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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官场笔记2:小镇风云 正文 第一章 侯镇长上任被手下将军(2)

    汉湖

    大货车如装甲车一般在公路上横冲直撞,风驰电掣。侯卫东坐在车上一直迷迷糊糊,等他睁眼时,已经到了益杨城边。

    货车司机道:“疯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进城了,你在这里坐公共汽车。”

    侯卫东在城边站了一会儿,坐上了入城客车。

    回到沙州学院的住房,他靠在沙发上休息,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下午6点左右,大门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侯卫东迷迷糊糊地开了门,站在门外的居然是满面笑容的任林渡。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任林渡比侯卫东还要吃惊,他退后一步,看看隔壁的房门,道:“郭兰住那边?”

    侯卫东带着酒意,用手指着任林渡道:“任林渡,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小子,我还以为是来找老朋友,结果是来找郭兰。”

    任林渡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笑呵呵地道:“你住在郭兰隔壁,这太好了,以后我就有了根据地。”

    任林渡是侯卫东的朋友中最长于交际的,他的朋友遍及县政府所有要害部门。这是他天生的本事,学也学不会,侯卫东自叹不如。

    任林渡转身去敲郭兰的家门,开门的是郭教授。

    “郭叔叔,您好,我是郭兰的同事,请问她在家吗?”

    “没有回来。”

    “我叫任林渡,在县团委工作。我和侯卫东是郭兰同学,可以进屋等她吗?”

    郭教授开门时刚从书房出来,鼻上还架着眼镜,手上拿着笔,道:“进来吧。”

    他对站在门口的侯卫东道:“小侯,你来陪着这位小朋友,我还有事情。”

    侯卫东知道郭教授事情多,道:“任林渡,郭教授有事,你到我家里去等。”

    任林渡摇头道:“没有关系,我就在这边等。”

    侯卫东对于任林渡的厚黑精神大为叹服,他借口尿急,回到自己屋里。

    郭教授在书房忙了半个多小时,出来见任林渡一人还坐在客厅,正欲开口,任林渡道:“郭教授,我能不能给郭兰留个便条,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他来到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前,提起毛笔,在桌上写道:“县团委,任林渡。”

    郭教授眼前一亮,道:“好漂亮的柳书。”他欣赏了一会儿,频频点头,道,“年轻人能写一笔好字的,凤毛麟角。”

    成功引起了郭教授的兴趣,任林渡暗自佩服自己的观察力,道:“我从小就喜欢毛笔字,爸爸是岭西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

    “你这字适合写晏殊的词,写几句来试试,会背吗?”

    任林渡是学理工出身,晏殊是谁根本不知道,他只记得课本中学到的李清照词,写道:“……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郭教授只是欣赏字,没有注意到任林渡偷换了词作。

    一老一少都是书法爱好者,郭教授放下手中的事情,跟他聊起了书法。正在兴头上,郭兰回到了家中。见女儿回来了,郭教授高兴地道:“小任有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真是难得。你们两人聊,我办正事去了。”

    等到父亲进了书房,郭兰把小坤包放在桌上,惊奇地道:“任林渡,这么晚过来,有事情吗?”

    “我过来请你吃饭,上午约好的。”

    郭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亏你还记着这事。”

    上午,团委和组织部一起搞活动。任林渡约郭兰吃午饭,她随口推托道:“晚上吧。”有了这句话,任林渡就找到了家中。郭兰并不反感任林渡,可对他明目张胆的爱情攻势,着实有些害怕。她从内心喜欢高仓健那种硬汉子,而对任林渡这种外向灵活的类型没有多少感觉。

    “我是依约而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赏光。我知道一个地方,环境不错,专门做麻辣鳊鱼。”

    郭兰心软,不忍心拂了他的面子,道:“你说的是林记鳊鱼?”

    “就是那一家。”

    她坐在电话前,拨了个号码,道:“有帅哥请吃林记鳊鱼,我们在林记大门口会面。”

    换衣服时,无意中看到隔壁阳台的灯光,回到客厅,她就道:“侯卫东住在隔壁,把他叫上。”

    林记麻辣鳊鱼是一个江湖店。所谓江湖店,就是那种装修不怎么样、服务不怎么样,生意却爆好的小店。

    他们到了小店以后,发现居然没有座位,只得在店外等着。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下来一位文静的年轻女子,袅袅地走了过来。

    “李俊,我的好朋友,益杨报社工作。”

    “很荣幸认识你,我叫任林渡,在县团委工作。”

    李俊轻笑道:“我上次见你主持过会议。你口才真好,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小时,我们报社全体同人都很佩服你。”她五官并不是太精致,可是这一笑间,两只单眼皮的小眼睛弯成了一条线,颇有些狐媚。她对任林渡颇有好感,有一句无一句地和任林渡说着话。

    四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有了空桌子。任林渡点了五斤麻辣鳊鱼,在等菜时,他一本正经地道:“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室友天天晚上熬夜打麻将,所以上课经常睡觉。有一天上高数,老师提问:‘微积分是很有用的学科,学习微积分,我们的目标是?’那老兄从睡梦中惊醒,只听清楚后面一句,遂不假思索高声道:‘没有蛀牙!’”

    李俊用手撑住桌子,笑得直不起腰。

    一大盆麻辣鳊鱼端上了桌子。侯卫东中午醉酒,没有吃晚饭,肚子早饿了,闷声不响地吃着色、香、味俱全的麻辣鳊鱼。等到任林渡又说了一个笑话时,三条鳊鱼已经进入他的口腹。

    吃完饭,任林渡又请大家唱歌。郭兰不喜欢晚上在外面游荡,道:“我还要回家看稿子,明天肖部长要用。任林渡负责将李俊送回去,侯卫东负责送我,下次我请大家唱歌。”

    任林渡道:“郭兰,下个星期三,我们一起去唱歌。”

    郭兰这次没有承诺时间,道:“现在定不下来,如果有时间,我来约大家。”

    侯卫东和郭兰打车回到沙州学院,在学院门口下了车,两人步行走回学院。

    沙州学院绿化极好,路灯全部被绿树遮隐,光线从树叶的间隙穿出来,在地上形成一些白点。白点随风而动,如隐藏在黑暗中的豹子。

    “这次换届选举对你以后有影响,你要多注意。”郭兰知道青林镇选举的事情。组织上内定的人选被选掉,算得上严重事件,侯卫东的命运还真是难说得很。想到此,她不禁有些怜惜侯卫东。

    侯卫东装做不在乎:“事情发生了,现在担心没有用,唯一出路是做好当前工作。”

    “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近期主要任务是殡葬改革,困难很大。”

    “你要注意工作方法,别出事。”郭兰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如果出事,就是县委让你下课的最好机会。”

    走到了西区的教授楼,从音乐系那边传来一阵钢琴声。郭兰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道:“是尹老师的曲子,真美。”说这话时,她表情柔和而恬静,让满身酒气的侯卫东感觉自己很粗俗。

    第二天,侯卫东换了件干净夹克衫去拜访了民政局分管副局长许彬,将青林镇殡葬改革相关工作作了汇报。中午,恰巧李山镇分管副镇长也来了,许彬副局长做东请两个镇的分管领导吃了一顿饭。

    下午3点,侯卫东直奔县政府,找到了副县长曾昭强。他当上副镇长以后,还没有与曾昭强见过面,今天特意去汇报近况。

    县政府办公楼是一幢老楼,已经列入了县政府的1996年改造计划,但是现在还未动工,副县长办公室还不如交通局局长办公室宽敞。

    曾昭强在公共场合总是高大威严的形象,单独面对侯卫东时,他表现得很是洒脱、随和,道:“你别汇报工作了,朱兵任职文件已经出来了,今天我们去好好砍他一刀,让他出出血。”

    侯卫东跟着曾昭强下了楼,坐上了他的小车。不到一小时,小车进入了沙州境内。在沙州城郊,车子拐上了一条稍窄的水泥路,开了十来分钟,进入了汉湖度假区。

    汉湖老总李晶在停车场等候,暖洋洋的太阳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皮肤如象牙般温润。她与曾昭强握了手,道:“朱局已经到了,在6号楼等您。”

    曾昭强和李晶有说有笑地进了6号楼。曾昭强身高体壮,如一头熊,李晶约有一米六五,身材婀娜,特别是腰身很细,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曾昭强进了屋,道:“大家先泡澡。”

    侯卫东被带进澡堂子,进门就见到了上次那位长腿妹妹。那长腿妹妹脸微红,道:“是你啊。”

    看着长腿妹妹玲珑有致的身材,侯卫东道:“还是老规矩,我泡澡,你看电视。”

    长腿妹妹麻利地放水,道:“你还真是怪人,莫非我很丑吗?”

    “我不是怪人,是正常人。你身材这么好,若真是下了水,我会忍不住的。你去找一个唱歌的频道,我一边泡澡一边听音乐。”

    长腿妹妹彻底轻松下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我给你准备饮料,要葡萄酒还是茶?”

    “葡萄酒。”

    泡在热水中,喝红酒,听音乐,这让侯卫东感到如帝王般的享受。长腿妹妹看了一会儿电视,主动过来帮着侯卫东做了头部按摩。侯卫东毕竟年轻气盛,感受着女子柔软的胸膛,悄悄咽了口水。

    长腿妹妹注意到他喉结的滑动,道:“你别忍着,我还是进来。”

    侯卫东摇头道:“算了,我有女朋友。”

    听了这话,长腿妹妹表情温柔起来,很是卖力地为侯卫东按摩。

    6号楼楼顶有一个宽大的平台,上面栽着不少名贵花草。站在平台上可以看见秀美的湖面,春风吹过,湖边一片翠绿,煞是喜人。

    朱兵洗得红光满面,坐在楼顶上晒太阳,见侯卫东出来,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道:“过来坐,晒太阳。”等到侯卫东坐下,他道:“交通局最近要买一批皮卡车,性能很好。我建议你也买一台,有车以后行动方便。”

    侯卫东心中一动,道:“多少钱一台?”

    “只有十来万,我让驾校安排一个老师傅来专门教你,一个星期可以拿照上路。”朱兵又道,“高速路马上就要动工了,碎石用量肯定很大,大弯石场的生产最近不太正常,你是石场专家,要帮着查找问题。”

    大弯石场的现场是朱兵的父亲朱富贵在管理。这一段时间,他经常不在石场里,生产有些混乱。侯卫东知道这个情况,点头道:“我回去就去处理这事。”

    过了一会儿,曾昭强上来了。他被温泉泡得浑身酥软,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李晶换了身浅色的套裙,端上来一个盘子,道:“这是益杨青林明前茶,经过特制的,味道香醇,请先生们品尝。”

    曾昭强轻轻摇动着藤椅,道:“朱局,交通局的那个宾馆管理水平太低了。若是有汉湖一半的管理水平,就是益杨第一流的宾馆。”

    李晶浅笑道:“曾县长过奖了,汉湖只是尽量为客人着想,也谈不上什么管理水平。”

    “能为客人着想,这就是管理的最高境界。”曾昭强眯着眼睛,目光在李晶身上逡巡。

    汉湖服务质量确实一流。菜,不多,却道道精彩;酒,只有一瓶,是茅台。全国各个城市卖的茅台酒,多数不正宗,而汉湖的茅台据说绝对正宗。服务员用白瓷杯倒了一大杯茅台酒,估计有三两多。酒黏在杯子上,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三个人喝着茅台,品尝着大河野生鱼。

    喝了酒,曾昭强打开了话匣子:“我是农村孩子,至今忘不了当年饿肚子的情景。读交通中专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逛菜市场,喜欢看人砍猪肉,听到刀砍在案板上的声音,就会觉得特别满足。朱局和卫东都是干部子弟,没有挨过饿,说起来也就没有感受。”

    曾昭强一番忆苦思甜结束,酒宴也差不多结束了。李晶喝了些酒,脸如桃花般鲜艳。

    酒足饭饱,朱兵悄悄对侯卫东道:“等会儿你坐我的车,我们好好聊聊。”

    来汉湖时,侯卫东和曾昭强同坐一车,这没有问题。此时有两辆车,侯卫东便不宜和曾昭强同坐一车,这是只可意会的官场细节。侯卫东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和朱兵跟在曾昭强后面,朝停车场走去。

    汉湖小区设计得极有特色,进了大门以后有一个大坝子。普通客人将车停在坝子里,然后在坝子附近的大餐厅吃饭和欣赏湖景,而重要的客人就有不同的车道将客人引向不同的小区。

    侯卫东和朱兵正走到6号楼大门口,一个年轻人向7号楼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侯卫东。

    那人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叫了一声:“侯卫东。”

    侯卫东这时也想了起来,此人是新月楼的老板步高,他点了点头,道:“步总你好。”

    “新房装好没有?欢迎第一批入住新月楼。”

    侯卫东不愿意跟步高啰唆,道:“感谢步总为我们提供了优质的住房,再会。”

    步高走到7号楼楼顶时,恰好能看到汉湖外的水泥路。远处,两辆小车依次滑过了较窄的水泥小道,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一只手抚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个大学毕业两年的乡镇干部,居然能买得起新月楼的房子,能到汉湖来潇洒,而且能用上6号楼,这小子不简单。”

    李晶送走了曾昭强一行,回到1号楼,正好遇到长腿妹妹,她心中一动,道:“今天你陪的那位年轻人,他怎么样?”

    长腿妹妹道:“他素质挺高,很规矩,喜欢听音乐。”

    听到如此评价,李晶打量了长腿妹妹,问道:“很规矩?他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长腿妹妹急忙摇头:“不是的,我给他按摩的时候,他有反应。李总,还有事情吗?”

    “没事了,随便问一问。”等到长腿妹妹离开,李晶暗道:“这个侯卫东还真是另类。”

    动员会

    星期五早上,侯卫东坐着出租车到了青林场镇。为了低调,他到场口就下了车,沿着街道朝政府大院走去。

    一辆小车从政府开了出来,迎面带起无穷无尽的灰尘,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侯卫东紧紧包围。沿途门店都将垃圾倒在公路边,白色垃圾,残汤剩水,触目惊心,而场镇居民对此视而不见。一位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站在一堆垃圾上刷牙。

    侯卫东遇到了从豆花馆子出来的杨凤,忍不住问道:“场镇怎么这么脏?”

    杨凤用手纸擦了嘴上的红色辣椒油,道:“清洁队等一会儿就要来收垃圾,收完就好了。”

    侯卫东直摇头,道:“比上青林场镇脏多了。”

    “上青林场镇才七百多人,而且不通车。青林场镇足有三千人,人多车多,自然难管。”

    昨天,还在汉湖享受着美酒和湖光山色,今天,回到了青林场镇吃灰、看垃圾,这反差太大了。侯卫东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道:“场镇环境应该治理了。”

    侯卫东来到了粟明办公室,道:“粟镇长,这几天我都在想你交办的任务,有些想法了。”

    粟明放下笔,道:“说说看。”

    “乡镇面临的任务都是一样的,新一届政府要抓出特色,谈何容易。我发现青林场镇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场镇建设杂乱无章,房子如被公鸡爪子扒拉过,站在山上望下来,这种感觉特别明显;二是场镇环境卫生太差,从镇头走到镇尾,头发、鼻孔就全是灰。”

    等到侯卫东说完了,粟明问道:“你的中心意思是什么?”

    “我觉得,我们这一届政府如果能够改变青林镇场镇的面貌,把青山、绿水和场镇结合起来,打造一个漂亮、宜居的小场镇,就如欧洲的小场镇那样。如果真的把这事做好,肯定会在益杨甚至沙州市引起轰动。”

    “想法很好,只是要建这样的小场镇必然涉及大量的拆迁,三年之内肯定完成不了。三年过后,你和我在不在青林镇,谁也说不清楚。”粟明道。

    “粟镇,我以前每次从上青林下山,总会在半山坡的那块石头站一会儿,正好可以看到青林场镇的全景。在场镇后面,翻过那道缓坡,就有一大片平地,我们可以不搞拆迁,在缓坡后面建一个新镇。

    “如果暂时不能建新镇,我们可以狠抓场镇卫生,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难度也不会太大。另外,我从上青林小学得到启发,上青林小学里面建筑很陈旧,种了许多桂花树,小学校档次就提高不少。青林山上野生桂树不少,我们可以选个几百株,将青林镇变成桂花镇,这就是很大的特色。”

    “你讲得很有道理,让我再想一想。”粟明认真地听着,但并没有马上表态。

    侯卫东离开以后,他把青林镇地图拿出来,用尺子在地图上不停地比画。好想法就如一层纸,捅开来,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事情可以这样办!

    认真研究了地图,粟明对重建一个新青林的想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赵永胜推门而进的时候,见粟明在聚精会神地看地图,问道:“怎么看起地图了?”

    “赵书记,我一直在思考新一届政府工作,今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能还不成熟。”

    赵永胜一只手叉在腰上,道:“不成熟没有关系,大家多讨论,自然就成熟了。”听了粟明的想法,他眉头皱在一起,道:“这是事关全局的大事,工程量太大,凭青林镇的财力,恐怕十年也完不成。而且那一块地足有上百亩,全是良田熟土,占用了实在可惜。况且手续也很复杂,想起来容易,办起来很难。”

    粟明眼中仿佛已经有了一座新镇,道:“我们可以先总体设计,然后分步实施。”

    赵永胜压根不同意另外建一个青林镇,他岔开话题,道:“明天是殡葬改革的宣传动员大会,我有些不放心。殡葬改革的难度绝不会小于计划生育,特别是前期,打架的事情少不了。侯卫东没有经过二级班子的磨炼,经验不足,他搞砸了锅,最后还得我们来收场。”

    粟明与侯卫东接触更多,道:“侯卫东做事情既稳重又大胆,他办事,我比较放心。”

    赵永胜道:“但愿他能将这事做好。”心里暗道:“只要侯卫东把事情办砸了锅,就是将他拿下的最好理由。”

    粟明对新方案很有兴趣,很快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道:“我觉得建新镇的方案可以考虑,干脆在党政联席会上提出来,看大家的意见如何?如果大家都觉得可以,就可以找建委的同志来看一看。”

    赵永胜见粟明抓着新镇话题不放,心里隐隐不快,道:“这是关系全镇的大事,今年人代会上没有提出来,就不要再提了。如果确实有必要,先上报县政府,等县政府同意以后,再具体实施。”

    见赵永胜如此态度,粟明也冷静了下来,将铅笔放在图纸上,很勉强地道:“好,建新镇这事暂时放一放。”

    赵永胜脸上就露出了笑容,道:“前天到县委组织部去了一趟,组织部要求各镇都要报一个后进村支部,作为今年的整改对象,我们报哪一个村?”

    粟明将各村都放到脑子里过了一遍,道:“要说特别差的,一下还说不上来。若是以提留统筹、农业税等硬指标,恐怕就要数下青林河对岸的几个村。”

    赵永胜手捧将军肚,道:“粟镇长建议很好,就按照这个思路,下周开党政联席会,我让刘坤将这事提出来。”

    殡葬改革专题会前一天,侯卫东正坐在办公室修改自己的讲话材料,赵永胜打来电话:“侯卫东,明天的会议准备得如何?”

    侯卫东汇报道:“两份重要文件已经出来了,一份是《关于在青林镇进行殡葬改革的通知》,主要内容是县里的文件,增加了青林镇的内容;二是殡葬改革领导小组的文件已经打印出来了。”

    “会议准备怎么开?”

    “先由我来宣读两份文件,然后由粟镇讲具体问题,最后赵书记作重要讲话。”

    赵永胜对于议程没有异议,他特意交代道:“土地占用费的事情很敏感,一定不能在会上讲,绝不能形成白纸黑字的材料,只能散会以后,你与每个村的干部单独商量。”

    与侯卫东通话以后,赵永胜又将刘坤叫到办公室,道:“殡葬改革是难事,舆论造势很重要,之所以让你来主管宣传,就是人尽其才,充分发挥你的能力。明天开殡葬改革工作会,宣传工作进展如何?”

    刘坤道:“赵书记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他其实并没有做好安排,从赵永胜办公室出来以后,他就将周菁找来,交代了任务,然后坐车回到了益杨县城。

    星期六,全镇都没有放假。早上9点,十二个村的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陆续来到了会议室。侯卫东准备得充分,每一位村干部进会议室,社事办的工作人员程义琳就给到会者发一个大信封,信封里面是县里文件的复印件、镇里的相关文件。

    大信封装文件是这几年才流行的做法,绝大多数村干部将信封放在一边,少数村干部打开信封,抽出文件看了起来。

    9点,赵永胜、粟明和刘坤陆续来到了会议室,9点10分,会议正式开始。

    会议由粟明主持,第一个议程由侯卫东宣读县、镇两级文件。第二个议程由刘坤来布置殡葬改革的宣传工作。第三个议程由粟明讲具体工作。第四个议程由赵永胜作重要讲话。

    侯卫东最初制定的会议议程中,原本没有刘坤讲话这一项。早上开会之前,赵永胜临时决定加上这么一项议程,并给刘坤打了一个电话:“今天上午的会,你讲一讲殡葬改革宣传工作。”

    刘坤昨天晚上参加了组织部柳明杨部长的生日晚宴。柳明杨只请了三桌客人,由于柳、刘两家的特殊关系,刘家全部参加了宴会。刘坤是晚辈,帮着跑上跑下,又陪着客人喝酒,客人多是县里的领导,他多喝了几杯,醉了。

    星期六早上起来,刘坤昏头昏脑地来到青林镇。刚刚把茶泡好,就接到了赵永胜的电话,他赶紧翻到侯卫东上次的发言,照着他的思路写了一个发言提纲,拿着笔记本上了会场。

    轮到刘坤讲话时,刘坤具体讲了四点:一是开会传达;二是写标语;三是广播宣传;四是散发传单。

    他讲得很原则,没有宣传工作的具体要求和标准,操作性不强,赵永胜不禁皱了眉头。

    散了会,苏亚军站在门口大声地道:“中午在张家馆子吃饭,大家别走了。”

    张家馆子是青林场镇最好的馆子,相当于上青林镇基金会旁边的馆子,村干部提着资料三三两两地来到了馆子。

    刘坤正准备下楼,赵永胜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赵永胜对于殡葬改革的宣传工作很重视,今天早上拿到宣传袋以后,他在里面没发现有宣传单,就将宣传干事周菁叫来询问。

    周菁是1995年才从农校毕业的中专生,原本分到农机站。她父亲在另一个镇当领导,与赵永胜熟悉,元旦时两家人聚了聚,周菁很快就担任了宣传干事。

    “刘书记让我写宣传单,我还没有写出来。”周菁文字功底一般,咬了半天笔杆,也没有写完。

    “发给各村的宣传标语模本写出来没有?”

    周菁不好意思地道:“我给民政局办公室打了电话,他们说今天下午给我们传真过来。”

    两件事情都没有落实,赵永胜心里不太满意,在会上又听到刘坤很原则的工作布置,心里就有了想法,于是把刘坤叫到了办公室。

    “刘坤,今天开会,宣传提纲和标语发给村干部没有?”

    刘坤将这事交代给宣传干事周菁,具体操办情况他并不太清楚,含糊地道:“现在只有几条标语,等

    找全了,再发下去。”

    赵永胜脸色阴沉下来,道:“宣传工作是殡葬改革前奏,没有浓厚的舆论环境,以后工作难度会很大。你今天的工作安排没有落到实处,比如,每个村要刷几条标语,村里开会要开到哪一级,传单由谁来制作,谁来发,如何发,都应该具体明确。”

    他说了几句,换成语重心长的语气:“在乡镇做具体工作,不能和县里一样搞得太原则。5月1日要正式实行新的殡葬方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一点。”

    刘坤急忙点头,道:“赵书记,我马上去办,争取明天将宣传单和标语拿出来。”

    离开了赵永胜办公室,他将周菁叫到办公室,劈头就道:“前天给你说了,要将宣传单和宣传标语写出来,怎么还没有完成?”

    周菁委屈地道:“我没有搞过殡葬改革,不知道怎么写。”她刚从农校毕业,纯粹是小女孩样子,受到了领导批评,眼圈立刻就红了。

    刘坤表情很难看,道:“搞不清楚可以问我,怎么能把布置的工作搁下来!今天是多好的一个宣传机会,被你浪费了。”

    周菁抹了眼泪,道:“我把宣传提纲写好以后,再发到村里去。”

    两人正说着,社事办苏亚军走了进来,道:“刘书记,大家都去张家馆子,在等你。”

    刘坤最怕这种场合,二十四个村干部,一人喝一杯,就是二十四杯。他推辞道:“苏主任,我有事,就不去了。”

    苏亚军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去了,村干部都在等着你接见。”

    刘坤听说两位主要领导都去了,只得道:“苏主任要保护我,我酒量小,喝两杯就要趴下。”

    苏亚军呵呵笑道:“别怕,今天侯卫东唱主角。”

    到了张家馆子,赵永胜和粟明还没有到,除了领导的这一桌,其他村干部已经开始喝酒划拳了。

    侯卫东已被上青林的村干部围住了,村干部轮番敬酒,转眼工夫,他就喝了十来杯。等到赵永胜和粟明来到张家馆子以后,侯卫东这才脱身,坐到了领导这一桌。

    秦飞跃离开青林镇以后,赵永胜再无对手,成了真正的核心。他很有一把手的风度,大声对村干部道:“殡葬改革是一项困难很大的工作,也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作。大家一起举杯,从明天起,要在全镇轰轰烈烈地做宣传工作,这杯酒,大家一起干了。”

    酒至中旬,赵永胜发动村干部道:“侯卫东是殡葬工作的分管领导,你们要做好殡葬改革工作,就要敬他的酒,酒敬得越好,工作就越容易推动。”

    酒桌上,秦大江等村干部唯恐天下不乱,见赵永胜发起战争,纷纷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侯卫东酒量虽好,可是架不住人多,他愁眉苦脸地对村干部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在这里,怎么能先敬我?”

    粟明推波助澜,道:“卫东是殡葬改革工作分管领导,今天开了动员会,你要和书记、主任们好好喝一杯。喝醉了,下午可以不上班。”

    刘坤酒量浅,又受了赵永胜的批评,心情不佳,便缩在角落里。他见侯卫东与村干部能打成一片,不由得想起了失败的换届选举,心里涌起淡淡的涩味和恨意。

    侯卫东处于旋涡中心,一杯接一杯,没有时间停下来,也不知喝了多少杯,终于达到了极限。他捂着嘴朝着门外的厕所跑去,刚到厕所门口,一道瀑布如黄河之水,从嘴里喷涌而出。

    侯卫东出去以后,赵永胜问苏亚军,道:“侯卫东酒量怎么样?”

    苏亚军深有体会地道:“厉害。”

    赵永胜脸上有了些笑意,道:“侯卫东酒量是可以,但是从今天的表现看,估计喝不过秦大江。”

    苏亚军对侯卫东的酒量心悦诚服,道:“你和粟镇没有来的时候,侯镇至少喝了十来杯。今天中午侯镇至少喝了四十来杯,而且基本上没有吃菜。”

    赵永胜这才相信侯卫东的海量,他对刘坤道:“在喝酒这方面,你要好好向侯卫东学习。今天村干部都在,你敢不敢走一圈?”

    这种场合刘坤根本不敢上场,连忙摇头道:“赵书记,我最多喝五杯就要醉倒,实在不敢上。”

    赵、粟两人是一把手,他们中午不敢多喝,喝了几杯后,就发动群众斗群众,将好几个村干部当场喝翻。

    散场时,赵、粟沿着街道朝镇政府大院走。一辆小车从镇外进来,经过他们时,带起了浓雾一样的灰尘。

    在青林镇的地盘上,外地车开得如此快,这让赵永胜很生气,道:“谁的车,进了场镇还开这么快?”他用手扇了扇空中的灰尘,自语道:“场镇卫生应该认真抓一抓了。”

    粟明接口道:“钟镇长分管的事情多,场镇管理这一块干脆就交给侯卫东来管。他人年轻,精力旺盛,女朋友又是大城市的,应该能管好这个场镇。”

    赵永胜不愿意管这种小事,道:“你是镇长,安排了就是,我没有意见。”

    他指了指开进场镇的小车,脸上的七星北斗露出些不满的意思,道:“这辆车是沙州牌照,来找谁?”

    副部长

    李晶的小车扬起了一道灰尘,如飞龙一般盘旋在青林镇的上空。她常年来往于政府机关,很熟悉各级政府机构,下了车,直接找到了前一次见过面的党政办杨凤。一般情况之下,杨凤对于美女有天然的敌视,却罕见地对这位漂亮女士表现出好感,带着李晶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推开了侯卫东办公室的大门,屋内酒气熏天,侯卫东仰面躺在沙发上,正呼呼大睡。李晶捂着鼻子,对身后的杨凤笑道:“你们的侯镇长烂醉如泥了。”

    杨凤笑道:“今天开村干部大会,侯卫东喝酒太耿直了,也不知道耍赖,喝了六十多杯。”她将侯卫东喝酒的杯数略作夸大。

    李晶算了算酒量,不停地摇头:“年轻时喝这么多,身体迟早要垮。”又道,“这样睡要生病的,他家住哪里?最好找人将他扶回去。”

    “侯镇在青林镇没有住房,他平时住在上青林乡政府。”

    李晶吃惊地道:“镇里没有单身宿舍吗?”她主管着沙州最好的度假区汉湖,根本不能想象没有宿舍的生活。

    杨凤虽然胖一些,却不笨,嘴巴还异常利索,讲了镇里情况包括赵永胜对侯卫东的看法。

    由于侯卫东在汉湖一直表现良好,李晶对他心存好感,此时见到了他的真实生活,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丝丝怜惜,道:“看他这样子,恐怕到晚上都醒不过来,我车上有毯子。”

    杨凤跟着李晶下了车,拿了薄毯子,到办公室给侯卫东盖上。

    当小车离开大院的时候,李晶对司机道:“到青林山。”

    “怎么走?我没有去过。”

    李晶一改平日的温和,不耐烦地道:“上山就只有一条道路,边走边找。”

    小车很快就上了山。上青林公路虽然是泥结石路面,但是路形很好,上山坡度、弯度都很标准,路面虽然被重车压出了水凼,但是公路的总体状况还是不错。

    李晶首先到了芬刚石场,她站在石场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独石村杨柄刚是芬刚石场的安全员,他见到一辆小车停在路面,上前问道:“你找谁,需要碎石吗?”

    李晶问:“你是老板吗?我要看看石场。”

    杨柄刚是生于上青林长于上青林的土鳖,从来没有与李晶这种漂亮性感的女人面对面谈过话。几句话以后,他脑袋晕乎乎的,说话有些结巴了,道:“侯疯子在镇里开会……你要多少碎石……我尽量给你装。”

    离开芬刚石场时,李晶已将石场的基本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她随后到了秦大江石场,与管理人员交谈了几句,又前往狗背弯石场。

    来到狗背弯石场时,林中川正在指挥放炮。李晶站在远处看了很久,随后又前往曾宪刚石场、田大刀石场。

    短短两个小时,李晶基本掌握了上青林石场的情况。

    侯卫东比李晶预计的时间醒得更早,他醒来以后,提着毯子下了楼,揉着太阳穴对杨凤道:“以后再也不这样喝了,醉惨了。谢谢你的毯子。”

    杨凤道:“这是李晶给你的毯子。”

    “哪个李晶?”侯卫东深醉之后,脑子还有些糊涂。

    杨凤开玩笑道:“还有哪个李晶,沙道司的美女老总。”

    这让侯卫东愣了好一会儿,琢磨着李晶到镇里做什么。

    汽车时代,人的活动半径增大了,人与人、地与地的距离缩小了。李晶下了山,再次来到镇政府时,侯卫东还坐在办公室里揉额头。

    李晶提着一个纸袋子进了办公室,里面装着些红橘,还有一盒牛奶,道:“听杨凤说你喝了七十杯酒,怎么这么傻,用得着喝这么多酒吗?”她说这话,又将酒的数量往上加了一点。

    看着红橘,听着李晶责备的话,侯卫东心里有些暖意。但是他心里同时也有些警惕,问道:“李总不远千里来到小镇,有什么事?请吩咐。”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我是专门来看望侯镇长,谁知看到的是一个醉猫!”

    侯卫东揉着额头,道:“中午喝得太多了,现在头感觉就像要裂开一样。”

    “工作是国家的,身体才是自己的。为了工作,实在用不着这样使劲喝酒。你现在年轻,身体还能扛得住,到老了就晓得厉害。”谈了几句,李晶进入正题,道,“趁你睡觉的时机,我到上青林的几个石场去走了一圈。高速公路马上就要开工了,到时碎石用量极大,我担心上青林石场的碎石不够。”

    侯卫东对上青林石场很有信心,道:“这一点请放心,上青林有五个大石场,加足马力开工,应该没有问题。我们供应过沙益路和益吴路的建设,有足够的经验和实力。”

    “岭西公路是跨省高速,路段长,碎石用量极大,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中标段有九十五公里,其中有四十公里不在沙州市境内。也就是说,茂云地区的火凤山也是重要的碎石供应地,火凤山和青林山实质上是一个山系,石质相差不多,都是公路所需要的优质石材。”

    李晶这番话,明显是话中有话。侯卫东的警惕性更高,道:“李总有话直说,我脑子笨,听不太明白。”

    李晶笑道:“改天还要和你细谈此事,今天我约了朱局长,一起吃顿晚饭。”

    听说吃饭,侯卫东愁眉苦脸地道:“今天晚上我不能喝酒了,现在闻到酒味就要反胃。”

    “放心,我不会灌你的酒。”

    交通局局长朱兵是石场衣食父母,而朱兵经常去汉湖,与李晶关系不错,侯卫东因此跟着李晶前往益杨县城。

    小车速度极快,很快到了益杨城。

    在车上颠簸一个多小时,侯卫东酒劲上涌,脸色极为苍白,下车时用手撑着小车,差点摔倒。李晶见状,伸手过来搀了一把侯卫东的手臂,道:“再喝点牛奶,胃会好受一些。”

    益杨宾馆,朱兵听说侯卫东中午喝醉了,大笑道:“终于抓住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了,开一瓶五粮液。”

    侯卫东苦着脸,也只能接招。

    说来奇怪,喝酒之前,他还头痛欲裂,喝着喝着,头不痛,胃不疼,又开始生龙活虎。喝到中途,朱兵举了白旗,道:“我服了你,越喝酒眼睛越亮。算了,今天我不打落水狗了。”

    这时,在另外一个包间的梁必发过来敬酒,在朱兵的鼓动下,拿起啤酒杯倒满了一杯高度酒,然后一分为二。侯卫东这半杯喝下去,又开始翻江倒海。

    梁必发出去走了一趟,又带着秦小红走了进来。秦小红依葫芦画瓢,又和侯卫东碰了一个大杯。

    李晶在下午见过侯卫东的醉态,此时见他喝得如此之猛,不禁大为叹服。

    吃完饭,李晶提议道:“汉湖打出了一口温泉,由数百个喷气孔形成水坑,沸水从坑底冲出来,好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吐露,我们把这口温泉称为珍珠泉。今天请朱局和侯镇赏光,试一试珍珠泉。”

    朱兵道:“沙州地区温泉资源丰富,没有想到是汉湖最先利用起来。好,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来到了汉湖,侯卫东被热水一泡,酒劲又上来了,迷迷糊糊靠着温泉壁睡着了。醒来时,窗外已是晴空万里,侯卫东一时没有想起这是哪里。坐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昨天喝了酒,这是在汉湖。

    身上内裤,并不是昨天那一条,这让侯卫东吃了一惊。这时长腿妹妹走了进来,侯卫东看着长腿妹妹,心道:“操,我被长腿妹妹占了便宜。”

    长腿妹妹为侯卫东服务多次,昨夜她帮着侯卫东换了衣服,也算是从最近距离观察这位年轻健康男子的裸体。此时她感受到了侯卫东的目光,脸不禁一红。

    “先生,李总请你在6号楼吃早餐。”

    侯卫东有些疑惑:“那位与我一起来的先生还在不在?”

    长腿妹妹道:“那位先生昨天晚上就走了。你醉得厉害,就没有叫醒你。”

    在6号楼,李晶换掉了职业装,穿了一套浅色的厚裙子,低胸,细腻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性感而高贵。见侯卫东过来,笑道:“你昨晚睡得还真是香,我找了两个大汉才把你弄上床。”

    侯卫东颇为不好意思,言顾左右,道:“肚子饿了。”

    早餐挺丰富,瘦肉粥、咸鸭蛋、咸菜,很对侯卫东的胃口。他吃得极香,李晶坐在小圆桌对面,优雅地撑着下巴,如小女儿家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侯卫东吃饭。

    李晶突然问道:“上青林石场成立了碎石协会,准备统一价格?”

    这事正在筹备阶段,对外还在保密,侯卫东惊奇地道:“李总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

    早上的太阳照在李晶脸上,泛起漂亮的象牙之色。她淡淡一笑,道:“这一次修岭西高速路,碎石用量极大。一年之内,几个石场肯定要赚大钱,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李总不要客气,有事尽管说。”

    “我想在上青林开一个石场。你们几个人将此事控制得紧,你是他们的头,帮我搞定这事。”

    “李总开玩笑吧,你是堂堂老总,看得起这点小钱?”

    “我这个副总看起来威风,实际上是纸老虎。我为了公司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却没有公司股份,随时可能卷起铺盖走人。我必须要为将来打算。”

    侯卫东尖锐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现在我还是沙道司副总,手里还有点权力,可以为你们办些事情。有我为你说话,侯镇的石场将得到极大优惠,最起码不会拖账。而且,高速路是贯通好几个地区,优质石场不止上青林一家。用谁的碎石,用多少,用哪一家,我有发言权。”

    为了限制上青林石场内部的恶性竞争,稳定碎石价格,上青林山开始筹备碎石协会。上青林三个村的支书、主任和文书都将在协会任职,除了秦大江和曾宪刚,这几位村主要领导每月领一份工资。协会暗中规定:各村不准外地人到上青林办石场。

    侯卫东是协会的倡导者,如果让李晶也来办石场,就是破坏了规则。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道:“李总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但是现在不能表态,我得回上青林征求意见。”

    “好,希望你尽快回话。”李晶用小舀子给侯卫东盛了一小碗稀饭,道,“这稀饭养胃,喝醉了酒,多吃一点。”

    侯卫东离开时,李晶拿起对讲机,安排道:“小安,你把车准备好,送客人。”

    侯卫东听说要用车送,道:“我回沙州。”

    “无论到哪里,我都派车护送。”

    在侯卫东上车时,恰好步高带着客人从另一幢楼下来。他见到侯卫东上了小车,心道:“侯卫东居然在汉湖过了夜。”

    侯卫东坐着气派的皇冠车,如大领导一样。看着两旁的树木依次滑过,他给小佳打了电话:“我很快回沙州了,中午见一面,我们一起洗衣服。”

    洗衣服,是他和小佳夫妻间的密语,意思是做爱。

    这个密语,来源于一个故事。一对夫妻习惯将晚上夫妻生活叫做洗衣服。有一天夫妻俩吵了架,下午丈夫性趣来了,道:“我们两人来洗衣服。”妻子还没有消气,道:“没有电,洗衣机不能用。”晚上,妻子气消了,而丈夫还在生闷气,妻子就道:“我们洗衣服。”丈夫硬邦邦地道:“我自己用手洗了。”

    小佳抱歉地道:“老公,对不起了,市建委邀请了岭西省几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来座谈,我要安排中午的生活。你先乖乖地回家,冰箱有熟菜,热一热就可以吃。”

    她叮嘱道:“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新月楼是沙州目前最好的楼盘,有宽阔的中庭、花草、假山、亭子,还有一些健身器材。

    假山周围,人工造的小溪里有一群红色鲤鱼,正在欢快地游来游去。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小溪边,她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正在喂鱼。

    侯卫东见红色鲤鱼漂亮,也站着欣赏。那个女孩子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侯卫东,又继续喂鱼。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了侯卫东好几眼。

    侯卫东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并没有异常。

    “叔叔,是你。”小女孩脸上露出了笑脸,兴奋地道,“我是粟糖,粟糖儿。那天晚上,你带我到综合批发市场。”

    侯卫东这才恍然大悟,事隔两年多,他早已经忘记了当年综合市场小女孩的模样,眼前的阳光少女根本无法与当日离家出走的少女联系在一起。他笑道:“粟糖,你不说,我认不出你了。”

    “叔叔,你家也住在这里吗?我家在那里。”粟糖用手指了指4号楼的方向,道,“你一定要到我家去玩。”

    “好,有空我就去。”侯卫东敷衍着。

    粟糖又问:“叔叔,你家在哪里?”

    侯卫东用手指了指,道:“我也住在这个院子。”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女儿与一个年轻男子说话,便走了过来,道:“粟糖儿,功课做完没有,怎么又出来了?”

    粟糖高兴地对中年男子道:“今天上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爸,这就是那天晚上帮了我的叔叔。”

    中年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哪天晚上?”随即醒悟过来,他主动与侯卫东握了握手,道,“我叫粟明俊,是粟糖的爸爸。那天晚上多亏了你。你也住在这里?你贵姓?”

    “我叫侯卫东,住在2号楼。”

    粟明俊客气地道:“没有想到我们是邻居。今天中午有空没有,我请你吃饭,一定不能推辞。那天晚上的事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对我们全家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一定要表达谢意。”

    当日沙州综合批发市场,粟明俊并不知道是侯卫东救了女儿,当时没有过多地感谢侯卫东。回家以后,粟糖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了,顿时将粟明俊夫妻惊起了一身冷汗。他们心里清楚,如果没有那个年轻小伙子出手相救,当晚之事肯定不堪回首。

    见粟明俊说得郑重,侯卫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客气。”

    粟明俊不由分说地道:“12点,我在外面的水陆空餐厅等你,不见不散。”

    侯卫东回到家里,屋里扑面而来是小佳浓浓的气息。屋里摆着些小挂饰,包括一些挂毯,这些都是具有小资情调女子最喜欢的东西。他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老婆,我已经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另一头,小佳看着四周无人,便在电话里甩过来几个飞吻,道:“老公,岭西省建设厅来了人,实在没有办法脱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晚上一定争取回家吃饭。”

    “那好吧,晚上我等你回来吃饭。”侯卫东有些失望。

    11点50分,侯卫东来到了新月楼外的水陆空餐厅。粟糖站在外面等着,见了侯卫东,使劲招手道:“侯叔叔,在这里。”

    粟明俊和他的爱人早就等在了桌旁,等到侯卫东坐定,他介绍道:“粟糖儿的妈妈,赵秀。”

    赵秀热情而客气地道:“这家餐厅以家常菜出名,我点了几个招牌菜,请侯先生品尝。”她对于粟糖儿的恩人,报着强烈的感恩之心,称呼上特别客气,用了“先生”这个字眼。

    在沙州这座内陆城市,除了服务行业有“先生”的称呼以外,日常生活中很少有人称呼“先生”。侯卫东笑道:“叫我小侯吧,先生是成功人士的称呼,愧不敢当。”

    “我听到‘先生’两字也觉得碍耳。这样,我们是一个小区的邻居。我称一声小侯,小侯叫她赵姐,叫我粟哥。”

    五粮液拿来以后,粟明俊举起小号啤酒杯子道:“下午我还有事情,今天中午我喝一杯,这酒存在这里,我和小侯随时可以过来喝。”

    两天来,侯卫东大醉两次,听到酒字就怕,道:“这几天我喝得多,家里那位挺有意见,我也只喝一杯。”

    赵秀道:“你结婚了?怎么不把弟妹叫来?”

    “她有事走不开。”

    粟明俊一直在观察侯卫东,从其谈吐和气质来判断,此人应该是政府工作人员,便问道:“小侯,你在哪里上班?”

    “我在益杨县青林镇政府工作。”

    “前年搞党员扶贫,我还到了益杨青林镇,我记得镇委书记姓赵。”粟明俊主动作了自我介绍,“我在市委组织部工作,你是在镇政府哪个部门?”

    听到粟明俊在市委组织部工作,侯卫东眼皮跳了好几下,暗道:“真是天上掉下个组织部长,天助我也。”他实事求是地作了自我介绍,道:“我是沙州学院毕业,1993年益杨公招进入政府机关。现在益杨青林镇政府工作,任副镇长。”

    粟明俊笑道:“原来你是赵林的队伍。当初益杨准备公招时,我们还有争议,你这么年轻就当了镇长,看来公招的大方向是正确的。”

    赵秀见两人不知不觉扯在工作上,插嘴道:“粟糖儿,快敬侯叔一杯酒。”

    粟糖儿就举着酒杯来敬酒。

    这时,南部新区高健副书记端着酒杯走了进来,道:“粟部长,什么时候来南部新区视察?”他在窗口就看见了粟明俊,估摸着他们应该喝上了,便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粟明俊和高健碰了酒,介绍道:“这位是益杨县青林镇的侯镇长,我的朋友。”

    郊县镇上的镇长,还进入不了高健的视线,只不过看在粟明俊的面子上,高健与侯卫东碰了酒。

    侯卫东此时已经知道了粟明俊的真实身份,沙州市委组织部部长叫张家瑞,粟明俊应该是其中一位副部长。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这个职位,对于侯卫东这种小干部自然是非同小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因此,他心里开始翻腾起来,不过脸上神情还是很平静。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佳打来的。

    小佳在沙州酒店的前厅搞接待,开会以后,她没有多少事情,便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我的事情还挺多,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冰箱里有饺子,热一热就可以吃。”

    侯卫东打电话的时候,粟明俊暗地有些惊讶:“在沙州市级机关,能用上手机的也只是少数人。益杨县一个副镇长,居然就能用上超过万元的手机!”

    等到侯卫东打完电话,粟明俊问道:“小侯,你爱人在哪里工作?”

    “沙州建委办公室。”

    “你们是同学?”

    “我们是大学同学。”

    赵秀在一边道:“两地分居是大问题。”粟明俊平时最怕无关紧要的人找自己帮忙,他看了她一眼,示意其少说几句。赵秀也意识到自己多了嘴,立刻停语不言。

    高健端着酒杯离开了房间,在走道上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莫非他是张小佳的男朋友?”

    南部新区和建委关系密切,小佳和高健多次同桌吃饭。小佳谈过侯卫东的事情,想试试高健的口气,看是否有调动的希望,当时高健只是开玩笑敷衍,没有明确表态。

    高健给张小佳打了电话,道:“我在新月楼吃饭,遇到了叫侯卫东的青林镇副镇长,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得到了肯定回答,高健道:“我刚才和他在一起碰了酒。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还有一点希望,赶紧把他的资料给我送过来。我先得说明,侯卫东在青林镇是副科级,但是调到南部新区以后,职务暂时保不住。”他提起这事也是有分寸的,侯卫东攀上了粟明俊,调入沙州是迟早的事。他提前打了电话,就是做了顺水人情。

    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小佳压抑住内心的兴奋,道:“高书记,太感谢你了,有没有职务都没关系,先调进来再说。改天我和卫东请你喝酒。”

    挑拨

    在沙州宾馆,小佳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将接待工作完成。等到大部分客人住进沙州宾馆,刚松了一口气,抬头就见步高走了过来。

    步高道:“小佳一直在忙,肯定也累了,我请你喝茶。”他对小佳的追求一直是明目张胆,从来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意。

    “我还有事,谢谢。”

    步高就站在桌前和小佳聊天,很快又聊到了新月楼三期工程。新月楼是由步高一手打造,在这次岭西省的建筑高端会议上,新月楼被推选为沙州市新式楼盘代表,深受业界好评。步高深深为之自豪,谈起新楼盘,更是眉飞色舞。

    小佳原本是敷衍着,后来见步高讲得精彩,慢慢就听得津津有味。

    步高谈完楼盘,眼珠一转,将话题拉入了预定的轨道,无比真诚地道:“小佳,每一扇窗后面都会有不同的风景,我希望你能推一推我这一扇窗子。”

    小佳连忙岔开话题道:“步总,新月楼的售后服务一流,达到了沿海发达城市的水平。我想问以后新月楼楼盘开发完成以后,服务还能不能达到现在的水平?”

    步高紧紧盯着小佳:“小佳,你不要打岔,回答我,我究竟哪点不如侯卫东?”

    他是高干子弟,毕业于复旦大学,事业有成,风度翩翩。他自认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侯卫东那个乡巴佬都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小佳固执地坚守着琼瑶一般的爱情,让步高觉得好笑、气恼又略带着欣赏。商场如战场,情场同样也是,面对着屡攻不下的堡垒,他斗志昂扬。

    小佳没有正面回答,打起了太极推手,道:“步总是优秀的企业家,肯定能找到比我优秀十倍的女孩子,我在这里先祝福你。”

    “侯卫东真的很爱你吗?”

    小佳骄傲地道:“那是当然。”

    步高步步紧逼:“你们两人分居,你真的能信任他吗?要知道,不偷腥的男人很少,我以前也喜欢拈花惹草。”

    小佳从来没有怀疑过侯卫东的忠诚,肯定地道:“如果说十个男人九个偷腥,他是唯一的那一个。”

    步高坦诚地道:“我首先承认,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曾经结交过三四个女友,也曾经拈花惹草,并不是纯洁的小男孩,这事我也要说清楚。”

    “你的事情,没有必要给我说,我也不想听。”

    “自从遇到了你,我可是守身如玉,再也没有乱来。我发誓,为了我们的爱情,我绝对做一个纯洁的男人。”

    这一番话,是攻击小资女子的破心剑,步高用过数次,屡用不爽。他又使出了挑拨离间的法宝,道:“前天陪客户到汉湖去玩,遇到了侯卫东。汉湖那位女老总亲自陪同,肯定玩得很潇洒。昨天他在汉湖过的夜,坐汉湖老总的车回沙州。”

    小佳脸色变了,道:“步总,我不想听这些,请你自重。”

    步高平静地道:“我不是伪君子,而是真小人。为了爱情,我会在不违反法律的情况之下,达到目的。”

    小佳冷冷地道:“我和侯卫东的关系与你无关,更不容你来挑拨。步总是成功的商人,希望你的内心就像新月楼一样漂亮。”

    看着小佳镇静地走出大厅,步高心道:“真他妈的具有挑战性。张小佳,就算你是生铁也要被我融化。”

    走出了大厅,想着步高的话,小佳的泪水突然涌了出来。她用手背将泪水胡乱地揩掉,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沙州街道之上。

    侯卫东吃完午饭以后,买了些水果回到家中。等到了6点30分,小佳还没有回家,他接连打了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到第四个电话时,电话关机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还在开会?”

    侯卫东试着给建委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也是无人接听。天黑以后,小佳手机还是关机状态,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异常。记起卧室抽屉里放着小佳的一个备用电话本,翻开以后,找到了建委办公室小贾家里的电话。“小贾,我是侯卫东,你们还在开会吗?”

    小贾是建委办公室工作人员,前不久,他和小佳、侯卫东在一起吃过饭,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他惊奇地道:“我们中午就散会了,怎么,张小佳没有回来?你给她打手机。”

    侯卫东尽量让语气平淡,道:“手机可能没有电了,打不通。”

    小贾热情地道:“我去问问其他人?”过了一会儿,小贾打电话过来,道,“大家都不知道张小佳到哪里去了,据说中午就没有见到人。”

    挂断电话,侯卫东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想去找,却根本无处可寻,便只能在家里等着,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乱转。

    小佳就坐在城东的街心花园里。

    夜幕降临,街灯亮了起来,吃过晚饭的人们扶老携幼,陆续走出了家门,散步、购物、聊天,享受着一天中最惬意的休闲时光。街道上人渐渐多了,音乐也响了起来。

    到了晚上8点钟,小佳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暗道:“我怎么会如此失态?应该相信侯卫东,不能轻信步高的挑拨离间。”

    当开门声响起,侯卫东从客厅沙发上一跃而起,见到进屋的小佳,怒道:“你到哪里去了?无论多忙,也要抽空打一个电话回来。”

    他见到小佳忧伤的神情,道:“小佳,出了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说,不要瞒着我。”

    小佳不理他,见到餐桌上有饭菜,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拿起饭碗就开吃。

    “饭菜都凉了,热一热再吃。你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你就说,不要闷在心里。”

    小佳仍然不理他,发狠式地对付着饭菜,接连吃了两大碗。侯卫东心里的火就蹿了起来,道:“你发什么神经?这么晚回家,还有道理了!为什么关掉手机?开会时可以用振动,散会以后应该打个电话回来。”

    小佳吃得满嘴是油,她顺手扯了一张纸,将嘴巴擦干净,这才说了第一句话:“昨晚你在哪里?”

    “昨晚在汉湖。”侯卫东心里一惊。他思维很敏捷,小佳问起这话,肯定有人给她说了此事,就实话实说。

    “昨天中午,开了殡葬改革工作会,我是分管领导,被村干部灌醉了。晚上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晶请客,请了我和交通局的朱局长。”

    “李晶是谁?”

    “岭西省修高速路,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中了一个标段。李晶是负责材料的公司副总,她和益杨交通局关系很好。对我们石场来说,她是很重要的人物。”

    说到这,侯卫东笑了起来。“原来小佳吃醋了,还是典型的飞醋。”

    小佳继续深挖道:“你为什么在汉湖住了一晚?和李晶一起住的吗?上午谁送你回来的?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侯卫东见小佳的模样,苦笑道:“汉湖新开了一间温泉,我、交通局朱兵局长在一起泡温泉。我酒喝得太多,迷迷糊糊睡着了,就住在了汉湖。汉湖也是沙道司的产业,是李晶派车送我回沙州的。”

    小佳道:“按常理来说,上青林石场有求于李晶,为什么她巴巴地来请你?这不符合事实,你们肯定有问题。”在建筑市场里,买方是大爷,卖方是孙子。小佳在建委工作也有一段时间,这方面见得多,认识得很清楚。

    侯卫东与李晶确实没有什么暧昧关系,他理直气壮地道:“李晶是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老总,沙道公司与上青林合作是双赢之事,我与其老总接触,也是正常的事情。”他看着表情严肃的小佳,道,“唯一可被人利用的炒点,就是沙道司的副总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

    “李晶请我吃饭,一方面原因是上青林碎石质量好,价钱合适,而且距离沙道公司中标段距离最近,运费便宜,他们必须要买上青林的碎石;另一方面,李晶和曾县长、朱局长的关系很深。这一次请吃饭和泡温泉,主要是请朱局长,顺便请我。”

    侯卫东不愿意在李晶身上多纠缠,没有说李晶想投资石场之事。

    小佳低着头,道:“不管怎么说,你在汉湖过了夜。”想到此,她心如刀割。

    侯卫东猛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提高声音道:“小佳,这事是谁跟你说的?这个人编造事实,到底是何居心?”说着他冷笑数声。

    小佳抬起头,责问道:“你冷笑什么?”

    侯卫东道:“这个社会复杂得很,人心叵测,你宁愿信外人,都不相信我吗?”

    “我是全心全意地爱你,你不要让我失望。如果真的有那些事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对爱情忠贞是我的底线,这一条你不能违背。”

    侯卫东看着小佳的神情,脱口而出:“我们结婚吧。”

    小佳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道:“怎么突然想到结婚了?”

    “结了婚,免得你东想西想。”

    小佳很实际地道:“这样也好,调动起来理由更加充足。”

    侯卫东呸了一声:“这么美好的时刻,你怎么想到调动?!把这些俗事抛在一边,我准备给你买一颗钻戒,你喜欢哪一种?”

    小佳想着要结婚,心情激动起来,道:“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的老公,不需要那一张纸来证明,也不需要其他人来承认。钻戒是身外之物,我们的爱情不需要钻戒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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