起!”

    陈樨的手一寸寸上移。“这,才是肩膀!”

    “反正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卫嘉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这句话说完,他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果然,陈樨的牙都咬紧了:“你再说一遍!”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感觉到!她不由自主地抬头挺胸:“你们兄妹俩合伙欺负我是吧?”

    “不是……”卫嘉本来还打算解释的,偏偏在这时候想起了她某位早早去世的长辈,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直至再也掩饰不住。“对不起,我没有笑……没有笑你!”

    陈樨追着他打了好几下,最后自己蹲下来埋头笑得不可收拾。还好,等她过几天从这里离开,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对于漫长的“今后”而言,他们约等于对方的人生中不存在的人,再丢脸的事也随之抹煞了。想到这里,她终于慢慢止住了自己傻子般的大笑。

    卫嘉早已经平复了下来,考虑到她的伤,他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陈樨捋了捋脸颊上的湿发,吁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说:“你现在也离我很近,为什么又不紧张了?”

    她就是这点特别不好。好胜心太强,事事都习惯占据上风。

    “我没紧张。”

    “那你刚才干嘛推我?难道我身上还有怪味?”

    卫嘉笑了笑。当她靠近时,他确实觉得她身上的味道怪得很,但是那味道并不像邻居家养的老猫,她闻起来……像月亮。

    可那分明只是他从镇上买回来的廉价香皂味被笑声和暑气蒸腾了出来。

    “唉,你觉得月亮会是什么味道的?”他问陈樨。

    “我小时候还真的想过这个问题。”陈樨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她说:“月亮应该有茶叶、果盘、大闸蟹的气味,还有酒——桂花酒!你知道吗,月亮上也有一棵桂花树。”

    卫嘉当然知道,他一度还以为桂花树是只存在于广寒宫的。

    “你怎么和卫乐有点像。小时候我妈这样问我们,卫乐说月亮是枣泥月饼的味道。”

    “那你怎么说。”

    “我忘了。”

    卫嘉不会告诉陈樨,他心中月亮是浮在青草、樟子松、湿漉漉的水汽和清凉的花香之上的。他曾经以为这样的月亮闻起来是冷冷的,远远的,不可捕捉。没想到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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